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今天是四月九号，骑行的第二十二天，我醒自墨江哈尼族自治县忠爱桥乡街道上陌生人家门前棚子下的帐篷里，鸡鸣声从远处传来，街道上时而经过的车子发出刺耳的噪音。黎明还没能赶来，帐篷外的世界依旧黑暗。现在，我将要在黑暗中给你讲诉昨天的旅程，讲诉那千篇一律的翻不完的崇山峻岭，和爬不尽的漫长上坡。
三板桥在这里称之为组，以我老家的称呼应该是小队，比村子低了一个等级。这是个散碎的居民点，傍路临崖的几间低矮破旧房子里住的都是些留守的老人，他们矮小、苍老，抽着水烟，佝偻着身子从路边走过，像是一棵被风吹弯的树。这里贫穷、寂静、 孤独，生活像是一帧帧黑白电影。孤寂的村落早已经被年轻人所抛弃，只有这些老人依旧对那些生长在山腰上的芒果树依依不舍。
清晨，确切的说是昨天，四月八号的清晨，我在路边的水管里洗漱过后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在赶往元江县城路上遇到的那个小伙子也走到了这里。他就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废弃彩钢房里住了一宿。也许这就是缘分，本来已经错过了的两个旅人，现在又在这绵延不绝的山岭中相逢。大家相视一笑，打过招呼，我让他先走了，我慢慢的收拾行李，每一样看似无用的东西都不能轻易丢弃。
甫一出发便是漫长的上坡，道路弯曲，像是个孩子在大山中随意涂画出的曲线，总是绕啊绕，从一个山腰绕到另一片山腰，缓慢的上坡没有止境，艰难也无止境。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吃早餐是不可能的，好在我的包里还有两块饼干，拿出来就着矿泉水，就是一顿难得早餐了。九点多的山林里，阳光还尚未确定是否要施展它暴虐的本性，但是汗水已经率先流了下来。在路边的一家小卖部前，我赶上了那个小伙子，他停在小店前买东西。小店前有一片仙人掌，开着黄色的花，那花轻薄的蓓蕾在晨露滋润中是如此的美艳，晶莹剔透的像一道菜肴。我也停了下来，买了桶泡面便是早餐。
小店店主是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其实也不算老，五六十岁的样子，只是举止神情上充满衰老的神态，他时常坐在轮椅上，走起路来有些蹒跚吃力，然而脸上总在暗淡之中展露着笑意，有些木纳，又有种历经沧桑之后的睿智。
我因为要在小店前滞留许久，便让小伙子先出发，他的行李太多，车子也太老旧，上坡骑不动，下坡不敢跑，我随时能够赶上他。在这偏远的山区，虽然是泡面，虽然店主暖壶里的开水并不太烫，虽然那面汤过咸，吃在嘴里味觉都麻木了，但是肚子里有了食物，骑起车子来，精力也旺盛了许多，哪怕是头野兽，也离不开食物，空气、水、食物，这才是生命最基本的组成部分，除此之外，离开什么，我们都能生存下去。
一路上坡中，对于每一个转弯都充满期待，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下坡，但是每次都让人失望了。像是遇到了鬼打墙，相同的丛林，相通的峡谷，连峡谷里层层叠叠的梯田都是相似的，我们被困在这走不出的梦魇里，一层层绕着巨大的山峦丛林爬升，寻找出口。好在有人同行，使旅途增添了许多勇气。这时候才明白别人说的，一个人可以走的更快，一群人才能够走的够远。当有人同行的时候，精神上确实能够得到鼓舞，当骑不动的时候，看着同伴还在坚持，于是心中就会升起一股力量，使你战胜肢体上的疲乏和懈怠。
有时候我想，也许我是真的老了，不能够再像年轻时那样无所畏惧，把孤独当作是生命一样热爱。曾经多少次我只身一人行走在荒凉孤寂的大漠戈壁，高原山野之中，那些漫长而孤独的旅途里，我仿佛可以窥视到这个世界轻细的呢喃，而如今，只有孤独，像仙人掌般生长在胃里，每一步都是刺痛。
漫长的上坡之后，终于在北泽村前迎来了一段下坡，下坡很短，不一会儿就抵达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村子建立在通往因远镇的路口，我们在路边吃了碗面，便又出发了。道路依旧是漫长的上坡，起伏的山峦像一层层从迷雾中涌来的海浪，我们浮动在浪中。风景千篇一律，除了山还是山，毫无特色的山峦，只有在远望时，那雾色中迷蒙不清的重叠才带有几分印象派画作的意境之美。
抵达墨江县前，也有一段下坡，我们从县城中穿过，并没有停留，经过北回归线标志园，竟然是处景区，我们只在门前停留了片刻便离去了。我本想在县城里吃碗面再出发，却没遇到中意的小餐馆，然而意外的找到了家卖馒头包子的小店，买了几个馒头包子，漫长的上坡又开始了。
走过长长的山腰，海拔越来越高，道路开始在低矮的山顶上穿行，山上整齐的种着茶树，一层层的茶园带着几分田园风光的宁静之美。五点多的时候，阴云笼罩而来，风吹来阵阵凉意，时而落下几滴雨水，我们开始考虑就近安营扎寨，不再前进。然而我终究是不死心，想要再走远些。看看地图，到忠爱桥乡几公里上坡之后，将会迎来二十多公里的下坡。于是我们继续前进，雨终究是没有落下来，但是漫长的爬坡却把小伙子累的不行。在乌云翻滚的傍晚，我们抵达一处叫做黑龙潭的村落，之后再走一公里左右，终于迎来漫长的下坡。一天的反复爬坡只为这二十多公里下坡带来的速度与 *** 而狂喜。我放任单车在弯道上狂奔，耳旁只有风声在呼啸。环山路上坡有多艰难，下坡就有多畅快。
走了不多久，太阳出来了，一轮红日渐渐西垂，被山峦阻挡，路像是老旧的面条机器压出来的苗条般，一路向着谷底延伸。初时小伙子在我身后，当我停在观景台处拍落日及脚下弯曲重叠的道路时，他先我而下山了，我并不知晓，总以为他还在身后，于是走着走着便停下来等他。下到谷底，天色渐晚，山林缓缓的拉上了帷幕，黑夜悄然临近。我还以为他在山上，打微信电话没人接，不一会儿他发来语音，居然已经抵达村子里了。知道他在前，我心渐安，这时候我离目的地还有九公里，一路下坡，在微暗的光中，道路两边的村舍里恶犬吠个不停，如果不是被锁链束缚住了野性，恐怕是要来把我这个异乡人扯下车子撕咬一番吧。
夜幕中我也抵达了忠爱桥和他汇合，黑暗笼罩着的小乡镇里，灯光暗淡，犬吠声中夹杂着人声，临街破旧的几户人家在夜色中呈现出一种萧条颓败的气息，我们沿街寻找扎营地，最后在一排灯火暗淡的房子门前各自找个棚子下扎起了帐篷，营地找好，湖北小伙儿煮起饭来，我重回街上，想要找家餐馆饱餐一顿，然而黑灯瞎火的街道两旁仅有的几家小饭馆也都打烊了。只能在一家小卖部里买碗泡面充饥。
在这里扎营的好处是可以借助别人门前的插板给手机充电，这也是旅途中难得的小幸运了。在旅途中，我寻找宿营地时一般遵循三个条件，其一，需要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是别人家的屋檐，废弃的房屋，或者城市公园里的亭台楼阁，甚至是公共厕所旁，主要是为了针对夜晚不期而至的降雨，其次是水源，一天的疲惫全都指望洗漱一番来缓解，无论是溪水、自来水，只要有干净的水源就行，这两个条件是我必须遵循的，缺一不可，其三是电，这个只做锦上添花之选，并非缺之不可。大多数时候我都能找到电源，无论是借别人家的电，或者是公共厕所里的电，总能及时为手机电脑充电宝充足电量。有了电，旅途便更轻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