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腊月二十回到老家，几乎有些难以置信，眼前地覆天翻，跟记忆里熟悉的景象大相径庭，都有些陌生了。
村口的大田坝几乎被全部填平，新修的县道从坝中间穿过，西边山脚下的隧道业已打通，现在到州城只需要一个小时，便捷了太多！
现代化建设推动的力量巨大，让大山深处的乡镇也日新月异，旧貌换新颜。
仅仅两年没回老家，变化不敢想象，惊人更喜人。
以往爬坡上坎、翻山越岭、脚酸腿软、一身臭汗的生活现状彻底改变，村村通公路，有娃读书还能车接车送，去县里、市里非常方便，欣欣向荣一片！
真羡慕现在的孩子，生活得实在幸福，哪里像我们小时候的那般苦：上顿土豆片红薯，下顿还是土豆片红薯，吃肉是很奢望的事儿，只有等到过年杀猪了，才能吃得鼻孔里冒油，那感觉还真舒服！
我记得小时候到县城上高中，得沿着山道跋涉四五个小时，确实累得够呛，现在这巨变，实在太大！
移民新村也建立起来了，数十栋白色高楼矗立于群山脚下，显得十分抢眼！
山大人稀、太过偏远、生活极度困难的群众被集体安置到人口集中、交通方便的集镇上，是 *** 精准扶贫的一大得力举措，按群众的话说是感谢党，托党的福，托毛主席的福！
大山里的老百姓很朴实，很多家庭的堂屋里都还挂着毛主席的画像，十大元帅雄姿英发的骑马图、络腮胡子的马恩列的老画像也时常能见到。
每到年关的集镇上，就有一些贩卖年画和对联的小贩摆摊，毛 *** 和十大元帅骑马图是最抢手的！平时抠抠索索、紧紧巴巴过日子的老人都会毫不犹豫的买上几副，回到家后熬上浆糊，然后工工整整的贴在堂屋的墙上。正上方是毛主席伟岸微笑的身影，两边十大元师骑马护卫左右，十分英姿勃发！
老一辈人对于开国元勋的深厚敬爱之情是铭刻于骨子里的，年轻人想换成乱七八糟、搔首弄姿的各种明星画像，时常会遭到老人的呵斥：吃水不忘挖井人，挂那些女人像干啥？能当饭吃呀？只有毛主席和为我们老百姓打天下的贺胡子他们才能挂在堂屋里！（贺龙元帅在我们这边战斗过）
由于要过春节，很多像我这样出门在外的游子都回来了。
南阡北陌、东西横纵的街面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云台这个大山深处的小城镇显现出了浓浓的过节气息！
近乡情更怯，这种感觉似乎根植于灵魂深处，或多或少、或浅或深、或强或弱，或明或暗，如影随形，我也被这种念头包裹着！
守护在家的乡亲父老见到熟悉的面孔～拎着大包小裹回来，一般都会堆满笑意的说：耶，X老板，发大财了，活包（口袋）里装满哒！
在外打拼顺风顺水、确实赚到钱了、 混得还不错的人会满面春风，一边亲热的叫着对方，一边忙不迭的递烟，嘴里还谦虚低调的说：还行，比在家里好一点！
混得一般，在外可能并不顺遂，甚至遭受过很多罪的人，内心会复杂一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会浓烈一些，但也会被乡亲们热烈亲切的问候寒暄所感染，瞬间遗忘了在外萍漂浪泊的不如意！
混得很不好、在外过得极其不如意的人，也有极小一部分，他们是真的近乡情更怯，有些游子甚至不敢白天回家，怕遇到熟悉的乡亲问出端倪，自己觉得丢人尴尬，索性晚上偷偷摸摸潜回家中！
漂泊的人在外面混得再不好，家里老父老母不会诘责，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年没挣着钱，明年再努力呗！
反正现在社会好，再怎么差，家里有田有土，喂着猪养着牛，还有鸡和鸭，吃穿住行总是没有问题的！
我其实也混得不好，病来如山倒，一场重病将曾经蓬勃的心干得稀碎，以前那个龙精虎猛的精神小伙儿有些萎靡不振！家乡的山川草木有着极强的精神治愈力，看着眼前的变化，心里搜寻着过去的记忆，虽然病体尚未痊愈，但我的精神头却明显好起来，心里面如同涸辙之鲋遇到一股清流一样，瞬间欢腾跳跃，焕发了勃勃生机！
2 老友相逢
走到村子的小桥边，看着清澈流淌的小河，回忆又开始泛起清波，以往跟小伙伴儿们捉鱼摸虾、捅黄鳝逮泥鳅的田坝已经不复存在，也只有这条蜿蜿蜒蜒的小河尚还保留着原貌了！
村里面齐整排列的那一排排房子，从低矮黯淡的土房、木房变成了二层、三层敞亮的小平房，许多人家把厨房建在楼顶上，又搭了雨棚…
一路走过来，发现路边上停着不少小车，以“闽”、“浙”牌照居多，看来在福建、浙江打工回来“发了财”的伢子不少！
我把车停在了街上姨妈家里，也是想着寨子里肯定停着不方便，进寨的路面太窄，勉强能错着开，停车的话就没法过车了！
还有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开的是面包车，跟那些小轿车相比，着实有些寒酸！
也并非是买不起，主要是想着回家拖东西方便！
“枫枫，你回来了！”正在我思绪翩翩之时，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从桥底下传了出来。
没看到人，我已经确定他是胡光俊。
光俊是近几年为数不多长居在家，比较年轻的男娃！
说年轻也不年轻，已经三十五了，属于壮年的青春，还没娶老婆，在我们这个村子还是比较少见。因为村子靠着集镇，经济各方面相对比乡下要好一些，种菜可以卖成钱，做点儿小生意也方便。光俊他父母就是在街上开小吃店的，不过要逢赶集日才能开张，平时是没有生意的！
寨子靠着集镇，很多姑娘还是乐意嫁过来的，只要愿意去找，娶妻成家并不是很困难！
仔细捋一捋，我们这个寨子三十出头还没婚娶媳妇儿的还真有三四个，三十多户人家的寨子里比例也不算太高！
刚刚开车经过集镇时，看到好几个过去屁颠屁颠跟在我们这些大孩子后面的娃儿都好像找对象了，看样貌和口音属于贵州云南那边的女娃居多，虽然皮肤黝黑，但也穿红着绿，打扮新潮，不失青春靓丽！
光俊是典型的圆头圆脸厚鼻梁，看起来敦敦实实，上身灰夹克，下身黑西裤，脚上穿的一双起了老多皱纹的皮鞋！面上挂着欣喜的微笑，脸上有些褶纹，但精神头还好！
“你缩在桥底下干嘛？”我问。
“洗衣服呐！你没听到槌棒的声音吗？”
“我也真是服你了，不是有洗衣机吗？一个男人在这里锤衣服，也不怕村里的嫂子们笑话？费这劲干嘛？”
“管她呐！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快过年了家里也没啥事做！”光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倒也佩服他的洒脱：我行我素，任你怎么说。
“先别回去了，到我家吃饭，刚杀了年猪，没喂过饲料的，味道鲜得很！”光俊提出盛邀。
我正要说这次算了时，桥对面分叉上坡的路上出现了一个白发婆娑、略有些蹒跚的身影，我眼尖看出来，是光俊的母亲！也才六十多岁，咋头发白成这样了？我心里有些紧缩，心想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据村里老人说，光俊母亲年轻时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丽女子，当年生产队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不得，最后她却选择嫁给了老黄牛一般沉默寡言，但勤劳踏实的光俊父亲！
“枫枫，我刚从你家过来，到我家吃饭去，光俊一直念叨说你要回来了！”光俊母亲开口也对我发出了邀请，她的牙齿掉了好几颗，一张嘴明显的能看到豁口！
“我还没到家，怕她们会说的！反正回来了又不会马上走，改天再去您家里玩！”我回答到。
“你妈和媳妇儿不会说的，你媳妇儿好贤惠，要是光俊有这么个老婆就好了，你的命比他要好！”光俊母亲说这话时，表情有些复杂的看了看光俊！
光俊有些尴尬，避开母亲的眼光，重又下到桥下，“就到我家去，好久没跟你下过象棋了，正好战上几盘！”光俊说。
“下什么棋呀？枫枫妈妈说大方寨子那边有个姑娘，离过婚，人挺能干的，让他给你去说和一下，看能不能成？”光俊母亲接过话茬，提到大方寨子哪个姑娘？我的脑子飞速运转，是哪个呢？
“叫什么名字？我应该是认识的！如果合适，光俊不嫌弃人家结过婚，帮一下忙撮合一下有啥不可？”
我十多年前还在老家时，因为开养鸡场搞孵化，经常下乡收鸡蛋卖鸡苗，所以对附近十里八乡的村寨都很熟，哪家有待字闺中的适龄姑娘基本都清楚，长得咋样？高矮胖瘦？脾气性格都有所了解！除了顺利的解决掉自己的婚姻问题，还帮好几个光 *** 长大的小伙伴儿找到了媳妇儿！
因为时代的原因，许多年轻人选择了出门打工，女孩子出去了外嫁的几率很高，这是很多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的老人所不情愿的！
孩子在外面过得咋样父母不知？父母有了病痛孩子不知，这样养个女儿有啥用呢？
也不能怪老人思想保守，都说女儿是棉袄，谁不想都留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呢？平常能见到心里宽慰，有个事情随时都能照顾到，多好！我这样帮忙撮合，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地的女嫁本地的男，肯定也是好事情！
“枫哥，你回来了？”正跟光俊和他母亲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的公路上传来。
回头一看，一个极其瘦长的身影向小桥边跑了过来！这瘦长条，估计得1.85米以上，吃啥长这么高的？
“是星星，也是从外面打工回来的！”光俊的母亲说！
“陈晓星呀？是这小子！咋长这么高了！”
陈晓星很快跑到我们跟前，这小子居然戴着耳钉，额头前的头发也有几绺绺染过色了的！
“这才是小鲜肉，我们都是老腊肉了！”光俊打趣的说！
这还是那个跟在我们后面下河爬树的小屁孩儿吗？我也有四五年没见过星娃子了！据说跟着他姐夫在干事。
陈晓星的姐夫可是云台镇有名的人物，曾在中学当过老师，后来下海做生意，据说在福建开了一家很大的包装厂，生意非常红火，是地地道道的成功人士，大老板！
我记起来了，刚才街面上那辆很显眼的宝马车，估计就是这小子开的！
“枫哥，才回来吗？刚才车上跟你打招呼，你没听到！”晓星虽然已经长大，长得英气逼人，玉树临风，跟那个流着鼻涕的小跟屁虫已经完全不同，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像从前那么亲热，一点都没有疏远的意思！
“星星，正好到我们家吃饭去，跟你枫哥一起！”光俊母亲很热情，光俊也在旁边点头，意思叫晓星一起去！
“我妈他们还在街上买菜，正好肚子饿了，去就去呗，谢谢了！”
“枫枫，到我家去呗！”光俊很恳切的又说到。
我不能再拒绝，几个人往分叉口的坡上走去。
光俊他家是单门独户，在寨子东面的坡后面！
3 围炉聚谈
爬了不到十分钟的坡，就到光俊家里了。崭新的二层半小楼孤零零的矗立于半山腰，由于外墙贴的是红色瓷砖，非常显眼。隔老远就看到有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在麻利的划竹篾，我知道是光俊的父亲在编箩筐撮箕之类的竹器！天气挺冷的，外加嗖嗖的山风一吹，就有点寒彻入骨了！老人就是闲不住，也不怕冷，由于太专注，可能大半天都在那里忙活！光俊的父亲是寨子里有名的能工巧匠，啥子竹器都能编，就是性格很沉闷，不大爱跟人交流，只是默默的埋头苦干！不光编竹器，到了春耕的时候，他还帮附近的乡邻耕田犁地，春寒料峭也是非常冷，却经常能看到光俊父亲赶着家里的水牛，在还结着冰凌的田里来往耕耙，除了中午吃饭休息一小会儿，基本上要忙到天黑，十分勤劳！
“枫枫，稀客呀，你回来了！”，我正准备过去跟光俊父亲打个招呼，他转身看到了我们，立马站起身走过来开口说到。我往年在家时，经常去光俊家玩，主要是下象棋，所以他对我并不见外！光俊父亲也喜欢下象棋，就是技术差了点儿，但棋品挺好，输了就输了，落棋无悔，从不拉稀摆带！
光俊父亲看到瘦长条的星娃子，开始愣了一下，马上又回过神来，“你是郑世民的儿子小星？”
星娃子点点头，“成伯，我是小星，到您儿家里蹭饭来了！”
“稀客，贵客，请都不请不来，快点儿到屋里坐，烤火，外头硬是冷！光俊父亲虽然满头白发，但面色还是挺红润的，状态还好！看到我们进了家，像见了亲人似的，精神头就更足了！
我们进到里屋烤火的地方，“酱葫芦”上面放着一个大水壶，里面的水咕噜咕噜的开着，屋子里很暖和。云台这边属于大山深处，烤火都是烧柴，酱葫芦是山民自创的一种取暖方式：在房屋中心挖一个葫芦状的坑，上面砌圆嘴，用一口特制的铁锅倒扣在上面，即可以烧水做饭，又能烤火，保证房间里暖暖的，非常实用！
刚坐下，光俊母亲就忙活着到老屋做饭，光俊父亲被安排去附近的土里扯菜回来。
“结过婚的你也考虑吗？”我问光俊！
光俊给我和星娃子泡了一杯热茶，然后拿出象棋摆上。
还是那副大个儿象棋，棋盘是光俊自己动手做的，足有桌子那么大！
大个儿象棋杀起来带劲，敲击棋盘的声音更响亮，能激发博弈的斗志！
我习惯于闪击，喜欢用当头炮，炮炮相连，一开始就杀招不断，就是有后劲不足的毛病！
光俊习惯用马，慢慢吞吞，深思熟虑，见招拆招！
“唉，只要人贤惠，结过婚无所谓！”
走了好几步棋，光俊才回答我！
“俊哥，枫哥不是曾经给你介绍过一个女孩子吗？人家来过你家里，你也去过她家，不是挺好的吗？咋没成呢？要是成了，娃儿都多大了！”小星问光俊！
这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我是介绍过一个初中同学的姐姐给他，本来两人还是能对上眼的！让光俊无语的是，女孩儿父亲是个酒晕子，喝多了把光俊莫名其妙打了一顿，臭骂了一通，后来只好不了了之！具体倒底是啥情况？他也没细说，我也不好去追问！
“打一顿倒不要紧，关键是倒在水沟边呼呼睡着了，我去背他，到屋里的时候，我背心被尿给浸透了，太奇葩了，唉，难搞！”光俊苦笑着说。
“真是奇葩，确实难搞！”星娃子觉得难以置信！喝多了癫癫狂狂很常见，那么大的人尿裤子真没听说过！
“我也真是服你了，真是碰得到！唉！”
我也不禁有些觉得无语！（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