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医学上很难有奇迹，除了急诊、ICU这种瞬息万变的科室，大多数病人从到门诊开始就有个大概诊断以及相应的预后，出现预料以外的诊断就不容易了，更别提奇迹了。
勉强算一个奇迹的是当时在骨科碰到的病人，车祸，全身骨折，基本没有一处骨头是完整的。急诊手术只是把命和头保下来了，生命体征平稳，意识清醒，但无法动弹，一动就是彻骨铭心的痛。后续治疗方案是等身体恢复一点在逐步手术，一根根骨头接回去，估计1年内能完成全部手术，2年能出院就算不错了。后面动刀的骨头肯定会有不少已经自己长回去了的，需要敲断了重新接。
当时查房的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要是车祸发生在我身上，宁愿撞成昏迷，不用睁着眼看到满满的手术安排。或者干脆死了算了。
那段时间刚好有泌尿外科医生上来会诊，因为病人的膀胱也破了，急诊手术缝上了，却一直长不上，管床医生认为是漏尿导致伤口愈合不了。请泌尿外科医生上来看，那位泌尿外科医生肯是个狠人，消毒完，带上无菌手套直接将手就从病人小腹未缝合的伤口里探进去，摸了摸缝合处，感觉线头没错，当时的缝合还是合格的，再压了下膀胱，没感觉到有尿漏出来。这个过程，病人咬着牙一口气憋得脸色苍白。
更可怕的是接下来的过程，外科医生认为没漏尿，伤口不长是因为肉芽增生阻碍了伤口肌肉的正常生长，处理措施只有一个：拿刮勺刮，就等于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肉上刮，而且不是轻轻的，是一定要挂下一层肉才能出来。当时我不忍心去看，转过头去也能听到那位坚强的男病人咬着牙仍然忍不住流露的呜呜声。陪床的几位男家属听到都只能躲到一边抹眼泪。
这就是刮勺，看着头不见，但对于没有表皮保护的肉来说，这等于是刀子还有更恐怖的，这样的过程，每天一次。
第二天刮完，看病人冷汗出完，呼吸顺畅了，我忍不住去跟病人聊聊：“这么痛也忍得住啊？”
病人咧开嘴笑了：“没办法啊，我相信你们。”
其实我还是想说，搁我早想自杀了，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我觉得，一个人能在这样的痛苦中坚持下来，还能笑出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幸好，在我离开骨科的时候，听说那位病人的主管医生忍不住了，强硬要求泌尿外科的医生重新上手术台，把膀胱再补一遍，这次，病人的伤口终于慢慢长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