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七月七日晴
忽然下起了大雪
不敢睁开眼
希望是我的幻觉
……
许欣慧的歌声在我的脑海里萦绕
已经记不起来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这首歌，但被它的旋律深深地吸引住
除此之外唯一能记住的便是连同这首歌陪在我身边的秦生
我妈说，从我出生便和秦生的妈妈一起遛娃，也就是我和大我三岁的秦生
秦生的父母是我们这条胡同里有名的恩爱夫妻，据说当年叔叔就是被阿姨的琴声所吸引
所以才有了秦生的名字
琴声
情深
小时候因为父母总是要回老家照顾爷爷，所以我每次都会被送到秦生家
秦生也一直对我像妹妹一样呵护
初中因为同学聚会在KTV喝多，还是他在门口等到了半夜把我背回家
我小的时候一到换季就总是喜欢发烧，父母不在的时候，也是秦生跑前跑后照顾我
我已经习惯了他存在我的身边，存在我的生活里
那是我高一第一天开学，刚出家门口，就看到秦生蹲在自家的门口一直盯着我家的门口
我推着车子走过去「你还不走吗？」
我俩在一所高中，他现在是高三，由于课程十分紧张，学校要求高三年级的学生要六点半前到校
「家里有事，请假了」
我朝院子里看去，看到院里的那颗还没长大的梧桐树好像有些打蔫
那是当时叔叔特意买回家和阿姨一起种的树苗
「阿姨呢」
秦生低了低头「在屋里呢」
我骑上车正准备走，他在后面一把拉住我的自行车
「小元，我想去海边」
我一头雾水，只能先应道「那等我放学回来吧」
后来才知道，秦生这个时候已经再和我道别
那一天我在学校总是出神，我开始回忆，觉得今天早上的秦生有些不对劲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放学，我不由自主的加快速度骑回家
刚进屋把书包一扔就来到秦生家门口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遍地狼藉
我进屋的时候只有叔叔一个人坐在屋里
「叔，这是怎么了？秦生呢」
「跟他妈走了」
之后我妈进来一声不吭的把我带回家，还警告我不要再去秦生家，现在也不是秦生的家了
胡同里的人都说，秦生的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还有了一个十岁大的女儿
那秦生呢?
我当天就给他和阿姨打了电话，但是都是无法接通
一直以来秦生被所有普通家庭的孩子羡慕着
在我们还在父母的吵架中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父母总会恩爱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现在是不是也很很难过
我恨自己没能看到他期待的眼神，眼下的乌青，还有发抖的嘴唇，我以为我能像往常一样去他家写作业
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消失的可以这样的干脆
我从没停止过找他，但是秦生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杭州的一个公司做策划，刚进组就接到了一个关于婚礼的策划
我拿着组长给的联系方式，开始尝试着联系顾客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我这里是起源策划，上周杨小姐在我们这定了婚礼策划，想要和两位新人见面商讨一下」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我不仅有些怀疑，我打错了吗？
「请问您是新郎吗？」
对面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那您贵姓呢」
「秦」
「秦先生您好，您看这边什么时候方便呢，我们公司会派车去接二位」
「那就明天下午吧」
匆匆的一段对话，总觉得有些怪，看着纸上写了一个秦字，才意识到他也姓秦
会是秦生吗？如果是他，他都要结婚了
第二天下午同事只接到了杨小姐
期间我们就大的方面聊了一下
最后材料小组的同事问了一个问题「请问方便告诉一下新郎的名字吗，我们这边买一些相对应的东西也比较符合」
「秦远」
秦远，我差点以为说的是秦生，可能是我对秦还是有些太敏感
但其实秦远就是秦生
一直到最后所有婚礼现场的细节都确定下来，秦远都没有露面
那天下着雾蒙蒙的小雨，早起测了体温果然又发烧了，这几年来每年都是这个季节发烧，每年都吃各种各样的药
组长在群里说今天有最后一次的敲定会议，我想完整跟完我的第一个策划，想着离公司比较近，就从楼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就往公司赶
不知道是有些迷糊还是怎么，竟然走错路，在过了马路即将到公司的时候，同事给我发信息，说会议已经开完了，让我别来了在家休息
我晕晕乎乎的锁了车，准备打车回去，站在路口，那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了秦生在对面看着我
车来了，上车后我再次看向对面路口，却没了他的身影
果然是幻觉
秦生已经离开七年了
这七年来我每一次都会偷偷去看望叔叔，想从他那知道关于秦生的消息
但每次去叔叔都醉的不省人事
有好几次被妈妈发现，还被 *** 责怪
回到家，就看到门把上的塑料袋里有两盒感冒灵
这是我从小只要感冒发烧，就会喝的药，对我来说很管用，但是自从秦生走后我就再也没喝过
别的药总是要喝一周才能见好，妈妈上次来给我买了很多放在家里备着，可能我在和自己较真，在和一声不吭失踪了的秦生较真，我就在也没有喝过这种药
再次看这个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秦生
我拿着药冲到楼下，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我在楼下大声的喊着「秦生，是你吗？」
但得不到任何回应，一楼的住户都开门看向这边
但是直觉告诉我，秦生离我很近
正在我失望转身准备上楼时，我日思夜想的秦生出现在对面拐角处
秦生走那年是18岁，现在的他模样还是那样好看，但是变得更加憔悴
「秦生?」我不敢上前，毕竟我已经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看到他
秦生双手插着兜，冲我笑了笑
是他了，这次没错！梦里的秦生从没这么笑过
我冲上去抱住他，却在第一时间赶到自己的左侧好像空落落的
我松开他，发现他的右臂袖子在前后晃荡
我不可思议的伸手要去摸，秦生却退后一步只见袖子晃荡的更厉害了
我的泪水唰的流了下来
我把秦生带进来屋里，我拿来吹风机，要给他吹头发，被他拒绝了
「你感冒了，你先把自己吹干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极其别扭，我知道是因为之前放学要是下雨，我都会去他家，让他帮我吹头发
我坐在一边吹着头发，但是头发被楼下的风吹的有些打结，吹起来有些费劲
秦生起身，拿掉我使劲分头发的手，用左手轻柔的帮我捋顺头发
「我帮你捋头发，你只能自己吹了」
吹风机在耳边哄哄作响，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只要是在他家，都是秦生一边给我捋头发一边拿着吹风机
我们俩人就相对而坐
「秦生」
「我现在叫秦远」
果然，我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秦远想到这个名字我开始有些莫名的烦躁
「你有把我当做朋友吗？一声不吭就离开，我怎么联系都找不到你，我这七年来都在找你」
秦生低垂着头，再也看不到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对不起，小元」
我拿掉腿上的毛巾「秦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这一晚秦生好像去又回到了当年给我讲他们高年级里的八卦的时候
他说的那样坦诚
而看着他越不在乎的样子，我越是难过的要死
阿姨把秦生带走后，心智越来越不正常，时常一个人发呆，对秦生的生活更是不再过问
高考那天，阿姨开车送他去考场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了叔叔给秦生打来的电话
受到 *** 的阿姨开车出了事故，阿姨没能抢救回来，秦生的右臂也被迫截肢
听到他侃侃而谈自己的过去，我控制不住的抽泣
后来的秦生，那个当初如一颗星星般闪耀的秦生，没有继续复读，一直处在消沉阶段
「为什么不联系我」
秦生回头无奈的笑了笑「联系你干吗，已经很多麻烦事了，之前能照顾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添麻烦」
我刚要张嘴，秦生接到了电话
我能听清对面应该就是杨小姐
秦生压低声音，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不同于之前的幸福
「杨真」他回头看着我
我点点头「知道，杨小姐人很好，也很通情达理」
我有些慌张的装作看了看表「不早了，我送你到楼下」
秦生没有说话
我们出了家门，电梯还没上来，我站在他身后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上学，和你去看了海，会有什么改变吗」
那是他给我最后的信号
一直以来我都在自责，如果那天我能安慰秦生，会不会就会变好，是不是就能和我多说些话，能和我保持联系
他没有回答
我的眼光还是不自觉的瞥到他的右臂，鞋上纷乱的泥土，没整理好的衣领，起球的衣角
最终也是没忍住啜泣起来
不是觉得他可怜，只是难过当初的那个少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难过在这个过程中我从未出现在他黑暗的生活里陪伴他
难过秦生为什么会变成秦远
秦生闻声削薄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他走进电梯，没有回头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秦生的消息
突然一天，我看到杨真一身黑衣，眼眶红肿的找到我时，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秦生了
七月七日，小雨
秦生昨晚吃安眠药去世了
杨真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有秦生一个人举着手机拍的和海的合影
海是我们码头那边的一片海，也是当初秦生想看的那片海
「这张照片，秦远每次都会带在身上」
「他是我之前的邻居，他帮助了我很多，我想照顾他，即使知道他对我没感情，也拒绝和我结婚，但我不想让他一个人，也许是为了感激我这么多年的照顾，最终他答应了」
「我知道你们俩相遇后，我给他打过电话，我说婚礼我会取消，让你们好好在一起」
「他说，他不会和我结婚，不能耽误我的后半生，我让他来找你，他说，不行」
杨真声泪俱下的和我说着这些年来他所知道的秦生的任何一件事
我问她，秦生为什么要改名
秦生说，如果将来真的遇到我，还可以打死不承认自己是秦生，这样也不会和我有所牵连
「但我知道，他还是想再见你一面」杨真把照片交到我手里，转身离开了
杨真走后，我看着照片里的人，那时的秦生早就没了幸福的笑容
翻到背面，上面是秦生的字:如果你陪我去看了海，就能听到在我最健全的时候说会想你，即使这点永远没变
最后我把秦生骨灰带回了家
这胡同里的人没有人相信秦生去世的这件事，他们都还以为秦生跟了他妈去大城市，凭借他的能力肯定能出人头地
在这几年里，所有人都好像遗忘了秦生，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孤独的活着
我和他相遇时间太短，短到都没来得及告诉我爸妈
爸爸说「家里的规矩，骨灰要在家里放三天」
我看着对面那个已经长满杂草的门口，还有一个醉醺醺满眼绝望看着我的男人
我紧紧抱着秦生的骨灰盒「我不会让秦生，回到痛苦的开始」
我把秦生放在自己家当院，过了三天抱着他的照片发了丧
丧礼结束后，我按照杨真给的地址去了秦生的住处收拾东西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筒子楼，一进楼道四处漆黑一片，只能抓着楼梯扶手往上走
在收拾衣服的时候一个鼓鼓的信封从大衣里掉出来，看厚度信封里装着的大概是一万块钱
想着应该是秦生留下来的积蓄，叠衣服的时候里面的钱不小心散落在床上，中间那张钱的一角却引起我的注意
我抽出一看，在这张钱的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一个浅浅的Z的字母
这瞬间让我想起，父母每次收进货款的时候，总有一家结账的时候给的现金每一张都在同一位置写上字母Z，为此妈妈还和对方商量不收带字的钱，但每次收到的还是这样的
我翻了翻后面的每一张都有这个标记，而前面的没有
秦生和那家人肯定没有关系，那很显然，我爸妈在我之前见过秦生
回到家后，我平静的把装着钱的信封放在妈妈面前
看到之后，妈妈抽出里面的钱，顿时声泪俱下「苦了这孩子啊，这钱一分没动啊，秦生啊」
那一刻我只觉得气愤「你早我之前就见过秦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妈妈抹着眼泪，把钱装回信封「我是你妈，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也是我唯一的女儿，秦生是个好孩子，但是他照顾不了你，让我和你爸走了之后能放心吗」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们不去，秦生可能还会有一丝希望和我联系，但是你们去了，给了钱，对我也只字不提，他能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吗？你们明知道我找了他七年没为什么不告诉我！」
爸爸在一旁「从一个妈妈的角度来看，你妈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小元你不能这么对你妈说话」
「你们觉得这是在为我好，可是从今天开始我会觉得我很自私，我会觉得如果我早就知道秦生的消息，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我没有怪你们，我只是在怪自己」
纷纷扰扰又过了五年，我还是无法释怀，我总是觉得如果我找到了他，结局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都没来的及和他去看那还没看的海
秦生，希望你下辈子可能拥有自由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