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嘉峪关:胡人到此下马,此关横分东西。
公元十六世纪的河西走廊,一个一心想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土耳其人,跟着一队商旅跋涉在戈壁大漠之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被称习惯性称为“契丹”,实际上已经是大明帝国的中原大地。
漫长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两段绵延不绝的山脉尽头,那仅有的一小块平原之地上,坐落着一座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方圆山脉千百里,仅有此关可通行。
他们这些商人,并不能通过此关全部进入大明境内,能进入一半就算不错了。离开大明的土耳其人继续游历,在1560年的君士但丁堡,遇到了荷兰人白斯拜克,并将这一段梦幻般的旅程对他进行了活灵活现的讲述;1562年,白斯拜克又将这一奇闻记录在了其与友人的通信中。
这封信被记录在了亨利玉尔的《古代中国闻见录》中,成为了西方关于遥远东方的“大汗之国”又一份美丽的掺杂着想象与误解的记忆。最后又被我国史学家张星烺编入《中西交通史料汇编》中,从而变得在国内也广为人知:
旅行多月,蹬碟甚劳。终乃抵一小隘,契丹国边境之关塞也(张星烺注:似即嘉峪关)。其国大部分皆为平原内地。近关处有连山,崎岖危险,不通行人。仅此一隘,可以通行。国王遣兵驻守之。商贾至者,皆须报告运载何物,自何方来及人数若干。
那座胡人到此下马的关隘,就是我们无比熟悉的嘉峪关,也是西域诸国进入大明帝国的必经之路。
它当初只是一座夯土筑成的小关隘,无城楼垛口,随着明朝对于西北方向防御的加强,隶属于肃州卫的嘉峪关与长城、烽燧、墩台等,一起构成了大明帝国西北第一战线。嘉峪关逐渐成为后世的“天下第一雄关”,也成为了胡人进入中原之前,停留在记忆之海的永久难忘之回忆。法国历史学家阿里·玛扎海里曾对嘉峪关的位置重要性写道:
中国人筑了一座严密防守的堡垒,配有城墙和壕沟。它们一直向纵深方向蔓延数月行程之远的距离,保护着 *** 。
这一座雄关,横断了西方和东方。因此《明会典》说:
嘉峪关外,并称西域。
一、此关横断东西
大明洪武五年,宋国公冯胜下河西,与嘉峪山西麓置嘉峪关,正当黑山与祁连山之中。之后,随着明长城的陆续修建。
乾隆《甘肃通志》记载:
嘉峪关,在州西七十里、嘉峪山西麓,明初置。洪武五年,冯胜下河西,以嘉峪关为中外巨防,西域入贡路必由此。土城周二百二十丈。
长城绵延的线条与嘉峪关刚强的落点,使得此地成为横断东西的天堑。
很多人疑惑:为什么外敌入侵就一定要硬碰嘉峪关呢?绕个道不就得了。
一副 “嘉峪关防御体系图”能够很好的解决大家的疑惑:
嘉峪关正坐祁连山脉与黑山山脉之中,再用关南长城连接祁连山脉的文殊山,关西长城连接黑山,并且,在文殊山与黑山的堡垒中同样驻扎有精锐边兵,背靠天险、以逸待劳,就等着关外之兵一头撞来。
《太祖高皇帝实录》:
洪武五年九月乙巳,丁酉,征西将军宋国公冯胜等自甘肃班师至京。
冯胜这一退,千秋功过且不论,至少在当时,务实的朱元璋不会有太多责备。嘉峪关以外,属于朱元璋印象里的蛮荒之西域。
他认为,嘉峪关,中华在东,蛮夷在西。
因此明人高岱曾言:
高皇帝定陕西、甘肃诸镇,嘉峪关以西置不问。
这就是嘉峪关,明代人眼中的天堂在东、地狱在西。
二、六百年来嘉峪关
自洪武五年冯胜筑夯土城,到嘉靖十八年翟銮奏请修边墙、立墩台,再到清朝的变边防重镇为关卡,再到如今的“天下第一关”雄立依然。
2018年春节联欢晚会,约九点半,一副叫做《丝路山水地图》的古代山水绘画,缓缓在亿万全球华人面前展开。
这幅绘制于明朝的宽59厘米、长30米的巨幅山水地图,绘制了从明朝到天方(麦加)的数百个经行之地,见者无不目眩神迷。
这幅巨幅山水地图的“万里长征”第一站,就是独挡两山之中、横断东西之途的嘉峪关:
在明人的思想里,出了嘉峪关,才是真正的西域。因此,将嘉峪关作为这幅又被叫做《蒙古山水地图》的漫漫旅途第一站,是一种必然。
这种必然,并不是孤立。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嘉靖时期纸本彩绘,《甘肃镇战守图略·附西域土地人物》图册中,嘉峪关依旧是一切的起点。
在这幅“甘肃镇战守图略·总图”中,最右边的嘉峪关依旧以独挡两山、横断中西的气势,开启了西域那绚丽多姿的山水、城池与人物。
而在“甘肃镇战守图略·肃州图说”一图中,嘉峪关则与四通八达的驿站、隔山相望的墩台一起构成了明朝河西地区军事第一要地的严防死守。
数百年后,当林则徐因禁烟而被贬伊犁,路过嘉峪关时,情难自禁,作 “出嘉峪关感赋”
严关百尺界天西,万里征人驻马蹄。 飞阁遥连秦树直,缭垣斜压陇云低。 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 谁道殽函千古险,回看只见一丸泥。
林则徐看到这座自古被认为横断中西的嘉峪关时,一定百感交集。
敌人,的确来自西边;但是他们却没有从嘉峪关破关而入,而是从东边的海岸线上长驱直入。
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