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内蒙古“呼格吉勒图”冤案——
古语有云，六月飞雪，必有冤情。
1996年6月，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一场雪都没下，却发生了一起在多年后震惊中外的特大冤案。死于6月10日的那个名叫“呼格吉勒图”（以下简称呼格）的小伙，也引得无数人叹息与缅怀。
让我们把目光移回到1996年4月9日晚8时许，服务员羊小艳离开上班的饭店，去路口的公共厕所方便，却再也没回来。由于当时饭店不太忙，不急着用人，老板也就没有在意此事。
晚上8点半左右，我们的主人公呼格下班后回家，途经此处厕所，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呼救声。
不久前呼格才满18岁，他虽有颗善良的心，但对自己的能力不太自信，不敢轻举妄动。呼格快速跑回上班的卷烟厂，打算叫上同事严峰一起回来看个究竟。
等他俩气喘吁吁地赶到厕所外时，里面已经没了动静，他们喊了两声，无人回应，就点着打火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骇然地看到一个下身 *** 的女子，已经停止了呼吸。
呼格的第一反应就是报案，却被严峰拉住了，他担心警察会把他们二人当成嫌疑犯，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极富正义感的呼格劝说下，严峰同意和他一道去附近的治安岗亭报案。
警察一听是命案，让他们立即带着去现场查看，勘验证实，受害人羊小艳被人 *** 后杀害，死因是脖子被掐导致窒息。之后，诚如严峰担心的那样，两个见义勇为的小伙成了犯罪嫌疑人，而呼格作为案件的第一发现人，更是被反复盘问。
次日凌晨两点过，严峰被放回了家，后面警方又找他补了几份笔录，他每次都问呼格的情况，警方只回答说呼格的嫌疑还没排除，再后来，他就听闻了呼格认罪的消息，对此，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4月9日案发，地方中院5月23日宣判呼格死刑；呼格不服并上诉，地方高院6月5日驳回上诉；6月10日，呼格被执行死刑。整个司法程序中，让公检法三方都认定呼格就是杀人凶手的唯一“有力”证据是呼格指甲里有被害人的血迹，而自始至终，都没人想起给羊小艳体内的精斑和呼格做DNA比对。
临刑前，呼格哭着和父母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好冷，身上痛。
呼格父母从来不相信儿子会是杀人凶手，但“铁证如山”，他们又无可奈何，甚至于，最后想给儿子添件衣服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对外公布的信息显示，呼格的认罪供词是这样的：“那晚我下班后，趁着天色昏暗，溜进了途中的一个公共女厕所，在靠里的蹲坑里假装大便，实际上是等待目标，准备 *** 进来的女人。八点左右，一个女的进来小便，见我扑过去，她赶忙提起裤子，并厉声问 *** 什么，我低声说‘别喊’，说完将她抱住，用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脖子，怕她喊，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咽喉。没想到她没吭声，我便将她的裤子拉下，摸她、亲她……哪知她咽气了……我知道她已经死了，怕将来追查到我……我报案是想转移你们追查的目标。”
呼格死后，除了他的家人迟迟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外，其余人都认为这起案件已经尘埃落定，它也逐渐被人们遗忘，直到2005年10月23日，一个名叫赵志红的罪犯因系列 *** 杀人案被捕。在交待作案经历时，赵志红先后多次提到其于1996年在呼和浩特市一厕所里奸杀了名年轻女子，经民警核实，赵志红所指的正是羊小艳被奸杀案。
10月30日，赵志红带着警方前往呼市指认了案发地点。许多群众目击了这一场景，有认识呼格父母的好心人将此事告诉了他们。其实，多年来，呼格父母一直在四处奔走，想为儿子翻案，得知这一消息的他们惊喜万分，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一个律师。律师知道为呼格翻案会遇到很多阻碍，认为自己的能力办不到，就将他们推荐给了新华社内蒙古分社的一个高级记者杨真。
11月23日，杨真写出了关于此事的第一篇内参《内蒙古一死刑犯父母呼吁警方尽快澄清十年前冤案》，很快得到 *** 的批示 。2006年3月，内蒙古政法委正式成立“呼格吉勒图流氓杀人案”复查组。遗憾的是，10月底，法院审理赵志红案时，单单漏掉了“羊小艳被奸杀案”。赵志红当庭指出了这一问题，审理因此中断。12月8日，杨真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意识到有双无形的手在操纵司法，他随即发出了第二篇内参《呼市系列杀人案尚有一起命案未起诉让人质疑》 。
杨真的第二篇文章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案件重审迟迟没有进展，时间到了2007年12月20日，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赵志红从看守所递出一份偿命申请书，想要为呼格 *** 。杨真得到了这份申请书的复印件，挥笔写下《“杀人狂魔”赵志红从狱中递出“偿命”申请》发到北京。紧随其后，他又全面梳理此案，奋笔疾书，形成“大内参”在全国党政系统发行，在一定程度上为“呼格案”的调查作出了重要推动。
即便如此，因为此案涉众太广，年代较久，调查起来纷繁复杂，直到2014年12月15日，再审判决才出来，好在结果令人欣慰：奸杀羊小艳的真凶是赵志红，呼格无罪。
这个赵志红也是内蒙人，他在1996年4月到2005年7月期间，作案二十余起，奸杀多名女性，受害人中年龄最小者仅12岁。
赵志红被人们称为是“微笑杀手”，不是因为他的相貌有多么出尘绝艳，朝人微微一笑就会把人“电”死，而是因为他总是微微笑着，给人一副很好相处的感觉。
他生于1972年，是家中老二，有个大哥和小妹。1995年底，赵志红经人介绍，娶了个城里姑娘做老婆，婚后两人到呼和浩特打工。
赵志红从小在农村长大，初到城市很不适应，加之没什么本事，根本站不住脚，内心产生了强烈的落差。他没朋友，和家人在一起时话也不多，唯一排解烦闷的方式就是出去找女人，挣的为数不多的钱都花在了这上面。到后面钱用光了，就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先是小偷小摸，渐渐胆子大了起来，就 *** 、杀人。
他从一个朴实的农民转变成杀人凶手，仅用了半年时间，而他 *** 并杀害的第一个女孩，就是羊小艳。他的这一罪恶行为，改变了他、羊小艳和呼格三人的命运。
赵志红交待了羊小艳遇害的真实经过：那天他碰巧到公厕里方便，尿完时听到一阵高跟鞋子的声音，据此判断来了个年轻女人，那一瞬间，他心底的邪火就窜了上来，冲到了隔壁的女厕所里面……
同很多罪犯一样， *** 杀人的 *** 让赵志红无法自拔，在这之后，他一次次将魔爪伸向了一名名无辜的年轻女孩。他说，杀人除了让他兴奋，也会让他后怕、焦虑，为了排解这种负面情绪，他能想到的方式就是继续 *** 杀人，用 *** 来冲抵抑郁。
到了2005年，多次犯案后仍未被抓的赵志红更加猖狂，国历新年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街上，瞅上了一名女出租车司机。他拦住出租车，随便报了个偏僻的地名，到目的地后，用随身带着的电话线将女司机勒住，任女司机如何求饶都不心动，将其 *** 杀害后，驾着抢来的出租车回到城里，路过一公交站台时，以出租车载客的名义搭载了一名张姓女乘客，同样拉到偏僻地方 *** 。
庆幸的是，凑巧有人经过，张某顺利逃脱，她赶到附近派出所报案，并向警方提供了出租车的车牌号。警方核查车牌，发现这司机应该是名女性，可尝试联系她时，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当天傍晚，市郊有个村民发现一具无名女尸，警方到场勘验后确认，死者正是失踪的女出租司机，且生前遭到 *** 。
而这个时候，赵志红已经毁车逃逸了。因为车辆被大火烧过，警方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能根据张某的描述，刻画出了赵志红的人物肖像图，并大范围地分发。正是这张肖像图，造成了赵志红的落网。经群众举报，警方在其暂住地将他抓获。
赵志红虽然内心孤僻，但在认识他的人面前，一直是个好人，脾气好、性格也好，说话慢声细语，喜欢微笑。他还爱看书，《知音》《读者》《婚姻与家庭》《故事会》都看，甚至有人给他冠以“文艺青年”的称号。
在多年的犯案过程中，赵志红也总结出了一套经验，比如如何获取受害人的信任，比如如何在作案后成功脱身。他的谎言让独自在家的12岁小女孩开了门，让两名女大学生和一名公务员主动上了车，还让几名有夫之妇自愿与其保持不正当的关系……他的反侦查措施让他屡次逃脱公安机关的追捕。
被捕后，赵志红知道难逃一死，主动交待了罪行，尤其多次提到羊小艳一案，庭审当场，法院未提及此案，他开口质问公诉方为何要回避这个问题，后又写下“偿命申请”，愿意为该案负责。
死刑判决下来，他还表示要把健康的器官进行捐献，他认为这能替自己赎罪，也能减轻家人耻辱。
从2005年被捕到2019年7月30日被执行死刑，赵志红度过了14年的牢狱生活。如果不是重审呼格案，只怕他早已死了。
前面我写的案子里，有好几个杀人凶手在听到死刑判决时都没有丝毫悔意，更拒绝向受害者家属道歉，相比而言，赵志红还算残存有一丝人性。
作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千夫所指的罪人，赵志红当然死不足惜，但我们也要承认，没有他的坦白，呼格将永远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
昨晚我说，中国的普法教育，任重道远。普法是让更多的人知法、守法，与之对应的，需要司法机构能正确地执法。我们必须承认，23年前呼格的死是中国司法史上一处不能抹去、无法回避的败笔，此案的重审却又推动着中国司法离绝对的公平正义近了一大步。
但，路漫漫其修远兮，咱们国家司法体系的完善，执法人员专业素质的培养，仍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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