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当深秋的风霜染红镀金大西北的美丽河山的时节，我有幸从古城西安乘坐火车沿着丝绸之路途径黄河穿城而过的金城，领受贺兰山脉和祁连山脉与黄河共同构图而成的河西走廊的无垠风光，以后换乘汽车，行走戈壁，登临汉长城和烽火台，瞻仰玉门关和疏勒河，拜谒阳关和嘉峪关，欣赏雅丹天然雕塑公园的百里天工神迹，回溯古往的英雄豪杰，吟咏关塞的诗词歌赋，观望大漠深处的海市蜃景，接下来又是列车穿行于西部的江河、湖泊、草原、山峦之间，从青海湖到塔尔寺，从西汉王宫到沙漠芦湖……日月替换，斗转星移，朝霞暮烟，胡杨红柳……于是，半个多月，夜间静观闪逝远近的灯火星月，白昼豪听唱片播放的女高音遒劲歌声，眼前却总是幻化着敦煌的雕塑和壁画……我时常突发奇想，如果让雷佳那清纯甜美的湘韵湘情的歌声覆湲并响彻这广袤无垠的大西北草原、雪域、江河、沙海……也许，会真的激活这半壁疆土，复活那数千年乃至数万年前的海洋世界、草原生态和森林王国。这又令我想起与雷佳曾经两次相见时的细微末节的片片断断，忍不住深夜起身写下这些文字，是为印象。
时光真快，回想起来，已是数年前的夏季，广东省邀请一批著名歌星和戏曲演唱家分别举办名家名歌和名家名曲演唱会，一年一度各办一届，夏为名家名歌，秋为名家名曲，在广州和深圳各演两场，深圳的演唱具体的也是实际的承办者由我所在的部门负责。我虽先后出席过两届的全国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不仅与许多著名的星们家们有过闪面之交，而且经常同车出行，同桌进餐，同室讨论，但却很少有过私下交往，于是过眼便无印记。举办演唱会，每届仅请十几位歌星，我除了负责承办的事务而外，并受命迎送和陪餐。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歌星们来深圳，我站在五洲宾馆的大楼门厅前迎候，一辆中型客车缓缓驶停在花岗石砌面的台阶下，车门张开时，名星们一个一个走下来，鱼贯而入。张开的车门只剩下最后一位身影修长、脸面甜美、五官秀丽、黑发飘逸的青春姑娘走来时，陪同前来的同志介绍说，她是总政歌舞团优秀青年歌唱家雷佳。
我知道，雷佳是湖南人，毕业于中国音乐学院，总政歌舞团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她的演唱充满个性特色和艺术魅力，音质清澈甜亮，音色细柔和美，音域深远辽阔颇具渗透荡漾的冲击震撼力，特别是感情丰富真挚，演唱声情并茂而又善于变化，艺术悟识能力极强，音乐造诣和心灵素养俱佳，个人气质和舞台形象独具特色而又靓丽甜美，她的《芦花》《水姑娘》《山寨素描》《中国山歌》等歌曲广泛传唱，深受听众喜爱，曾获得第八届全军文化汇演一等奖、第十一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职业民族唱法金奖、中国音乐“金钟奖”声乐大赛金奖等，并以她的优秀才艺和卓越成就被评选为2005年中央电视台年度国内歌坛“十大新人”，所演唱的《芦花》荣膺中央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奖。雷佳向我们走来时，满面漾溢着甘甜的微笑，双眸启明星一般闪烁生辉，没有一丝骄娇之气。
深圳大剧院的两场演出连同走廊过道都加满了座位，掌声如春雷滚过原野而经久不息。雷佳几度歌唱，掌声更是滚卷裹携着歌声。她时而洁白的长裙，飘飘然一如天庭降临尘世的仙女；时而一袭大红的纱衣，仿佛一株含露绽放的红梅；时而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宛似冰峰雪岭一朵映日蔽月的雪莲花……她站在舞台的当中，神凝气定，声情如诗如画，那犀利的目光如同晴天的闪电一样炽烈而来……第二场演出归来，我奉命为她和歌星们聚会宵夜兼并饯行。她和几个男演员最先来到西餐厅，在我的左侧轻柔如春天和风一般落座，微笑着问我：“我今晚唱的怎样？”我说：“很好。”她举杯敬酒：“你是真话？”我回答她：“当然是真话。”她一脸认真地说：“那你为什么不鼓掌？”我笑着说：“我鼓掌你看不见。”她笑了，颜面飞霞，说：“我看见你在拍手……你最喜欢我唱的哪个歌？”我想了一下说：“都好。但来不及回味……”她看着我说：“你最喜欢哪一个？”我跟她开玩笑：“你那个湖南的情歌……”她突然不说话，低下头喝果汁，过了一会又问：“我哪一个没唱好？你说出来，我会唱得更好。”我没回答她，反问了一句：“她们几个怎么没来吃饭？”她不假思索地说：“可能还没卸完妆……”这时候，她侧过身去，在用窃窃私语般的声音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另外几个女歌星和女主持人都来了。她们告诉我第二天去机场的不同航班和时间，我为大家一一敬酒送行。雷佳终了时站起来为我敬酒，吊灯如同太阳花，葡萄酒犹似玫瑰色，洁白的台布，宝石红的地毯，她说，来年再演她还来……雷佳是一个知礼、识事、讲情、守信的人。
似乎恍惚一年过，她来了又去，我接了又送，又有几多印入心屝的事，欲说又罢，也许是琐碎。那年夏季，演唱会再办，雷佳再来，她的歌声再度响彻东南热土的城乡海域。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数十名记者和有关单位人士坐满厅堂，雷佳又是第一位走进会场的人，便装素面，一如清晨山野间一株牵雾吐馨的白玉兰，清美得让人心头一颤。我暂且坐在记者当中，大声地喊：“雷佳，有人对我说，你今年来，比去年更加漂亮了。”她站在走道近我的红地毯上，一脸的淡定，同样是喊着回应：“如果这话是你说的，我会感到很高兴，很骄傲，很荣幸。”忽然厅堂里一片静穆，竟连数十名男女记者都愣了神。当晚首场演出后，有关单位在一个特色风味酒店设夜宴接风，我按照分工陪同演员乘坐一辆中型客车前往，一路上笑声嘻语，幽默风趣，雷佳 *** 无语，若有所思。突然，一个男士从献的花束上折下一朵红玫瑰，单膝跪在雷佳面前献花，也许出于真情，也许就是表演，但雷佳猛乍一个浑身激凌，不知如何应对，木雕似地僵坐，似乎慌了神。接下来，车里一片吵闹，有人说那花不是买的当然不显珍贵，有人再折下一枝更大的玫瑰欲以五十万元拍卖给献花者，并将那花递给他。这样一来，献花者双手捧着双花二次呈献，雷佳恍如清醒过来，双手向外连连推挡，语不成句地只是喃喃着：“不……不……不……”夜宴开张，已到子时。雷佳坐在我的斜对面，我的两旁坐着另两位在国外和国内获过大奖的女青年军人歌唱家。酒过三巡，主人一一敬过了酒，雷佳默然走过来，与我共进一杯拉菲酒。她说：“你说过要给我的唱歌讲意见，我现在就想听。”我笑着说：“有机会我一定讲，现在是喝酒。”她挺认真地说：“好。明天请你讲。”我说：“明天你一定有朋友或者战友见面，明晚还要演出，后天上午你要走，哪能有时间？”她不依不挠地说：“只要你讲意见，我就有时间听。我一定要努力地唱好歌，请你相信我。”她的两个女战友望着她和我，犹豫地站起来举杯邀酒，我只好说：“我写信告诉你。”她笑了，又斟了酒，双手举起杯，说：“写信好，我在北京等你的信。我这一生就是想唱好歌。”我想，我可是答应过给她写文章……雷佳是一个虔诚地愿为歌唱艺术而奉献一生的人。
真正的最后一次演唱结束后，依旧是我为她和歌星们在西餐厅宵夜兼饯行，因为我已经知道，这届过后，名家名歌演唱会和名家名曲演唱会就此终结了。这一次，大家都来迟了。然而，雷佳仍然是最先进餐厅的，灯火辉煌，音乐萦绕如同来自天堂的音籁。她静静地落坐在我的身旁，唯这一回是在我的右首，因为左首有人了。我们坐着，长久无言，偶尔面对面，侧起身，互相敬酒。酒尽宴散时，我举杯对她说：“明天真想为你送行，但大家都喜欢你的歌，都希望为你送行，我只能在此际为你敬酒送行了。”她沉默片刻，一饮而尽，从此无语，直到她走进电梯……雷佳是一位可造就为国家和民族最优秀的歌唱艺术家的人，因为她具有那种人所应独具的气质、个性、素养、精神和理想。她可以行远路，可以立大志，可以成大器。
古往今来，凡成就大事功者，未必就是开初的烜赫者与强势者。而且，成大事功者，又必定是从一点一滴的小事情开始做起；心灵的净化，境界的澄明，精神的提升，无一不从人日常生活的细微言行中折射出来。没有一个人是从生下来就开始做大事，成巨功，铸鼎器的。人与艺术，人与人，都是一样的道理。有的人相处终生，却相互留不下什么值得珍藏的东西；有的人偶尔相遇，甚至檫肩而过，却能在人的心灵里烙刻出永不磨灭的印记。我总想，雷佳是后者。而且我始终相信在滚滚红尘里，在茫茫人海中，的确有那么一些极其稀少的人是来自天庭的仙女，或者西方人讲的天使，就像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因为我一直认为，凡从事伟大创造事业的人们，都应该而且必定是心灵澄明和人格完美的人；歌者亦如是，是一项圣洁的事业。来源：深圳新闻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