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前面我们说过，《叶惠美》除了是一部完美之作以外，它和《范特西》一样，也是一部拥有极强革新力度的作品。在《以父之名》的全新风格之后，我们来到了这张专辑的第五首歌，《东风破》。（你们问《晴天》去哪儿了？别急，我不会忘掉它的。）《东风破》作为第一首“周氏中国风”作品，很完美融合了中国风的作曲结构，以及西洋乐器的编曲；甚至，你在整首伴奏里，很少能够找到任何一部古中国的乐器。并且，这首歌和之前的所谓“中国风”歌曲相比，有着极为明显的差别。
以前的“中国风”歌曲主要以古代民乐为主。古代民乐，比如《梅花三弄》，它们的编曲风格就是由纯粹的中国民乐器构成，比如古筝、古琴、二胡等；同时，这种歌的作曲听起来令人舒心、平稳且柔和，但节奏缓慢、结构复杂，没有明显的、如同流行音乐般的主歌-副歌记忆点。如果要记忆下来这种歌曲，无疑要求很高的旋律记忆功底、以及很强的音乐专业素养；更重要的是，平和欣赏音乐的心态。而这些，都是大众所缺失的素质；这种歌曲在大众市场将理所应当地被逐渐淘汰。到了2000年的11月，同为周杰伦写的《娘子》算是为中国风开启了新的可能性。听感十分“紧”且“小气”的小调作曲，加上多段多样的RAP，都是典型的西方方式的作曲；值得注意的是，这首歌内部多次重复了副歌段的旋律，算是跟上了流行音乐的通性。但是，这首歌比较古怪的风格，加上非常高难度的演唱，并没有为这个可能性打开更多的使用局面，也没有让这首歌走向大众，只能在业内人士之内称道。不过，到了2003年的《东风破》，一切都有所变化；周杰伦经过几年的探索，终于让中国风找到了一条结合中式、西式、传唱度和技术性的发展道路，让这种歌曲走出专业圈，直接面向普罗大众。这条道路，被称作“三破三新”，也就是“古辞赋、古文化、古旋律、新唱法、新编曲、新概念”。简单来说就是五声音阶和中式旋律，古诗词般的作词，以及古典的西式编曲。这种编曲手法表为突出“中国风”标签，实则突出中国风歌曲“谈古论今，古今交错，中西融合”的主题。这种方法迅速收到大批音乐制作人的欢迎、追捧和借鉴。于是在接下来几年里，大批的类似作品成批量的出现。尽管这之中不乏高质之作，比如许嵩的《庐州月》，但在我心中，这些“模仿之作”，没有一首能够像《东风破》那样，一代一代传下来，直至成为经典。
不过，这首歌有一个极大的特点：它并不是一听就能够轻松被吸引的歌曲。如果你第一次听《青花瓷》和《东风破》，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青花瓷》更加悦耳。更加复杂的旋律变化，大气的编曲 *** 乐队所组成身临其境的听感，以及它遵循的“3546251”的旋律走向，注定让它在惊艳度方面强到可怕。然而，对于循环过千遍《东风破》的老杰迷们，他们大多数会更加推崇《东风破》的开创性，以及平淡旋律带来的舒心和耐听度。在经历过各种华丽编曲的冲击后，他们会更加了解找到一首纯粹歌曲的不易。对于我而言，两者皆为最为优秀的中国风作品；我坚信，加上《烟花易冷》、《千里之外》、《菊花台》、《发如雪》等等，这些业界最为顶级的“周氏中国风”作品，都会成为吸引祖辈粉丝的利器。也是从这首歌开始，“中国风时代”正式拉开序幕；之后几乎每一张专辑都会带来至少一首中国风作品，甚至几乎每一首，都能成为最为吸粉的爆款。那些父母辈的粉丝，甚至祖父母辈的那些粉丝，对周杰伦最开始的认知，都始于这首《东风破》，以及它引领的“中国风时代”。
我们看一下这首歌的制作阵容：
作曲：周杰伦
作词：方文山
编曲：林迈可
方文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之后每一首中国风的歌词，毫无疑问，都是他来执笔。倒是林迈可比较意外，因为这首歌在极力弱化林迈可式的R&B鼓点，并不符合林迈可的风格。
在前文我也讲过，林迈可的作曲风格比较偏古典和R&B，尽量强调“节奏感”。就像《十一月的肖邦》中的《黑色毛衣》和《夜曲》，都用上了古典吉他和较为沉重的鼓点，营造出一种悲伤而不易言出的情感。然而，在这首歌，悲伤的情感却较为收敛，林迈可象征性的编曲标志在这里也并不那么突出。所以，这首歌并不十分抓耳，却在听数千遍之后能够感动依旧。我认为，这种编曲，不同于《菊花台》的华丽，它代表着另一种完美。至于作曲，金曲奖最佳作曲入围，全新带来的“新作曲”可以说是让当时所有评委眼前一亮。尽管最后没有获奖，它引出的中国风革命，以及对古风圈的冲击，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开头舒缓的钢琴声，加上重复四遍的旋律，带给人一种舒缓且奇特的听感。我们知道，钢琴是一种西式乐器，是近现代才盛行于欧洲，传入中国的新乐器。用一种欧洲新乐器来弹奏中国古代的旋律，可以说是十分具有创新性，且在以前的华语乐坛从未有过。不过，我认为，这首歌真正成为经典的原因，不全在于风格的革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作曲——别说给粉丝，这首歌即使放给路人听，也是妥妥的“最优秀作曲”的代表之一。“这首歌足够好听”，就是路人给它的最终评价。尽管我之前也强调过作词、编曲和演唱的重要性，一首歌的旋律才是最为重要的，旋律不够好，一切都是白搭。可惜即将发布《惊叹号》的周杰伦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点。
回归正题。在舒缓的钢琴声后，在主歌开始的那一刻，钢琴声结束，取而代之的是harp和原声吉他的音色。清脆鼓点和暖音色的吉他相互交错，加上若隐若现的拍掌声固定节奏，构成了听众“这明明是中国风色彩，却更像一首普通流行歌曲”的错觉。周杰伦的演唱也是一如既往的流行唱法：“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这一段的歌词就更有意思：离愁被比喻成一盏灯，窗口、旧地、月圆、烛火都被比喻成不同的事物，明明这段歌词都是“大白话”，却通过这些意象构造出寂寞、孤独的场景，就像一首美丽的唐诗。对之前岁月的回忆，自己的唤醒，都在略微沙哑的嗓音，和这里的歌词中娓娓道来。下一句，“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前三句旋律都自然而然往上走，直到第四句才恢复往常，相比于上一段多了些变化；歌词，“一壶漂泊”对应“一盏离愁”，和上一段呼应，更加显现出歌曲主人公的孤寂之情和对往事的回忆。整段的编曲加入了沙锤和低音贝斯，前者用于突出节奏和旋律走向，而后者，则是用低音乐器来衬托吉他，增添了一份思乡之情和傍晚天空的美。而演唱，则是一如既往衬托对曾经的追忆。整体看来，前八句并无什么惊艳之处，但这一段平静的诉说，为副歌段的旋律上行作为铺垫。
1分10秒，进入副歌段。“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相较于主歌段，副歌段加入了竖琴，架子鼓，以及一轨你不认真听就听不到的中国打击乐。竖琴的拨动触动着人们的心弦，而打击乐更是让人潸然泪下。可以看出周杰伦在编曲上的创新：在一首中国风歌曲上作伴奏，却要极力用西式乐器来掩盖中国乐器所带来的效果。更为惊艳的是，不得不说，改变之后并无给听众带来任何不适，反而给予听众“舒心中带有一股凄凉”的感觉。而作曲却是张扬出中国风歌曲应有的风采：整体遵循中国风五声音阶的传统，并不通过调音来影响听感。旋律则是升-降-升-降的跌宕起伏，最高音却只有G4，可以说是周杰伦音域最低的歌曲之一。然而，不用靠高音的怒吼和宣泄，仅仅平静的诉说足以让听众享受其中；更不用说在小音域里面将旋律起伏，更加增添耐听度，让听众怎么也听不腻。这一段，可以说是作曲和编曲最为完美的结合产物；两者本身并无惊艳，却在重合一起之后不仅让业内赞叹不已，更是让听众投其所好，乐在其中。不用说，传唱度就说明了一切。
而位于2分02秒的二胡，则是整首歌最为超神的地方。第一次听这一段的时候，我就被震惊到了：真是只有天才才能写出的神来之笔！二胡本是中国乐器，呼应了整首歌“中国风”的基调；再加上其本身的冷音色，更是将歌曲的孤寂感暴露无遗。我从这一段二胡中，听出了主人公想要表达的一切心情：孤独、痛楚、悔恨、怀念，真的和主副歌段的气质很搭。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段和副歌段人声、主歌段的打击乐搭配后，衔接起来毫无违和感，听起来就是如此顺其自然，听起来就是如此流畅，美到令人窒息。真的是太爱这首歌的二胡了，如此之美，甚至连《青花瓷》都望尘莫及。到了结尾片段二胡的再一次响起，则更是凸显了它的气质。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让我评价周杰伦歌曲最为惊艳的瞬间，它一定会和《霍元甲》的戏腔、《雨下一整晚》的衔接段弦乐、《以父之名》的枪响，和《夜的第七章》的最后升华一起，成为最惊艳桥段的前五名。
这首歌的乐评整体字数并不多，但我认同，这首歌的作曲、作词、演唱、编曲、气质、质量，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出色的；于是，它成为了公认的《叶惠美》最好的三首曲目之一，也是周杰伦位于第一梯队的歌曲之一。但是，这首歌最重要的，其实是打开了“周氏中国风”风格的开头。音乐人们通过这首歌终于发现让中国风雅俗共赏的方式，即因为歌曲的技术性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也因为歌曲的耐听度和惊艳度受到大众的追捧。本人在搜寻相关资料的时候发现，无数的长辈，包括各位读者的父母和祖父母，甚至是孩童，听周杰伦的第一首歌，就是这首《东风破》。甚至，它的后续之作，包括《发如雪》、《千里之外》、《菊花台》、《青花瓷》等等，都吸纳了上到祖母，下到儿童的听众成为粉丝。我认为，这才是这首歌最根本的意义，也是一篇简简单单的乐评无法讲述清楚的；将歌曲的历史意义讲明白，也是这篇乐评真正的意义所在。
下一章，看一看和《以父之名》并列的姊妹篇《双刀》，这首放在《叶惠美》专辑的压轴曲目。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