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我爷爷。 我爷爷是最普通的那种老农民,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身材不高,满脸胡子很扎人,他身体很硬朗,可以骑几个小时的三轮车从乡下送菜到城里给我们吃,吃过午饭又骑回去。03年,我叔要结婚,女方开口就是五万块➕一套房,我爷沉默了半晌,已经64岁的他决定出去打工挣钱给小儿子娶媳妇,我大伯和我爸得知以后觉得不能让老人在这个年纪还为儿女操心,于是一个人出了一万块,交给了我爷做彩礼,成不成就是它了,最终还是成了。 他很疼小孩,我从小喜欢吃米,可是我们那里不产米,他就骑着三轮拉着小麦去粮站换米。每当有小贩从村里经过,卖冰棍的,焦米棍的,糖包子的,各种小玩意儿的,他都给我们买。 后来这个胡子很扎人的可爱老头得了癌症,在病房里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人老了,没用了,别治了。是的,他为了省钱,直到咳血才想起来要去市里的医院检查检查,在此之前一直是让村医开点药对付过去,当然就晚了。我还记得那年是08奥运,他和我一块看开幕式,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字面意义上的痛苦是他人生最后两年多的写照。 年纪大了,不能手术,于是化疗,治着治着,针管已经插不进去了,医生跟我们商量,让他回家吧。回家前家里人带他去一个小吃街吃东西,他高兴的说:今天吃到外国饭了,怪稀奇的,没白活。2010年的中秋节,我们是在镇卫生院的斜对面陪他过的,子女和孙辈送来的月饼,他已经吃不下了。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他几天几夜没有进食,也无法睁眼和说话,我们一家人守在他面前,眼睁睁看着他在草席上(家乡习俗,快不行的人是不能睡床的)断了气。我奶奶说,在去世的前几个月里,他经常痛的半夜嗷嗷叫,睡不了觉。去世之后给他换寿衣,发现他曾经常年干农活锻炼的很结实的身体已经是皮包骨了。他常跟我奶奶说:我不想死啊。可是到了孩子们面前他又说:别给我花钱,不值当。他和我奶吃的菜,总是热了一遍又一遍,有时甚至发霉发馊了还舍不得扔,但给我们小孩子吃的都是新鲜的。他们的节俭到了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在他70岁的时候,全家几十号人一起,给他和我奶奶一块办了个七十大寿,院子里欢声笑语,热热闹闹,我想,这可能是他作为一个普通农民一生中最幸福也最风光的时刻了 。可惜啊,只有这一次。 他为整个家忙碌了一辈子,养活了八个子女,他种过地,贩过蔬菜,苇子,笤帚,步行几百里去外地做生意。他生于斯长于斯埋于斯,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默默无闻的出生,成长,成家,去世。他像很多普通农民一样,为国家无偿修建了一段又一段河堤,道路,水渠,交了数十年的公粮,他比任何一个网络上的嘴炮爱国者都做了更多的贡献和牺牲,他的晚年,国家给他的报酬是:0。那时候农村人是没有养老金这个说法的,养老全靠积蓄或子女,如果两个都没有,那就只好上吊。再后来,我们当地农民开始有了养老金,每个月35块钱。上吊的,喝药的,依然不断。但衣冠楚楚的专家们,领着丰厚的工资,在电视上说这是因为没有教育好子女导致的不孝,毕竟人家有钱人家好好教育孩子,就不会有这种情况。 我感觉我的爷爷受到了侮辱,中国的农民们受到了侮辱,我双泪长流。 请原谅,我已无法再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