本
文
摘
要
在广州街边的小公园里，王阳躺在长椅上，看着明亮的路灯，听着微弱的肠鸣声，苦笑着撇撇嘴。是啊，三天没吃饭，只靠喝自来水充饥，现在连肚子也没劲去摇旗呐喊了。
王阳祖祖辈辈都是地道的农民，生活在大巴山深处的一方小天地里。虽然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只能混个粗茶淡饭，倒也家庭和睦，岁月安稳。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王阳听信了在广州打工的远房表弟蛊惑，漠视了父母的苦口婆心，忽略了妻儿的汪汪泪眼，怀着一夜暴富的远大理想，揣着卖掉两头耕牛的几千元钞票，走山路，坐摩托，乘大客，搭火车，终于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五羊城。
如同电影电视上的老套情节一样，让表弟欺骗的王阳落入了传销陷阱。在被榨光了所有钞票后，表弟总算良心未绝，有点小愧疚，没有逼他继续骗人，只是警告他不准报警，免得以后家人会有麻烦上身。然后扔给他一包方便面和半瓶矿泉水，把他丢到了陌生的大街上。
王阳是个好面子的人，但也胆小怕事。当初离家时，对父母的种种吹嘘，对妻儿的种种允诺，让他没有脸面向家里打电话求救，更不打算现在回家。况且家里接个电话，还要跑到半里外的村部。他爱家里人，表弟的威胁起了很大的震摄作用。自己上当受骗，吃苦受罪没有事，可千万不能再连累父母妻儿了。
这几天，王阳白天在小工厂小饭馆寻找工作机会，却因为是外地人，没暂住证、没文化、更没有技术，而被别人屡屡拒绝。晚上只好露宿街头，或在街边公园长椅上过夜。方便面和矿泉水只扺挡了小半天时间，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虽然口袋里半毛钱也没有，但是天生的善良和软弱决定了他不会也不敢去偷去抢。实在没有办法可想，只能渴了喝自来水，饿了还是喝自来水。曾经在天黑后偷偷翻过垃圾桶，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结果真的找到一袋风干的面包，刚刚拆开的瞬间，被两个拿着竹竿的流浪汉一把夺去，头上身上挨了好几棍，然后追了他两条街，一边驱赶一边怒骂，让王阳滚出他们的势力范围。
王阳放弃了继续找工作的念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对表弟的怨气变成了对自己的深度批判和自责。期待着天上掉馅饼，期待着命运之神的突然垂青，结果却事与愿违，差点被从天而落的石头砸死。鱼上钩是因为逃不过喷香饵料的诱惑，鸟入笼是因为看不见美食背后的罗网。自己起了贪念，付出代价也就难免了。
算了，太饿，不能再去想了。“人是一盘磨，睡倒就不饿”，那么就睡下吧。躺了好久还是饿，王阳想，大概是没有饿到那程度吧。他开始怀念家中的玉米、土豆、花生、红薯…...曾经遭自己嫌弃的苞谷粥小米饭，现在光是想一下也让人直流口水了。还有年迈的父母，现在身体怎么样？温顺的妻子、娇憨可爱的儿女，他们会想我吗？他们要是知道我弄丢了卖耕牛的钱，还会认我这个儿子、丈夫、爸爸吗？
以前自己常常渴望走出大山，改变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单调日子。但现在这种处境，直接打破了王阳对城市生活的美好幻想。家乡连绵的大山、欢畅的小河，坡地上红彤彤的高粱、金灿灿的谷穗，小方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煤油灯下笑吟吟的脸庞…...
怎么觉得天和地都在转动？怎么眼前金星乱冒，看不清人影了？哎呀，好困，好困…...
饿晕后的王阳，被好心人送到了城市救助站，吃到了几天来的第一顿饱饭。
在救助站工作人员的劝说和陪同下，王阳咬咬牙，跺跺脚，去报了警。自己错了一次，算是花钱买个教训。能割掉传销这个毒瘤，让别人不再上当受骗，也是一件大好事啊。就算表弟被抓，去坐牢，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
至于表弟的威胁，现在有 *** 替自己撑腰，还怕什么呢？以前自己太胆小，做事缩手缩脚，这回真要好好改正了。等回家以后，先把屋后的荒山承包下来，这个想法都在脑海中琢磨好几年了。然后栽上果树，放养家禽、家畜，种植天麻、蘑菇…...人只要肯干，在农村也一样有大好前途的。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王阳的心里轻松了许多。他抬起头来，看着湛蓝的天空，看着一掠而过的飞鸟，有了些哲人的感悟：“摔了个跟斗，明白个道理，也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