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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s Irdische Leben-Anne Schwanewilms

“面包烤好了

孩子已躺在棺材里”

我在八月底的一个馥郁的午后坐在床上读 *** 的诗——对, *** 的诗,那是夹在碟盒里的一张长长纸片,翻译着 *** 自己填词的“旅人之歌”;听摇篮曲一般的恬美溢开在四个角落,我想到一个词来形容这样的旋律——“深刻的晶莹”;这些艺术歌曲时而又有些谐谑的,但是不肆意,不猎奇,不把美浮于表面。

而我知道且仅知道 *** 是一个苦痛的灵魂。世人皆道如此; *** 几乎要变成死亡的代名词。我听说他的交响宏伟无比,从大地到巨人;我听说过他的分裂和苦痛几乎是密不透风的网,他遭受过世人难以形容的悲剧;他是天才,他从不被理解。可我没有想到他这么有诗意啊。我看见田野的风铃草盛开,看见神采奕奕的蓝色瞳孔,看见花儿像下雪一样落在他身上。

我说,这就是个诗人啊。

Mahler - Urlicht

“亲爱的主将赐我一丝微光,他将照亮我的路,永恒的幸福日久天长。” *** 的“原光”,并不作为一首艺术歌曲而出名,大多数乐迷所了解的就是它作为 *** 第二交响曲的第四乐章,由女低音独唱带来庄严肃穆却又简朴的旋律。但其歌词选自德国民歌集“少年魔号”, *** 也将这些短诗谱成了歌曲,也进行了改编。旋律在光明之中安静祥和地上升,无论是交响中的管弦乐伴奏,还是宽广的女声,或是钢琴改编的优美旋律,都弥漫着宁静,没有涅槃前的挣扎。崭新的小调旋律浮现,长笛吹出带有一丝异国风情的悬疑感,随即小提琴奏出的乐句是我觉得原光中最美的:像是有一丝柔情的婉转,后来才想到那理应是不太容易表达的抑郁。

这样一个歌集的描写沉重而又现实:恋人因为征战而分别;战场上号角冲天;孩子饿死在母亲的怀里;天堂的酒神歌唱;牧师向鱼儿布道(而这些都是德国的民谣?)。欢愉轻快的主调音乐,在情感的抒发之外相当的具有可听性,俨然一派介于古典和浪漫之间的氛围(我竟然觉得风格和舒伯特相当的接近),而不是20世纪初惯有的疯狂和混乱。听多了人们说 *** 疯癫,竟然有点惊叹于这些歌曲中的绚丽和执着。

“少年魔号”里面最 *** 的一首我认为是“尘世的生活”。和前一首“天堂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尘世的生活”是一曲黑色幽默。饥饿的孩子不断要面包吃,而当母亲做出面包来孩子已经离世。女声的半音下行壮烈又悲哀,钢琴伴奏洪水一般的跑动不时参杂着些许明快的旋律,不断抖动的小二度增添悬疑气氛。他对于战争的控诉和人性的歌颂,不由让我觉得他似乎仍然站在光明的一边。

当我们仰望这位一个半世纪之前的大师,会发现他的作品除去交响乐之外大部分是艺术歌曲,流露着不可磨灭的民歌元素。奥地利人眼中,他是波西米亚人;世界眼中,他是个漂泊的犹太人。他的大女儿在五岁时夭折;他受困于婚姻和家庭,用疯癫回应这个世界的漠然。不过万幸,他离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

他是诗人还是歌者?这敏感而绮丽的表达,又难以让我们与他找到共情。

“旅人之歌“——常常被当成 *** 的独白——讲述着一个千篇一律的爱情悲剧。作为 *** 亲自写词谱曲的歌集,很难不将它和 *** 和女高音Johanna Richter失意的恋情联系起来。

“当我仰望天空

我看到她蓝色的双眸

啊 悲伤

当我走在金色的田野上

我从远处看到她金色的秀发

在风中向我挥手

啊 悲伤

当我开始做梦时

我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啊 悲伤”

Lieder Eines Fahrenden Gesellen III Ich Hab Ein Gluhend Messer

一开始的音型就感觉到急促的呼吸弥漫,却不是像“魔王”那般可怖的冲击,而是有力却有所保留。钢琴晶莹的音色渐渐隐退在背景之中,女高音划过长而凄的乐句。旋律前行到某一句忽然以一种悲哀的情绪急促上升,像是有什么东西难以表达,低音奏出沉重的脚步,一同奏出激烈耀眼的火花。

这是哪一句呢?是“日夜不眠不休”,还是“啊 悲伤”,还是“我愿躺在那黑色的棺木里”?

“请不要歌唱 请不要绽放”

“没有人跟我告别 爱与悲伤是我的同伴”

“悲伤 它是充满妒忌的宾客 从不休息 从不懈怠”

*** 的爱情是悲剧的,但这样的悲剧却不局限于爱情。“当 *** 出嫁时”,轻而悲哀的女声如流星般划过,柔软而遥不可及。他若要讲述悲情,则有一万苦水可以倾倒。可是若他是没有见识过光明的人,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生活在黑暗之中呢?

“清晨我穿过田野”,是旅人之歌中的第二首。“熠熠生辉 色彩斑斓”,作者穿过田野,流动如水的大调音阶,似乎要把这田园的景致和飞鸟的啼鸣完全吐露。

这难道不是生命的华彩? *** 所做的,仅仅是用美好的事物去反衬苦痛吗?当“我有一把锋利的刀”升高一个八度的华丽琶音, *** 而高昂的歌声冲破天际;当这些哀伤的歌词从双唇之间被唱响,我们听到的不是撕心裂肺的绝望,而是更大的勇气和礼赞。 *** 终其一生在追求天国和永恒,但我听他的歌曲,不是肃穆超然的沉思,不是倔强的斗争,而是灵感的,生命的,新奇的力量,是世俗的美感。

*** 是撕裂的吗?是怪诞的吗?他本理应是这样,但我说, *** 是美的。

我才想到,也许他就是在歌颂美好啊。

正如这“旅人之歌”最终的独白//

“我不知道生活如何继续

但所有的一切再次变得美好

所有的一切 爱与痛苦

世界与梦想”

弗雷德里克·吕克特,比 *** 早一个时代的德国诗人,对于东方颇有研究,曾经将《诗经》和《古兰经》翻译成德文。 *** 选用他的诗谱成了一集《吕克特之歌》。

“请不要看我写歌…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们如何形成。”“吕克特之歌”的第三首,是一首诙谐的小调:这般的腼腆与羞涩倒是让我觉得十分的像 *** ,这个有点木讷的犹太诗人,手捧鲜花,看他谱出的这些曲调,真挚而动人的歌词讲述着春天的芳香和对于爱恋的渴慕。

最“ *** ”的一首诗 “我已消失在这个世界”,总算回到了着 *** 的central theme: 从这个世界的解脱。女声一直都飘忽,几乎是自语式的独白,而不再具有这个世界的语言的模样。稀疏前奏中,音符拼凑出五声音阶的安详,直到女声高昂的抒情,才渐渐听得到流动的旋律。

Ich bin der Welt abhanden gekommen

“我安息在宁静的王国 独自生活在自己的天堂”,人们说这就是 *** ,出世而不幸的 *** 。可是为何这宁静的王国就一定是天国呢?而与之相反,他确是热爱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探讨死亡,并不是将死亡当作终点,不是人们毫无目的向前冲的方向;死亡也更加不是起点,不是一切可以从头开始的失乐园;死亡仅是驿站,像乐章间的休止符,只是不经意路过的沉默和看似有心的一些痛苦,实则悄无声息呀。

“世人是否以为我已离世

我无法知道答案

但我不否认

对这个世界而言 我确实已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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