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文/梦醒
“什么我都有预感”……大学时代，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发呆，最爱反反复复哼唱的就是《暗涌》。“然后睁不开双眼，看命运降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然后天空又在涌起密云。”听着王菲在这首歌的最后重复吟唱着这一句，那时候什么也没经历过，白纸一张，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我们的人生大约就是如此，只能在故事的最后淡淡的说一句“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敷衍》，王菲的第十张粤语专辑，迟到了十八年，终于和乐迷们见面了，这还要得益于她阔气的歌迷。是这个叫谢琦的19岁歌迷让这张专辑重见天日。都是以前的老歌，还是林夕爱情和才华的优美产物，编曲也依旧是张亚东、黄家强这些重量级人物。1996年，怀着窦靖童的王菲在新艺宝唱片录制了10首粤语歌曲作为合约的最终章，最终新艺宝却并未发行，而是分别发行了两张EP《玩具》与《自便》，另外两首歌也被打散进 *** 辑。而今天我们听到的《敷衍》是根据原始母带重新排序，曲序的轨迹是从黑暗到光明，因为都是林夕的词作，前后也有所呼应。
看着专辑封面上王菲的旧照片，那当真是最好的青春时光。她梳着少女的头头，是少女的样子，是和窦唯在一起时天真无欺、沉在爱情里的模样。照片出自跟王菲同月同日生的日本摄影师藤代冥砂之手。1996年的王菲，和窦唯正爱得天翻地覆，也创作出了日后很难逾越的音乐高峰《浮躁》，一张在当时看来相当具有实验性和概念性的作品，而即便放在十八年后的今天，依然随随便便就可以秒杀几百张专辑。
这张专辑的出版不知道是否可以作为王菲与林夕关于青春，关于感情的一个句话，一个时代的完结，一场迟到的却早已在内心发生过了的祭奠和怀念。王菲和窦唯，林夕和黄耀明……早已结束的爱情，但是否内心终究为那个人留有一席之地，却也只能在歌里唱道“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想放任，但是没泪痕。想发问，却没有下文。真想好好的相爱，想以后，但是没现在，想昨日，却面对未来”。这样的歌词简直是一语成谶。面对抛弃爱情的窦唯，王菲的心声大约也不过如此。“什么也无常”，这不就是感情，这不就是人生吗？一首《敷衍》，唱出了多少人的故事，千回百转，对世界纵没理想，对所爱的那个人，谁不曾有过妄想？林夕对黄耀明，恐更应如是。
曾经，林夕写给周慧敏的歌里这样唱着“如果你知我苦衷，何以没一点感动。”但真正的爱情和感动无关。
岁月翻云覆雨之后，林夕不得不看开，对众人说起他的 “富士山爱情论”——其实，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
《敷衍》里的十首歌是《Di-Dar》的延续，亦是林夕的佳作。这张原本创作于1997年的老作品，把人带回到那个年代。1997年的林夕什么样，那时候他和Anthony（黄耀明）已经认识五年了。那一年他为黄耀明写了《人山人海》。那一年在香港的《凸周刊》专访上，林夕这样讲黄耀明：“他是一个可以清晰表达自己，完全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既有认真、思想成熟的一面，又有轻松活泼的一面。其实，他这个人内心里是很强的，但又会找一个令人舒服的方式去表达自己要做的事，所以做他的朋友很舒服。”他还说“其实他这个人很清醒，分分秒秒都清楚自己，所以很难得”。林夕看黄耀明，看得如此透彻，但终究无法赢得这个爱人。因为了解，所以才更无法勉强，也不能勉强，因为这是爱情，不是别的。“仍静候着你说我别再用错神，什么我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双眼看命运降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这样的歌词是否正是林夕的心声写照？关于他和明哥的爱情，大约在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没有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时刻。若执象而求，恐怕只会把黄耀明推开更远。
1997年的时候，他还狂热的爱着他，而也许，从爱上黄耀明的那一刻起，他的歌词就变成了感情释放的缺口。所有我们可以拿来对照自己，为自己或者为林夕、为王菲唏嘘感慨的歌词背后，大概多多少少都有需要深究才能知道或者只有林夕自己猜明了的背后的故事。
直到十年之后，他还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爱着黄耀明。2007年的黄耀明上海演唱会，林夕依然是安安静静作为倾听者坐在台下认真聆听。在这场演唱会上，黄耀明演绎了说是向罗大佑致敬的《爱人同志》，这在歌迷眼里自然充满着无限暧昧缱绻的情愫。而听在林夕心里，是否酸涩苦楚则无人可知。
《敷衍》里有人最爱《暗涌》，而听《心惊胆战》，那简练却直戳人心的句子则是真的叫人心悸——“让我心惊胆战等不及你表演，为你心惊胆战抽不着你的烟”。也只有王菲和林夕能将这样的作品唱出令人咀嚼回味的味道。反反复复，只有那几句歌词。想要走别转头，担心会目睹错漏错漏……在爱情里这样的辗转、彷徨和矛盾一定是林夕痛彻体验过的。
“能够为你守护，置自己于不顾……差的给我好的给你收起，光的给你灰的给我担起……”这是《守护天使》，歌名听起来很俗气是不是，可是爱情就是这么俗，无论换了千百种姿态，最终，在林夕心里最简单的愿望也不过如是。只是，因了他的才情与天赋，俗人的爱情在他这里全都幻化成了美丽而绝望的蝴蝶，不过纵然蝴蝶飞不过沧海，坠落也要以与众不同的华美的姿态而坠落。有深情何愁无金句。只是，我恐怕林夕宁愿没有这样的才华与深情，而更愿赢得爱人的心，和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
记得曾经有一个主持人问林夕，黄耀明对他的抑郁症有什么影响，林夕直言：“他就是我抑郁症的起源。”他也说：“我写了那么多词，却始终赢不到一个人。”当然这个人是黄耀明，几十年如一日都是他。
不用拿《敷衍》和《浮躁》比，敷衍没有浮躁的实验性，相对保守。不会让人过分惊喜，不管它是十八年后重见天日还是曾经作为EP出现在我们耳朵里，但十八年后的今天听到它依然让我们心中荡漾起波澜，不是吗？它足以秒杀市面上一 *** 垃圾。别说你听到最后一首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时没有潸然。不是矫情。十年前，上初三，那时候第一次听《约定》，歌词听得隐隐约约，但那句“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听得分明，当时存在眼眶里的泪在十年后的今天还给脸庞。
《敷衍》不敷衍，即使没有听得人心惊肉跳，到底是在心里暗自翻涌回味了许久。失去了窦唯的王菲和失去了王菲的窦唯，可能谁都无法再创作出浮躁这样的作品。那时候她唱“九月天高人浮躁，一切都好，只缺烦恼”。对了，这才是青春，享受着美好爱情的王菲。然而被世事打磨损耗，在爱情的刀山火海里翻滚打爬之后，我相信她更愿意唱“据说最暗处也有光明，我知。据说世界有美好将来，何必怀疑”。
是了，这才是一个沉淀过后的人会唱出的心声。看清这个世界，痛过，然后依然爱它。“一面笑得天真无邪，一面看破一切。一面爱得精疲力竭，一面什么都不屑”这是林夕为王菲写的《分裂》，应该也是曾经二人状态的写照。
都知道王菲愿意唱林夕的歌，并且从来不过问那么多，两个人通过作品来达到共通。林夕也说过感谢王菲给了他最大程度的创作自由。主持人曾问“你所写的就是她想唱的吗？”林夕答：不全是，有些纯粹是我的个人意愿，她也为我唱了……一进了录音棚，一开口，就完全是我所设想的样子。”并非全是因为林夕多么有才情，他的作品多么能击中人心。而是“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在你看来爱情里兜兜转转，影影绰绰多少细腻绵密的心思，其实并非你一个人在经历。谁还没有在午夜梦回，恍惚执起那人的手，热泪潸然过。“我没有的谁亦有”——《不得了》中不正是这样唱的吗？！
当然，她一定和我们中的很多人一样，在林夕的歌里、梦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在别人的歌词里唱着别人的心声，更唱着自己的故事。“从来未说出片言只字，写在我手，随我血脉飞驰”，听着这首《守时》，恐怕任何局外人也要为夕爷对明哥的那份情暗自唏嘘一番。
《敷衍》迟到了十八年，一个时代早已结束。该有的祭奠和怀念早已在内心默默进行过多久了。谁的手不经意拨弄起旧日的烟云，不要问林夕或者王菲是什么感受。他们早已活成了“人淡如菊”的姿态，而关于感情，从来都是在月光下才肯独自晾晒的伤口。
也许，不管是对于王菲还是对于林夕而言，不管经历多少爱情，爱得最痛最灼热的那一个，曾经属于她的窦唯，从来属于过他的黄耀明，经历过，爱过，至少可以唱出一句“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别忘了，于凡夫俗子而言，最难的事不是忘记，是记得，是情愿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