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一千个人回首,便有一千种过往。——玛利亚·斯捷潘诺娃
钛媒体注:大概是1996年底,诗人阿坚在黄亭子酒吧认识了时任《音乐生活报》编辑的狗子,二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间,聊起啤酒与太宰治,一拍即合,此后二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时常在自家或朋友家小聚。作为二人的朋友,诗人高星时常陪他们喝酒。三人长住北京的西边,又各有一帮小兄弟,京西第一大饭局渐成气候,简称“西局”。作家张弛原本常混北京东部,亦有自己的地盘“东局”,但由于狗子常常往来于东、西两大饭局之间,日复一日,张弛也加入了“西局”,东西两大饭局合流,“西局”遂成北京文化圈第一大饭局。他们在饭局上谈文学、谈人生、谈酒、谋趣亦谋爱,留下无数韵事。
数十年转眼即逝,昔日意气风发的白马少年,如今头皮日益锃亮,腰围日益看涨,大家结婚、成家、转行、搬家,“西局”也日渐成为传说。直至今年,诗人高星将与西局三巨头阿坚、狗子、张弛30年的诗酒交往写成新作《三仙汤》。通过那些发生在京城各个角落的饭局碎片,我们看到了在资本成为时代主旋律之前,一群对文学和理想仍有信仰的人如何挥霍着才情与时代的丰厚馈赠。时代转折之后,他们又是如何拒绝被世俗社会接管,即使自甘边缘,也要坚持独立的写作态度与生活态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这个时代残留的文化英雄。作家张弛曾自嘲他们这批人是“文学完蛋的最后见证者”。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正如俄罗斯女作家玛利亚·斯捷潘诺娃在《记忆记忆》中所提到的那样:“须知在某种意义上,如何记忆过往——自我的,遑论他人的——全凭我们自己决定:一千个人回首,便有一千种过往。”
座谈实录:
开场:何为《三仙汤》
主持人:大家好,一杯清茶,二三知己,纵论文化百态,笑看世相风云。欢迎大家来到钛媒体人文沙龙。今天是我们人文沙龙的第一期节目,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著名作家高星老师,著名作家狗子老师。高星老师曾经出版过诗集《转山》,手记《中国乡土手工艺》等作品;狗子老师更是万千文学青年心目中的大神,他所著作的《一个啤酒主义者的独白》,到现在为止还被很多青年认为是当代文学的经典。
高星老师刚刚出版了一本新书,叫做《三仙汤》。这个“三仙”并不是我们所说的这个地三鲜,这三仙是大仙的仙。那到底这是指的是谁?为什么高星老师的这个新书要以《三仙汤》为名?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就抛给高星老师,让高星老师先来给我们介绍一下他的新书。
高星:确实也不是大仙的仙。有一个诗人去世了,就叫大仙。我接触阿坚、狗子、张弛他们这三位神人,时间也有 30 年了。在网上,我有时候也发一些记述他们的文章或者评论。有时候在酒桌上听见什么他们的笑话,见到他们什么可笑的故事,我也随手就给发出去。有的人就说那就搜集起来整理,可以出一本书。具体这个名字,当时起过好多,也有叫过这个北京西边的三个文化人。
主持人:西局三大神。
高星:我也是随口那么一说,我谁就叫“三仙汤”。就是这个三个人在一个汤里的烩。
高星:实际我最早认识的是阿坚,那会通过邹静之认识。我们都在邹静之家,一个星期聚一次,那会是喝羊汤,邹静之夫人给我们做。当时有阿坚、有他弟弟。那会我也正在写诗,接触到阿坚的诗,我对他们这种生活状况,还有语言风格,那种朴实亲切,还有变异的词汇,挺感兴趣的。见到阿坚他们这种人,也觉得跟我有点距离,所以也有被吸引的地方。 有一次阿坚他弟弟搞书的发布会,狗子作为《音乐生活报》的记者去,就认识了狗子,那会狗子还长头发,穿个牛仔的 T 恤,不是牛仔的夹克。后来在饭桌上一聊天就说到太宰治,阿坚就一下激动了。从此以后,有时候在我们家,那会也没有手机呼机,就打电话说,晚上喝点。我从那时候就开始知道,文人的朋友就得天天都得泡在一块。后来我们经常在一块喝,狗子就弄这个“啤酒主义”,阿坚就不喝白酒了,改喝啤酒了。
那会张弛主要是在东边,有一帮人聚一块,后来狗子两边来回跑,比较劳累。后来张弛就过来,我就认识了张弛。16 年的时候,张弛狗子阿坚他们就撮合,成立一个公号叫西局书局。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我就有时候在西局书局上发表,然后引起了别人的关注。
主持人:结果这个一混,这也不知不觉的,大家就在一块待了三十多年,都腌一块了是吧?
Part1 、80年代、酒、北京饭局地图
主持人:狗子老师是 60 后是吧?高老师也是 60 后。
高星: 对,阿坚是 50 后。
主持人:对于这个 60 后的人来说,其实 80 年代正好是 20 多岁。80年代那时候我还特别小。等我们长大以后再回头从这个书本上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个 80 年代它其实是中国思想和文化都非常丰富的这样的一个年代。
狗子:可能那个丰富就是跟六七十年代比,跟后来比那就不丰富。像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质感上是80 年代那种,但我没觉得特别。
主持人:您在那个时候都看哪些书,都听什么歌曲?您觉得当时有哪些比如说书或者是报纸对您影响比较大呢?
狗子:我那时候 80 年代肯定就是高中大学,然后那时候翻译的美国现当代文学看得特别多,杂志就是《收获》、《当代》、《十月》这些。那时候这些杂志还挺新鲜的,精神面貌很好,是一种挺有养分的东西。
主持人:高老师在 80 年代是个诗人是吧。
高星:就是开始写实。狗子刚才提到的报刊我也是一下就想到了。比如像王朔的那些小说,我都能有印象是在什么杂志上发表的。比如他那个《空中小姐》,就是《当代》那个杂志的创刊号,《个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是在一本法治杂志叫《啄木鸟》。《动物凶猛》,是发表在收获杂志上。《收获》发表王朔小说等于是对王朔小文学地位的那么一种承认。而且现在我也觉得《动物凶猛》是他写的最好的小说之一。然后像什么刘索拉的、陈建功的,他们这一类的这些作品,当时在《人民文学》什么一些其他的杂志上刊登。刊头图案我还有点印象。
主持人:感觉当时真的就是像这个群星璀璨一样,一下就涌现出了特别多的影响中国文学、影响中国思想界、文化界的一批人。一个很有趣的一个现象,在高老师的新书里,以此为基础,北京的文化人经常会喜欢组织饭局,我们都说巴黎文艺复兴的时候,在巴黎的黄金时代,大家都在左岸咖啡馆里开沙龙。但是咱们北京的作家、北京的文化人特别喜欢饭局。我不知道这个就是狗子老师怎么看饭局这个事。
狗子:我主要是奔着喝酒去的,所以就是说饭局其实意义不大。但是酒局要有。现在说,这个概念实际是一个概念,对不对?我的意思,就是说,反正都得找一个地去,要什么咖啡馆?
主持人:太洋范了是吧?
狗子:可能对于那个西方来说,那就是有点像什么茶馆,反正就类似吧。对就文化生活习惯不一样。这个饭局一堆人在一起吃饭,对我来说吸引力不大,但是能有酒就行。
主持人:所以其实喝酒这事是让您觉得很舒服很自在。
狗子:不是让我,酒让好多人都会觉得放松。也让好多人觉得是借此可以放纵的一个工具。
主持人:对,就感觉大家喝完酒以后特别容易说真心话。好像是就是人和人之间那个隔阂也一下就打开了。
狗子:好像是。你要喜欢说谎话,人可以借着喝酒把那个谎话说得更圆。
高星:可能是你这个喝完酒,更善于表演。
狗子:每个人不一样,有的人更喜欢暴露一些自己平常被压抑的一些东西。比如说平常你要说谎的话可能还多少有点忌惮,你要是不瞎猜,喝完了咱们就把这个搞忘了,就能说特别好啊。
狗子:很多喝酒的人,现在叫社恐,那时候没这词,但是实际上自古以来都有这个。
高星:喝完酒就不害羞了,连裤子都脱了,哈。
主持人:高星老师,您在这个书里面其实是给北京的饭局做了一个地图,基本上谁和谁经常在一起喝酒都写得特别的详细。
高星:嗨,因为我接触人比较多,就是比较随便,所以这个喝酒也没有像他们似的有什么主意,有什么旗帜,我什么酒也行,跟谁喝也行。所以我多少还能知道一点,谁跟谁经常在一块。
主持人:您先给我们从战略的角度来讲北京大概分布着哪些饭局?
高星:对,丁晓禾最早把东边的叫东局,我们这边的叫西局。因为我们这几个人当初也都住在西边,狗子他是多重的,他东局他也可以去。他那个年轻的时候还有“手稿”组织,也有一个局,那是一个比较严肃的。
主持人:咱们这西局主要是哪些人?
高星:其实主要就是这哥仨了。
主持人:就是那个阿坚、狗子,张弛。
狗子:都住西边。然后住的比较近,所以这些年就来往比较多。人也进进出出一阵一阵的。
狗子:所以以后住哪得挑一下。别乱住,万一住了一帮酒腻子身边就麻烦了。
Part2 、酒与写作
主持人:您觉得酒和这个写作之间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狗子:我瞎想,就是说那个酒这东西可能不仅是作家,包括艺术家,就是他比如说写作也好,或者艺术也好,或者那个书法书法或者酒也好,反正这些东西都能给人带来某种 *** ,对。可能艺术这种嗨他就变成了作品,酒这种嗨变成了一个身体上.....就是都想通过某种东西来超越一下我们那个现实,酒是最方便的。据说有一路说法,人为什么要定居?因为当时反正酿酒是一个让人不能再四处流浪,不能再狩猎等等一个因素,然后有了种植,然后反正就越来越走不动了。
主持人:那您觉得自己最好的作品是喝酒之后写出来的吗?
狗子:那不是,你喝完酒写不了东西。
高星:西川韩东就不喝,我喝的也嗨,但是写的就不如他们。
狗子:对,可能喝酒那个好多文人好像都写过。我知道太宰治就写过《酒颂》,就是喝酒怎么就能好。然后他也写过批判喝酒的。我觉得你干点正事就不能老喝酒,为什么有那个古人就能写?尤其是书法。这个我还真瞎分析过,我觉得第一古代酒就比较淡,就是度数一直提不上来。可能像李白什么的,确实是能够拿得住那酒。不像我们现在像我们这种喝两杯就不行,就完全就被喝醉了。
高星:我压力没你大。
狗子:我觉得古代是不是他们那帮人精神力量更大?好笑不知道。
主持人:李白斗酒诗百篇,其实不是李白酒量大,而是因为李白喝那酒度数不高。
狗子:那时候酒也就是啤酒那度数,考古学家那么考证的,目前的考证结局就是那样。
主持人:我就是想替文学青年们来问个问题,就比如说想和你们一块喝酒,有什么条件?到什么条件你们才肯吸纳他肯跟他一块喝酒?
高星:像阿坚就是打圈转勺这一类都能跟得上,最好还能结账。
主持人:主要是能结账是吧。
Part3、北京饭局的式微
主持人:现在老哥们还经常聚吗?
高星: 我有好多老哥们的,除了这个所谓的文化圈、张弛、阿坚,我还有一帮老哥们是非文化的。一个是身体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也挺怪的,就是这两三年开始的,大家的话题谈不拢。跟文化没关系,就是生活上,社会上,大家对一个事两三年前基本还都一致。就这两三年开始。这几年还有一个身体原因,大家没法谈,五六个人基本一个人一个看法,就觉得没话说了。
主持人:所以您现在是不是觉得,随着参加饭局,大家谈的话题越来越难以一致了?你也觉得在当下这个时候,你想写点什么东西,想表达什么越来越难了?
狗子:一个是发表越来越难了。还有一个,这确实是没人听了,这主义确实是不重要。因为我也有孩子,我觉得下一代关心的问题完全不是这些。我们八九十年代热衷的那些话题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主持人:那高老师同意吗?您有这个感觉吗?您觉得咱们北京文化饭局桌上的这些话题,从 90 年的到现在是怎么一步一步发生改变的?
高星:反正这个肯定人生的意愿、阅历也有改变,脾气性格这种变化、环境......还有像他说的这个这个传媒手段什么的。我们俩刚才在路上还探讨王朔的那个小说,新的这个小说。
狗子:史航好像提了一句说,这像一个漫长的没有观众的脱口秀。
主持人:其实我们现在回头来看,90 年代的这些文化人,你们的写作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一个特点,刻意地去权威化和去严肃化,包括您写的这个《啤酒主义者的独白》,您其实把一些青年人最常见的生活方式写进了书里。在我们看来,您当时这个书里面写的就是在北京谈恋爱、在北京喝酒。好像在当时大人们看来,都是不务正业的一些事。为什么那个时候要选择这样的一种写作方式和生活方式?
狗子:第一,你说的去权威化什么的,在这些年以各种形式在崩塌。第二,正好那个时候个人主义这种,也允许你这么生活。那个时候还没有市场化。我们这种北京孩子住家里父母的房子,不像现在年轻人你要没房在北京就麻烦了。
主持人:但是像你们这样状态的,应该越来越少了,要不怎么说你们是最后的英雄?
狗子:不不。我觉得现在的状态是因为各种各样,真是各种各样,远远比我们那时候丰富多彩。我们年轻的时候,留个长发就有点离经叛道了。现在这帮孩子可以染发纹身,把身体各种改造,比我们花样多了。我们那时候也就留个长发。
主持人:您觉得如果是现在,您写“啤酒主义者 3” 的话,您还能写吗?您会写什么?
狗子:那就是老年人喝酒都怎么喝。
高星:老房子着火,完了。
狗子:怎么着都肯定着不了了。现在就比较糟糕的是各方面都在下降。但是酒量好像没那么明显,身体创作力什么的,挺不堪的就是。
主持人:我记得我在《三联生活周刊》工作的时候,老带我们去和大仙他们一块吃饭,感觉仙哥每次去吃饭,身边都能带不同的姑娘。好像每次大家饭局上,都有很好看的姑娘出现。又好像是每次这个饭局上,姑娘都不一样。可能过一段时间,过个一年半年,这个姑娘就不在北京了,换了一波新的人。所以现在想一想,觉得那段时间还是很神奇。
现在我们如果再想去攒这么一个局,这个局上能够有这么多又好玩又好看的有趣的这些女孩出现,已经是个很难的事了。当然可能因为我是个女孩,我不知道您二位如果现在在组饭局的话,是不是还有这个盛景出现。
高星:狗子也经常带。我这书里也没写这个,但是我就说现在再带反正比过去有难度了,因为现在这个小女孩一个是也不跟你们玩了。
狗子:不是人家有小男孩凭什么跟你玩。
高星:当时也有小男孩。你看我们那时候也有不是搞文学的,就是搞建筑设计的,也有搞金融的。现在我想象不出我们单位的小女孩能出来跟这些胡闹颓废的人整天在一块喝酒,你说你是诗人也不好使啊。
主持人:我看您高星老师写的有个细节特别好玩。他说以前那个张弛老师一到酒局上就带姑娘,后来开始不带姑娘了,带古董。
高星:对,他今年喜欢收藏。有时候把古董就搁在餐桌上。都分不清楚哪个是新的那个旧的。
主持人:是不是你觉得就是现在也没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兴奋呢。
狗子:反正这岁数兴奋的东西肯定是越来越少了,不像那个年轻的时候容易兴奋,所以新鲜。但现在也有新鲜的,就是一会老花眼了,一会什么这麻了,一会什么失眠了,一会什么那个这腿膝盖疼了,一会高血压了,一会高血糖了,一会高嘌呤了。最兴奋的时候就是死了。死这事就跟兴奋没关了,不像年轻的时候感觉不一样。
主持人:那这些年开始想这些事吗?就是开始想这些的生啊死啊这些大问题么。
狗子:一直一直想,或者说时不时强烈,时不时就会回避得比较好,就可以不想。
主持人:那这个你看王朔这本新书,就是我看王朔老师这本新书,他在这个书的结尾的时候,提到了人的濒死的体验,说人死之后,会变成这种光明,世间万象都变成一个光点。我看这段我还是挺感动的,您看这段时候有什么感触吗?
高星:我还没看到这。我没看。
狗子:我就刚刚看了头 20 多页,我看书本来就慢,但是王朔我肯定有兴趣看下去。结尾我翻了一眼,我觉得我还是慢慢看吧,按部就班的看吧。别翻,我也不习惯翻着看啊。
四、最后一拨有意思的文化人
主持人:唐大年拍这《三味线》,专门找了您去走这个就是太宰治的这条路。
狗子:长话短说,就是他(太宰治)等于把日本的那种弱,或者他本身那种特别弱的东西给发挥得特别极致,最后以死亡这种形式、自杀这种形式来呈现。这几年好像他在这比较火,好多年轻人据说喜欢他,叫什么丧文化。就是说我不抵抗了,因为我也抵抗不了,我就一路后退躺平什么的。当年他就有这种趋向,最后又特别极端,我希望大家也别那么极端,其实不至于,在我们眼里。
主持人:您可能是开国内丧文化开先河的这个人。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狗子:我不丧,我还可以吧。我好像还行。没觉得自己很丧。
高星:是不是阿坚说的,就是你除了没自杀,剩下的都差不多了?
狗子:反正说过啊,这啊。
主持人:我觉得狗子老师这样挺勇敢的,就是他其实是主动选择了一条完全是为了自己而活的这样的一个道路。拒绝了很多外人看起来非常重要的东西。
狗子:那你也可以说就是任性,没责任感。
主持人:我记得张弛老师是作家里比较早进入影视圈的,我还在三联的时候,苗师傅给我们当时讲过一个段子,说大家一起使馆申请签证,每个人都要亮自己的财产证明。狗子老师,先亮了自己的这个存款证明,一看里面只有 350 块钱。
狗子:我都真不知道有这事忘了。
高星:是吗?这不是我书里写的。
主持人:对,这个是苗师傅苗炜写的。苗师傅就说,一看狗子老师存款证明里只有 350 块钱,签证官问,只有 350 块钱了吗?还能再多点吗?狗子老师回答,能有 350 块钱已经不错了。
狗子:这忘了,这应该不会,像有那么一点。
主持人:到这个张弛老师了,张弛老师就把这个存款证明给掏出来了,签证官一看,说你赶紧收起来。苗师傅当时就说看来还是做编剧比较有前途。但好像狗子老师,最后没有像张弛老师一样去做编剧,还是坚持在文学的道路上。
高星:他们有句名言,就是自个的事还写不过来,还用编故事吗。
狗子:这就那么一说。
主持人:那您现在面对什么还能嗨起来?
狗子:就是喝酒,然后偶尔写的会有一点嗨。喝酒只要你酒精不过敏,一杯下肚就有点高兴,三杯以后就有点半晕。除非你不习惯喝酒,那也没办法。
高星:现在估计也嗨不起来了。
狗子:也不敢嗨,说实话也算了。年轻时候特别容易被挑起来,现在各方面条件有点像老房子,老房子着火,太干了。
高星:我刚才跟你说那个村里,有个 72 岁老头,上山采药,练一副好身骨,然后再加上吃中药,觉得自己可能成仙得道。他老伴死了,现在也交个女朋友,我问他身子骨还行?他说一晚上三竿子,我就有点不信。
主持人:我觉得是这样,今天之所以狗子老师没嗨起来主要是我们的责任,因为我们今天备的是茶不是酒。
主持人:我看到高老师您新书的封面上有这么一句话:“北京最后一波有意思的文化人。文学完蛋的最后见证者”。我不知道您自己怎么看大家给您的这一评价?您觉得他们是北京最后一波有意思的文化人吗?
高星:这是出版社给加的。这个文学完蛋的见证者,这是张弛的话,反正做点广告。但他们确实具有典型的意义,我还有点悠着写,没放开写,但是大家都觉得你这写的尺度够大的。他们本身这个素材就非常的出格,我写下来,稍微及时一点。确实他们在北京来说,在文化圈比较另类各色,现在都不像他们这么喝酒了,至少也不这么聚了。
狗子:这就是一广告吗。这个有意思的人可太多了。我们仨尤其是那俩我觉得还行,比较有意思,也一般有意思。比我们有意思的人多了,真的是各种人生。
高星:反正阿坚更突出一点,他有行动。那会北岛要编一个 70 年代的那些有意思的人,他说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坚,他说阿坚的那种生活状态跟别人不一样,包括他最早辞职,后来又去跟人爬山什么的。他在饭馆里头写个纸条到处送人,不使手机。这个世俗生活像狗子,他还弄点微信,还跟人什么交往。
主持人:假如现在,您能够坐一个时光机回去,假如说人生可以从头再来一遍,您还会选择这种生活方式吗?您还会选择文学这条道路,还会选择这种生活方式吗?
狗子:我不太想。我想不抽烟不喝酒出家,到点结婚生孩子,当一个副处长。我是想过一种更有精神追求的生活,但是我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你说出家,那也未必想出就能出,你真得有那心对吧,也未必就给你这种机会。
主持人:你会觉得你为自己的坚持的这些理念、这种就是文学写作道路也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么?你会觉得这个代价有点大吗?
狗子:没有,我觉得写作这一块我做的远远不灵不说,跟高星和张弛阿坚比,我就远远不行。无论是阅读还是写作的数量和质量,我认为都不行。只不过可能我那东西有一部分就是赶巧了,什么喝酒、谈恋爱这些东西,正好有一帮年轻人走入社会的时候,都经历这些东西,大家有一些共鸣。
主持人:行,那咱就先不说了。谢谢大家。今天的钛媒体人文沙龙第一期就先到这,今天非常荣幸能够请到高星老师和狗子老师。那我觉得狗子老师其实和我们说了非常多的心里话,有些话可能我们现在听起来一时难以理解,但我相信就是等大家活到了高星老师和狗子老师这个境界的时候也就都懂了。谢谢高兴老师和狗子老师,谢谢大家。今天我们就先到这,我们一块来说一个,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