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两月前，下载了抖音后，就很少再看电视。昨天下午，不知何故，竟鬼使神差的打开电视。不期，央视13频道两条紧连着的新闻，瞬间使我悲喜交集，感慨多多。拍照后发在朋友圈，附文：“十分钟前，CCTV新闻报道，一名患新冠病毒的孕妇在医护人员的精心施救下，剖腹产婴儿顺利面世；东航13点15分一架载132人的执行昆明至广州航班任务的波音737飞机在广西藤县坠毁。许因不可同日而语的悲与喜；许因对‘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先到’的感慨；许因执业民航；许因与28年前发生的‘六.六空难’擦肩而过，心情格外沉重！只希望机上132条生命无大碍，人们看到的永远是明天，没有意外！”
上世纪七十年代，自渭北台塬农村入伍来到甘肃民航的我，经入党、提干、转业、调回西安民航工作，直至退休，数十年的工作经历，我很明白飞机从8000米的高度在二、三分钟内，以几近直线俯冲之态势撞击地面浓烟滚滚会是怎样的结果。尽管我在内心一千次一万次的为132条生命祈祷，唯愿奇迹出现，但理智与工作经历使我不禁想起28年前6月6日上午9时许，原西北航空公司王副总打给我的电话内容，特别是其中的一句话：“机上人员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很小”，至今记忆犹新，每有所思，字字扎心。事实上，震惊世界的被称为“六.六空难”的飞机失事事件，致使机上160名人员无一生还，我与死神擦肩而过。
“六.六空难”发生前，我在公司机关工作多年。一日，领导安排我和在基层工作的老刘为一组，去公司设在广州的营业部检查工作。去基层执行工作任务亦为常事，我和老刘商定好三天后的星期一出发。不期，公司领导又告诉我早去早回，之后去成都出差。正是这一要求成了我与空难擦肩而过的要因。
为落实公司领导早去早回的指示精神，我考虑将原定的出差时间提前一天，星期天出发。能否做到，我首先想到的是要征得老刘的同意。那个年月每星期只有一天休假。星期六的中午，当我走进老刘的家征求意见时，他和妻子十分爽快地说：
“没问题，工作需要，星期天走没问题，不就是洗洗涮涮这点家务活吗，下了班，少看会电视就做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起身告别时，我还是带着一丝歉意向老刘夫妇说了句，实在不好意思，牺牲了老刘的休息时间。老刘夫妇很真诚的说，没有啥，都是为了工作。
下午，我告诉办公室的同事，要去南方出差，有需要带购南方什么物品的请告诉我。
下班时，在公司办公楼门口邂逅广州营业部的杨副经理，就随口将出差的事告诉了他，因为是同乡，他十分热情的说，晚一天走，星期一咱一块走，到了广州吃、住、行他全包。
“你还是和我一块走吧，我回来还要去成都，不好往后推。”
“我两个月回来一次，休七天假，还有一天假，最主要还有点事没办完。”最后，达成一致意见，我先走，他次日到。告别时，他将其所住宾馆房间钥匙给了我，反复叮嘱，到了就住他的房间，不用再登记客房了，待他到后，聊天方便。
次日，一个平平常常的星期天，不少人在上了六天班后，终于盼来了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时机。当人们还沉寂在梦乡时，我和老刘已踏着晨曦乘车行进在去机场的路上。8点钟飞机准时起飞，两个多小时后从万米高空顺利降落。
六月的气温，在北方并不觉得有多热。在南方省城就大不一样了。温度高只是一方面，最难熬的是空气湿度大，出了机场候机楼，走不了多远，如同洗 *** 浴般的浑身冒汗。疾步到杨副经理的宾馆房间时，那种舒适，怎一个爽字了得？！至此才感悟到同乡的良苦用心。
次日上午九时许，我和老刘在营业部听张经理的工作情况介绍时，总部王副总打来电话。通知我，从咸阳机场飞往广州的飞机失事，具体情况要等到了现场才能确定，机上人员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很小。指示我做好三件事：一是组织大家开个会，通报情况，做好空难家属的往返接待工作，机上人员名单及有关信息随即电传到营业部。二是关于本次航班空难的消息先不要对外透露，等查明情况后，由总部统一对外公布。三是我和老刘留在营业部，取消原定任务，全力做好善后工作。
民航原本由空 *** 为地方，加之工种特殊，令行禁止是从业人员的基本素养。召集在部全体人员开会，通报情况、安排工作不算难事，难的是刚开完会就有日本驻该城市领事馆的人员来访。
来访的共三人，自我介绍，一名领事，一名翻译，一名肩扛摄像机的记者。领事在递过名片后，发出一番在我听来俨然鱼缸气泡似的声响后，随行人员作了如下翻译：“香港有媒体报道，贵公司一架飞机失事。我们来访别无他意，只是想了解一下，该航班上有无日本旅客。如有，请尽早告知我们，以便我们做好善后工作。”
对着摄像头听完翻译，想到王副总的第二条指示，何以回复，我犯了难，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谢谢领事对我们公司及今日航班的关心！领事所关心的本次航班未能正点到达，这是事实。但致此的可能原因较多，如天气、航空管制、机械故障、临时航班调配等等，也包括您刚才说的失事。但没有得到总部的通知之前，很抱歉我无法告诉您确切原因，也无法满足您的进一步要求。”
“我们可以在此等候你的确切消息吗？”领事说。
“不好意思，我不能满足您的要求，很简单，这是工作要地。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如果发生您所说的不幸，且本次航班有贵国旅客，我一定会按您名片的联系方式，第一时间和您联系。”就这样结束了我平生以来的第一次“外事活动”。
送走领事后，我急速打开总部发来的机上遇难人员电传名单，一百六十名机上人员全部遇难。心心牵念的同乡杨副经理的名字赫然其中。想想两日前的相遇，不禁潸然泪下。一同出差的老刘十分感慨的说：“多亏你提出星期天出差，真是一念之差呀？！”
“不是一念之差，是四念之差。一、如果我在同乡吃、住、行他全管的说服下，同意了晚一天与其同行的建议。二、如果说，你以工作永远干不完，领导说早去早回，并没有要求星期天出差，你不赞成我星期天出差的建议。三、如果说，没有公司领导要我早去早回，去成都办事的指示，我也不会临时改变已经商定好的出行计划。四、如果说，我在理解领导早去早回的指示时依然未放弃法定的周日休息时间。那么能看到这份电传遇难人员名单的一定不包括我们俩。”老刘连声说，是！是！是！
28天后，我和老刘返回总部。始知在一起工作的同事们的好心好意。空难当日，他们奉命直奔现场。因为飞机是在空中爆炸解体，遇难人员多已身首异处，他们几个私下说好，要努力在现场找全我的胳膊、腿。理由是，星期六还见到我，知道我要去南方出差，星期天不会出差的，星期一，又没来上班，所以肯定在这架飞机上。如此缜密的逻辑分析为他们提供了强有力的思维依据。怹们明白，这是一次没有任何回报的付出，连句感谢的话都无法听到。为明知没有回报的人和事去付出，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这正是怹们的可贵之处。每每因故回忆起同事们的真情好意，心里总是很暖很暖，时至今日，岁月轮回，依然有增无减。
几十年来，民航带给我的除了这次有惊无险的际遇外，更多的是喜悦，甚至是荣耀与幸福。
记得我第一次坐飞机，是1975年6月，我做为甘肃民航的战士代表与另两名机关、基层代表一行三人参加民航总局在四川广汉十四航校举办的学习《论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论文培训班，月余后，自成都双流机场经西安西关机场转机返回。我清楚的记得乘坐的是苏式安—24机型，40个座位。飞机自西关机场起飞后一个多小时即降临在目的地机场。比较入伍时的情景，自渭南火车站坐闷罐子车，经一天一夜摇晃到达 *** ，再换乘两个多小时的汽车才到达，自后工作了十一年的机场。两种交通工具于舒适、快捷等方面的天地之别，在我这个生在土窑洞、长在黄土台塬近似井底之蛙的年轻人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愉悦感顿生。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父母亲也能“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感受一次俯瞰大地的喜悦与豪迈！
在之后的日子，我不仅让父母坐上了飞机，而且让外爷和两个姨姨、舅舅、妗子以及时年五岁的侄子也都坐上了飞机。外爷去世时，舅舅在制作的外爷生前电视纪录片上特意提到，当外爷乘坐 *** 至西安的航班回到老家后，逢人就说，我是坐飞机回来的，是我大外孙给办的。民航给我及家人带来了强烈的荣誉感与幸福感！
数十年来，飞机这一快捷、舒适的交通工具不仅为我的工作提供了方便，也载我几近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乃至飘洋过海。记不清在天上飞过多少次，少说也以三位数为计。最近的两次“飞天”，是三年前，先后两次去山东胶州帮朋友打官司，处理特大车祸赔偿案件。最后的一次，夜航飞至西安，乘机场大巴到达西安火车站已是零点，准备换乘东去列车或汽车时，才知全部停运，最早的车次也在六点以后，只好在车站二楼等候。正值隆冬，后半夜侯车室许因无列车经过停了暖气，我只好用手中的喝水杯取暖，不料，冻的不那么灵活的大脑和双手又将水倒在了衣裤上，数秒钟热气散发殆尽，呈冰淇淋状。那夜，瑟瑟发抖时，我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如今，时过境迁，每有所思，感慨多多。
根据公司规定，职工每年分别有三张国内、一张国际免票。胶州之行后，我再未涉足天际，有朋友知之，甚为惋惜的问我何以如此。而我至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用一句在我看来当以玄学论之的话一言以蔽之：“顺其自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说到坐飞机的话题，几年前，曾多次生发出带一位耄耋老人乘飞机海南一游的强烈愿望，终因老人年龄和双膝关节疼痛未能成行，当为一件憾事！
2022年3月21日的夜晚至次日的7点我在回忆与祈祷的煎熬中度过。想想数十年的民航生涯，不敢说，把人生最美好、最具能力的时节贡献给了民航事业，却敢说，是蓬勃发展的民航事业，将我这颗来自黄土台塬的种子，培育成长为一株可以实现一点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小树，这是我的荣幸和自豪。
民航是我的永生之恋。在已往的岁月，民航培养了我，成就了我的人生之路。如今，是我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医、老有所依的可靠保证。民航的每一点发展与成就，每一点不尽如人意的缺憾与不足，无不牵动着我的心与情，与之同喜，与之同悲。不久前付之笔端的近万字的《东航精神文明建设之我见》的谏言仍在修改之中。昨闻飞机坠毁事件，一夜未眠，直到今日八时央视《朝闻天下》报道，未发现人们想要结果的任何迹象。一股透心的凉意从胸中穿过，走出居所，仰望长空任泪流！悲悯之心催发着我，苦思冥想，虽不能再如同28年前那样为空难善后工作奔波一线，却可以人们常用的便捷方式尽绵薄之力。做为一名与民航、民航事业已浑为一体的生命个体，此时此刻当为做好空难善后工作伸出本应伸出的那双手——上下同欲者胜！
正直、悲悯、善良、真诚、担当不应成为当今社会的稀有元素！
愿那个世界没有空难！
愿我们的生活只有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