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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活着》电影观后感(活着 电影 张艺谋)

  电影作为一门只有百余年历史的年轻艺术门类,总是用极大的野心和 *** 试图去讲述时代的故事。

  与文字的悠长不同,电影中的历史,总是如此形象而又倏忽。

短短数小时,几十年甚至百余年上千年的漫长时间长河,就在光影交替之中飘然而逝。

  待到片尾字幕出现,周遭重又亮起,则“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最近,高口碑电影《椒麻堂会》在影迷圈子里,以一种隐秘的方式被传颂着。

  热度很高,连续2周占据豆瓣热榜第一。

凡观者多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年度华语第一”,“今年华语最佳”……

  而暂时没有渠道目睹真容的人,则只能靠着豆瓣页面的海报和简介脑补:

  这是一部类似《霸王别姬》,《活着》或者是贾樟柯的《站台》那样的“电影史”。

影片以极具形式感的方式,描绘了一出以川剧团中一位丑角的人生坎坷,从而连接和渲染出20世纪30年代到80年代的中国图景。

  影片的整体基调用片中英文字幕中的两个词来说似乎非常合适——

Maniac and Melancholy.

  癫狂的,悲凉的。

  01、

  作为邱炯炯的首部剧情长片,《椒麻堂会》有着“川剧小丑版《活着》”之称。

  故事灵感来自于他的爷爷:著名的川剧丑角演员邱福新。

说这部电影是一部历史长卷云云太重,它不过是一个人在“阴阳割昏晓”之间,举重若轻的历史闲话。

  成长在川剧世家的邱炯炯,从小就对丑角的含义,有一种深刻的痴迷。

  甚至喜欢的导演和演员也都是像卓别林、巴斯特·基顿这样默片时代的名家。

这些人物总体的特征,就是导演在采访里说的:活泼、豁达而苍凉。

  一面游走世俗,一面冷眼旁观。

  带着酒神的狂欢淋漓,嗔笑世人世事,竟比戏子的戏,还要癫狂。

  影片的第一场戏,便是奈何桥上的死亡。

年老的主角邱福在迷雾中游荡着,遇到了骑着三蹦子,来接他的牛头和马面。

  他们奉阎王之命,来接阳寿已尽的邱福,从乐山到鬼城酆都,投胎转世。

  在通往鬼域冥界的黄泉路上,有一个地方,专门供不愿意喝孟婆汤投胎的人歇脚。

在此处,邱福遇到了前来欢迎的故人驼儿:“听说你死了,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肉体的死亡,很多时候都是遗忘的前奏,为了延宕这遗忘的降临。

  邱福,或者说是邱炯炯,再一次讲述。

邱福的老汉,是个戏班子里的武生,某天居然因为唱戏过猛,而死在了舞台上。

  带着弟弟改嫁的母亲,把邱福送到了“新又新”戏班子里,也就是抛弃了他。

  这个戏班子,是一位外号“麻儿”的刘师长养着的,想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名人名言,这戏班子就叫了个“新又新”的名。

但“新戏从来演旧事”,这“新又新”,在接下来的半个多世纪里,却“旧又旧”。

  社会并不是由一个个个体组成的,而是由各种各样的社会身份组成的。

  “戏子”这个身份,在1930年代到1980年代,注定是要跌宕的。

一开始是 *** 时代,后来是农民能够站起来;

  三年饥荒时,邱福和妻子为了养活捡来的小女孩,需要从厕所里捞蛆虫,烤干了碾成粉充了水给孩子补充蛋白质;

十年浩劫中,邱福和师兄弟们又是典型的牛鬼蛇神,自然要戴高帽受批斗的……

  满清覆灭,民国建立,袁张复辟,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朝鲜战争……从奈何桥到修罗场,人间悲苦,你方唱罢我登场。

《椒麻堂会》中虽然有一条历史的叙事线,还有一条游走阴间的空间线,但实际上影片的叙事性非常低。

  它像绘画,像戏剧,却很不“电影”。

  好像导演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利用电影强大的、无与伦比的叙事能力,把观众带到一个如泣如诉的故事里。

  它只是想让观众远远地看着,然后记住。

  02、

邱炯炯曾说“形式是我的语法”。

  《椒麻堂会》无疑是一部形式感非常强的作品。

  它并不是在讲述故事,而似乎是在历史长河中,撷取一个肖像和画面,进行压缩、打磨,最后制成“时间晶体”,以供观众珍藏铭记。

所以,在片中那些看似无比夸张、失真的人物面孔与场景中,似乎凝结了无数人在数十年中的遭遇。

  即便肉身已死,不喝孟婆汤,就不会遗忘。

  邱炯炯向来就很喜欢这种充满黑色气息的审丑式的美感,这一点从他之前的记录片作品《姑奶奶》中就能看出。

2022年6月,他在北京798艺术街区以《椒麻堂会》为题,做了一个艺术展,展上的绘画作品,同样具有“丑角”气质:黑色,诡异,清醒,嘲讽。

诡异的画面,缓慢的运镜,没有明显的时间节点,没有明显的因果冲突,加上方言对白……

  所有这些都使得《椒麻堂会》有点劝退。

  但沉下心来仔细看,就会发现形式上强烈的美感。

  影片舍弃了通常历史叙事时的现实主义,而是采用川剧叙事。

精巧的戏剧开场,以及浅景深的调度、正面构图和充满运动感的平面构图,都使得这部电影像极了长卷画和戏剧的结合。

  而在川剧这种形式之外,邱炯炯在电影里也辐射了其他的媒介形式:

  比如用来分段的戏词,建国后为了教育戏子,让他们用幻灯片讲讲 *** 的危害。

还有片中出现的斯坦尼拉夫斯基的名作《演员的自我修养》,让人隐隐绰绰看到周星驰的影子……

  厚重的历史,在充满舞台感和间离感的空间调度,以及精致的画面形式中,被无限推远。

戏剧冲突,被刻意避免,人间的癫狂冲突复杂和苦难,似乎被削减得只剩下一层外壳。

  至于内里意蕴,全由观众定夺。

  由此,在片子被无限简化的叙事与繁复的人物形象设计和空间假定性设计之中就有了强大的张力,用柔软的刀,指向沉重而近乎被遗忘的历史。

其实,《椒麻堂会》在空间设计和形式上的用力,有一种过犹不及之感。

  这部电影是邱炯炯一张张图画出来、在不足400平米的旧工厂车间里,近乎手工制作出来的电影。

  空间和形式是最好完成的东西,只要下功夫就可以让人印象深刻。

就像我们今天可以在两小时的飞行时间中,辐射中国的大部分地区,但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无法回到上一秒。

  时间上的失去,才是真正的失去。

  所以,影片形式上的实,是为了让我们去补足叙事上的虚,去铭记,去反思。

在这虚虚实实之中,便构成了戏子台上台下的生活,和世人熙熙攘攘的庸常。

  所以,导演在采访中才说,“我想表述的核心是,不能遗忘。”

  03、

  《椒麻堂会》的导演邱炯炯,一个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有些陌生的名字。

尽管他的过往作品质量都还不错。

  最初看到这个名字还是通过一部名叫《姑奶奶》的纪录片。

  本片以 *** 者樊其辉为主人公,让他在镜头面前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 *** 又真诚到近乎字字见血。

其实从这部片子里就能看出导演的风格,即一种沉浸在影片中与故事双向浸润生长的风格,厚重而又轻盈。

  他作为摄影机后面的观者,似乎就像台下的戏迷一样迷恋着画面上的“角儿”,或者说是“说书人”。

其他的主人公也同样如此:《黄老老拍案》里的老刑警黄老、《萱堂闲话录》里邱炯炯的祖母、《痴》中在特殊年代里饱受苦难的中国作家张先痴……

  这些说书人们,好像有着神秘且丰盛的个人经历和体悟,他们在世俗中游走,平易近人但又凌厉清醒。

在他们的人生中,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故事,一张口一举手就是活色生香。

  他们对于人生是如此坦诚,近乎婴孩,但又时时刻刻透露出,一股子看透人间的苍老。

  他们是狷狂肆意生命在天地之间往复的酒神狄奥尼索斯,是用苦难和颠沛流离挥就长诗的吟游诗人。

这种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的气质,似乎久久萦绕在邱炯炯的周遭,使他总是追寻和塑造着这些气息,他祖父是,樊其辉也是,邱福也是。

  邱炯炯的作品总是很“重”,那些人物、画面和调度,无疑经过了日日夜夜的打磨。

但是他又很“轻”:整整179分钟的《椒麻堂会》不过三言两语,说了一个丑角台上台下的那些事。

  在所有的轻重虚实之间,不过是一位艺术家对自己人生的铭记:他的祖父母,他遇到的人,他的人生态度,他的思考与抱负。

就像邱炯炯在采访里说得:“想在这个时代,做一个有趣的好人。”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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