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我及笄那天,雪下的很大,我的未婚夫要跟我退婚,娶我妹妹。 我并没有回答,反而越过他,看向他背后那棵红梅。 “这棵红梅是我们三岁时一起栽过来的,六岁你爬上枝头只因为我说想要一朵梅花簪发,最后你摔倒在雪地里,掉了你人生的第一颗门牙,一边哭又一边笑把手里的梅花递给我。” 我一边回忆一边忍不住好笑,却不知什么时候眼角流了泪。 景言听我这么说,也不禁动容,像是陷入回忆又像是不希望我继续说下去: “阿姝……” 我打断他,上前一步用食指抵在他唇上: “言哥哥,你从小就说长大了要娶我,我们出生就差几天,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阿爹阿娘就打趣你是我的小相公。” 听我这么说,景言脸上反而露出尴尬的神情,嘟囔着想说什么。 我知道他定是想说什么“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小时候不懂事”,但我并不想听这些。 我上前一步,直接侧着头把脸紧贴着他胸前,把手放在他腰上,整个人用力搂着他。 景言像是受了惊吓,因为我在他印象中是很贤淑端庄的,和那个天真可爱又活泼善良机灵有趣的妹妹不同,我从来不会做这些“不得体”的事。 他像是想推开我,但被我微微颤抖的肩膀吓了一跳。 我抖得像狂风暴雨中展翅的蝴蝶,一阵小小的风都能让我送命这样。 我留着泪,抬头看着景言,一颗晶莹的泪珠恰好从我眼睛正中滑落。 眼泪让我原本就好看的眼睛变得更熠熠生辉,偏偏又满眼莹莹泪光,像是有一泡春日的泉水在眼波中缓缓流动。 因为哭泣,眼尾有点泛红,小巧的鼻尖也带了点可爱的红色。 景言瞬间忘了之前要说什么,估计是面前美人落泪的冲击力太大了,一下子被美呆了。 我又重新把头埋到景言怀里,当着他的面深深的嗅了一下,发出深呼吸的声音。 他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不用看我就知道这样的情况他是第一次面对,耳根肯定早红透了。 从来没跟女子亲近过,怪不得那么容易就被我的好妹妹勾去了。 他又羞又慌想推开我,却被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得先声夺人: “言哥哥,最后再抱抱我吧,从你上学府之后,我好久没和你好好说说话了,总是隔着一层距离。我以前一直把你当未来丈夫的,以为以后还有一辈子可以相处,但是从今往后你是别人的丈夫了,你会照顾别的妻子,还会和她有别的小孩,从此我们再也见不到面,此生就是陌生人了。” 本是演戏,但没想到我可能还有点演戏天赋,这翻话说下来煽情得我都哭了。 景言毕竟也是肉做的人,他听我说“此生见不到面”,想想这偌大候府,今后他娶妻生子,我也要嫁人,的确是见不着面,也不禁感慨岁月匆匆,儿时玩伴的情谊,今后怕是渐行渐远了。 我乘机继续把脸埋他胸前,一边偷偷用他衣襟擦眼泪,一边又发出夸张地闻他身体的味道,一边闻还一边故作天真地说: “言哥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我想记住你的味道。” 我用懵懂无知又纯洁的眼神看着他,说的却是最害臊的话。 趁他又因为冲击力太大,估计这年头从没有闺阁大小姐敢说这种露骨的话,一把将他头拉下来,在他唇上迅速点了一下,在他耳边轻声告诉他。 “言哥哥,我放你自由,回去我就跟阿娘说我同意退亲了。” 然后快速转身跑了,跑了几步后,又回头用一种“只要你幸福,我就快乐”的又悲伤又逼自己要笑的神情看着他,像是要用最后一眼记住爱人的样子定定看了他一眼,再毫不留恋跑了。 景言像是惊呆了,他肯定从来没直面过这么“深情”又这么悲苦的深埋心底的爱,最后那个“脸上在笑,心里却在哭”的表情估计可以让他终身难忘吧。 我的肩膀微微颤抖,背影那么单薄,小小的身影让人恨不得替他把一切苦难都承受,如果忽略我因为看到景言背后屋角那个粉色的裙角在看到我们接吻时慌忙离去的身影而实在忍不住笑的话。 我的好妹妹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吧。 因为我是长姐,从生下来那天起就被要求做端庄的大家闺秀,将来做威严的当家主母。 从小我就被安排了数不尽的课程,三岁启蒙,小小的人连笔都握不住,就要开始练字、练画、练琴。 在我被诗词文赋折磨的时候,亲娘却因为觉得和我太疏离,生了个小妹妹日日带在身边宠爱。 该启蒙的日子里也千拖百拖,说是有我撑起林家的门面就够了,让小阿离陪他们就好。 那个时候只会咬牙不认输,憋着一口你们不和我亲,那我也不理你们的气。 眼睁睁看着自己和父母越来越疏离,好妹妹倒是他们的眼中星,掌中宝。 我冷眼看着他们过于溺爱妹妹,看他们随意放妹妹逃学,亲娘甚至给她逃学打掩护。 我从来知道学这些虽然苦,学到的好处却是自己的,所以也并不曾真的抗拒,以为将来“书到用时”,会 *** 打他们脸。 谁知道有“善良天真可爱”真的就无敌了,因为我的婚事够体面,候府嫡子,我的亲娘,亲娘呀,竟动了把亲事换给她小女儿的念头。 说是我够优秀,没了景言,去任何别的家里,也能当个好主母,但我妹妹就不同了,她傻傻的,什么都不会,只能靠她言哥哥的照顾才能过的好。 而我那个好妹妹,也总是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口一句。 “言哥哥,娘亲让我把这个给你。” “言哥哥,娘亲让我来那个。” 这个那个这个那个的,接触时间不知道是我这个未婚妻的多少倍,就这么把那个男人的心勾去了。 好妹妹,我天真善良的好妹妹,我从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好妹妹,稍微透露几句,“好羡慕姐姐啊,嫁给言哥哥这么好的人,今后肯定很幸福吧。”就有亲娘冲上去冲锋陷阵的好妹妹。 你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接受来自我这个学手段学了多年的心机姐姐的报复了吗。 这个男人随便勾勾就能勾到手,我是不打算要了,可我也不准备留给你呢。 那么多年的逃课让你脑袋空空,只知道撒娇卖痴,姐姐怕你今后会吃亏呢,先提前给你上一课吧。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在低眉顺眼时无比暗淡像是千百个闺秀都有的呆板模样,这一笑起来,竟说不出的魅惑风情,眼波流转,像是什么都没看又像是暗含深意。 今后你就是幸福的未来候府夫人,将要被候府的人逼着学怎么掌家怎么中馈怎么应酬,而我就是孤苦无靠、悲伤柔弱只求再看你的好言哥哥一眼的—— 小可怜了。 风水轮流转,姐姐得教你,不好好学习,是真的不行呢。 第二章 景言回府后,心里乱哄哄的,脑子里一下子是林姝落泪时的样子,皮肤又白又透泛着可爱的红光,竟——让人忍不住想让她哭得更狠一点。 景言烦躁地用头往桌上撞,感觉自己这样看着阿姝哭,想的竟是这样龌龊的事,太过对不起两人多年情谊。 但又情不自禁想起阿姝在她耳边娇声带着哭腔喊“言哥哥”的声音,一个念头占据他全部心神,那就是——“还想多听几遍,想让阿姝多喊喊自己的名字。” 景言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在脑中反复回想阿姝说要记住他的味道,再想到阿姝最后那快哭出来的表情。 他感觉自己半是留恋,半是烦躁。 之前答应好林夫人和阿姝退亲去迎娶阿离,现在只想反悔。以前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只知道他迎娶的是林家的人就够了,林夫人说阿姝不喜欢他,不愿意嫁过来,想让阿离替他嫁。 又说阿离单纯天真,嫁与旁人怕是被欺负,若嫁给自己这个熟悉的哥哥,总能多照顾照顾。 阿离确实总是闯祸,天天惹麻烦要她娘亲帮她擦 *** ,旁的男子肯定不像他这么包容,嫁过去绝对得被骂死。 景言感觉林夫人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乍一听好像自己不娶阿离,阿离马上就会落个被休回家的下场,加上阿姝也不想嫁给他,他家反正那么大,多个阿离吃饭又吃不穷,就答应了。 谁知道,今日遇到阿姝,阿姝竟然一直喜欢他。 他以为阿姝自长大后便很少见面,听阿离说“姐姐有空,只是不想来见他”,是讨厌他故意躲着他呢,原来都是误会啊。 景言满脸天真,以为现在“解除”误会,就能继续按原来的婚约进行,毕竟先跟他有婚姻的是阿姝不是,现在阿姝喜欢他,他也喜欢阿姝,只要跟林夫人说一下,就能打消她换亲的念头了。 至于阿离的话,没有他,也有别的好儿郎的嘛,林夫人自不用这么杞人忧天。 大不了……大不了他帮阿离找个好夫君总行了吧。 要是景言是个现代人,他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用一句话来描述很贴切,那就是——“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那边景言在思春呢,这边林离看到姐姐和言哥哥接吻,受到惊吓,自然跑去跟娘亲告状。 林离嘟着个小嘴,哭得像个惹人厌烦的熊孩子,偏偏在林夫人看来,这是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她心都疼了。 林离号啕大哭,眼泪鼻涕满脸流,一边哭一边用帕子擤鼻涕,一边控诉姐姐竟然不知羞耻和言哥哥贴在一块儿亲。 林夫人一听勃然大怒,感觉自己这个大女儿真是不端庄,光天化日之下就和男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还勾引她阿离心仪的未来夫婿,实在是大逆不道,气得想让嬷嬷把她叫过来好好训一顿。 这是林离却拦住阿娘,说:“娘亲,可怎么办呀,言哥哥不会后悔了不想娶我了吧。”一边又哭起来,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他明明答应娶我的”。 这林离胡搅蛮缠是一把好手,避重就轻的,让人还以为景言是什么答应人要娶林离,结果被林姝勾去的负心汉似的。完全忘记了景言是林姝的未婚夫,她自个儿才是“小三”。 但林夫人不这么认为,她天天听林离说“今后若能嫁给言哥哥”怎么样怎么样,而且她的小啊离能有什么坏心思,早把景言当阿离的未来夫君了。现在林姝“勾引”景言,就是纯心不想妹妹过好日子。 不得不说,林夫人直觉还是有一点准的,林姝确实纯心不想林离过好日子,至于林离是个天真善良的好孩子,那就是一叶障目了,你见过哪个好孩子想当小三让姐夫成为她自个夫婿的? 林夫人只在自个生气,或是把林姝叫过来好好训一顿,林离却是个有主意的,她道: “阿娘,言哥哥今天过来退亲,候府里肯定知道,他回去若是反悔了怎么办,不如我们趁早将这事儿定下来。” 林离平日里只需要扮演个善良活泼可爱的角色,今日这事竟逼得她只能透露出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毕竟往日只需要她稍微透露她觉得言哥哥好,她娘亲自会帮她把事情办成。 她浑然不知自个儿“掉人设”了,现在只急得想把换亲这事早点定下来,她有预感,再拖一会儿,景言可能就不想退亲了。 林离脑子空空,整日逃学,什么功课学的都不好,但她能让旁人对她的印象是“天真善良”而不是“绣花脑袋”,这说明她看人眼色的本领还是有的,这么多年她也只练了个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的本事。 她催着亲娘赶紧把换亲的事给“木已成舟”下来。 林夫人这被一催也慌起来,候府那边只是稍一通气,想要完全退亲加换亲,本还要数几个月好好操作,但她现在满脑子只是“阿离要嫁不了她的言哥哥了怎么办”,做事竟不管不顾起来。 林夫人拉着林离,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直直往候府冲去。 林夫人来到候府,嘴上含糊说景言今日来退亲,她们家同意了,又说虽然和林姝退亲了,但俩家情谊不变,这亲事便换成林离。景夫人对换亲这事也是知道的,以为景言今日去提退亲是成了,她自是觉得退亲不好,但是儿子一心要换也没办法,而且林离天真善良也怪惹人爱的,照顾一番也无可厚非。 就这样,一桩换亲大事,就这么交换了庚帖,竟像是儿戏般的定下来了。 实际上这事也是意料之中,林离自懂事以来就看上了姐姐的未婚夫,自此便日日给亲娘洗脑说“要是能嫁给言哥哥多好”,林夫人还以为自己这换亲的念头是近日才有的,实际上她早被洗脑好几年了。 候府这边是多年筹划,每次借亲娘让她来送东西之际,撒娇讨好景夫人一番是不可少的,这不,总算把候府的好感度刷上来了。换亲这事虽然被姐姐突然的一“勾引”弄得结尾有点仓促,但好歹现在万事大定了。 林离心里扑通扑通,总有点不详的预感,但多年心事已成,她安慰自己将来定能当上候府夫人,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这颗心便又定了下来。 —————————————————————————— 第三章 第二日清晨,景言大汗淋漓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昨晚又梦到林姝了。 一番收拾完毕,景言等不及要去林府见他的小娘子阿姝。谁知刚一拜访,就被林离给拦下来。 林离穿着件月白加兔绒的裙子,端的是可爱俏皮又兼富贵之气。她蹦蹦跳跳仰着头看着景言,眼中的倾慕之意都要溢出来了。 今后这就是她的男人了,这个男人象征着地位权力和财富,嫁给他就能 *** 地压在她大多数小姐妹身上,尤其是占了言哥哥未婚妻位置多年的姐姐身上。 林离的眼里满是火热,沉浸在幻想中的她,或许是因为多年心愿达成,一时压抑不住那种狂喜,神情竟显得有点癫狂。 景言皱了皱眉头,似平日般唤了她一声阿离,便问她姐姐在哪。 林离被这一问,好堪没忍住心中怨恨。 “又是姐姐。” 但又随机换上她常用的天真可爱的表情,用无辜的语气回答: “姐姐可能不想见你吧,毕竟你们的亲事刚退。” 随即又上前试图去拉景言的手,一边用撒娇且压不住欣喜的语气道:“现在我是你的未婚妻了。” 景言见她手伸过来,烦躁想挥开,可面前的毕竟是多年的妹妹,只得用手握住她手腕,心急地问退亲怎么回事。 林离一番解释完毕,昨夜被强压下去的不安的心,此刻又扑通扑通剧烈跳起来,见景言的脸变得煞白,自己的心不断下沉,脸上神色也愈发阴郁起来。 景言顾不上林离,几步越过她,急急往林姝的院子跑去。被落下的林离此刻才察觉刚刚她的言哥哥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捏得她手腕一圈红印。 她眼里的风暴汹涌,“林姝,林姝,又是林姝,她怎么不去死呢!” 林姝不服气林离从小占据父母兄长的宠爱,明明什么都不会,偏偏运气爆棚,谁都偏爱她。 但谁知,林离也嫉恨这个姐姐,嫉恨她功课样样出色,每门课的夫子都让她向姐姐学习,但她怎么学都超不过林姝,逼得她门门课学得不顺心,最后只得逃课,害的她每次闺中聚会都心惊胆战生怕暴露她草包的事。 先不提林离自己功课学不好还逃学的事跟她姐姐有何关系,反正她是将不顺心的事都怪罪到姐姐身上了。 谁让这姐姐不像她娘亲一样任她予取予求,本来就长得比她好看,身体曲线也比她娇美,还故意打扮地那么惹人眼,还处处争强,什么都学那么好,真是存心想把她压下去。 林离每次从她姐姐那抢来什么东西,就有一种病态的快乐。从父母开始,再到兄长,姐姐身边的姐妹,再到姐姐的未婚夫,每次姐姐身边的人对她比对姐姐好,她便说不出的得意。她像是个侵略者,从小开始掠夺一切宠爱,绝不允许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 明明本来事情都按她预料的进行,为何从昨日起,一切便开始偏离了轨道,失控起来。 林离压抑不住的怨恨起来,她从来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从来谁都无视姐姐只偏爱自己,今天竟有一人眼中只有姐姐。 她没意识到这种怨恨源自言哥哥的不爱,源自内心深处的不安与嫉妒,她只觉得一切没按她想要的来,心中的暴戾让她想毁天灭地。 控制不住的毒恨让她冲进她娘亲的房间,又是砸又是踹,将手上被捏肿的红印给亲娘看,又是尖叫又是号啕大哭起来。 先不提林离在私底下,在最亲的人面前才露出的狰狞面孔,这边景言正急匆匆去找林姝。 林姝昨日早就得到两府长辈先斩后奏换亲的消息,这边正等着景言得知消息后找上门来呢。 谁知根据林离那边安的线人传来的消息,景言竟迟钝的现在才知道,看来这候府嫡子虽名声响亮,内地里实权如何还有待商榷呢。 等景言找来时,林姝早已换好素白又显得人清瘦单薄的衣裙,眼下亮亮的显得眼睛大又仿佛带着泪光,原本的朱唇今日也是惹人怜爱的樱花白。整个人像是天上的仙子,仙气飘飘,面容精致地不似真人般。 景言看到林姝的第一眼,刚刚的气愤着急一瞬间忘了,满脑子都是:“阿弥陀佛,这是什么天上仙娥啊。”换成现代话,那就是“妈妈,这是什么仙女啊。” 见到林姝后,景言早上起床时的什么男性气概一律不见了,反而委屈的自己倒是先满泡泪水:“阿姝,我们怎么退亲了。” 他一边擦擦眼泪,一边擤擤鼻涕,鼻尖都擦红了好不可怜。 林姝看到景言这个样子,忍不住只想在心里疯狂大笑,但却还要维持自己小可怜的形象。 她只能赶紧往前抱住景言的腰,把脸侧着贴他胸前以掩饰自己扭曲的表情。不得不说一回生二回熟,这两人自然而然就搂在一起,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林姝抽噎着,用悲伤欲绝的语气小声喊着:“言哥哥……”景言心都要被她喊碎了,想着这换亲不知怎么解决,林姝还火上浇油: “言哥哥,以后我就要叫你妹夫了,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抱在一起了。今天……今天是最后一次。”林姝想想妹夫这名字,越想越带劲,戏演起来更上头了: “以后我不再是你未婚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整日想着去庄子上骑马,去骑马也要小心点,马儿的饲料千万要小心检查。也不要和那几个纨绔一起混,他们都是坏人,会带坏言哥哥的。以后和阿离要好好的,不要不珍惜,男子汉大丈夫说是未婚夫就要顶天立地,当好未婚夫,负起责任,不要让人欺负未婚妻去了。” 说到这来,林姝也有点情绪低落,毕竟这是当初喜欢过的人。 只是在父母被妹妹抢去后,她所有心神都在失去父母的注意的恐惧和患得患失上,害怕让她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用尽一切努力将门门功课做到顶尖,却只发现兄长、朋友、乃至未婚夫都更宠溺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妹妹。 她只觉得万念俱灰,认为能被轻易抢去的都不是真正的感情,便冷眼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理所当然地忽视她,而偏爱妹妹。 那个时候甚至现在,林姝都没有意识到任何感情都是双向奔赴,没有什么人是天生都得一直爱你的,哪怕父母。 像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老话一样,人的注意力乃至感情,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所以林离吃了这种争夺来的爱的红利十几年,而现在林姝以为自己是在报复,实际上误打误撞打开了争取感情的大门。她迟早会发现自己因为太过于要求“完美”的情感,而失去了多少,但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景言虽说十五了,但他一直没开窍,之前说是换个未婚妻,他都傻傻感觉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一听林姝这么说,才感到肝肠寸断。他生下来就跟林姝一起长大,在上学府前几乎日日跟林姝厮混在一起,从小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以为未婚妻就是儿时玩伴的意思,今日才知道未婚妻这三个字的重量,但一切都为时太晚了。 他本就是个泪包属性,现在更是哭得停不下来,袖子都被擦湿了。 林姝现在竟出乎意料的平静,之前的怨恨也消散了,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她难得真情实感地抬头定定看着景言,这个人贯穿了她的青春,儿时快乐的回忆也好,后来的怨恨也好,现在都过去了。 她拿出自己曾经做了想给景言的手帕,擦了擦景言的眼角,温柔地笑了笑:“小傻瓜,可快快长大吧,别让以后的妻子伤心了。” 看着这张脸,竟说不出的秀色可餐,鬼迷心窍之下,她已经吻在他红红的眼角。 可能在感情中,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之前林姝也亲过景言一次。可那一次的感觉竟比不上这次亲在眼角的万分之一强烈。 景言只觉得一股气从脚底升到自己的大脑,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他颤抖着,那一瞬间从灵魂透出一种渴望,让他下意识地循着林姝的唇追过去。 林姝心里一惊,本能的躲闪,一时脑子不知怎么搭牢了,竟喊出声“妹夫……”出来。 景言听到这称呼,脸瞬间黑了。 本来看林姝东躲西闪,又可爱又可怜,想放过她的。 这下可好,他一手拦着林姝的腰,一手捂着她后脑勺不让她退,低下头吻地昏天黑地。 第四章 一吻完毕,景言激动得眼角都带上了泪光,天灵盖直发麻。两个人抱在一起,一边温存一边平复刚才的心情。 景言只觉得异常的满足,恨不得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想要永远搂着他的阿姝,他兴致勃勃跟林姝商量: “我回去就跟家中长辈说我喜欢的人是你,想娶的妻子是你,想过一辈子的人还是你,你也回去跟你娘说你想嫁给我,好嘛。” 林姝看着景言眼里的期待,刚刚的快乐瞬间不见了,这个人怎么一直没长大的样子,之前说想退亲的是他,现在想反悔的又是他,弄成这个局面现在还想收回覆水,之前干什么去了。这样想着,说出来的话不觉带着一股怨气: “言哥哥,虽说现在两府换亲的事还没正式往外传,但是这事也没特意瞒着,稍微有点心的人家都知道咱们两府已经交换庚帖了。” 见景言还是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林姝只得再说明白点:“之前换亲已经不太规矩了,但碍于两府平时声望,没人敢议论罢了,这要是换了亲没几日又换回来,这是置两府名声,你我以及阿离的名声于何地,亲事也是闹着玩儿似的整日换来换去嘛。” 这边景言又要哭的样子,林姝真是看他干啥啥不会,当哭包第一名,跟那个只知道撒娇的阿离一模一样,这两人简直绝配,气得说话语气重了点,一心想刺他: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说要退亲,这事你不点头,我娘敢去候府说要换亲吗,要不是你自个同意,你娘会答应这种荒唐的要求嘛。” 看着景言嘟囔着嘴想说什么,看他那神情,就知道大不离是要问“怎么办”。林姝简直想给刚才鬼迷心窍的自己一板砖,这要是真跟对方当夫妻,怕是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索性懒得装了,林姝不耐烦对景言说:“这事是你自个儿作出来的,现在大局已定,两府不可能再出尔反尔了,你就安心娶阿离吧,我们就此别过。” 林姝说完就撇过头走了,她以为自己只是因为景言的不成熟生气,却没意识到她会这么生气,恰恰是因为她对景言的喜欢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多很多,而在对景言说狠话的同时,也是清楚知道自己和景言没有可能了。 说的这么清楚了,景言也不是个傻的,他大步追上来,想拉林姝的手。林姝用力挥开,不想跟这个麻烦精多说一句,却因为身高差距,被高个子的景言堵在墙角。 景言压迫感十足地倾下身,初尝情爱的他不想放手。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日日混混沌沌。现在他知道了,他迫切地想要长大,他想要自己的话语权,他想要面前这个女人。 他神色出乎意料的坚定:“阿姝,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去边关,我阿舅在那边,等我个五年,不,四年,我一定会建功立业,给你这世界上最好的。” 林姝一根一根将景言手指掰开,见每掰开一根指头,景言神色就苍白一分,听他几乎用哀求的语气:“阿姝,跟我走吧,留在这,没几个月你娘就会重新给你定亲,没多久就要嫁人了。” “阿姝,求求你,我爱你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景言想当个男子汉,但是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林姝的心很痛,说出来的话也很绝情:“景言,娉者为妻,奔者为妾,要是我跟你走了,世人怎么看我,又怎么看你呢。” 林姝知道这事不是表面上换亲又换回来那么简单,这涉及到话语权的问题。像林府上,有话语权的归根结底是她爹娘,而恰好,林离是那个对她爹娘更有影响力的人。 而候府不知具体情况,但水也没那么浅,这次换亲看似是儿戏,其实背后肯定有某些人物出手了。景言前几日的上门退亲明明本应该是小辈私下的商量,最后却被推到如今这个局面。景言现在毫无实权,不可能打破现在这个平衡的。 景言只是对感情没开窍,之前对亲事什么的不在意,所以没想那么多,现在却是全懂了。 他感觉喉咙有点干涸,知道这是在难为林姝,却忍不住开口:“阿姝,不要和别人定亲,等我好不好,等我四年,就四年。” 林姝一言不发,只是摇了摇头,这个该死的世道,儿女依附于父母,女人依附于男人,纵使她功课门门出色又如何,还不及一个只会撒娇讨父母开心的妹妹有用。 而那个妹妹发了疯一心想嫁给景言,她恐怕迫不及待想怂恿父母将自己早日嫁出去吧。 她言简意赅想打破景言幻想:“阿离很想嫁给你,父母都喜欢她,没用的。” 越想越绝望,林姝将景言最后一根手指也掰开,难过的不带任何温度地将唇印在他嘴角:“我希望你过的好好的,边关危险,不要意气用事,忘了我吧。” 说完,林姝这次转头是真的走了。 林姝共亲过景言三次,第一次是存了别的心思,第二次是被美 *** 惑,第三次却就是告别了。 景言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每喘一口气,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疼。他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恨自己以前就是个傻子,恨他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给心爱的人一个可期的未来。 第五章 景言阴沉着脸回到家,小小少年的爱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这一刻他的爱是真挚且强烈的。 他一心只想要得到林姝,他才刚刚喜欢上一个人,就被逼着分离。 那种自己是个窝囊废,想要心爱的女人都无法得到的耻辱感也让他耿耿于怀。 这些都让这份有多年基础,一萌芽起来就似烈火烹油般热烈的感情停留在最浓烈的那一刻。 景言迈步往景夫人的房间走去,他想要和娘亲商量不要换亲,以及自己想要去边关的事。 景夫人听完景言说的话,却是一脸欣慰。她道:“小言,你可算是长大了。你一出生便什么都有,这天真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不爱权势也不在意金钱。你不在意,可你个个庶弟却是眼巴巴盯着。” 景夫人听景言说想要去边关历练,想要建功立业,知道儿子这是想争权了,“你爹一心只想选出个最有能力的继承人,平日里态度不明,给了那些庶子希望。而你心性烂漫,你爹是不满意这点的,这些年来提拔了不少庶子,就是想给你敲敲警钟,偏你还觉得每个人都发挥自己优点,还乐滋滋觉得挺好。” 景言确实不喜欢一个家里你争我斗的,也不喜欢打压庶子,一直以来都觉得家中兄弟一起扶持,候府才能更加兴旺。但谁知,他爹只是将这些庶子当做磨刀石,一边让庶子去争去抢,一边只是想以此磨砺他的心性。 这次换亲,府中这些姨娘庶子们也出了力。 林离看上去讨人喜欢,实际上权势中心这些人个个是人精,林离是个败絮其中只能看看的花瓶,现在虽能讨父母欢心,但几年后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就说不定了,哪抵得上林姝个聪明的,妻贤可是能惠及三代的。 为了削弱景言的威胁,这种“好事”自是个个都推了一把。 而景侯爷也是冷眼看着,对这一切是默认了的,就跟这些年来他提拔庶子一样。在可控范围内,他让这些儿子们去争去抢,他自坐稳钓鱼台。谁知这次误打误撞的换亲,真的激起了这个嫡子想要权势的雄心。 景夫人乐于见儿子终于“支棱”起来了,但却不是很同意景言去边关,边关太危险,好好走科举之路虽然需要更多年限才能出头,但也是条康庄大道。 对于亲事,景夫人也不像景言那么急迫,他觉得到底是林姝还是林离,都无所谓。她自然知道林姝更能当个好主母,但林离更讨父母喜欢,能得到的林府助力也更大。况且侯爷对这些姻亲不太看重,他更注重儿子自身的实力,谁更强,他就把这世子之位给谁。少年现在觉得这感情刻骨铭心,但没过多久指不定就忘了。 这边景夫人苦口婆心劝景言不要去边关,但景言却是个执拗的,他打定的主意没人能让他改变。 但换亲这事却不好解决,景侯爷连自己儿子都不在意,对女人就更不在意了。若是景言去边关能功成名就,他自乐意将林姝当奖励奖给景言,但若景言让他失望了,他哪管这些小孩子们的什么爱情。 景侯爷不肯帮忙,他表明自己是个只看成绩不看感情的,景夫人也没什么办法。他只得在心里发誓要早日出人头地。 被这股发疯想建功立业的劲儿催着,景言没几日就安排好去边关的事宜,这日来到林府道别。 他本想先去拜见林夫人,想跟林夫人说清楚自己不会娶林离的,没想刚进门就遇着林姝。 见着心上人,他急吼吼拉着林姝去了小花园里。 景言亲了亲林姝的嘴角,万般温柔地说道:“阿姝,我要去边关了,今日一去我们可能四五年见不着面了。只要我在那边表现好,我爹就会帮你不和别人定亲的,等我四到五年后回来,我就和林离退亲,风光迎你进门。” 林姝一听却是气了:“什么叫你爹会帮我不和别人定亲,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早日跟别人定亲呢。” 景言马上用嘴堵住林姝要说的戳人心窝子的话,一只手还用力地带着惩罚地捏了捏她的脸,带着邪气问:“再说一遍,要跟谁定亲呢?爱不爱我?” 林姝用小粉拳砸了两下景言胸膛:“谁爱你了,不要脸的。你现在是说要娶我,谁知道以后有没有别的红颜知己,想让我耗费青春年华,等你个四五年,想的美。” 景言握住林姝小拳头,拿到嘴边亲了亲:“好,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在边关也会盯着你这边,不让你和别人定亲,和林离亲事我也会早日跟她说清楚不要惦记我,我从人到心都是你的。” 林姝听这话,却是开始动歪脑筋:“言哥哥,先不要跟阿离说你想和她退亲好不好,阿爹阿娘本来就喜欢她,她要是知道你是因为我才要和她退亲,不知怎么针对我呢。阿爹阿娘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下要更不喜欢我了。” 林姝复仇之心简直熊熊燃烧,太爽了吧,终于让这个谁都喜欢的好妹妹吃瘪了,等她满心欢喜以为她撬墙角撬成功了,结果她的好言哥哥却说他喜欢的人还是我这个好姐姐,惊不惊喜,刺不 *** 。 林姝戏精之魂立马上身:“阿离满心欢喜能嫁给你,突然知道这一点肯定很受打击,你先对她冷淡些,我们之间的事也不要说给她听,以免 *** 到她,等过段时间再慢慢说给她听,好嘛。” 景言大受感动,林姝真是太善良了,自是满口答应了。 —————————————————————————— 第六章 距离景言离开也有三个月了,林姝刚开始几天还怪想他的,想他那张 *** 的脸皮真是怪好看的,身上味道也好闻,做梦总是梦到他。 近一个月来倒是没怎么梦到他了,这一天天的功课也挺忙,没空天天想他。 林姝是个老子“无为而治”派的人,做事讲究缘分和天意。大概是自小看林离这个妹妹身无长处,每日跟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父母的宠爱,像是失去父母的注意力就能死一样。 林姝打从心底不喜欢这样。她觉得人生在世,先得自己过得好,自己爱自己,然后才是别人。 林离自小是个护食的,婴儿时期便只许父母只爱她一个,若是父母多看自己一眼,她便大声号哭,又挠又踹的。 父母怜惜她幼小,便只能让着,最后这性子竟愈发左了。 林离的精神世界很小,小小年纪便活得跟宫斗戏似的,带得整个家风都有点歪。 她眼里只有抢这个人,抢那个人的,简直就是恋爱脑的加强版,什么人的注意力都要抢。 林姝不喜欢这样,她对这个妹妹有厌烦,也有怜悯,怜悯林离如井底之蛙,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只知道守着那一亩二两地当宝。 她讨厌把自己的一切都压在别人身上,她喜欢有自己的生活,她自己一天什么人都不见,只看书弹琴画画,也能很有意思的过。 所以对于景言,喜欢是有的,喜欢他脸蛋好看,喜欢他红红的唇亲起来带劲,喜欢他劲瘦的腰搂起来带感,喜欢他的大长腿走起来带风,甚至喜欢他一激动就哭的小哭包样,也喜欢他偶尔的小贱样儿和小霸道。 但再多的,林姝自个儿也不知道,毕竟这恋爱太短了就进入异地时期,还一去就四五年,这年头写个信也不方便,可能林姝还没变心呢,景言说不定就早变心了。毕竟自古薄情少年负心汉多的是,林姝也不觉得常年见不到面的情侣能坚守多久。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姝打定主意景言动一动,她也动一动,要是景言没消息了,她也不打算死守着。 这个世道,女人要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那相当于把自己的命送给别人拿捏。 对于一段感情,男人要是后悔了,大不了将原先那个女人往深宅里一安放,自不影响后面纳妾的纳妾,逛青楼的逛青楼,养外室的养外室。女人要是后悔了,那可是没有后悔的地方的。 林姝门门功课都很好,除了琴棋书画这些闺阁女子本该学的,四书五经她也精通,史策 *** 这些该看不该看的,她全偷偷看了。有时候看一些男人学习时痛苦的样子,她真的不理解这些有什么难学的,这样的情况遇着多了,她便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天才。可惜这个世道,女子不许出头,不然说不定她能挣个宰相当当。 这么想通了,林姝便毫无负罪感,去参加她娘给她安排的相亲宴(别名春日踏青)去了。 反正景言说了他会安排她这边不跟别人定亲,要是确实如景言安排,那便说明景言心里还惦记着她。要是景言自个儿安排不上了,那要不说明景言忘记她了,要不说明景言能力不够。 她最多做做样子面上推拒推拒,但这不妨碍她找个备胎。毕竟自个儿那么美,人又聪慧,谁家娶了就是赚到,总不能万一在景言移情别恋后,她落得个无人问津的老女人的下场吧。世上好男儿那么多,她得好好挑挑,又不干什么,就接触接触,这不过分吧。 这边林姝花枝招展去相亲踏春了,奉的是一个“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的三不原则。 那边景言在辛苦操练呢,天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驴多。三个月下来,人像是突然长大了好几岁。刚开始可真苦啊,他是来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的,不是花架子来增添履历的,自是从底层最基础的干起。在京城养的白 *** 嫩的小脸,细皮嫩肉的身子和尊贵无暇的手,在这三个月也增了不知多少伤疤和老茧。 景言靠天天想着林姝,想着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未来,也想自己能当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才日日咬牙坚持着。要是知道林姝那边诽谤他“早晚见异思迁”“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早开始找备胎了,怕是得真把牙咬碎吧。 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呢。他早在刚到这边的时候,就给林姝写了信,算算时间有一个月了,那边应该收到了吧。 景言美滋滋掐算着时间,决定今儿再写一封,要是林姝收到信就马上给他写回信,那他一个月后能收到回信,那个时候现在写的这封刚好到,简直完美。 那边林姝确实收到景言写的信了,这信写的真是真情实感,情深意重,看的林姝差点落泪了,当然这泪一半落得是因为羞愧。 景言日子过那么苦,她还想着找备胎,虽然也就是听娘亲的话参加了个相亲宴。 虽然很多闺秀都参加了,她都及笄了,这个年龄没定亲的姑娘家都开始着急了,她娘因为把她亲事换给林离正愧疚着呢,所以为了补偿,安排了不少相亲宴。 虽然她确实参加了,但可没有主动勾别人,都是因为她太优秀了,哪怕什么都不打扮随随便便站那,都吸引了万众目光。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是金子总得发光,太优秀聪慧的人,总是要承受这些目光。 林姝想着虽然景言是个抢手的肉包子,林离还紧盯着呢,但是她都不用自己多动手,林离心心念念的好言哥哥心里便只有自己了,这感觉着实良好。她心里确实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暂且只看得上这么一个人,别的人要不太丑要不太蠢要不太油腻要不太庸俗,只有这个还看的过去。在情况没变得更复杂麻烦之前,便打算认真写信好好维持一下感情。 —————————————————————————— 第七章 林姝绞尽脑汁在这写情书呢,一边写一边回忆,啧啧,景言那小腰小腿的,还怪怀念的。 写着写着就发现自己笔下开始跑火车,上一句还写着“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下一句就是,“哥哥的嘴,骗人的鬼,操练的时候记得护好腰。”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林姝捂着脸,换了一张纸重新写些正经的。却没发现,在装信封的时候,这一张纸也被夹带着装了进去。 林姝干了亏心事,在这写情书补救呢,林离在那边也忙着挑拨离间。 虽说林离和言哥哥的亲事“定了下来”,但是林姝最近的表现让她很是不安,尤其是上次看到林姝和言哥哥在后花园搂搂抱抱的,虽说被她娘亲快刀斩乱麻给退了亲事,但是次日言哥哥找上门来,却只问姐姐在哪。 上次找娘亲,娘亲只说言哥哥和姐姐毕竟多年未婚夫妻,以后自己多跟言哥哥相处相处便没事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亲事已定,候府万万不可能再换人,娘亲让自己只安心待嫁,学些管家的本事便好。 林离完全没觉得娘亲将姐姐的亲事换给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姐姐的亲事那么好,言哥哥人英俊有才家世又好,将最好的东西给自己不是应该的吗。娘亲说的没错啊,姐姐那么贤惠,去哪都能当个威严的当家主母,把一个言哥哥让给自己又怎么了,我是妹妹,姐姐让让妹妹,天经地义啊。 至于在言哥哥上门退亲那日,姐姐还恬不知耻勾引言哥哥,真是不要脸,明明知道娘亲想把亲事换给自己,还敢亲自己“妹夫”,这个心机女人,怪不得娘亲只喜欢天真可爱的自己,不喜欢姐姐,那么恶毒,谁会喜欢她啊。 林离决定早日将林姝这个威胁消灭掉,暗搓搓打算怂恿亲娘早日将林姝嫁出去。虽说看上去谁都更喜欢自己,对姐姐冷淡,实际上有多苦自己才知道。姐姐长得比自己好看,又才华横溢,哪怕自个儿性格讨喜,对谁都是笑着脸,但是自是有人哪怕看姐姐什么都不干冷冰冰杵在那儿,也趋之若鹜想上前攀交的。 以前为了挡住这些人,千方百计拐着弯说姐姐背地里不喜欢他们,什么“姐姐不跟纨绔玩,会影响她学习”,什么“大概姐姐不喜欢胸无点墨的人”,可挡了一批还有一批。 而且这些话还不能说太过分,不然会连累整个林府,只有这样“影响学习”的借口能让人自行惭愧,又不会让人记恨上林府。但谁知这些话反而引起更多有才学的人来拜见姐姐,她又没有三头六臂,眼睛也只有一双,拦能拦多少,她真的太累了。 既然这林府已经有我林离这个冰雪可爱的千金了,为什么还非要有个林姝来碍眼,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林离不仅打算早日给林姝找个不如自己言哥哥的纨绔嫁过去,还精心给言哥哥写了一封信。信里自然是回忆了她跟言哥哥的“美好回忆”,然后重点提了自己未婚妻的身份,憧憬了一下他们俩美好的未来。最后笔锋一转,写了自己娘亲近日给姐姐安排了不少相亲,姐姐都有说有笑去参加了。 写完信,林离满意了。而林姝看着自己用盐水滴在信纸上,晕染开几个字,假装自己想景言想得都哭了的信,也满意了。 但是一个月后收到这两封信的景言不满意了。 景言在边关待了快小半年了,好不容易适应起来,甚至还略有点得心应手。 这一适应,那什么暖饱思那什么对吧,军营里都是糙汉子,还和京城少爷们的含蓄不一样,个个白日操练完,夜里就聚到一起喝酒赌钱,糙话到处说,声音大的不行。 景言一开始听这些糙话,觉得简直不堪入耳,斯文扫地。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习惯,听多了之后,感觉这话听起来还挺带劲? 景言只喜欢过林姝这么一个女人,之前傻乎乎听林夫人说林姝躲着他是因为看到他就讨厌,又说林离不懂事会被欺负,希望跟林离定亲好护着她,他竟然就蠢兮兮应了。那个时候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个东西,简直蠢的不堪回首,这都是他的黑历史啊。 现在他知道喜欢是什么,他太爱林姝了,感觉她哪哪都好。 这军营又一个女人都没有,回忆里的林姝便越发显得跟九天神女一般圣洁美好,想想便觉得暖心窝子。 今日收到这两封信,他自然先看的是林姝那一封。 前面写的都还好,给他讲了讲他离开京城后林府上候府以及城里发生了什么趣事,但后面这张像是不小心夹带进来的皱巴巴这张,就太……太 *** 了,单单想到阿姝说想自己,就够让人面红心跳了。阿姝还说什么“哥哥的嘴”啊,什么让自己护好腰。 景言看个信都看的自己浑身发烫,喝了好几杯冷水下肚才冷静下来。结果看了林离的信,就气得脸色发黑了。 这个坏女人,还说什么想自己想得吃不下饭,吃不下饭就是天天去相亲?还有说有笑的?那个陈公子又是谁?那个李公子又是谁? 景言快气炸了,发誓等他回京见到林姝,非要 *** 惩罚一下她。这张小嘴长着不仅会哄自己,还会哄别的男人,回去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他就不信景。 当然,现在当务之急是安排人阻止林姝相亲。他在京布置了一番人手,现在倒是可以启动起来了,本以为不用那么快启动计划,谁知道林姝倒是一点不念情,景言又给林姝记了一笔。 景言给林姝回了信,说他都知道她去相亲了,虽然他人不在京城,但是京城处处有哥的眼线。(沦为景言盯林姝眼线的林离:“......”)威胁她生是自己的人,死也只能是自己的鬼,威逼利诱她安分一些,不然回来打断她的腿。打了一巴掌还给颗枣,说哥哥在边关天天想妹妹,让妹妹乖,等他回来疼她。 景言又给林离回了信,想着林姝说暂且按兵不动,便冷淡着问了句林夫人可好,还无师自通了心理学,暗示林离以后多写写姐姐的“坏话”。 写好信寄出去后,景言心里却还窝着一把火。终于在夜里梦中逮着罪魁祸首好好惩罚了一番,才觉得有点心满意足。第二日起来又龙精虎猛地拼命训练,想早日挣个将军当当。 —————————————————————————— 第八章 后花园的梅花开了又谢,开了又谢,眨眼已经两年过去了。 又是一年寒冬至,屋外那棵梅花开得跟景言离开前一样好,丝毫没受到今年恶劣天气的影响。 大雪簌簌,林姝在温暖的屋子里对着镜子看自己,“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林姝戏精地摸了摸自己的花容月貌,还西子捧心般捂了捂胸口,又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还是该死的美貌与气质并存。 托了景言这个兔崽子的福,她当初没相亲几天,她爹就“恰巧”遇上白云寺的主持,当今天子都尊敬万分的林大师,然后就被算了个命,说她爹的大女儿(不才在下小女子)命中有一劫,需三年不得成亲或相亲,才得以渡劫,不然小则家宅不宁,大则朝堂震荡。 她爹一听自然吓一跳,这话可是林大师说的,话都传出去了,要是这话不灵那还好,但若这朝堂真的震荡了,她大女儿又恰巧定亲了,那可都是他不听林大师告诫的锅,他哪担得起啊。 尤其是今年夏天,安分了一年的林夫人看着没什么大事发生,又被林离撺掇着,便私下里偷偷给林姝相看男人。 结果恰巧先是暑天碰上旱灾,再是这冬天碰上雪灾,还好林夫人只是刚开始动作,也没传出去被人知道,不然甭管这事跟林姝相亲有没有关系,这林府都得“受劫”了。 这下好了,林夫人吓得都病了,林离也第一次被亲爹好好收拾了一顿,而林姝也好几年没见着除了亲人外的一个雄性动物了。 林姝气得那个恨啊,之前偶尔还想念想念景言,现在是天天恨不得将他给炖了。本来林大师说的只是不能相亲成亲,结果被林娘和林爹吓得有了应激反应后,直接连一个外男都不给她见了。还说她以前就见不到几个外男,都是只有踏青宴那样的相亲宴才见得到,现在不见外男也差不了多少。 这当然差很多啊。我的不苟言笑赵太医,帅气霸道陈侍卫,魅惑邪气韩哥哥,高岭之花李夫子……早知道当初相亲的后果是这样,我一定偷摸摸地来,林姝的嘴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因为每天见不到帅哥哥太过无聊,又怕景言那个孙子不让她相亲,之后又出什么差错娶不了她,林姝只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也算给自己留点退路。 林姝见景言那个不开窍的熊孩子,都开始发奋图强求上进,感觉自己这个自认为的“天才”也不能落后。便试探着在她爹面前展露了才华,又试探着大公无私说为爹爹献策,写了不少策论献了上去。 一开始林爹是没有在意的,但是看了几篇文章后便惊为天人(林姝:不愧是我),之后便“勉为其难”地拿去当自己写的献给了皇上。后来又因为这林大师的批命“不能见外男”(实际上本来只是不能相亲的,哭……),便越来越心安理得地将林姝当做智慧囊了。 尤其是今年年初林姝写的“民本路线”大受天子的赞赏,一系列政策受到皇上大力推行。今年虽然碰上旱灾,但是“民本路线”很好地稳定了民心,接下来林爹(其实是林姝)提出的一系列救灾政策,也颇有成效。 今年虽然是灾年,但是在林姝文章的“洗脑”,哦不号召下,在一系列又快又好的应对下,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全国竟难得地凝聚在一起。 得民心者得天下,原本这灾年让皇上急得燎泡都长了好几个,担惊受怕一整年,皇上这一年都瘦了好几斤吧。还好最后受灾范围大大被限定下来,灾后救援也井井有条,当今圣上被赞大明君,林爹更是当今圣上眼前的大红人,林府众人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虽说林爹瞒着这些主意都是他自己想的,但是皇上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然怎么可能靠林姝一个人的文章,就能发挥这些文章的最大效果?林爹这么多年思维早成了惯性,且皇上的暗卫也不是放着看看的,皇上估计早知道这些文章是林姝写的吧,暂且不提只是为了将来的考量罢了。 林姝这一年可真没少干活,政治上的事靠林爹上达天听,文学上的事便靠林姝化名“白羽散人”(仙女的意思)写文章,更好地将朝堂的政令用通俗优美的文字解释告知给天下人听,这一天天的写软文,写得林姝现在梦里都是说当今圣上的彩虹屁。 好歹这一年成效不错,白羽散人的文章在民间大受推崇,林姝在林府地位也颇高,林娘再也不敢干涉她的事了,林离也不敢在她面前舞了,林爹和蔼可亲地像个弥勒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对林离这个搞宅斗的,简直就是降维打击。林姝现在不仅对林离林夫人没意见了,甚至还觉得有点对不住林离,辛辛苦苦抢“姐夫”抢了半天,结果白莲花被黑寡妇秒杀,真是……惨不忍睹啊。 林姝暗示林离好几次景言是不会娶她的,景言冷淡了一年,今年也明说等他建功立业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和林离退亲,迎娶林姝。 可是林离看景言越来越有出息,在边关发展地很好,尤其今年灾年,景言带兵救灾立了功,她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但是现在景言强势,林姝也有了实权。这天下最没用的便是靠着别人的宠爱才得以存活的菟丝花,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好,宠着你捧着你,但是一有风吹雨动,被抛弃的,第一个就是那依附他人的菟丝花。 今年这一年的灾年,天下老百姓都受着苦,边关又有传闻说匈奴想借着天灾搞事情,蠢蠢欲动着呢。 接下来,是林姝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的天下了。 —————————————————————————— 第九章 这日,正是除夕前一天,林府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 林姝正抱着暖炉缩成一团,享受着喧嚣中的宁静,却被急匆匆赶来的林爹带着一道密令,给宣进了皇宫。 没想到和当今圣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除夕的前一天。林姝虽未见过皇上,但也算和对方当了一年的“笔友”了,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第一次会见笔友,林姝说不定还能挺期待。但是这个时候被召见,只能说明情况特别紧急了。 果不其然,边关传来消息说匈奴想借着年关军民正懈怠时突袭,景言的舅舅陈将军已做好准备,随时迎战。皇帝已紧急任命林爹为总督,前往边关任督察一职,而林姝将会作为亲属一同前往。届时,林总督为明,林姝为暗,随时监察边关情况,当皇帝的一双眼睛。 皇上本想在年后再将林姝拉来给自己做事,但边关危急,迫不得已只能让林家父女连个年都过不好,今日这一指令一下,估计林府众人晚上回去就要忙碌起来,大年初一便得出发。 皇帝能接受林姝写的“民本路线”,他本身就是个亲民的君主。在御书房,皇帝和林姝同坐一张桌,面对面聊天,哪怕林姝是个女子,这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也做得很足。 两人神交久矣,林姝虽长得娇柔艳美,年龄也小,但是皇上对林姝却很尊敬。有学问且心怀天下的人,值得他抛弃偏见,再说像林姝小小年纪便这么“妖孽”的人,已经不能用世俗的看法看待。 在现在这种用人之际,只要是能用之人,便不用拘泥于一些桎梏人的“规则”,况且现在只是暗中用,若是这次林姝任务完成得好,想必之前便怀疑林爹有个神秘幕僚的人,会得到一些消息,届时安排一番,那群老古董们也就能接受林姝于宫中任职了。 林姝自己都还没做好打算以后当官呢,本只是打算多给自己留点底气和退路,谁知她还真有点天赋,可谓是老天爷赏饭吃,这边皇帝都已经开始给她将来铺路了。 君民今日这一沟通,竟好似多年好友般,皇上一句话,林姝便“秒懂”,林姝接一句,皇上便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这两人沟通地好不顺畅。 突然,皇帝神情变得有点神神秘秘的,他掏出一密旨,这密旨他写得时候还有些犹豫,不知该给不该给,刚才这一聊,皇上便决定相信自己的眼光,对林姝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林姝接过密旨一看,皇上竟是给了自己比他爹还高的权限,这密旨简直是“尚方宝剑”。 现在皇上只任命林爹为总督,并让他带上林姝,也没有多做解释。但是这密旨,却是让林姝在林爹做出的决策与之相左时,可以直接将林总督架空,由她全权接过林爹的权力。更可以“先斩后奏”,在来不及跟皇上联系的情况下,直接下最高指令。 当然林姝最好不要用上这密令,不然父女矛盾其实是影响效率的,且不利于林姝的人身安全。皇帝让林姝暗中行事,一是为了保护她,二也是没人会对一小女子多加提防,更便于收集信息。若林姝从暗转明,那便说明情况危急到一定地步了。于公于私,皇帝都不希望林姝陷入危险。 林姝感动地哭了,她当初写那些策论,虽一开始只是想给自己多点筹码,但却是真心为天下百姓着想,也是真心觉得当今圣上是个明君,希望国家长治久安的。和某些派系一心只为巩固自己的权势不同,她所受的教育一直是将天下放在私人利益面前。 现在能得到皇上的理解,她瞬间感觉“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讲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她现在就心潮澎湃的,恨不得马上赶往边关,马上将那群年关还想来搞事情的匈奴都给摁老实了,甚至还觉得自己现在脑子特别活跃,好多想法在脑中浮现,连冬日雪灾御寒的法子都瞬间想出好几个。 林姝这一感动,这主观能动性果然提高不少,晚上回去便做了多种安排,一日便整理好行李,过完年,次日清晨便出发了。 林家父女快马加鞭地赶路,累的真是够呛。大件行李等都在后面慢慢运,人却是带着一些必要的细软,乘着轻便的马车在前面赶路。 若是正常速度行驶,本是要一个月才能到的,但现在一切物资都紧着林姝她们用,每地早安排好最好的马,换一地就换一批良马,赶路的人日夜兼程的,仅用了小半个月,林姝便到了边关。 林姝这半个月来,几乎没有下过地,吃饭睡觉都在马车上,幸好这车算得上是全国最好的车了,新发明出的叫“弹簧”的物件也运用在坐垫下,车轮上也用了最好的减震材料,车内更是铺了厚厚的褥子。 但是林姝一下车,还是感觉天旋地转,走起路来,还觉得自己在马车上颤,晕乎乎地,头也不舒服,胸也闷闷的,饭更是一口吃不下。 林姝只喝了几口水,便在早已准备好的总督府里安置下来,醒来正是深夜,稍感觉胸闷犯恶心好点,想起来喝点清粥,却发现自己房里有个人影。 吓了一大跳,“刺客”两字都喊出了半字,却被一男人捂住了嘴,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姝,是我”。 林姝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本来就胸中难受,现在受一惊吓,更是胃中翻江倒海想吐,可又着实没什么好吐的,干呕了几下也吐不出来,气得林姝 *** 咬着景言手掌。 简直气死个人,这人什么毛病,两年没见,是逐渐变态化了吗,竟然大半夜爬窗进她房间,也不睡觉,就坐那盯着自己看。林姝一想到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个人一直用目光注视着自己,就起一层鸡皮疙瘩。 越想越气,越想越感觉变态,林姝不仅咬景言,还用牙齿磨了几下,只磨得景言直吸气,在林姝耳边忙喊:“姑奶奶,我错了”。 林姝气狠了,还不停,景言手掌疼得慌,感觉眼前的阿姝咋那么好看,忍不住吻了上去。 林姝整个人一哆嗦,放开了景言的手掌,一巴掌打上景言的脸,终于把某狗男人扇一边去了。 只见景言捂着脸,他仿佛又长高了一些,身子也结实魁梧了不少,像是刚剃完胡须,扇起巴掌来还怪刺手的,人也打理了一番,好像是刚洗了澡,还有一股清香。 如今他出去估计没人说他小白脸了,一股男子汉气味扑面而来,但是现在这捂着脸,眼中又含着泪的仿佛被人蹂躏的样子,咋就那么小白莲呢。 林姝没好气:“你大半夜盯着我睡觉干嘛?”屋内光线昏暗,但林姝眼中的嫌弃简直实体化了。 景言想这个女人想了两年,本发誓要见到她第一面就亲她个喘不过气来,现在却只敢诺诺地瞥她一眼,又低眉顺眼打开桌子上一个用被子包起来的包裹,里面竟是一个保温壶。 景言像是个等丈夫归家等到半夜的深闺怨妇,还是那种过一会儿就热下菜的贤惠妻子,一会儿看林姝一眼,一会儿又咬咬唇作出一番“我好贤惠,你还凶我”的小可怜样,加上刚才一激动流的眼泪,简直绝了。 景言将还热乎乎的粥递给林姝,仿佛绿茶上了身,矫揉造作地给林姝舀了一勺,嘴上虽没说话,眼里却全是戏,仿佛在无声控诉自己对林姝那么着想,林姝竟上来就咬了他一口。 林姝咽下热乎乎的粥,一时又是熨帖,又是气笑了。景言看林姝吃粥了,知道她心里高兴了,便得寸进尺: “我知晓你一来府里就累得睡下了,什么也没吃,掐算一下,正是这时候该醒了”,景言眼神那么一流转,真真跟唱戏的抛媚眼一样一样的,又道:“我可不是变态,我刚来呢,你看这粥都还烫着,我本想着给你留张纸条就走,谁知我俩当真心有灵犀,我刚来你就醒了”。然后景言又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林姝,一副你误解我,我好受伤的表情。 林姝这下真的乐了,景言真的是来边关历练的吗,怎么感觉他是偷学唱戏来着的,这小眼神也太逗了。 林姝这一笑,真的跟春暖花开一样。两年没见,林姝也长开不少,脸蛋像春日里的娇花一般艳美,满脸的胶原蛋白弹弹嫩嫩。细细的脖子像天鹅般,挺直的背体现她优美的体态,整个人像是待人采撷的红果子。 景言看呆了,傻乎乎跟着林姝笑,等回过神来,已经把手中的碗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嘴已经亲了上去。 —————————————————————————— 第十章 景言克制着自己迫切想要拥抱林姝的心情,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虽然两年没见,但是思念她的心情一点都没变淡,一见到她,就让他燃起强烈的爱意。 景言松开握着给自己打气的拳头,偷偷睁开自己的眼睛,观察了一下林姝的表情,小心翼翼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放在林姝的腰上。 林姝瞪了他一眼,却是主动亲了上去。 …… 谁敢信,这两人互相抱着啃了快一个时辰,等回过神来,天都快亮了,还剩下小半碗的粥放一旁早凉了,林姝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这两人在晨光中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突然就弥漫出一种羞涩的气氛。 林姝想想感觉这太不对劲了,现在这个情况,这天色,还有这个在她房里待了大半夜的男人,怎么那么像偷情呢。想想还真是“偷情”呢,虽说这个人之前是她未婚夫,但是现在他和林离的婚约还没解除呢,可不就是偷情嘛。 景言还沉浸在两人温存又有点小羞涩的初恋氛围中,突然被林姝一开口叫了一声“妹夫”吓到了,景言想起当初似乎也在某个气氛很好的时候,这小妖精也叫过他“妹夫”,这个梗就是过不去了是吗,可是这个婚约虽说有很多因素构成,但确实是他自己搞来的,没法反驳。 景言自己气自己气成了个河豚,林姝看到这样还上头了:“妹夫,我们这样背着妹妹偷摸摸亲在一起不好吧。阿离我也是很疼爱她的,我不希望她因为我失去她的此生挚爱,这样让我很有负罪感。如果可以,我希望把你让给她,只要她开心,我就满足了”。 林姝戏精上身,代入自己是白莲花,台词说的简直不要太顺溜,一抬头看景言,发现对方竟然哭了。“嗳,这咋又哭了呢”。 “你说要把我让给林离”,景言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哭嗝,嘴上还叭叭控诉:“你有没有心,随随便便就把我当物件一样让给别人,我的心不会痛的嘛——”。哎哟这“嘛”字都快喊破音了。 林姝赶紧捂住景言的嘴,小声在他耳边嘀咕:“我的小祖宗诶,你可轻点声,要是被丫环听见,可不要做人了”。捂着景言嘴的手却发现自己接了满手泪,这小可怜被捂着不能说话,无声地流泪呢。 怎么就感觉自己欺负弱小呢,讲不讲天理了,被退亲的是她,上门退亲的是这个男人,现在哭得喘不上气来的还是这个男人,自己都没哭呢他在这哭得好不委屈。 林姝讲讲道理:“是不是你自己上门退亲?”景言点点头。林姝又问:“是不是你自己要说娶林离的?”景言又点点头。 “那你搁我这哭?”林姝反手给了景言一个脑瓜蹦。 景言在这两年,好歹是有些长进的。他吸了吸自己鼻子,又拿林姝袖子擦了擦眼泪(林姝:噫……好嫌弃)。他道:“婚约的事我会解决的,阿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这种随便把我推给别人的话不能再说了,我会伤心的”。说完他还强调了一遍:“不能再说这种话了,知道了吗?” 林姝看着景言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知道对方是认真的,一时也不好继续开玩笑,只得点点头应他:“知道了啦”。 虽然话里带着一种看对方像是个小孩子般的好笑,但是林姝却没发现自己心里高兴了不少。当初景言上门退亲的事,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结,被人否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尤其那个人还是名义上的未婚夫。景言说他当初是因为不懂事所以来退亲,还说他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但是林姝自那以后总是有种不自信,她很怕有一天景言又突然自己做了抛下她的决定,她不知道她和景言的未来怎么样,但是现在景言确实只喜欢过她一个人,现在也满心满眼只有她,甚至未来人生的规划里也全是她。 这份源自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差点消散却又重新萌芽于报复才拉进距离的感情,真的能走远嘛?林姝之前全是凭着一股直觉,随波逐流的,想着有景言也不错,没景言换个小哥哥也行,但是今日被景言的认真影响到了,第一次开始思考两人能否走远这种问题。 林姝想鼓起勇气,试着维持这份感情,以后这种开玩笑但可能会伤害到景言的话,还是不要说了。不管未来如何,现在这份感情都是真挚的,林姝想珍惜这份感情。 —————————————————————————— 第十一章 景言偷摸摸走了,林姝睡饱吃足也立马开始开展工作,她这么赶路过来,自是一天功夫都不能耽搁。 谁知这才查了一个上午,竟发现这么多问题,怪不得皇帝非要将自己挪过来,原来问题严重到这个地步了。这要是打起仗来,这原本的县令绝对是个拖后腿的。想想前方将士在奋战呢,结果县令不顾百姓,只想捞一笔先跑,到时候人心惶惶的,城里乱成一锅粥,打仗胜负还未定,就先输了半截。 林姝这边准备着将原来的县令拉下马,这事必须快准狠一击必中,必须给战士们做好充足的后勤工作,不能等大仗来临时,后方还乱糟糟的。 但说景言回到军营,却接到不太好的消息。皇帝的政治敏感度很好,很早他就预料到匈奴野心不死,派了不知多少使节,遣了不知多少探子特使,使了不少计谋,又是在商业上打击匈奴,又是在粮草兵器上作出限制,然匈奴那边消息传来,怕是不久后一场大战无法避免就要触发了。 景言忧心忡忡的,虽然现在林姝来了,他对阿姝的本事是有信心的,但是时间太紧了。匈奴本就想打个时间差,虽说之前使计推迟了他们的计划,但是这次匈奴的首领急功好利,只想要自己功绩,不顾百姓死活,哪怕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吃了秤砣心要引战。 景言和舅舅将最新的军情告知林姝和林总督,两方达成初步合作,一方出脑子,一方出武力,只用了三日就将原本的县令拉下了马。不得不说军队在谁手里,谁的拳头就硬,原县令的势力再根深蒂固又如何,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虚的。 林总督用最快的时间代替了原本县令的位置,而林姝用自己超强的口才团结了这边关的所有百姓,粮草药品在皇帝的鼎力支持下早已安排到位,后方固若金汤。 而此时,战争打响了。 兵临城下,林姝站在城墙上,看着将士在前方混战,城墙外的击鼓声,呐喊声,嘶吼声,每一声都听得人心一紧。将士身上的血是自己的?敌人的?还是同伴的?地上倒着的尸体,又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 林姝红了眼睛,虽说一直在为战争做准备,但是当真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这太残忍了。她第一次面对这么惨烈的一幕,那么鲜红的鲜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景言也在这些人中,他才十七岁,前几天夜里还因为自己说要将他送给林离哭呢,现在却穿上盔甲,为这个国家战斗,为黎民百姓战斗。 他才训练了两年,之前也娇生惯养的,可他面对的确是凶狠强壮的蛮族,刀剑无眼,战争无情,他若是……若是……有什么万一呢。 在无情的战争面前,他是候府嫡子又如何,在这里,他跟所有人都没有区别,都只是平凡的血肉之躯,都会受伤,都会死亡。 一想到这儿,林姝便感觉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她甚至想让景言做个逃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做别的也能建功立业,报效国家,何必用命拼呢。 林姝已经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脚步,想立马去找景言的舅舅,让他让景言回来,她不要景言建功立业了,她只想他活着。 但是不可以,她不可以这么干。 战场上的每个人都有家人,若每个人都让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做个逃兵,那谁来保卫这个国家? 一瞬间,林姝被这种牺牲给震撼了,总有人在国家危难时挺身而出,总有人不顾自己的生命只为了别人安稳的生活,这个国家之所以能蓬勃发展,都是建立在无数这样壮烈的牺牲上,她不能因为平时没看见,就忽略了这些人的付出。 战争那么残酷,死亡的人数以前在她的脑海中只是一个数字,现在却是她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幕,她无法容忍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对待他们生命的付出。 他们不是小兵小将,正是他们这些最平凡的士兵,才得以有人民的安居乐业,他们是英雄啊。 林姝的眼里含着泪水,她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她发誓要将这一切写进她的文章中,这一次,不是为了推行某一政策,也不是为了夸耀如今社会,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些冲在第一线的将士值得所有人铭记,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之前林姝对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但这一刻,一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楚,她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她想要更多权力,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位置推行她的改革,她想要这个国家富强,富强到没有别的国家敢挑衅引战,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牺牲,不想这个国家动荡,不想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林姝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 —————————————————————————— 第十二章 战火纷飞,这场战争持续了三个月。 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景言,林姝又有点想流泪。现在的他和两年前的他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主要是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了。以前像是花团锦簇中长大的贾宝玉,现在却有点铁骨铮铮小将军的模样了。 越来越有男人味了。以前像个小狗狗一样可怜兮兮红着眼看着人,就怪可人疼的。现在又是另一种风格,穿着盔甲,肩宽腰细腿长,胳膊因为常年拿着重武器,练得又粗又壮,双手纤长又坚实有力。 现在虽然很狼狈,汗打湿了鬓角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但是并不难看,反而有一种难言的美感。眼神也变得分外锐利,盯着一个人时,便像是老鹰盯着猎物,专注地让人心砰砰跳的。 整个人风尘仆仆,但是五官天生长得精致,配上因为风吹日晒变得蜜色的肌肤,变得矛盾的又粗糙又精致,但是偏偏让人移不开视线,有股难言的魅力。 林姝感觉自己真肤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景言好看才喜欢上对方的,但是这也太好看了吧。现在她只想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肌上。 这么想着,林姝确实也这么干了。那个迅雷不及掩耳,林姝上前一步就摸了对方大老爷们的小腰。谁知,正要往人家怀里靠呢,景言却整个人不对劲,反应过度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一把将林姝推开,还冷着声让她别过来。 林姝刚要问他人没事吧,发什么疯,就听到景言说:“阿姝,我们分开吧”。 这就很离谱,难不成这个世界是个圆嘛,还是她做梦回到两三年前了,这还有头有尾的,始于“退亲”,终于被“分手”,还每一次她都是被分手的人? 林姝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得能把人一脚踹天上那种怒火中烧。凭什么每次都是景言做决定,当初他想退亲就退亲,惹来不知多少麻烦,现在他又莫名其妙来句分手。 自林姝上次被退亲后,她就特烦别人自以为是,擅自做决定,就跟当初她在家里没有地位,只能接受母亲给她安排的人生一样,说把她的亲事给妹妹,就把她定下的婚约给了妹妹。她没有感情的嘛,那是她从很小时候就喜欢的人啊,只是因为这个人家世够好,够体面,就要拿去给更受宠的妹妹。 新仇旧恨一起算,林姝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忍气吞声的林家阿姝了,以前她没有资本,只能想出个重新勾回景言的心,让林离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的手段。 但是,现在的她,还需要这样的步步为营吗?现在的她不再依附父母,没有人可以随便摆弄她的婚约乃至人生,甚至林府还需要她扶持才能更进一步。 她是独立的个体了,今后她还要当今朝第一个女官。谋划了一年多,今上也为她铺路,战争后朝堂国库吃紧,百废待兴,有的是地方让她大展拳脚。 林姝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底气,第一次,她不用考虑那么多,她可以只当一个林姝,而不是什么林府的大女儿,只为自己考虑。 林姝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她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她无法忍受爱人擅自做决定,哪怕是为了她好。 当然,她自知道景言做出这种决定肯定有理由,甚至是什么苦衷,但是重要吗?她需要的是什么时候都能和她同甘共苦,共同理解的人,而不是什么自以为是的“为了你好”。 有什么困难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吗?当初景言也是,他自认为林姝不喜欢他,可能林夫人还说了什么他主动退亲还是为了林姝好,什么林姝不喜欢他,他自己早点离开,双方面子还好看。 但是但凡景言稍微问林姝一句,也不至于这边林姝满心以为今后要嫁给景言,那边景言突然冷冰冰上门退亲。 果然,当初只是为了报复才接近景言,实际上两个人问题还很多,这些问题因为两人隔的太远,又因为异性美妙的身体之间的吸引力而被遮掩,但是总有一天会爆发。 到了今日,林姝一开始很生气,但是现在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实际上很早,她就有一种不安,现在这样也好,他们可能终究还是差了点缘分吧。 林姝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景言,最后问他一次:“你确定吗?这次你说分开,我就不会回头了。” 景言看着林姝,不知怎么的,像是跑完长跑一样,大汗淋漓的,他这次又红了眼圈。这人每次一让人觉得是个男子汉了,下一秒又让人觉得是个孩子,自己分个手,又先哭上了。 林姝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吗?你这边应了,我保证再也不会见你”。 景言想点头,早就做好决定的不是吗,但是他这个头怎么都点不下去,他怎么觉得他的心裂成一片一片了,呼吸都有点喘不上。 林姝看了他一眼,屁话说不出来的臭男人,冷了脸色,转头想走。 景言下意识想伸手拦,但又猛地想起什么,僵在半空中,挡着林姝的路。 林姝火气一个上来,将景言的手用力往后一甩,本想潇洒地走开,坚决不让某个臭男人看到她脸上湿漉漉的泪水,真女人从不回头。 谁知身后却传来“嘭”的一声重响,然后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不是吧,她随手一甩还能把个大男人甩出去,她生气起来力气会变得这么猛? 回头一看,却见景言胸口红了一片,倒在地上似乎呼吸都不可闻,昏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林姝叫来人将景言抬回他的营帐里,还叫来了军医。 军医让林姝先出去,林姝却非要看。只见军医扒下了景言的衣服,整个上身都包着纱布,而纱布早被溢出的鲜血染红了。 军医替景言剪开了纱布,只见胸口至腹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军营用另外干净的纱布摁着伤口试图止住流血,但是那一摁就让林姝看到,这腹部的伤口甚至都可以看到里面的肠子了。 景言的脸上全是冷汗,终于知道他之前说了两句话就满头大汗的汗是怎么来的了,他是傻子吗,这么重的伤,他到底怎么做到还站着跟她说话的,不疼的吗?他是智障吗?怎么可能有人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还能站着跟人分手的? 林姝感觉自己喉咙说不出话来:“大夫,这……这……” 只见军医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了,这么大伤口,好不了的。你也看到了,整个上半身几乎被撕开,伤口又那么深,之后就会感染发炎,伤口流脓,最后发烧而死。” 林姝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不可能,我不信,我那边有最好的金疮药,是宫里最好最顶尖的金疮药,我拿给你看看,肯定还有救的。” 大夫还是摇摇头:“这两块皮肉合不到一起去,没用的,再好的金疮药也没用,这伤口太长了,人像是被分成两半了,这肉长不到一起去啊。” “这皮肉被撕开了合不到一起去,那就缝起来啊,破了的娃娃露出里面的棉絮都是缝起来的,人怎么就不可以。” 说着说着,林姝眼里又迸发新的希望:“对,我在一本乡野杂记里面看过,说有人生孩子生不出,就用刀把肚皮割开,取出娃娃再缝起来。大夫你听说过吗,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军医看着林姝哭得可怜,小心翼翼说:“我确实也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但这也只是传闻,谁都没试过啊”。 林姝不知怎么的,脑中就觉得这样是可行的,可是再多的就没有任何印象了,她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也不知道冒冒然用线把人缝起来会怎么样。但是这年代随便一个小风寒都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在这个年代,因为伤口感染而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办,怎么办,林姝心里毫无头绪,再次问军医:“如果这样只用金疮药,有几成把握能好?” “只有一成,从未见过这么重的伤还能好的。” “那如果缝起来呢?”林姝又问。 “还是一成,这个法子只存在传闻中,也从未见过有人真的这么治好的。” 林姝下了决定:“用线缝,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如果只是用金疮药,他若是……那没人会怪谁,但若你决定用线缝,哪怕你是好意,候府也会怪你,到时候整个候府的压力,你承担的了吗?” 林姝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坚持说:“用线缝。” —————————————————————————— 第十三章 军医拿来针线和剪子,仔细净完手,用火烤了烤针,这是针灸前常用的消毒法子。正比划着待下手呢,第一次在人身上用针线,军医怎么都感觉没手感,却看到林姝用干净的细棉布擦拭着景言腹部脏污的血迹,但这血却怎么都止不住。 林姝红着眼睛,看血擦干净了又流,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流完似的。看到景言的脸色愈发苍白,林姝又气又心疼,之前要是不逞强站了一路,现在状况说不定好点,等他好了再跟他算账,如果……能有那一天的话。 林姝看着军医拿着针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的样子,问道:“大夫,您以前会针线活吗?” 军医不好意思摇了摇头,他以前连颗扣子都没缝过。 林姝咬了咬牙,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上辈子仿佛见过类似的场景,感觉把这人皮缝上似乎也不是难事,对军医说到:“等下把针给我,我来吧,我针线比较拿手。” 林姝拿胰子洗了手,又用干净的水冲干净,连着洗了三遍,直到感觉手涩涩的才停止。拿着针在火上烤了烤,却总觉得不顺手,便在针被火烤红的时候,用棉布包着将针捻弯,等针冷却,林姝才觉得顺手不少。 穿上干净的棉线,林姝下手了。照理说,女孩子第一次摸生肉都或多或少会感觉不适,尤其现在是活人身上的血肉,但是林姝却甚至有点得心应手。 仿佛这么干过千百遍,林姝越到紧急关头,越是沉着冷静。脑海中只是瞬间有一片刻有点诧异自己的熟练度,但是林姝只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可能也是天才,便全身心投入到缝合中。 她几乎不用仔细辨认,就把腹部细微的肌理给对上了,直觉告诉她,这些肌理对得越牢,以后愈合会越快。 刚开始,林姝的手法还有点生硬,但是没几下就熟练起来,像是前世练了一辈子一样。 军医在旁边看着,差点惊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虽然他从没这么操作过,但是不妨碍他能看出林姝缝地极好呀,这皮肤缝合地,除了中间还有线,几乎是原样完美重新贴合在一起。 众所周知,哪怕一块布被刀划了一口,想要重新完美缝合在一起都不是件简单事。因为布被划的那一瞬间,破口的地方就会被拉扯,一般会被拉扯的比旁边完好的布长一点,两边拉扯力度要是不一样,甚至会一边长一点,一边短一点。这时候要是想左边的线对上右边断开的那同一条线,其实还真的不容易。 换到人的皮肉上,这肌理线条肉眼很难看清,想要对上就更难了,但是在林姝的手下,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变戏法一样重新变回花苞的模样,看着就平平整整的让人感觉舒服。(如果在现代,这样的场景肯定是强迫症福音)。 难道针线好的人,缝合人皮也同样拿手? 不管这样有没有用,总之林姝将破了个大口子的景言给缝上了。血也随着缝合,看着没怎么流了。 林姝做好了最后的清理,擦干净皮肤上的血,又用烈酒擦了擦。现在战场上受伤用烈酒消毒,是个士兵常用的土办法。最后,林姝在伤口上撒了多多的极品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将整个上半身缠起来。 “药熬好了没?”林姝催了下丫鬟。刚才军医就给开了消炎的药,怕景言半夜烧起来。 看着时候差不多也该熬好了,丫鬟赶忙去将药端过来。 林姝让丫鬟用两只碗将药倒来倒去好凉的快点,待药凉了,林姝将景言扶起来,捏着他的下颌,将他头一仰,使喉咙管伸直,一口气给他把药给灌下去了。 这动作之快,手法之熟练,隔壁军医和小丫鬟都看呆了。 虽然可以看出林小姐对景少爷很是上心,但总感觉景少爷要倒霉的样子。 忙活大半天,林姝也累了。她吩咐丫鬟仔细盯着景言,看烧没烧起来,若是烧起来,便用布包着冰块放他头上,身上也用烈酒擦拭着。这边关虽偏远,但总督府上也备着些冰,可以取去给景言用。 还吩咐丫鬟待晚饭的时候,将熬地几乎成糊了似的粥,放凉了后,跟刚才她那样的动作,给景言灌下去。晚上睡前,再给他灌一碗军医开的药。若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来寻她。尤其是碰到高烧不止这样凶险的情况。 林姝才小憩了没多久,丫鬟就找来了。 景言的状况果然不太好,人不停流冷汗,但额头却烫得不行。不知是人的问题,还是手法的问题,粥怎么都喂不进去。 林姝让丫鬟退下了,她早就有了自己的一批心腹,现在营帐附近包括这个丫鬟,都是自己人,所以不怕她贴身照顾景言会有什么风言风语。虽然现在她只当自己是个大夫,但是这个时代对女子总是更为苛刻。 她又捏着景言下巴,可能景言知道是林姝在照顾他吧,很顺从地就将粥给咽了下去。能进食就好,有食物才有力气跟伤口作战。 林姝拆开景言的纱布,又给他补了一次金疮药,换上干燥的新纱布,大概伤口在恢复吧,几乎没怎么流血了。伤口都慢慢变得干燥,这个金疮药不愧是宫里的难搞到的一等一的金疮药,效果确实不错,不知怎么的,林姝突然极感兴趣,想看看这极妙的神药配方是什么。 景言上身除了纱布,便什么都没穿,他额头上全是汗,又烫的厉害。林姝给景言敷上她自制的“冰袋”,就是将暖水袋里装上冰,外面再包块毛巾,既凉又保温,还不会融化的水流得到处都是。 可谁知冰袋一挨着景言,他就抖起来,嘴无意识地嘟囔着,那个口型像是想说“冷”,但却因为脱力,话都说不出来。 林姝只能一边给他敷上冰袋,一边自个儿轻轻拍着他手臂,用唱儿歌的调哼着“不冷不冷”。 景言现在真的跟个三岁小孩一样,皱着眉,手试图抓着什么,却根本没力气动弹。 林姝看他这样,叹了口气,给他轻轻盖上一层薄被,自己也脱掉外衣,躺在景言身侧,搂着他一条胳膊,依偎着他轻轻一下一下拍着没伤的地方,继续用吴侬软语小声哄着。 可能感觉到身边有人,也可能是药产生作用,景言一直皱着的眉也松开了一些,人似乎也好受了些,沉沉睡了过去。 —————————————————————————— 第十四章 第二日清晨,林姝醒来时,看见陌生的营帐,还有点恍惚,却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 侧过头一看,就看到景言一张大脸在面前,眼睛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本以为景言这次肯定得晕个两三天,才肆无忌惮留在这,谁知第二天他就醒了,这样岂不是他都知道自己照顾他一整夜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在意他?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林姝立马冷着脸“哼”了一声,扭过头留个后脑勺给景言,下了床就往外走。 “阿姝……”景言在后面用沙哑且有气无力的声音喊。 呵,阿姝是他该叫的嘛,不是分手了吗,他跟林离的亲事都还没解决呢,正好,连分手步骤都省略了,等此番事了,回去她就找个帅哥哥相亲相爱去,省得看这人就烦。 林姝之前心里就憋着气,还没发完呢,这人倒好,自己先倒了,害得她还得先救人,现在这火气真是越憋越大,恨不得景言这家伙马上恢复,她好亲手踹两下解恨。 林姝气得不想跟景言说话,吵也懒得跟他吵,出门后想“嘭”地摔门,又碍于这是军营,怕动静太大被人发现,只能忍着轻轻将门合上,这下又把自己气得更狠了,气得脸颊一鼓一鼓得,活像个河豚。 景言在后面看着林姝头也不回走了,这个心急啊,挣扎着想起来,可是不知是药效还是伤口太痛的原因,整个人软绵绵地浑身使不上劲,连说话都觉得肺部牵扯到伤口,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姝走了。 林姝走后,越想越气,跑到军医那下黑手。先是告诉军医景言醒了,再是告状之前景言随便缠着伤口就逞强在外面站了一刻钟,是个不安分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他开的药什么效果好用什么,尤其不用避讳那些特别苦的。另外记得在他药里加点让人浑身无力的成分,不然这个不安分的稍微好点,肯定就想着动弹,不给他看着点,根本不会好好养病。 军医想想有道理,这病就是要躺在床上好好养着,尤其忌讳牵扯到伤口造成新的撕裂。之前景少爷拖着这重伤的身子,就敢到处乱走,可见不是个有分寸能安心养病的,开点安眠的成分,也能好得快些。 至于让药苦点,景少爷这怕不是哪里得罪林小姐了,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嘛,这让药甜点做不到,苦点有什么难的,不少好药都苦的很,来点来点,这也是为了景少爷好嘛。 军医感觉自己看破了人生,点点头应下了,事了抚身去,深藏功与名啊。 林姝这边使了坏,感觉心里舒服多了。等回到总督府商量接下来日程的安排。 这次他和爹来这边关,主要就是作监察以及传递信息一用,当初这原县令贪污 *** ,甚至打算在兵临城下时,放弃这一城百姓,自己先跑,可以说犯了圣上的大忌讳。之后定有新的县令被任命过来,接手这边关县城。 现在这次匈奴挑起的战争结束了,好好给他们下了个马威,匈奴元气大伤,起码一两年能安分。 林爹虽然是个守成派,但好歹位居高位多年,收拾一个小小县城,还不在话下。此番好好清洗了这边关一趟,百姓估计能有一段时间可以安稳生活了。 现在就等着扫尾工作做完后,等皇上指令好回京了。 至于景言,伤那么重,肯定得伤好后才上路,估计养伤就得大半年,候府可能会强硬让他回去,这次也算立了个大功了。 果然没几天,皇上就传诏书来说,此次匈奴一战大胜,各方皆有赏,并让林总督带上林姝回京述职。 看着景言伤情也稳定下来了,这人也算是命大的,可能是年轻恢复能力好,可能是伤他那刀是新开封的没生锈比较锐利,伤口也比较平整好恢复,可能是这金疮药够好,景言还好命地碰上林姝这个天才,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景言只要安生养个大半年就能好。 林姝这边事物都处理完毕,怎么拆线也告诉军医了,便安心回京了。 这次回京脚程就慢多了,从边关到京城,算是跨越了大半个国都,林姝沿路好好玩耍了一番,算是看遍了沿途风景。 一番劳累,总算是到了京城,见到了皇帝。在皇上问林姝想要什么赏的时候,皇上以为林姝会回答要一官职,毕竟这个是他们在信里早就通过口风的。 谁知这林姝除了要当这天下第一个女官外,还提了个额外的要求,那就是——她想要自己当家做主,即可以跟男人一样当家主,并且可以招人入赘,娶男人进门,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纳男妾。 啊这这这,圣上犹豫了,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就算他能准,别人也不一定能接受啊。 说到这,林姝出绝招了。她这回京路上,接近两个月呢,可不是整天只玩的。 那日给景言缝完伤口后,她总感觉自己又变得灵光了两分。尤其这一路走来,看到路边一白花,马上觉得这个能拿来做冬衣用,采集了后拿手上一把玩一试验,发现果然可以御寒,还起了个“棉花”的名字。 又因为着在边关的名声够好,短短小半年就将边关治理地井井有条,还富裕了不少,百姓感念此次抵挡了匈奴袭击,路上总是能遇到来献礼的。 运气来了挡不住,还收了好几样高产作物呢。林姝尝了尝之前种好存下的存货,口味不错,若产量真的如那献上作物之人所说,这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林姝将那些作物的种子都献给皇上了,让皇上操心去吧。不知为啥,林姝对这叫“番薯”和“土豆”的作物,充满信心。 在路上,林姝文思泉涌,针对此次匈奴进犯的前因后果,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卷的总结,还特意写了如何运用“互市”等法子,来一方安抚匈奴,一方控制匈奴。这匈奴也不是不能友好相处嘛,和谐,才是边关安稳的关键。 路上见闻实在是多,一路走来,一路感慨,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林姝创作欲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每到一个地方,见到哪里不如意,便将见闻写下来,又针对性地写出对策。这不知不觉,便写了一车,今日便将这一车书给皇上拉来了。 林姝写这文章特意写了目录,让皇上写看哪个省就看哪个省,重点全用加粗字体。还分了大标题、小标题,别提有多贴心了。 果然这一车书卸下,皇上就惊呆了。这……得看多久啊。 林姝像是知道皇上想问什么,直接回答:“不久不久,我也就写了两个月,看大概几天就能看完。”林姝又道:“皇上啊,您让臣做您的眼睛,臣可是认真当了的。看完这些书,您相当于自己从边关到京城私访了一趟,可是省了不少力呢。您看看这目录和页码,想看哪省,翻过去就能找到,可方便了。每个省都有概况、问题和解决办法三个方面,直截明了。” 皇上随意翻了两页,确实是用了心的,又随意找了一省的“解决办法”看了两行,便入了神。 林姝恭敬拱了拱手:“皇上,接下来的日子,臣随时恭候陛下询问,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上招了招手,这林姝真是,无奈道:“明日我便下令任你做侍郎,至于你要自己另立门户这事,半年后吧,看你这政绩能不能服人心了。” 林姝满意了,她本就没打算那么快达成所有目标。不过她有信心,不管是她写的这些政策还是高产作物和棉花,都实打实能派的上用场,半年后,差不多能产生效果了,自立门户罢了,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招人入赘这事,等她先自立门户,来日强到一定程度,强到所有人不把她当个闺阁女子,强到所有人觉得她是官场中一方难得的人物,他人只会觉得:“林姝啊,她招人入赘,也没什么意外的。” 像她这样的利国利民的栋梁之才,嫁作人妇,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才是可惜不是嘛。 —————————————————————————— 第十五章 今年的初雪竟刚好是她生辰这一日,十八岁了啊,林姝看着屋外的红梅感叹。 自她任职以来,皇上赏了她一座宅子,她搬出来也有两三个月了,虽然林爹、林娘甚至林离都不希望她搬出去,可能是怕她脱离了他们控制吧,但最终也奈何不了她。 这人生的际遇可真是奇妙,若是当初林夫人没有想着将她的亲事换给林离,可能景言会走科举之路,而不是去边关搏一搏。 十八岁,她的不少姐妹都出嫁了,可能她这时候也嫁给景言了,然后当个碌碌无为的主妇,也没那个闲工夫写什么策论,更不可能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了。 而林离,现在也不会收到景言写来的想退亲的信,却又咬紧牙不肯退,生拉硬锯了大半个月也没个定数。但景言的伤就快好了,他立了那么大功,肯定有赏,等他回来他就不是当初那个任由林府和候府摆布的傀儡了,那时定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林姝对这乐见其成,她自坐山观虎斗,看他们狗咬狗满地鸡毛。 人生啊,一饮一啄,自有其定数噫。 林姝任职以来,她之前写的一车论文,皇上和别的大臣讨论了后,采纳了一部分,也逐渐显现出作用。 林姝这颗新星的崛起,虽然出人意料,但是由于铺垫了一年多,那消息灵通的已经接受了。可也无法避免引起不少人争议,但最终还是在皇上的强势撑腰,以及林姝自己超凡的能力下,她的崛起势不可挡。 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林姝当不当女官,谁当官,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他们只知道这京城近日卖起了新鲜的蔬菜,大冬天里鲜绿鲜绿的小青菜诶,可真是罕见事了。 没错,这是林姝搞出来的暖棚。当初想试验她新收集的作物,可因为都是秋天了,怕种下去没法发芽,林姝便想法子搞出一个暖棚来,新作物的产量还未得知,倒是先种出小青菜,给冬日里吃腻咸菜的大伙来解解馋。 可以说,林姝这三个月过得可真是顺风顺水的,完全没有任何烦心事。搬出家来,脱离父母以及林离这个整日找事的,可真是太爽了。 说回来,林姝这赏梅呢。当初林府她屋外就有一棵红梅,还是她和景言一起种的。这么多年了,她也习惯一开窗就能看到梅花树,自搬来后便又移植了一棵。 每到冬天,这梅花能开好久,每次进屋都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梅花香,让人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心旷神怡,分外舒适。 尤其像这样下雪的时候,雪落在盛开的梅花上,听听这落雪声,闻闻这雪天中的梅花香,看看这白中一抹红的视觉冲击,别有一番趣味。 正赏着梅,有丫鬟传话来,说有人拜见。 林姝将人引进门来,却发现来人还带着两个美少年。林姝挑了挑眉,有意思。 这三个月来,她虽然没有特意避讳找对象,但也没积极去相亲。当起官来,她是出乎意料地得心应手,但没想到当初她亲娘都直说她随便找户人家当主母,再容易不过,今朝却是难找了。 这嫁娶之事,她还做了个小调查,发现一般家里和睦的,都是男方向下兼容,而女方则就是向比她家层次高的家庭找。这里有个概率,但不得不说大概率之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她现在可真是高处不胜寒了,当女人当成她这个地位,算是无与伦比的地位高了。吓退了不少思想传统的男人,她找对象可真不好找,就算她一开始就想招人入赘,也不能什么猫猫狗狗都要吧。 于是,这不来人了嘛,看她生辰之日还“孤家寡人”的,便给她带来了两个美少年,说给她解趣解趣。(其实并不,林姝可喜欢一个人待着了,晚上还要回林府应付她爹娘给她办的生辰宴,一点都不想去呢。当初还在府里的时候,只有林离过生辰宴的,她从来都是对付对付。等她搬出来了,倒是打算大办特办,生怕别人不知道林姝跟他们林府的关系,也是讽刺)。 林姝没拒绝,没必要因为两个人,搞硬她和同事的关系,要是看着不顺眼,大不了随便找个屋子一安置,也不是养不起两张嘴。 于是林姝便谢过好意,收下了。再说这两人,确实长得很不错,她也好久没看过帅哥了。收两个人罢了,小事。 大概跟别的官员相处久了,她头发一挽,官服一穿,上朝的时候争执起来,谁也不让谁,吵得脸红耳赤的,大家现在都看习惯她了,差点没人还记得她是个女的了。 应酬起来,多喝了几杯酒,谁知道满朝官员,都快给她相处成好哥们了。当初觊觎的那些什么李大人、顾侍卫,现在看透了本质,一个个都是憨憨,这还怎么把人家当小哥哥看。 正好现在来了两个弱柳扶风的小帅哥,妙啊,今天就让他们跳舞给她看。 林姝开开心心收了这两个帅哥,并且还决定一次两个,看他们穿红纱衣跳舞。 等一舞完毕,真的绝了,男人的腰怎么也能这么软,这个媚眼怎么抛得那么勾魂。能被人当礼物送出手的,果然不是一般人,这舞技比她都要强了。只不过她的舞跳起来就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他们俩的舞倒是柔媚地不得了。 林姝满意了,高兴了,纯洁地欣赏完舞蹈艺术,决定等她去林府吃完生辰宴回来继续,等晚上回来,就让他们唱个戏。 唱什么好呢,林姝一般美滋滋想着,一边收拾收拾,去林府吃宴席去了。 —————————————————————————— 第十六章 林姝到了林府,好家伙,这喜庆地跟过年似的。 一进门,丫鬟婆子个个像是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亲切又热情周到,体贴入微地将她迎进了府。 真是前十七年没在这府里特意为她大办生辰宴,尤其是她及笄那年,别说好好给她庆祝了,先是母亲来说要她多为妹妹着想,将自己未婚夫让给林离,接着便是及笄当天,直接迎来景言的退亲。 算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她也脱离了父母,林离想要争宠那就争去吧,她自己退出总行了吧。 林姝实在厌烦家庭生活中充满你争我抢,各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家里人多,本来就容易起矛盾,若是每个人都只顾自己利益,完全不为别人着想,那这个家待着肯定是让人觉得窒息的。 一个大家庭,只有所有人心往一处使,才像一个家。而不是林家这样,父母处事不公平,母亲偏心偏到胳肢窝,父亲更在乎权力、地位和利益,兄长只管自己不在意下面的妹妹,一个会争宠就只宠那一个,完全不顾另一个的想法。而林离更是把好好一个家搞得跟斗兽场一样,非要家人眼里只有她一个,一眼都不能看除了她以外的人一眼,哪怕这人是亲姐姐。 以前还在林府的时候,她每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值得被爱,拼了命想拔尖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不屑和林离一样争宠,因为那违背她的原则,看到最后连未婚夫都离她而去,最后偏激地去勾引他,一勾就勾着了。 现在她也十八了,经历了这么多,总算是想明白了,虽然还做不到完全释怀,但她相信只要她再多有点自己的建树,迟早有一天能笑着看待这林府的一切。 对于景言,她感谢他,当初他给予的爱让她明白,她不是不值得被爱。林离只不过会争会抢罢了,若是她跟林离一样跟斗鸡眼一样抢父母兄长,还真不一定抢不过。只是累了,她不是当初那个需要父母的小孩了,这迟来的生辰宴,真的没意思透了。 等景言回来,看这满京城的人都在抢他,尤其林离,肯定卯足了劲就为了争口气。 林离现在在家,因为林姝的直接退出,父母兄长完全属于她了,她反而不得劲了,饭大概抢着吃才比较好吃。而随着林姝在官场上的才华越来越得以显现,林府众人现在并不拿她当一个家里的小姑娘,已经隐隐拿她当官场中的贵人对待,林姝的光彩直接将她显得黯淡无光,原来众人只偏宠她忽视林姝,现在这待遇简直让她一口气难咽下。 所以她现在将所有的重心放在景言上,景言是原来姐姐的未婚夫,如果抢了景言,那就证明她的魅力比她姐姐大,这不,连姐姐的未婚夫都更喜欢自己呢。 但是上几个月,景言写信来说要退亲,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不管景言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只要娘亲还帮她,景言就必须娶她林离。 林姝被迎着入了席,好家伙,一个生辰宴,请了那么多人,真是之前是个隐形人,现在成了工具人,父母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把她放心上过。 不过,看着自己坐在主位,父母各坐一边,满桌的人围着自己转,各种恭维的好话不要钱地往外送,而林离完全成了边角人物,她那脸都铁青了,亲娘也没去哄她,只是桌子下各种拍她暗示她听话,可真是太有趣了。 光看林离铁青的脸,她就能多吃下一碗饭。 一席完毕,左右就是些应酬,拉进拉进感情,你夸夸我,我夸夸你的。 这众位客人散了,林夫人端起亲切的笑,说要一家人好好谈谈,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呢。 来吧,早就知道宴无好宴,席无好席,吃了点什么,总得想在她这得到什么。来吧,早些解决,她也好早回去听小哥哥唱戏。 “阿姝,景言上月写信来说,想和阿离退亲,你这知道怎么回事吗?我这不答应,但他那边像是铁了心要退。”林夫人又问道:“你之前在边关和他接触地比较多,你知道为何不?” 呵,这就是亲娘啊。林姝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当母亲能当到这个份上,怎么就能偏心眼成这样呢。一个心窝窝宠,一点伤心都舍不得她的,另一个就是工具,虽都是自己亲女儿,可但凡林姝伤害林离一点,都要跟林姝拼命。 现在这问法肯定还是林爹叮嘱她过的,看在她现在当官的份上,不然你信不信,若不是这官,她这母亲的巴掌早要甩她脸上了。 这话虽问的婉转,但简直就是直接问她,是不是她勾引了景言,景言才要和林离退亲。 真是不好意思呢,她就是故意的。但是林姝现在学聪明了,不知道怎么装小白莲,她也看别人装小白莲看十几年了,她立马摆出一副无辜脸: “不知道啊,景言那边我也不熟的,当初不是和爹爹一起去的吗,我也没和景言单独见过面(才怪),真的不了解他的情况的。要不,您问问爹爹,他们男人的事,爹可能知道的更多一点。” 知道才怪,林爹是一点不知道景言什么情况。当林爹枕边人几十年了,林夫人这点还是判断地出来的,“我看林姝就是翅膀硬了,内里藏奸,憋着坏不想她妹妹好过呢。” 林夫人想给林姝点颜色看看,以前还可以罚她闭门思过,或者扣月例,但是现在这些都没法子用了,想开口让她抄女戒,但是对上林姝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林夫人莫名打了一个冷颤,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林夫人气得肺疼,若林姝还是那个闺阁女子,那她可以直接让林姝将景言让给她妹妹,就跟三年前那样,但现在她不单单是她女儿了,她还是宫中的侍郎,她也不住林府了,她现在掌控不了她了。 林姝走了,林夫人还在发呆。三年前,林离见着景言在退亲次日就只来找林姝,她就有不好的预感,现在果然两人没断。林姝这是不满意自己将她的亲事给妹妹呢。 可她怎么不想想,阿姝功课样样出色,京城夫人圈子里,谁不抢着想要阿姝。虽然每次她带着两姐妹出门,都是贬低阿姝,抬高阿离,但那不是怎么贬低,大家都看得到阿姝的好嘛,而阿离什么都不会,只能靠着她看顾点,才能放心。 阿姝怎么就那么不体谅自己呢,一个未婚夫而已,让给妹妹又怎么了,平时看她也几个月不见景言一面的,怎么一说让给妹妹,她就杠上了。 家中以前也没亏待她,好衣好食伺候着,最好的夫子请着,倒是养出仇来了。 林离还在耳边大吼大叫,这么粗鲁的样子,但在林夫人眼里,她还小呢了,还不懂事。但她也不想想,林离现在都十四了,林姝这个年纪,早已名扬京城,是个大才女了。而林离在这个年纪,就还是不懂事只能等父母喂饭吃的小娃娃。 —————————————————————————— 第十七章 不管林府众人怎么折腾,林姝这边反正是回家了。 林夫人的态度完全没影响她的心情,当你超出某些人一个阶层后,你会发现,曾经在意的那些事都根本不是事儿。 甚至哼着小调,林姝慢慢趟回了自己的小宅,还好心情地想着等会儿让两个小哥哥给她唱什么戏好。 回到府里,两小哥还恭恭敬敬待着命呢,主子还没回来,他们哪敢先歇下,再说,这位主子点名说等下要听他们唱戏,更是早早润喉茶喝着,嗓子开着。 林姝见着俩青葱美少年,满意得很,又乖又好看的孩子,谁不喜欢。 见之前穿俩人身上的红纱衣还没换,她突然有了灵感,这美人醉酒肯定很好看。便吩咐拿她珍藏的梨花醉来,她今儿要听《贵妃醉酒》。 拿酒的拿酒去了,打扮的打扮去了,林姝一句想听贵妃醉酒,大伙都忙开了。 乘着这准备的功夫,林姝好好泡了个澡,去去之前吃宴席身上留下的菜味。 虽说林府众人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但这躺在温热的水里,闻着她喜欢的澡豆味,一放松,也感觉稍有些疲惫。 泡着泡着,正昏昏欲睡呢,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膀,吓了林姝一跳,眼角却瞟到熟悉的红纱衣一角。 这小兔崽子,也太着急了吧,不就泡澡泡久了一会儿嘛,就等不及要来给她搓背找存在感。 林姝宽容地笑了笑,大概人对好看的事物,总是更有耐心。 于是林姝放松了刚刚僵着的脖颈,手搭在浴桶上,还往前伸展了一下身躯,露出好看的后背,这蝴蝶骨,这深凹的背沟,这隐入水中的腰窝,还有…… 林姝习惯人伺候了,抻开了身子,天经地义地吩咐道:“给我搓搓背,再给我揉揉肩膀和后颈,这一天天累得我手臂都要抬不起来了。”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所以林姝没看到后面那人先是气得冒烟,然后勾起唇角,牵起一个一看就是大反派的狞笑,再一边冷笑,一边捏起操澡巾,虽冷冷放着眼刀子,手上却是乖乖给林姝服侍起来。 搓完澡,说是捏肩,后面那人就乖乖捏起肩来。真别说,这手又大又有力道,还似乎特别懂穴位,这一捏起来,力道特别到位。 林姝自当官以来,估计是皇上见她是个人才,便想着多多压榨,哦不,是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见识过林姝两个月,在车上都能写出一车论文的能力,便敞开了让林姝写册子。 可把林姝累得哦,这脖颈总是发酸,肌肉更是经常发痛。 这后面的小哥也太厉害了吧,也不知道是今天来的两位中的哪一位,有这手艺,今后哪怕是她听戏听厌了,也得留下他,专门给她 *** 。 这后面的大手抓她肩膀这的肉,就跟抓小鸡一样,一下捏起一大把,然后这力道一扭一放一拧,原本僵着的肌肉都被揉开了。 林姝舒爽地一下倒吸气,一下因为力道太酸爽,疼得叫出声,刚想喊“停”,他给你把这硬着的脖颈用温热的手给揉开,又舒服地人直叹气。 简直停不下啊。 捏完肩膀,捏后颈,这大手又跟抓小鸡一样抓着林姝后脖子,这人的命脉被人拿捏在手里,林姝下意识地全身有点紧绷。但随机,便有两根手指捏着她的后颈交叉搓了起来。 搓后颈舒服是舒服,就是有点痒地让人起鸡皮疙瘩,刚嫌痒呢,后人跟有读心术一样,接着就将两手搭在她后脑勺上,给她按起了头。 头部穴位众多,要是按的好了,能让人升天。林姝就有这种感觉,这头按得她欲罢不能,后人大概是累了,想收手不按了,这可不行,林姝忙喊:“不要停”。 后面这人其实不是累了,这点按人的力气就是九牛一毛,主要这泡澡水冷了,在冷水里泡着不好。 正不知道怎么不出声地提醒水冷,林姝却是因后人没声响,便一个转头,去看什么情况。 然后就对上了,坦着胸膛,穿着 *** 的红纱衣的景言景小将军。 嘚,是本人,这从胸到肚子的伤疤还是她缝的呢,缝地还挺好看,整整齐齐的,一看下手的人就技术又好,审美也超然。 林姝忙着欣赏她的杰作,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仅身子有点凉,后颈更是凉飕飕的,那边景言又在狞笑呢。你说这好好一张俊脸,笑得这么阴阳怪气多不好啊。 林姝勉强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假笑,“呵呵,那个言哥哥啊,您累着了吧,您坐,您先坐会儿,我穿上衣服马上就来。” 景言眼刀子飕飕飞起,又“呵呵”一声冷笑,转身走了,走两步又回头给林姝一个“等下要你好看”的眼神。 —————————————————————————— 第十八章 林姝乖乖穿着衣服走到床前,原本深V的睡衣,被她左右襟紧紧交叠着,穿得有多保守就有多保守,讪讪的样子跟良家妇女被逼着上梁山一样。 也不知怎么的,林姝自然而然就走到床前,而景言也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坐在人家闺秀的床上等着林姝来“自投罗网”,两人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张又大又软的床前面就是一张上好的檀木雕的桌椅,又正经又方便谈话,茶水都备得好好的了,喏,林姝林大官人点名要的上好梨花醉。 两个非常有问题的人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地,坐在了床上,面对面的。 林姝不知怎么的感觉有点紧张,这时候的气氛突然出现一瞬间的凝固,有一点尴尬又安静的让人窒息。林姝不知咋地,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不就是想听个戏,然后先搓了个澡吗,哪里惹到了景言了。 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是景言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突然无师自通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说心理话,要是把真心问出口,比如说:“景小少爷,又谁惹着您了。”再比如说,自己哪里不合他心意了。 反正不用教,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能说真话,万千女人身上的与生俱来的的天赋(并不)告诉她,这个时候,别管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先认错就对了。 “我错了,你别生气,气着自己对身体不好。”林姝一边说,一边看景言脸色,似乎好转了一点,这个方向应该是对的。 她舒了一口气,继续顺着毛捋,但这一放松下来,手脚就不听使唤,她一边拉近乎:“这伤口恢复的怎么样,可还疼,还有发炎吗,有没有后遗症。” 大概是跟这伤疤都是老熟人了,毕竟是自己当初一针一线缝上去的,林姝这就顺手摸上去了。一边摸,一边还捻了捻自己手指,像是在试手感,这细皮嫩肉的,还挺好摸,添了一道伤疤也不难看。 这个女人,怎么整天对男人动手动脚的,景言刚还因为林姝态度良好,有点消气了,现在又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一口这个坏女人。 这么想着,他也确实这么干了。他想咬在她脖子上,但是这脖子被林姝紧紧包着呢,危机感倒是挺强,提前就给脖子给保护好了。 “我在边关生死未卜呢,也不见你一封信来,为了早日见到你,是连着跑了一个月,你倒好,又是收人入房,又是听人唱戏的,今儿个要不是我进来了,你是不是还要任由那两个不知哪来的,给你搓澡按背的。” 景言越讲越气,越讲越委屈,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自个儿心心念念只有对方一个人,她倒是没有自己也过得不知多逍遥,一诉苦,就把自己诉哭了。 但是景言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动不动就流泪的弱鸡了,他现在是个爷们儿,一刀差点把自己劈两半儿都不掉一颗泪的狠人。 所以景言拼命仰头看天,不低头,皇冠会掉,这忍的哦,小脸通红,眼睛水汪汪的。 林姝当初跟景言搅和在一起,就是受不了这个,一看他哭的眼角红红,怎么就那么可口呢。现在更可爱了,憋着不哭,但是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脸部表情都在控制自己不要掉金豆豆,忍得眼角泛起可爱的红色。 啊我死了,这太可爱了,林姝伸开手,将景言抱进怀里,心里想的却是:宝儿不哭,妈妈抱抱,可心疼死妈妈了。 景言投入这个怀抱,感觉再多不屈都被这个拥抱抚平了,自己当初也做的不对,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就想把林姝赶走,不想对方看到自己肠子流出来流脓而死,最后变成一堆烂肉腐尸的样子。 他在战场上看过战友变成这个样子过,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吐了,一晚上没睡着,梦里都是一滩一滩的碎肉,他不想林姝对他最后的印象是这个。 但是最后林姝救了他,他之后听军医描述,说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自己没救了,只有林姝只是道听途说说把伤口缝起来能行,军医都劝她不要担这个风险,但是林姝铁着心要试试。 他知道对方冒了多大风险,这个法子谁都没试过,可以说完全没把握的事,林姝当时接这个烂摊子,之后但凡 一个不好,他娘面对自己死了的事,发起疯来只会拼了命为难林姝。 这些他都知道,当初他一醒来,看林姝照顾他一夜,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不管林姝是生他气也好,还是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他这条命就是林姝的,他这辈子就林姝一个女人,他定护她一辈子。 但是林姝生气走了,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急的不行,乘着清醒,连忙写了一封遗书,说之后他若因为伤口感染死了,所有人都不要迁怒林姝,用线缝是他同意了的,跟林姝没有关系。 还好之后没用到这封遗书,但大概吃了药的缘故,那一个月总是半梦半醒的,等人稍微清醒了点,林姝已经回京了。之后又是休养,又是收拾残局,赶急赶忙,也才昨天刚到,然后就碰到林姝收下两个美男这事,差点气得他伤口复发。 虽想了那么多,但其实就是景言脑中一瞬间。只有怀中这个人,才会给他这样强烈的安定感。据说心安之处,才是家,他感觉自己找到家了。 他爱这个女人,想跟她在一起,想每天床上有她,能抱着她睡觉,鼻尖都是她的味道,想醒来就能看到她,想跟她生娃娃,想有属于他们俩的家人,想一起抚养孩子,然后看着孩子长大。 这边景言因为一个怀抱心都化了,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那边林姝心里还念叨着“妈妈可怜的宝儿啊,不哭不哭”,景言要是知道自己想跟对方当夫妻,结果那位只想当妈妈?估计得气得吐血吧。 —————————————————————————— 第十九章 林姝看着景言乖乖的,像一个大型犬一样趴在她怀里,萌得她肝颤,便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撸了两下景言的头。 啧,这头发怎么保养的啊,怎么那么滑,凉凉的像是上好的绸缎。这头发真多啊,太浓密了吧,手从发间穿过,跟穿过云团似的,想必没有脱发的困扰吧。 想到这儿,林姝思路忍不住跑偏,还试着拽拽看,天啊我的王母娘娘,竟然一根都没有掉。 大伙儿都是长发,为什么差距这么大,自己每天起床都能在枕头上发现脱落的头发,景言每天起床枕头上肯定没有脱发吧。真想去看看他的枕头上到底有没有脱发啊,有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比较自然地合乎时宜地不尴尬地若无其事般地去他房间看下? 林姝脑子里不知道跑火车跑到哪里去了,景言倒是舒舒服服地抱个不停。苍天作证,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单纯的拥抱一下就好的,可是这不是阿姝太喜欢他了嘛,抱着他不肯撒手。 林姝虽然也不矮,现代的计算方法来看有一米七吧,但是对于景言这个大个子来说,这个高度刚刚好,嵌在怀里特别舒服,高度也刚刚好,可以将林姝小小的人整个纳进怀里,又不会因为太矮了够不着。 现在林姝整个人软软的,像是棉花糖,软绵绵的,好舒服啊。 景言看林姝像个瓷娃娃在自己怀里,脸蛋软软的,也让人想咬一口,阿姝怎么全身都好软啊,真是要了他景小少爷的命哟,抱着阿姝就像是抱着全世界。 景言好心情地跟林姝扯家常:“阿姝,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林姝还在想怎么自然不做作地去景言房里,看看这人是不是跟她一样头发掉的到处都是,一个秃噜瓢,就把心中这个景言为什么头发这么多的难解之谜给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头发那么多)……”,好险差点问出口了,我林姝怎么可能问这种一看就是脱发困扰者才会问的话。(林姝挽尊:我不是脱发,我只是对自己比较严格,提前预防别的小姐妹已经遭遇的问题,我是提前预防罢了)。 林姝靠着多年练就的超强说话拐弯技能:“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景言解释道:“边关大捷,皇上传令陈将军回京领旨,我那时本该一起回来,但因为受伤太重,陛下便下令等我好了再回京,昨日大半夜才到,今日刚安顿好,明早我就要去面见圣上了。” 景言想了想,有点开心地跟林姝说:“我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定有赏,到时候我让皇上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看着景言期待的眼神,像是献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当礼物般,林姝脑子卡壳,完全忘了当初是这厮说要分手的,也忘了自己明明可以理直气壮算账的。 可能是调戏小哥哥被景言抓了个在场,让她有点心虚:“那个……给我俩赐婚啊?” 谁知景言一秒变脸,刚刚还像个眼巴巴等人爱的孩子,突然身后的黑色气场像是实体化了,笑着的嘴角紧紧一抿,整个人都散发一种危险的气息。 林姝有不详的预感,往后退想躲,但是她早被挤在床角,哪还有退路。 景言大魔王又开始狞笑,一看就不是好人那种,“嗯?不给我俩赐婚?那你要嫁给谁,送上府来那两个?” 林姝现在就是很后悔,要是早知道收了这两个人的下场是被景言盯着咬,她大不了不看帅哥了,也不听戏了。老天爷您开开眼啊,我当初收下这两个人,只是感觉他们太可怜了,想给每个男孩一个家罢了。 啊不是,是她若把人退回去,那两个人肯定要被主人家惩罚,他们这样的,一般没人把他们当人看,若是在她这失利了,主人定要将气撒他们身上。 本来她就不想和同事关系搞僵,虽说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得是,但是这俩既然被她遇上了,也算是缘分,世上能少个可怜人就少一个吧,等他们脱离了原来的主子,想留就留着,想走就走呗。(绝对跟他们俩长得帅没什么关系,啊我林姝,是个正经人。) 林姝一本正经:“我打算把我的一生献给这天下,为了建立一个盛世,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以这辈子我不嫁人了。”林姝在心里默默补充,我不嫁人,但是我招赘啊,嘿嘿,这不算说谎吧。 然而景言景大爷,不愧是他,林姝的小蛔虫:“呵,你不嫁人,但是像现在这样,收几个美男子进门不算什么,是吧。” 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又那么似曾相识地出现在林姝脸上,还没编好借口呢,景言两只手已经掐好林姝的小腰了。林姝的腰被掐着,但是她感觉自己一个回答不好,这个掐的部位就会换成她可爱的小脖子了。 林姝,林大官人,一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体的女人,她发挥自己当官时练就的应对之术,别人给你提了一个问题,你答不来,那该怎么办呢,没错,那就是——将问题还回他。 于是林姝完美地回答:“那啥,那您觉得该怎么办呢。我堂堂一个侍郎总不能嫁到别人家,从此当个家庭主妇吧。” 计划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拿来问提问者。聪明啊我。 景言肯定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要求我放弃现在的地位去当别人夫人吧。 哎,其实做官一开始,林姝就知道自己这条路不好走。若是单纯当官,那她作为女性这一面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是当朝第一个女官,这个时代就没有女人有过她这样的身份的,女人只有两个身份,要不是谁家的女儿,要不就是谁家的夫人。 她现在既不能作为女儿,去参加什么踏春宴,什么赏花宴,又不能作为夫人,去参加夫人间的聚会。而作为一个官员,她虽有些必不可少的应酬,但是她毕竟不是男人,跟男人还是有些话说不到一处去的。 林姝当官以后总是想,若是和她一样的女官再多一点就好了,哪怕是多一点不依附于父母和丈夫的同类,那该多好啊。 她现在就像个异类,天下之大,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有时候,真的很累很孤独啊。 算了,但凡这天下还需要她一日,但凡她还能思考,她就不能忍受像一个傀儡般无思想,毫无建树的活着,不能忍受自己的一生先是被父母操控,再是被丈夫操控,最后被儿女,被所谓家族荣耀操控。 她现在还年轻,有一把力气,走到哪算哪,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吧。 林姝正陷入自己为这世界付出的太多了的伟大沉思中,却听到景言风轻云淡地说:“那我嫁给你。” 哈?啥?你听听,侯府唯一的嫡子诶,景家大宝贝,祖传的“根”,说要嫁给我? “没错,我嫁进你这林宅里。”景言用一副我都如此屈尊降贵,劝你不要不识好歹的眼神盯着自己。 “啊,那个,我怕我这边答应了,不知哪一天就要被侯府套麻袋绑去乱葬岗了。” 然后景言突然就哭了,啊不,你别耍赖皮啊,这是碰瓷吧,是吧,我可是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哭了呢。 景言还擤了擤鼻涕:“反正我不管,你救了我,我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是不答应娶我,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前,化为鬼都不放过你。反正当初去边关想博个将军当当,就是想着到时候回来娶你。现在你都已经建功立业了,那我还忙活什么,你直接娶我不就好了。” “我不管,不能跟你当夫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候府那么多儿子,少我一个不少,谁想继承候府,谁就去好了,父亲当初就跟我说他那么多庶子,不止我一个选择,那就去选庶子吧。” “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然后景言又指了指自己的伤疤,说的却是什么虎狼之言: “我从内到外都被你看过了,你难道不要对我负责的吗?” 林姝简直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只是救人罢了,怎么还可以描述成这样? 不就是他受了伤,伤的很深,深可见骨那种,然后她拿线给他缝上罢了。确实是从内到外哦,这不都看到他骨头了,还用针把他破了的肚皮都缝起来了呢。 林姝简直没话说,景言一副赖定她的样子,她该怎么办,候府不会跟她拼命吧。 —————————————————————————— 第二十章 林姝第二天醒来,回忆起昨天的场面,越想越感觉自己吃亏。 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景言的气场给吓着了,她也没干什么啊,咋就一副被抓奸在床的样子。 总之,林姝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现在回想昨夜的一幕幕,她就应该在景言质问她的时候,先反问景言他俩不是分手了吗,然后乘机算账,问候他祖宗,冷嘲热讽让景言悔不该当初,恨不得没生下来,最后高贵冷艳地让景言有多远滚多远。 啊,好气啊,明明是自己占道理的。在别人对你发火的时候,你就得先下手为强,比他更快一步发火,走别人的路,才能让别人无路可走。 现在想想她昨晚干了什么,好像是景言说要去找皇上赐婚,然后她就迟疑了一下,没有当机立断反应过来。他俩都分手了,还赐毛婚,可恶啊,当初景言那么过分说要分手,竟然就这么被他混过去了。 然后景言这个小兔崽子就抓住她反应慢的这一点,开始调戏她说不嫁给他还嫁给谁,然后又把话题引到府上那两个美男身上。哎,都怪她一说到美男,脑子就卡壳,直接被那个不要脸的男人,硬生生把话题引到她不嫁人,那他入赘这一方面上。 可恶,虽然昨晚一靴子把景言打跑了,可是他临走那个表情完全像是自己默认他入赘一样。 林姝感觉自己昨晚输了,输给景言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让自己不仅轻而易举放过他当初说分手这件事,他今天上朝的时候,可能还要和皇上提入赘的事。 林姝恨啊,气得她一大早就好不精神,打定主意今天上朝的时候要好好给景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对着女人耍心机,女人的报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林姝准备准备,就去上朝了。刚休沐结束,虽然昨天的景言稍微影响了她些许心情,但是饱满的睡眠让她神清气爽。 来到殿上,林姝见到景言,给了他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笑得景言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今日没什么大事发生,各官员上报了自己的工作任务总结,有点千篇一律的无聊。轮到景言,大家伙打起精神,这位侯府嫡子半年前在与匈奴一战中立了大功,匈奴首领的头颅是他割下来的,当时听说他还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最后却命大地活了下来。这次回京领旨,皇上定对他有赏。 景言开始阐述他的作战汇报,讲得深入浅出,十分精彩,听得众人仿佛跟在战争现场一样。当他讲到他一把割下匈奴首领的头颅时,大家伙甚至想直呼“好”,并顺便给他鼓鼓掌,但是碍于这是威严的朝堂,只能矜持地按捺下来。 然后景言话锋一转,说到虽然他割下首领的头颅,但是同时,那单于一刀劈下来,他从胸到腹部被劈开,差点连肠子都要流出来了。所有官员都被他的形容给吓了一跳,这也太惊险了。 景言继续说,那个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军医也说他活下来的几率只有一成,他都准备写遗书了,谁知林侍郎却提出她当初曾看到杂书里,有用将伤口缝合的法子来治伤,最后林侍郎顶着压力将他的伤口缝上。 可能是他运气好,最后真的存活下来了,虽然林侍郎迫于无奈,看了他上半身,但是她全是为了给他治伤。他佩服林侍郎的高尚情操,也为她的胆大心细的救援,临危不惧的坚持所折服,感恩于她在他重伤之际也不放弃,想以身相许报答林姝的救命之恩。 林姝差点没气得脸歪了,这该死的景言,虽然他全程在夸她,但是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虽然迫于无奈,看了他的身体”,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是在内涵自己看了他,她就要对他负责是吧。 然后说的是什么,“以身相许报答林姝的救命之恩”,呵呵,以身相许。虽然林姝感觉自己当时是做的不错,有勇有谋,这听说过缝伤口故事的不止她一个,但是她是第一个敢那么操作的,而且她缝合得那么完美,效果还那么好,最后景言活蹦乱跳的。 但是景言一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能够不要脸地说出“以身相许”这种话,简直让她本人听着都要尴尬地抠脚。 最后景言还叭叭个不停,想得非常全面,说建议太医可以研究一下缝合伤口这个治伤的法子,这样可以减少战士受伤的死亡率。但是在这个法子被完全研究透之前,最好不要随意在人身上试,当初他能够存活下来,真的是运气好。还说他活下来,全靠林姝的救治,如果不是林姝,他现在早不在了,他这条命就是林姝的。 住嘴吧景大爷,求你了,你不要脸,我还要。林姝感觉四面八方的视线向她投来,打趣的,好奇的,或者纯属凑热闹的。今天是她这辈子最尴尬的一天,没有之一,她甚至想直接退朝。 皇上笑着看着景言,完全一副看自家女婿的眼神,又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看着林姝。 林姝:....... 别问林姝现在什么感受,现在就是很想当场死亡。 皇上和蔼地问:“爱卿劳苦功高,在匈奴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朕深感欣慰,可有赏赐想要?” 景言先是不说话,用一种爱慕的眼神看了林姝一眼,然后矫揉造作地装作害羞地低下头。 尼玛,景言小畜生,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林离很小的时候就会玩的把戏,你现在耍什么。 以前每当林离想要什么贵重的东西,又想装自己不爱慕虚荣,不贪图富贵,就会这样眼巴巴看那个东西一眼,然后又马上一副自己不配的样子低下头。最后自己爹娘就会自己主动把东西送到林离手上,然后林离装着推拒两把,最后再“不得不”收下。 果然,陛下秒懂:“你想要的奖赏就是——以身相许?” 殿下你变了,你也变得不正经了。林姝简直生无可恋。 景言立马扶梯子上墙,抱拳跪下:“自林侍郎救臣之后,臣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人。臣知林侍郎为国奉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不愿因为臣一己之私,让我朝少了这么一个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臣愿意入林侍郎府上,让林侍郎好更安心地为国出谋献策。” 皇上听这话都感动了,为了林侍郎更好地给他写册子,景言都愿意入赘了,问世间情为何物,太让人感动了,这必须答应啊。 看皇上双唇微张,正想答应呢,林姝赶紧抢答:“陛下,臣不愿。景世子有这将才,也应该为国出力,怎可轻率入臣府上?这耽误景世子一人不要紧,耽误国家大事,臣万死难辞其咎。” 谁知皇上还挺通情达理:“不碍事,不碍事,虽景爱卿入你府上,但是需要他的时候,随时还能让他去嘛。” 林姝还记恨景言昨晚给她下套的事呢,默默不做声,还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皇上没办法,只能跟景言说:“爱卿你这事,朕是答应了,可是朕答应了没用啊,得当事人同意啊。结亲之事,是结两姓之好,等林侍郎同意,并两家长辈提亲后,那时朕定亲自为你们赐婚。” 皇上不愧是皇上,三言两语将皮球踢了回来。 就是因为找长辈结亲难,才来求赐婚的啊,侯府怎么可能同意他入赘。现在可好,还是得回去攻克这座大山。再想想林府上也是一滩浑水,林离不肯退亲,林爹林娘又偏帮林离,完全不顾林姝的。景言想到这些,感觉自己一阵头疼。 但是有什么办法,九十九步都走下来了,没道理在这里退缩,他自己的婚事,撒泼打滚他也要嫁给林姝。 —————————————————————————— 第二十一章 退朝后,景言打算一鼓作气,趁热打铁,反正他爹和林爹都在朝堂上受过一次惊吓了,干脆不要浪费这次惊吓,他今日便去自己府上跟爹娘说要入赘,然后再去林府上和林离退亲,再和林姝提亲。 今日一顿打肯定是免不了的,那肯定得抓住这次机会,一次性把事情搞定啊,不然若下次提,就要多挨一顿打了。 景言回侯府后,特意先换了一条厚一点的裤子,这样打起来稍微好受点。再换了一身宽松点的上衣,这样一挨打,他就把衣领扒拉开,露出伤疤。 景言对着镜子照了照,完美,计划通。 景侯爷回府后正气得冒火呢:“把那个小畜生给我叫过来。”话音未落,景言自己已经过来了,话一句不多讲,就“啪”一声给跪下了。 景侯爷对这个认错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就是这小子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他还没怎么样呢,就露出一副这么可怜的表情。具体的他也描述不来,就……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满脸的痛苦表情,像是自己已经对他动完家法般。 见鬼,他居然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楚楚可怜”四个字,还没打呢,就死去活来得跟已经受了大罪一样。听听,还虚弱地时不时“咳咳”两声,早朝的时候他不是还挺精神嘛。 景侯爷还没发作,就听景言开始了他的表演:“爹,我在朝上所言非虚,当初从胸口到腹部几乎被人剖开,肚子里面的内脏都能看见。不是我为了给林姝揽功劳,你问问军医便可知道,当时若没有林姝相救,我活下来的几率不足一成。” 这时候,景言余光刚好看到自己娘也匆匆赶来了,赶紧调整自己表情,还暗地里 *** 掐了大腿一把,嘶,下手太狠,眼泪花都要给他掐出来了。 景夫人看到自己重伤刚痊愈的儿子跪在地上,身子单薄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天哪,这个死糟老头子,儿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心疼。当初听到儿子重伤差点死了的消息,她也差点一病不起了,哭了她几天几夜。最后得知林姝出手,让儿子的命保了下来,她那时就打算这辈子都将林姝当做在世恩人,以后但凡林姝需要什么,她都尽全力帮助她。 景夫人想着想着就哭了,她只有景言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府上庶子才那么猖獗,老头子也整天说什么拿庶子给景言当磨刀石,才扶持了一个个庶子,但谁知道那些话是不是诓她呢,反正好处都被那些庶子拿到了。 在有消息说景言伤重必死无疑的时候,景侯爷就各种操作,像是要选出最好的庶子,让那人继承侯府了,最后说景言没事,虽然侯爷他也高兴,但是那高兴比起景夫人来说,就少了那么一点真诚。 因为景言是他所有儿子中最优秀的,以前他总不满意景言的吊儿郎当,或者说是不争不抢,现在的他多了一丝血性,在战场上的表现,让景侯爷觉得他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了。 所以说,景侯爷喜欢景言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景言足够优秀,“配得上”他侯府继承人的身份,若是景言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不知事,那侯爷他可能就换个够有野心的庶子扶持。虽然不管怎么说,景言有景夫人支持,景夫人娘家是将军府,景言筹码是最多的。 当时,景夫人就看清了这一点,虽然早就有点预料,但是当她真的发现侯爷在景言被传重伤将死时,马上开始在庶子中选人代替他儿子的身份,她真的寒了心。 这个侯府就有那么重要吗,这个爵位就有那么重要吗?若是当时没有林姝,景言可能真的就不在了,然后她会面对什么?哈哈,她会面对景言尸骨未寒,就被侯爷将一个庶子塞到她名下作嫡子,她还要天天听那个庶子叫她母亲。 太可笑了,那个时候起,景夫人就觉悟什么功名,什么地位,什么侯府继承人,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她儿子活着。 幸而,老天有眼,幸而,景言刚好遇着了林姝。 景夫人不是一般人,她从小是将军府上的小姐,后又嫁到侯府,她的所见所闻不是一般眼界的人家所能比的。林姝这一年的所作所为,或多或少她是知道一些的,在她眼里,林姝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她写的那些策论,有时候让她都震惊这世上竟有如此聪慧的女子。林姝是个真正为老百姓做实事的人,就冲这一点,她敬佩她。 脑中一瞬间飘过这么多想法,景夫人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自己儿子扶起来,“儿子,你当初伤的那么严重,又车马劳顿,刚从边关回来,还没睡个囫囵觉呢,就上朝面圣去了。看你这瘦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景夫人摸到景言的手:“这手怎么这么凉,哎!你别看你这伤口表面上是好了,实际上当初是伤到五脏六腑,你这根子损着了啊,回来听娘的话,好好歇着,什么活都别领。娘明日就找太医来给你好好调养一下,这不好好养一养,可是一辈子的事。听娘的,接下来起码半年,你就在府上躺着。” 景言看到自己娘这么担忧,脸上也增添了不少纹路,再看看这头上,像是突然多了好多白发。一直以来,在他印象中,他娘都是年轻貌美,雍容华贵的,这不知不觉的,竟也生了满头华发吗。景言看着景夫人有点憔悴的表情,他只是离开三年,他娘竟沧桑了这么多,不经眼泪涌了出来。定是他当初受伤的消息让娘受惊了。 景言不敢再装自己柔弱,赶紧起来,还大大咧咧拍了自己胸膛两下:“娘,我没事了,林姝手艺很好,伤口缝的跟没受伤一样,完全不疼了,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景夫人看儿子下手这么重,赶紧拦住了:“你这蠢儿子,怎么能那么重地拍伤口,好了也得给你拍坏……呸呸,你以后定身体安康。” 景言这宽松衣领的上衣果然没白穿,这拍两下,领口就有点散开了。景言的伤是几乎贯穿整个上半身的,景夫人即刻从衣服边缘似乎看到了自己儿子身上的伤疤,怎么那么高的位置也有伤口,她立马慌了:“怎么回事,怎么这儿也有伤口?”说着就不放心要去看。 景言怎么肯给他娘看,不说什么害羞不害羞的事,他娘若看了,回去肯定担惊受怕。他之前想过用苦肉计让他爹娘同意他入赘的事,但是看到他娘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细纹,他感觉自己真不是人,竟然想利用真心为他的人的担忧之心。 他在边关这三年,他娘定时时为他忧心,才老得那么快,更别说之前他重伤的消息传来,他娘缠绵病榻躺了大半个月。 谁知景言越挡着,景夫人越发肯定他伤得重,一焦急用力一撕,露出景言大半条伤疤。 景夫人看着看着就落泪了,现在看着这伤疤,就能想象当时是有多凶险。景夫人一边轻轻用手指触着伤疤,一边泪水止不住往下掉,“儿啊,你受苦了,你想要什么,跟娘说,娘都帮你,只要你活着开心就好。” 说完景夫人还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她不是什么消息落后的老太婆,她儿子在朝堂上弄的这一出,她也知道,她准了。 林姝是个好的,她儿子能活着全靠这孩子当时出手相助,而且阿姝当初本来就和景言有婚约,后来他儿子说是要退亲,但那只是小年轻吵架,第二天景言就说不退亲,他要的就是林姝。 都怪当初那些庶子们煽风点火,也怪这个老头子说要拿这件事磨砺儿子。这个狠心的,拿儿子们当工具,一心想要个最优秀的继承人,为了达到目标,什么手段都能用的,硬生生拆散了小两口。 现在他儿子就想要林姝,她必须给儿子当最坚强的后盾。毕竟他那个老爹没良心的,靠不住。 景言果然秒懂他娘的意思,他娘这是准了啊,他立马接话:“爹,娘,我想要入赘。”看着景侯爷一口气要闷过去的样子,景言赶紧将伤口对着他老爹,用苦肉计对他娘他舍不得,但对他爹,他就很舍得了: “爹,当初没有林姝,我现在坟头草都一寸高了,我想报答林姝的救命之恩。林姝一个小女子做到了侍郎的位置,着实不容易,若是强硬要求她嫁入我们家,这不是跟变相里毁了人家的基业没有区别。她作为第一个女官,若是嫁做人妇,这本来就难的当官之路岂不是更难了?她其实暗地里说这辈子就不嫁人了的,她说要为这天下奉献一生。她一个小女子都有这等觉悟,我一个大男人难道就不能为这天下牺牲牺牲,改为我入她府上,好让她安心做官?” 景言继续说:“陛下也说了,哪怕我入赘,我将来要干什么,也不冲突的。皇上是个知人善用的人,我若是有才华,陛下不会因为小小的一个入赘的原因就不用我了的。所以,这入赘一事不会影响我的前途的。对于侯府,若是爹您愿意,也可以继续传给我嘛,我肯定不介意。” 景侯爷简直想打死这个业畜,你不介意,我介意啊,等你入赘后,你就是林家人了,以后小孩也姓林的,他怎么可能让侯府断在自己手上。 但是他儿子中,最优秀的就是景言了,更别说还有将军府的助力,林姝又那么有能力,颇受陛下重视。若林姝能当她儿媳的话,这侯府以后得多兴旺啊。 但是说让林姝嫁到侯府,他真的没有把握,因为今日这朝上之事,明显是自己儿子剃头担子一边热。 林姝的事业心可比自己儿子重多了,对林姝来说,嫁人之后她就多了一个侯府夫人的身份,受传统的嫁人之后相夫教子的观念束缚,很难放开手脚做一个纯粹的官员。一开始两年可能还好,但是这个身份在她身上越久,这担子就越重。 不如……转换个观念,她招人入赘,这样就完全超脱于普通的妇人之上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解脱之法,就是苦了他了,他的好继承人被勾去了,以前还显不出来,可是和现在的景言相比,别的那些庶子们简直拿不上台面。 景侯爷有点忧伤,他该怎么办。 —————————————————————————— 第二十二章 景言看自己爹有点松动,赶紧撒泼打滚地表明自己只要林姝一个妻子,这天要下雨,儿要嫁人,都是拦不住的事,他爹再不同意又怎么样,反正他娘同意了就行了。 景言乘机快刀斩乱麻,拉着一腔慈母之心正浓的景夫人,赶忙赶乱就来到了林府。他得趁着今天把这事给办了,不然等他爹娘冷静下来,反悔了就大事不好了。待他生米煮成熟饭,谁还能拿他有办法。 被林府下人给迎进了府里,景言和景夫人在正厅里稍等了片刻,便等来了一脸慈爱表情的林夫人。 不知是林夫人是还不知道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她开口便是:“亲家母,是来商量景世子和家女林离的婚事吗?” 景夫人不晓得林夫人是不是故意强调“林离”两个字,毕竟今天他儿子这事,在朝堂上大庭广众说要给林姝当上门女婿,真是不给林离面子极了。 但是景夫人相信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她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在林夫人焦急的眼神中,偏偏像是慢动作一般,缓缓抬手拿起茶杯,低头没有看林夫人一眼,慢吞吞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口。 急事要缓做,不管怎么样,她自己先不能慌。当初给林姝退亲,将亲事换成林离这事,林府有的是猫腻呢,不然林姝和自己儿子一看就是有感情的,怎么林夫人作为亲生母亲,非要拆散这一对,将自己的小女儿巴巴送上去。 景夫人相信只要自己够沉得住气,而林夫人不可能蠢到今日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而她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只要林夫人慌了急了,那她就会抓住这个漏洞,再引出今日想办之事。 果然林夫人一看景夫人这副不言语的样子,就先自己乱了阵脚。 虽然怎么安慰自己,怎么说服自己将林姝的亲事换给林离,是林姝应该的,但是她自己知道这事做的不地道。若是林姝逆来顺受还好,她可能会更好地催眠自己她做得没错,也不会把一个女儿的感受放在眼里,毕竟这个女儿和她不亲,多年忽视他的感受都习惯了。 但是林姝却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再怎么不管世事,也知道枕边人升为总督这事是沾了林姝的光。这女儿越来越有本事,让她一边心慌,一边又不得不借着林姝的才华。夫君也警告她安分点,不要没事去惹林姝,不要还将林姝当从前那个不起眼的大女儿。 后来在林姝跟着夫君去了一趟边关后,回来就当了官,林姝这女儿更是翅膀硬了,得罪不起了。 她知道林姝不满意当初她偏宠林离一人呢,尤其对这换亲一事有怨言。可她自己不想想,这世上只有儿女讨好父母的,哪有父母讨好儿女的。林姝这死丫头从小到大冷冰冰的,小时候每次看到自己对林离好,就用冷冷的好似看破一切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她怎么宠爱得起来。 这父母跟儿女也是有父母缘的,这林姝生来就是讨债的,她不乐意见她,自然对她比较冷淡。幸好她还有小阿离,阿离活泼可爱,惯会撒娇卖萌,这样的女儿才是她想象中讨人喜欢的女儿。不跟林姝一样,每天不苟言笑一张死人脸,看着就晦气。 前几日府里特意给林姝办了生辰宴,虽说主要目的是借着林姝是皇上面前大红人,在府上给她办宴,说明林姝可是她们林府的女儿,借此拉进林府和众大臣的关系。 但是林姝这个死丫头,竟然不感恩戴德谢谢他们这父母特意为她办的生辰宴,还冷嘲热讽的不给她这当娘的面子。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她将林姝的亲事换给了林离,但是她还敢怨上自己? 她是自个生的,还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她现在这么厉害还不是当初她花钱请的夫子,这亲事还不是出生时她给人定下的,她定下的婚事换给自己更喜欢的女儿,不是天经地义嘛。 林夫人越想越生气,不经说话没了脑子。 可以说林夫人作为林总督的夫人,平时待人接物都是很有水平的,但是她一遇到自己女儿就降智,对林离是毫无原则地偏宠,对林姝是毫无原则地苛待。 她全然忘记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没身份的人,而是侯府的夫人,像个乡野村妇般说道:“景言休想和林姝结亲,他只能娶林离,林姝是我女儿,只要我不松口,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嫁给景言。” 啧,景夫人听林夫人这么激动的语气,反而放心了,只要对方急了,那这事反而好办了。当初林夫人来退亲,好歹扯了一层遮羞布,但今日竟穷途末路般,直接暴露出自己不待见林姝,且偏心林离这事了。 这林夫人也是一个蠢人,放着珍珠不要,却捧着一颗鱼目。但是这样正好,林府不要,她们侯府要。 林姝是一个厚道人,若是景言给她入赘,她定不会真将景言当上门女婿看待,反而会感念于景言的真情,加倍对景言好。 而侯府不像那些迂腐的世家,只要这小两口心在一起,住在哪里又何妨,入赘与否只是一个名义罢了。至于侯爷,她有把握说服他,她对这个丈夫最是了解,只有有足够多的利益,自然对这事喜于乐见。 那时林姝跟她就是一家人了,这可怜的孩子从小没父母爱,等她当了阿姝的母亲,定会将小阿姝当亲女儿看待。 景夫人仍旧没有说话,反而似笑非笑看了林夫人一眼。 本来只是想继续给林夫人施加一点压力,谁知林夫人真是……,这自己还没怎么样呢,她倒是自己暴露出底牌了,只听林夫人气急败坏: “是,当初林姝这小兔崽子偷了府上庚帖,伪造了一份假的,但是当时两家长辈都在,说好给林姝退亲,换成和林离结亲的,怎么能因为庚帖被那个小兔崽子伪造了,就当做不算数。“ 嘿,景夫人真的快要乐出声了,庚帖是伪造的这事她还真的不知道,不然不至于现在在这诈话。没想到林夫人爆出这种大料,那自己儿子这桩心事完全稳了。这林夫人真是林离的猪队友啊,若是她不说,只要她死撑着坚持庚帖是真的,可能还能造成一点麻烦,但是既然对方自爆,那她当然笑着接受了。 不过,自己儿子这咋回事,林姝将了自己爹娘一军,伪造了庚帖,也就是当初自己家根本没有和林离结亲呢,这庚帖既然是假的,那即是说真的还在林姝那,也就是说景言小子一直以来未婚妻都是林姝。结果这小姑娘硬生生看自己儿子因为当初提出退亲这事,后悔了那么多年,还各种想方设法补救。 啧啧啧,不过谁让当初自己儿子犯浑的。可能是将林姝看做自己人了,且林姝当初救了儿子这事让那时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的景夫人感激不已,她是真心能站在林姝角度想问题的。 若当初不是林姝留了点后手,她的亲事早被她那个偏心的娘换给林离了,她只是反击罢了,且若不是林姝,现在景言想娶她也得一番波折。不过这事也说明林姝一直以来心里都是只有景言一个的,不然也不至于大费周章换了庚帖,不肯将景言让给自己的妹妹。 不过景言现在却不知道庚帖换了这事,看来自己儿子的追妻路还有的好走啊。 但是在景夫人看来,这都不算事,林姝愿意和景言结亲,那就说明心里还是喜欢的,可能有点什么年轻人之间的小别扭,这都无伤大雅。林姝愿意为景言缝伤口治病,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样不离不弃的女子,他们家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看着林夫人自爆了,景夫人端得是一副从容的样子:“林夫人,既然你也知道这一点,那景言和林姝的亲事也没有什么异议了,毕竟他俩从小就是未婚夫妻。“ 林夫人不服气想说什么,却对上景夫人强势的眼神,突然嘴里的话就停在半空中。 景夫人继续暗示了两句:“景言一直以来也只认林姝一个人的,林姝自然是一样的,两个孩子真是心心相印,同心合意啊。” 景言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他现在认定了林姝,不是以前那个林夫人说要换未婚妻,就无所谓同意的人了,林姝也不是当初那个任由她摆布的女儿了。 林夫人想通这一点,大冬天屋子里虽然热融融的,但是却出了一身冷汗。 景夫人精贵地放下茶杯,仔细用手帕按了按嘴角,再仪态款款地起身告辞,迈着莲花步悠悠地走了,留下林夫人一心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 —————————————————————————— 第二十三章 景夫人一走,林离就赶忙从隔壁间出来,她只恍惚听到她娘说什么“景言只能娶她”来着的话,但景夫人说话声音太轻了,她听不清。 林离睁着一双期盼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娘亲。林离和林姝一个娘生的,林姝娇艳,林离长得却更多是娇憨,各有各的风格,但无疑都是好看的。 林夫人此时看着自己最疼的女儿,这眨巴眨巴的眼睛,在她看来就跟小鹿的琉璃大眼一样澄澈可爱,虽不忍心让女儿失望,但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她感觉喉咙干涸地说不出话,不知怎么回答,便低头喝了一口水掩饰。 林离看母亲不说话,心里有点着急,忙摇着娘亲的手臂撒娇,一声一声娇声喊着“娘亲”。 十四岁的姑娘,旁人在这个年纪早就因为即将及笄,做不出这样跟幼儿般撒娇的动作。但是各家有各家的缘法,林府便是觉得女孩子就是娇滴滴的才可爱,稳重端庄有林姝这个大女儿撑场面了,林离只需要可爱就够了。 在这样的培养下,林离确实是一直按母亲的疼爱和期许长大的,林府所有人都觉得这样没有问题,这偌大的林府,难道还养不起一个林离?就算林离什么都不会,难道靠着林爹和林娘的地位,还怕给林离找不到夫婿,而当林离嫁人后,只要娘家不倒,只要林离会继续撒娇讨宠,难道林离还能过得不好? 这样的养女儿思路,可以说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对林姝的区别对待的话。 同样,如果没有林姝,林府和侯府的婚约确实会落到林离身上,林离也会因为没有林姝的对比,不显得那么一事无成,林离确实可以前半辈子被父母宠着长大,后半辈子嫁到侯府,被厚道的景夫人宠着,景言不像别的纨绔那样荒唐,他哪怕不爱林离,但是也会给林离应有的尊重和体面。 这就是林离的道理。所以林离那么讨厌自己这个姐姐,她觉得自己过得不好都是因为有林姝这个姐姐的缘故,而有过景言这个选项后,她再也看不上别的人了。 别的纨绔没有景言长得好,也没有景言的家世好,甚至连本人都没有景言有本事。而不是纨绔的京城天之骄子,也看不上林离这个要啥啥不会的花架子。 林离看自己娘亲久久不语,心中有了猜测,她却按捺着没有发作,反而低下头,等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 很早她就知道,不是一味地撒娇要这要那,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比咄咄逼人更有效。 林离抬起头,没发出哭声,却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一边哭,一边看到亲娘看到了自己的眼泪,还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娘,算了吧,我和言哥哥看来是没有缘分,姐姐什么都比我优秀,言哥哥选她是应该的。姐姐比我更会照顾人,言哥哥有她,以后想必能过得更好吧。” 林离说到这,还哽咽了一下:“只要姐姐和言哥哥过得好就可以了,作为妹妹我也很高兴的,他们过得好,我就也好。” 林夫人简直为她受了那么大委屈会那么贴心的小阿离,感动得要哭了。她的小阿离是什么小宝贝啊,太会为人着想了吧,自己那个姐姐当了官就了不起了,抢了他夫婿,他还觉得姐姐过得好,她就开心了。 她的小阿离一直以来都是那么贴心,每次都是她自己不好,因为不喜欢林姝那个冷脸,一旦不小心忘记林姝的时候,林离都会提醒说: “娘亲,这个簪子/头面/镯子/链子/琉璃杯/衣服/只给我买了,没给姐姐买,姐姐不会生气吧”。阿离就是太好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姐姐,她姐姐还觉得这个妹妹整天跟她争宠,自己妹妹都不会让让,可见从小就是个白眼狼。 虽然这些东西她最后也没给林姝买,但林姝都那么大了,有什么好给她买的,只会贪要妹妹的东西。像侯府这门亲事,本来就是侯府看在和林府的关系上才定下的,儿女亲事哪个不是看父母之命的,就这个林姝,真是从小就爱抢妹妹的东西,妹妹的夫婿也不放过。 林夫人本来想着这亲事景言强硬只要林姝,侯府明显也更属意林姝,想着要不就算了,给林离赶紧再找一个好夫君好了,林离明年就要及笄了,耽搁不起。 虽然这时候的她完全忘了自己另一个女儿。她就是在林姝及笄那一年强硬让林姝换亲的,丝毫没考虑过若林姝自己没什么本事,只是个普通的闺秀,在及笄那一年被退亲了会怎么办。 现在林夫人被林离这一说,又出离愤怒了,虽然暂时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是却又是在心里给林姝记了一笔。当然对于侯府,她是没胆子记恨的,对景言,也是认为对方是个好的,只是被林姝迷惑了。 这林离说的“算了,她没事”,成功让林夫人不“算了”。就跟从前那么多次她说的“只给自己买,不给姐姐买,不好吧”一样,林夫人原本还有点愧疚的心听了林离的话后,就会觉得自己对林姝够好了,从而感觉“很好”,便从未给林姝弥补过。 林离看到自己娘亲果然更愤怒了,满意地在心里笑了笑,但是脸上还是一副善解人意,“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样子。 林离便盘算着,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占,估计得先让姐姐得意一段时间了,等姐姐和景言定下来,定会来府上吃酒,等景言来了,只要她有娘亲帮忙,机会就来了。 那时候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因为是在自己家里,都是自己人,而林府和侯府又是多年的交情,想必不会说出去。 那个时候就要委屈你了,我的好姐姐,不过这个委屈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吞了,谁让爹娘都更疼爱我呢。 等生米煮成熟饭,谁还能有办法呢,侯府的都不是什么刻薄的人,虽然一开始进府可能不好受,但是候府的人也不可能苛待我,等孩子生下来了,谁还计较那点小事。 而对于姐姐,林离最是了解她,只要“脏了”的东西,就不要了。以前的父母也好,以后的景言也好,只要自己去抢,只要林姝一觉得“麻烦”,她就会自己退让开了。 林离既满意林姝这个“缺点”,因为只要利用好这一点,她几乎可以抢去姐姐拥有的一切。但是又嫉恨林姝这一点,她林离抢红了眼的东西,只是林姝不要了的东西,每次一想到这一点,林离就感觉林姝无时无刻不在嘲讽自己,让她只想让这个姐姐失去得更多,希望有一天能扒下林姝脸上这张冷静的面皮。 林离不知道现在的她,想到这一切时,脸上是怎样疯狂的表情。 她从小几乎是被宠着长大的,可能是天生,可能是察觉到林夫人喜欢撒娇卖萌的女儿,潜意识里就开始照着林夫人的喜好长大。她没有林姝智商那么高,但是看人眼色却是一把好手,从小利用这一点,她自认为过得比那个傻姐姐好多了。 但是自越来越长大,她发现自己一直被母亲宠着,什么知识都没怎么学,本应该情商很高的人,因为没有汲取过养料,越来越力不从心。 她虽学本领没有林姝快,但是若是当初母亲逼着她学,而不是放任她玩耍,她也能学会点什么的。哪怕不能和林姝一样样样精通,起码也能专精一样,也能知史通今,懂点道理。 但是母亲那么宠她,她能怪母亲吗? 她隐隐懂了母亲可能就是喜欢能讨她开心的人,所以她努力逗所有人笑。也慢慢明白,在母亲心里,自己什么都不用会,她觉得“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母亲将这些话奉为圭臬,认为女人只要会讨人喜欢,就能得到一切,所以她确实是按这样培养自己的。 但是林姝和她几乎是两样人,这个姐姐跟她不对盘,但是世界上最懂姐姐的人,不是什么景言,而是自己。 她知道林姝讨厌被人操控,讨厌哗众取宠,她喜欢靠自己的实力得到一切,而不是讨好别人。 母亲可能也是隐约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母亲的人生理念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推翻,所以母亲和姐姐不对盘。 但是,姐姐,你为什么知道学知识是对自己好,却从来不拉她一把呢,她哪怕多懂一些,现在也不至于…… 而母亲有了她这个贴心的“娃娃”,所以才“放过了”姐姐,不然有母亲的操控,林姝哪有现在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而自己呢,曾经天生下来,似乎就懂人情世故,本该很灵活的脑子,也越来越锈了。 林离对这个姐姐的感情很复杂,她和林姝像是两个对立面,她情商很高,从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学起东西来却特别慢。 而林姝自小智商很高,但是脑子却像是不开窍,自命清高,虽然有人叫这是傲骨,但是人活着总不能对谁都冷脸吧,有些人明明是能和谐相处的,姐姐一出场,就得和人家吵得下辈子不见面。 她既讨厌这个姐姐,又因为同有一个母亲,感觉心心相惜。 她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自然是有感情的,但是就和林姝不会耐着性子教她小时候应该学习一样,她也不会放弃对景言下手的。 姐姐,妹妹给你上一课吧,有些感情是要自己争取的哦,你要是不要的话,就要小心不要被妹妹抢走了。 —————————————————————————— 第二十四章 景夫人出了林府的会客厅后,在后花园找到了景言。两个长辈讨论孩子之间的亲事,景言不方便在场,便在后花园等着。 景夫人没卖关子,告诉自己儿子他的婚事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看着景言雀跃的表情,却道:“阿姝当初将林府的庚帖伪造了,也就是说之后两府互换的庚帖是假的,真的庚帖估计还在阿姝那,理论上你和阿姝的亲事还没有退,之后也并未和阿离结亲。你去问问阿姝,这真的庚帖在哪。” 景夫人看着景言一副“毫无预料到”的样子,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果然不知道这件事,本该为自己儿子的悲惨同情一下的,却没想到她脸上戏谑的表情,早已暴露她只想吃瓜的内心。 景言一听到这事,本只是震惊,原来他愧疚这么多年的当初去退亲伤害了阿姝的事,实际上根本没退亲?原来他担忧了那么多年的和林离的亲事,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原来阿姝一直是他未婚妻,而每次阿姝生气的时候都故意叫他“妹夫”,其实白白受了? 接着景言便是伤心,阿姝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是不是根本不想嫁给他。 好像确实一直以来都是他自说自话要和阿姝在一起,甚至连入赘都是他强硬要求的。 当初以为阿姝没有反应,应该就是默认了,也以为阿姝在朝堂上的反对,只是战略性反对。毕竟如果阿姝在朝堂上同意的话,可能引发自己父亲的针对以及别人的风言风语。但若是林姝不要自己入赘,自己非要靠上去的话,大家的视线就会在自己身上,不会议论阿姝。 虽然真的很爱阿姝,想要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感觉能为她付出一切,但如果阿姝真的不喜欢他的话,心也是会痛的啊。 景言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心里有疑问就会第一时间去解决它,绝不会将问题憋在心里哪怕一个晚上。 景言来到林姝自己的宅子门口,没有通报,就 *** 溜了进去,他想立刻马上见到林姝。 走到林姝闺房门前,他敲了敲,“阿姝,是我。” 林姝又为景言这不把自己当外人看的态度无奈扶额,算了算了,好歹知道敲门,没直接进来,她打开门将景言迎了进去。 用“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看着景言,却发现对方好像有点情绪低落,这是怎么了。 景言开门见山:“阿姝,今日我娘上林府商量我俩的亲事。”景言听了一下,想看一下林姝的表情,他其实想直接问林姝真的喜欢自己吗,但最后还是问了:“阿姝,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 林姝本来还为那个泡澡的晚上自己太怂而懊悔,决定下次见景言肯定得扳回一局的,本打算说“才不想和你在一起”的,却对上景言认真的表情,将这句话咽下去了,“景言,你怎么了?” 景言有点委屈:“我娘跟你娘商量我俩婚事的时候,发现当初两府交换林离的庚帖时,交换的庚帖是假的,真的在你这。” 糟糕,林姝简直想拍下自己的脑袋,这几年又是打仗又是当官的,完全把这事给忘记了。当初只是想给自己自己亲娘和林离添点堵,她也没意料到现在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之前只是一时不开心想着报复,仗着自己书画好,就伪造了假的庚帖。其实对于真的想结亲的人家来说,庚帖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是假的也随时能变成真的。所以她当时也没指望这么“幼稚”的举动能有什么实际作用,纯粹只是恶心恶心人罢了。 但没想到三年后,她勾景言的心会那么成功,侯府的支持也因为她救景言的举措变得那么容易,结果造成当初那一假的庚帖发挥出今日这么“突出”的作用。 若侯府认林离,那假的庚帖也是真的,若侯府不认林离了,那这庚帖是假的,就是最好的靶子,庚帖都是假的,婚事当然是假的。 林姝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一切,但是承认她当初干过这么幼稚的事,她会认?再承认她完全将这事忘记了,她会认? 于是林姝活学活用景言在自己泡澡看戏那一日的举措,只要自己先发火,景言的火气就追不上她: “庚帖是假的又怎么样,当初来和我退亲的不是你?当初我娘来侯府给你和林离结亲,你们府上没有同意?那时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林府女儿罢了,是我逼你们的吗?” 说到这,景言就有点内疚了。确实,当初是他先来退亲的,那个时候侯府也确实同意换亲了。 林姝一看景言表情,就知道这事成了,她再接再厉:“你还问我到底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当初和我说分手的是你吧?我还没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呢,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困难面前只知道退缩的逃兵吗?” 没算账还好,一算账林姝自己先气上了,还没跟他算账呢,景言这小子倒是好意思提,她大概知道景言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态,出不了“自己要死了,不想林姝知道,不想自己担心”之类的想法,但是他凭什么觉得这样是对她好的,她需要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不是“为了她好”,就自作主张做决定。 景言诺诺:“阿姝,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分手的,那个时候我的脑子大概进水了,只想在死前让你走得远远的,我好怕你看到我可怕的样子。” 林姝看到景言这样,无奈叹气:“我希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能如实告诉我,不要自己做决定。你觉得受伤的样子很可怕,但是你肚子都是我缝的呢,你问问看当时的军医,用针缝你的时候,我脸色变过没?以后也是,可能你觉得解决不了的事情,在我眼里可能根本就不是事。” 看景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林姝直白地再总结了一遍:“记住了,以后遇好事坏事,都直接告诉我,我不喜欢别人“为了我好”就瞒着我做决定,我希望两个人一起为未来的事情做决定,一起进退。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只能一起享福,不能一起吃苦的人吗?“ 景言马上 *** 摇了摇头,之前的委屈几乎忘光了。听林姝说“未来”,说“以后”“一起”,他真的好开心,阿姝的未来是有自己的,阿姝现在跟他说那么多,还不是因为想和他过一辈子,没有人会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讲那么多今后的相处的原则的。 景言在自己的脑子里完成了自我攻略:“阿姝,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景言很激动,脑子都是“阿姝,我想跟你白头到老”“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最后只是含蓄(并不)地说:“阿姝,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可以嫁给我,哦不,可以娶我吗?” 大概是那一夜的月光太美,也可能是那一刻景言的眼睛太亮,林姝在这样的眼神中迷失了自己,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嗯”了一声,而自己的唇瓣也被景言叼住了。 —————————————————————————— 第二十五章 这是一个很温情的吻,景言轻轻地舔舐着,林姝也温柔地回应着,没有用尽全力的拥抱,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呐喊爱意,只是互相在对方身上汲取温度。 虽然这个吻比起之前 *** 的吻,显得有点平淡,但是他们有点享受这样似是老夫老妻般的熟稔。 景言用自己的脸颊蹭着林姝的,感受对方皮肤的细腻,像是一只小动物乖巧地拿脸蹭喜欢的人。 林姝在这样的氛围下,不禁就心软了。算了算了,丢脸就丢脸吧,伪造庚帖换了这种事坦白了也无妨,便开口道: “当时得知母亲要将我们俩府的婚约换到林离身上,我一时气愤就将真的庚帖藏了起来,后想着单藏起来没多久就会被发现,就摹了一份假的换了上去。” 景言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摆弄着林姝的头发,他忽然感觉之前的焦虑完全没有了,现在无论阿姝解释不解释,他都不在意,只要阿姝心里有他,天塌下来都无关紧要。 林姝继续道:“换完庚帖,我也知道这没什么用,若两府真想给你和林离结亲,假的庚帖又有何要紧。后来你也知道的,我又忙着写文章,再便是去边关,以及回京后当官的事,早将这恍若幼儿闹脾气一般的举动给忘了。” 景言听到这,却听出来林姝强装冷静的声音下掩藏的窘迫。本来没多想,因着这窘迫反而突然心领神会了,阿姝是在为自己藏庚帖的行为害羞,还为这种行为掩藏的不愿自己和林离结亲的心情而害羞。 所以阿姝内心里一直是愿意和自己当夫妻的是嘛,她是希望自己和她的亲事能保持的,不愿意把自己让出去。她好几次表面上说不愿意嫁给自己,其实是伪装,甚至可能是不好意思袒露心声。 都怪自己当初说要退亲,让阿姝伤心了,才让阿姝一直心软嘴硬。要是当初不要想当然,觉得阿姝不理他就是不待见他,听信林夫人说的话来退亲就好了。唉,那日明明只是来与阿姝商量商量,谁知第二日就将退亲的事给定下了。 景言用额头顶着林姝,又亲了亲林姝的眼睛:“嗯,我知道了。” 林姝也亲了亲景言的眼睛:“这庚帖我给藏在我原先在林府的房间里了,当初藏得太好,后来搬家时也忘记带上了。” 听林姝这么问,景言笑着眯了眯眼睛,大概是这亲事总算可以尘埃落定了,“阿姝,幸好你之前留了一手,现在这庚帖可是派上大用场。只要拿到庚帖,我们当初的亲事就是根本就没有退,那时我们结婚也容易了。” 林姝瞥了景言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景言完全在那个眼神中看出她在说自己不要脸。 景言感觉亲住林姝的嘴,怕这张嘴里又说出什么让他心碎的话,现在这氛围正好,他可不想给破坏了,一边亲,一边道: “阿姝,我知道你当官不容易,像是走在独木桥上,稍有不慎,多得是人想拉你下来。那些人鼠目寸光,不知道你为这国家做了多少贡献,只在乎那点蝇头小利,或是读书读傻了,不愿意让女子出头。” 听到这,林姝心里像是被一汩暖暖的温泉包围着,景言他懂自己,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不容易。别看她每日像个战士一样,仿佛无畏任何人的风言风语,实际上,她也是个女孩子,希望有人能为她遮风挡雨。 景言抱紧林姝:“自你成为我朝第一个女官,之前都无这个前例,陛下虽支持你,但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个时候你不想有什么风险,我是能理解的。那就让我入你府上,以后照顾你,做你的男人。” 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景言低声下气给她入赘,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林姝点了点头。 景言看林姝不说话只是点头,却不想放过对方,非要她说出声。 林姝不肯,景言握住她的手。 景言这手原先只是宽大,指节又长长得好看得很。后来去了边关没怎么保养,又因为日日练刀练剑,变得粗糙了很多,也长了很多茧。 但林姝不觉得这样难看,反而握着这样的手,还怪有安全感的。 景言要她说出愿意和他结婚之类明确的话,不说话就不放手。 林姝用手锤着景言,被逼无奈:“我娶你,我林姝娶你景言,成了吗?” 虽是为了气景言,也故意用了“娶”这个字眼,但林姝还是为这样直白地袒露爱意给羞红了脸,她一贯不习惯这样撒娇的。 景言倒是满意了,他比林姝直白多了,他握住林姝的手:“阿姝,我爱你,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林姝听着这甜言蜜语,嘴上说着“油嘴滑舌”,心里却很受用。 先别提这两人又是怎一番打情骂俏,总之等俩人都平静下去,时间一共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最后两人终于讨论了一下正事,打算找个日子去林府一趟,将这庚帖给悄悄拿出来。 由于林姝自搬出府后,基本无事不会回林府,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打算将这日子定在候府约林府正式讨论亲事那日。 —————————————————————————— 第二十六章 这日便是候府约好与林府定亲的日子。 是夜,灯火阑珊,林姝作为林府女儿,早一步在府中等着。 她已经趁空去自己原先的房间,找出了她藏起来的真的庚帖。庚帖压在她房间沉重的床头柜下,这床头柜下有一处砖被她扣了出来,从小就被她拿来藏压岁钱,拿到庚帖的时候她就将庚帖也藏了进去。 自及笄以来,她便没怎么收到压岁钱了,且后面她自己私房钱越来越多,也就看不上以前藏着的这三瓜两枣,逐渐忘了这以前的“藏宝之地“了。 今日凭着技巧缓慢挪开床头柜,撬开地砖,看着原封不动的信封,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在她心中荡漾开。 信封上落满了灰,但是林姝并不在意,她用手帕擦了擦,开启了信封。 信封里装着几张大额的银票,小时候这么一张银票够她用好久。 每次她兑开一张,然后将零钱藏在褥子下,嘴馋的时候就捡一小角碎银,去街上买糖葫芦、辣豆皮、甜豆花、角糕、桂花糖、荷叶糖…… 这些小零食花不了多少钱,有时候一张银票兑开,她从年头花到年尾也用不完。 那个时候真容易满足啊,一点点快乐都可以开心好久。 林姝再抽出她藏在信封里面的庚帖,这庚帖代表的是她和景言的婚事。 小时候,对于景言这个未婚夫,只是习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一起捉迷藏,花园的每一处角落都有他们的影子;一起过家家,采青草、花朵来“煮饭吃”;一起玩“你抓我,我抓你”的游戏,整个后花园回荡着他们的叫喊声。 想到这,林姝不禁笑了笑,小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啊。 将庚帖和压岁钱收好,林姝将地砖和床头柜恢复原状。这里不再是她的家了,可能没多久,这个房间也不将为她保留。 她本想一直将这个压岁钱藏在这个秘密基地,只为了数年后再回想起时的会心一笑。但今后她估计越来越少回到林府了,这里一直不是她的港湾,不是她的归处。 回到会客厅,发现景言一家已经来了。景言朝她抵了一个眼神,林姝对他眨了眨眼睛表示“搞定”。两人心领神会,忍不住无声笑了笑。 看着林姝和景言眉来眼去的,林离用力掐了掐手掌心,却只是低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很奇怪的,竟出奇地顺利。 候府拿出原先林姝和景言定亲时的庚帖,笑眯眯地说当初误会一桩,但既然两个孩子婚约还在,又有救命之恩这种缘分,双方父母都同意,便在今日给两个孩子定下结婚的日子好了。 林府众人都很配合,林夫人也好,林离也好,都乖乖巧巧的,像是很同意这门亲事一样。林总督一人喜笑颜开的,口口声声叫着“亲家”。 真没想到,就这么容易,将两人亲事定在了半年后。 酒席快结束的时候,林夫人突然给景言敬了一杯酒,说是让景言以后好好对她的女儿。 这时候景言已经喝得醉醺醺了,但是岳母特意敬的酒,岂能不喝? 景言摇摇晃晃举起酒杯,和林夫人碰杯的时候,不知是景言手软没拿住杯子,还是林夫人碰杯时的力气太大,景言的杯子一个不稳,水往他胸口上洒了一大片。 林夫人立马抱歉地站了起来,责怪自己不小心,景言自是言明是他自己没拿稳,一番推却,林夫人热情地让丫鬟带景言去换衣服,景言来不及拒绝,丫鬟已经准备好更换的衣物站他后面了。 这衣物是林总督新做的还没来得及穿的衣服,他比林总督高,但是冬日的外衣,宽大点的款式给景言应应急,也没什么不可。但景言总觉得这准备未免过于充足。 景言脚上还是踉踉跄跄的,一副醉得不清的样子,但心里却提起了警惕,这丈母娘不会给他设什么美人关吧。 丫鬟领着景言来到客房,虽然候府一家言明不留宿,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林府还是将客房收拾了出来。 景言进入房间后,四处检查了一下,确认房间里没人,便打算速战速决,先赶紧将衣服换好。 刚脱下外衣,却发现这房里的熏香有点不对劲。 景言赶紧屏住了呼吸,自从习武后,他龟息的本事越来越好,屏息个小半刻钟是没问题的。 景言快速换好衣服,再假装被药迷倒,“咚”的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外面的丫鬟听到声音进来,却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淡定地将景言扶到了床上。 当景言以为丫鬟要对他做点什么的时候,又听丫鬟走远,将门阖上的声音。 景言睁开眼睛,怪不得今天这么顺利,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不过这种对付内宅女子的手段,拿到他这样为保护国家安全,受过各种反细作培训的边关将士身上,就有点不够看了。 景言推了推窗户,果然从外面封住了,但这不要紧。他掏出身上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着一些好用的小物件。 他先用小刀将窗户不起眼的地方捅了一个小洞,再用手扭了扭了竹筒,只见这竹筒就变成了一根管子。 他通过管子吸了几口窗外的新鲜空气,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便赶紧轻声躺了回去。 躺在那仔细听着动静,只听着一个人进来,之前那个丫鬟的脚步声留在门外,似是要守门。 林离是吃了解药来的,但是怕这解药不顶用,便打算先去熄了这熏香。谁知刚一低头,就觉得颈间一痛,人晕了过去。 看着来的人是林离,景言眼色一冷。 他打开门,门口的丫鬟听到声音,一转头却对上景言的眼神,正吓得想大喊,却被景言捂住了口鼻。 窒息的感觉传来,丫鬟脚蹬着挣扎,耳边听到景言冷声:“不想死就闭嘴”。 丫鬟忙点头,她跟着小姐干今天这事已经够胆战心惊了,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她哪敢不答应。 这时候的景小侯爷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平易近人的小少爷,她直到今日才想起,一个一刀砍了匈奴首领人头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没一点杀气。 丫鬟吓得几乎失声,景言让她背着小姐,她也什么都不问就背着了。 景言带着人来到这附近一处小池子边,这池子在一条干道旁,去林离的房间会经过这条干道,所以说林离会在这出现一点都不奇怪。 景言毫不怜花惜玉将林离丢了下去这池子只是路边的观赏池,下面铺着好看的鹅卵石,池子很浅,连膝盖都不到。将林离丢下去,林离上半身还趴在路边,小腿没入水里,安全地很。 林离被这大冬天的冷水一激,吓得叫了出来,人也醒了过来,在静谧的冬夜,这叫声显得那么突兀。 远处像是听到声音,有人正赶来。林离正想说什么,却看到自己的丫鬟吓得跟鹌鹑一样,景言的眼神也透着杀人般的冰冷,她直到自己太低估了景言,今日这事怕是不成了。 景言用眼神威胁了一番,跟丫鬟留下一句:“今日你家小姐走到池边,不小心崴到脚,掉进了池子里,我跟你们小姐没有见过面,明白了吗。” 丫鬟小心捂了捂自己咽喉,赶紧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听到人声越来越近,景言三两步回到会客厅,脸上没有神色,一点端倪不露。 林夫人听到动静已经赶着去了,剩下众人看到景言回来了,似是坦然的样子,桌上只有林离和林夫人不在,便也放下心来。 —————————————————————————— 第二十七章 林夫人匆匆赶去,见林离歪倒在路上,脚没在池子里,知道事情怕是不好。正想问怎么回事,就见林离泪落了满脸,不应声,便收了嘴,打算等下问问丫鬟。 那边候府一家和林姝也告辞回家了。 林姝回了府,洗漱了好一会儿,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歇下,被窝还没睡热乎,就听到窗外面有人在轻轻敲。 林姝不想动弹,但是外面隔一会儿敲一声,烦的她没办法,只能去开了窗。 窗一开,就跳进来一个大小伙,果然是景言这个大半夜不睡觉的家伙。 林姝打了一声哈欠,看也没看来人一眼,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就重新窝回了被窝里。 景言却兴致勃勃:“阿姝,咱俩终于要成为一家人”,看林姝没反应,他还凑近人身边,推了推:“阿姝,你咋没点反应,你不高兴嘛”。 看自己不回答,景言还揪着不放了:“高兴,高兴,行了吧”。 景言看对方有回应了,就满足了,他憋了一肚子话要跟林姝说:“阿姝,你就不好奇我去换个衣服怎么换了那么久?还有你可知道林离后来闹出那么大动静是怎么了?” 林姝暗地里给了一个白眼,不就是林离想搞幺蛾子,被景言给收拾了呗。 不用林姝配合,景言就继续道:“我去换衣服的时候,好家伙,一进门就给我发现这屋子里熏香里掺了 *** ”。 看景言得意的小眼神,林姝接话:“然后你一眼看破天机,没中招是不。” 景言给了林姝一个“还是你知道我的本事”的眼神,继续道:“可不是,这点小伎俩还想难住我,我三下五除二识破敌人的机关,擒贼先擒王,一下把林离给拍晕,这不就搞定了”。 林姝听得有点汗颜,听到这,她当然知道林离想搞什么把戏了,但凡一个正常人家的郎君,喝了那么多酒,有被特意下了 *** ,可能就遭不住了。 更别说,这哪个正常人能想到定亲当日,岳母会使计将女婿往他小姨子床上拐,这但凡是个脑筋正常的人家都干不出来这事。 所以这计谋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换个人,或许真能成。到时候人晕了什么都干不了不要紧,这要狠的下心把俩人衣服一 *** ,再不要脸一点,在定亲这么多人在场的日子里,将这事揭开,恶心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但谁让碰到的是景言呗,他三十六计都使上了,完全拿对敌人的法子对林离,想到这一点,林姝就想笑。 但是不得不说,景言这样做让她很受用。林姝也没发现自己对景言的信任已经超乎了想象,今晚她几乎没怎么担心景言和林离会发生什么,完全是没心没肺就打算睡的,对林离后来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好奇心。 但是景言很得瑟:“林离晕后,我就给她扔池子里了,放心那池子还没小腿高,安全得很呢,我可不想得罪咱妈”。 林姝瞪了景言一眼,登梯子上墙了还,这改嘴还挺快。 景言龇着牙一笑,黑夜中这大白牙晃的人看着心烦。 林姝一手拍开景言的脸,“我说呢,怪不得饭桌上一家子都没闹腾,原来在这打算着”。 景言接住林姝的手,顺嘴在她手上亲了一口。 林姝收回手,嫌弃地在景言衣服上擦了擦。 景言不满意地在林姝脸上亲了亲,林姝不想给亲,躲了躲,却被景言拿手摁住了脸,俩人一番闹腾。 景言道:“这样也好,这段时间估计岳母会很配合我俩的亲事”,景言傻笑着“嘿嘿”两声。 林姝对景言傻乎乎的样子不忍直视,转过身留给景言一个 *** 。 景言看着林姝暖融融躲在被窝里,有点不甘心,便两三下将外衣外裤一脱,林姝还没反应过来,就钻进了林姝被子里。 啊,这死鬼,冷死她了,林姝转过身,想将景言踹下去,却被景言一手握住了小脚。 景言摸索了两下林姝的脚丫子,直摸得人起鸡皮疙瘩,景言轻松将人揽进怀里:“媳妇儿,真想早点跟你住一起,这样我就不用半夜 *** 回去了”。 林姝想推开人,但知道这也没什么用,更不用说计较什么“媳妇”的称呼了,但别说,两个人挤在一起,还真暖和了很多。 林姝不客气将冰凉的小脚往景言大腿上一贴,看景言冻得一哆嗦,眉间染上一抹小得意。 景言却不在意,揽着媳妇往她脸上香了一个:“媳妇儿~”,眼睛却只往林姝嘴上瞧。 两人打闹一番,就凑在一团你亲亲我,我亲亲你去了。 景言和林姝这边和谐的不得了,林离那边却有点惨淡。 林爹知道林夫人和林离干的好事后,脸色很不好看,虽然他在林离撒娇索要什么的时候,几乎都是满足的,但这不代表他没原则地宠这个女儿。 在他眼里,两个女儿是一样的,只是林离比较“娇”,林姝比较独立,后来林姝帮了他很多忙,是个有出息的,他也高兴。 要是林离这母女的事真成了,这让他以后怎么有脸出门,他都无颜面对老侯爷了。 他知道自己夫人偏宠小女儿,但没想到这么荒唐,当初夫人一意孤行要将林府和候府的亲事换到林离身上,他就觉得不好,人非草木,这阿姝和景言小子多年未婚夫妻,怎么能说换就换? 但是听妻子说景言心里也中意阿离,又说阿姝不喜欢景言,不如换成阿离更好,见后面候府的人也同意了,他也就作罢了。 但没想到,事情后面兜不住了,妻子才跟他坦白其实当初这事完全不像是妻子说的这样,阿姝和景言这俩孩子,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知道夫人和小女儿可能不服气,但定亲前也没见俩人闹腾,还以为她们接受了,谁知道竟是干出这种糊涂事。 这事虽然没闹大,但估计两家都知道了,林总督感觉自己脸 *** 辣的,但这是他自己夫人和小女儿干的,他能怎么办,兜着呗,少不了一番赔礼道歉。 这一晚上,林夫人和林离真是过得水深火热。 林夫人自结婚后几乎没受过什么委屈,她男人虽然不体贴,但没给她找姨娘,她也没庶子庶女的烦恼,一进门就生下个大胖儿子,后来便是林姝有才,林离娇憨。 可以说,林夫人这命是真的好,所以她坚信女人只要漂亮可爱,找个好夫婿就能过好一辈子,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说林夫人有什么烦恼,那都是她自找的。 今儿这事,算是自己夫君最给她没脸的一次,但她实在没什么底气闹腾,只得讪讪挨训。 而林离就不好受了,信誓旦旦以为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怎么可能对送上门的女人推拒,谁知道给她碰上一个愣头青。 那人还直接给她扔冰冷的池水里,从没有男人敢怎么不给她脸。 还有今天父亲骂她骂得那么难听,母亲都没怎么护着她,林离简直太生气了,没了景言,她可怎么办啊,哪还有别的好男人能比景言还好,能让她后半辈子过得顺遂得意的。 林离这前半辈子靠父母,后半辈子靠好夫君的计划,是节节败退,只能指望自己娘亲再给她努力找找。 —————————————————————————— 第二十八章 正是盛夏,蝉声鸣鸣,荷叶微风。 林侍郎府上人来人往,都在为今日林姝的婚事做着最后的准备。 这林侍郎最近真是风头正盛,先是传出之前广受文人墨客推崇的白羽先生就是林侍郎本人。林姝写奏折也没特意避开当初以白羽先生为命写的文章所用的字体,但是她当官以后大半年也没人知道她就是白羽先生,后来自个儿也逐渐忘了这事了,谁知现在却突然爆出来。 再是之前林姝献上去的番薯、土豆、棉花得到试验,发现真的能行,便开始推广给百姓。今夏为止,这番薯土豆得到大丰收,可乐坏老百姓了,百姓重视土地收成,尤其之前的灾年惨状历历在目,这高产作物代表的都是命啊。 林姝在百姓心目中,那可是顶顶的好名声,这可不,听说林姝要结亲了,大半个月前,就天天有人来添礼。 一番收拾,林姝可算是出门迎亲去了。 林姝骑着高头大马,没戴盖头,却戴了一副红宝石的头面。 这头面中间一颗老大的红宝石,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两边带子没有繁复的装饰,这设计唯一的亮点就是——这带子是由一颗接一颗的红宝石连成的,每一颗都一样大小,颜色一样纯正,只比中间那颗稍小一点。有钱人的首饰就是这么单调又富贵。 那“带子”下是一根一根流苏,这不过这流苏也是由一颗一颗红宝石串成,林姝一扭头,这宝石撞击宝石,叮叮咚咚好不动听。就没一次性见过那么多红宝石的,估计这全京城能找来的红宝石都用在这次婚礼上了。 林姝带着这头面,眉毛是大气的剑眉,她以往会故意将眉毛修细,后来当了官,人也越来越英气,这眉毛便让它野蛮生长,后来却发现这样也挺好看,配上大眼睛和高鼻梁,看着就精神。 林姝浓眉大眼,挺直腰身坐在马上,红色的衣袍,红色的宝石头面,一出来不仅让老少爷们看直了眼,也让各家闺秀小姐看得眼睛亮亮,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感觉林姝姐姐好帅。 林姝骑着马,来到候府接景言。景言毕竟不是女子,不用父兄背着出门,他自个儿大大咧咧走了出来。 景言今日打扮看着真妖,他也没怎么妆点自己,就戴了一个抹额,抹额中间是和林姝头面中间那颗一样大小的红宝石,抹额上用金线银线绣了暗纹,正面看不出图案,但是人一走动,便能看见金银线在阳光下流转的光芒。 抹额间缀着无色透明的宝石,听说是外域传来的一种极贵的“钻石”,由于整个抹额颜色统一,所以看上去不繁复,反而显得人越发尊贵和精致。 景言大概是天生肤白不易晒黑,之前在边关晒成小麦色好不容易看着成熟不少,但这大半年在府上好汤好水滋补着,又 *** 回来了。今日脸上只涂了个红唇,看着就跟要摄人心魂的妖精似的。 林姝迎着景言,两人一起骑上马打算回她的侍郎府。两人身后却是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抬着“嫁妆”。 这候府也是大气,说是入赘就入赘,大大方方抬了几条街的嫁妆。而林府原本给林姝准备的嫁妆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两府一合计,将林府的“嫁妆”也一起抬上,在结亲这一日一起抬进侍郎府。 这两人的嫁妆一起抬,可不是一件新鲜事,这抬嫁妆的队伍都能绕京城半圈了。 百姓也是好笑,不知是来凑热闹,还是来感谢林侍郎,或者感谢当初景言一刀劈下匈奴首领头颅的,你一把小葱我一把蒜,你一只鸡我一匹布,往抬着的嫁妆上面扔。 最后这嫁妆是越抬越重,这礼是越送越多,累的抬轿的人手脚都直打颤。 好不容易到了侍郎府上这席面摆的是真的多。林府和候府打定主意要拿两府的亲事给这前几年的灾情冲冲喜,再加上之前便有百姓来添礼,便给侍郎府沿街都摆上流水宴。 今日见到这民众热情的盛况,两府大手一挥,加席,能摆几桌摆几桌,让百姓都沾沾喜气,谁来都能吃,饭菜管够。 最后连皇上都来了,激动地老百姓一齐鼓掌。 圣上好久没见到这样君民同乐的场景,他当初说好,若是景言能说服两府长辈,他就亲自赐婚。果然,皇上说到做到,不仅赐婚了,还在结婚当日来当主婚人。 热热闹闹拜完天地,不像是别人成亲都是新娘在房里坐着,林姝和景言成亲是两人都出来敬酒,每一桌都说说话,敬一下酒,虽然只是沾沾唇,但那么多桌呢,大家都理解。 最后月上中天了,这酒席才散。小厮们将人都安全送回府,丫鬟们该收拾收拾,众宾客也高高兴兴回去了,景言和林姝一圈敬下来,也累得够呛。 两人互相扶着回了房,总算能躺下休息一会了,外衣都不脱就瘫在床上,被花生莲子硌了一身也懒得动弹。 稍躺片刻,算是恢复了一些,自己府上没长辈就是这点好,没人来闹洞房,回房了便是自己想怎么做主就怎么做主,闹洞房那些繁杂的礼俗能免就免了,什么吃生饺子生不生之类的,还不如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 于是,俩人在房里美滋滋吃起了鸡汤面。 这鸡汤一点油都没有了,汤汁清澈,几根面干干净净在汤里飘着,绿灿灿新鲜的青菜,让人看着就有胃口。汤上摆着撕成一条一条的鸡丝,景言和林姝这时候都饿了,每人干了两大碗。 吃饱喝足,烛光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俩人这时候才有心情搞搞情调,端起酒杯,打算保留下洞房最传统的礼俗——喝交杯酒。 交杯酒一喝,凑近的俩人越发感觉热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不觉就亲了起来。 这俩人虽然累,但是应付客人是应付客人的累,这洞房的另一种累,还刚开始呢。 屋子里暖香融融,屋外莺声燕舞。 海清河晏,万事遂意,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