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图片高能,谨慎观看。
这是 1999 年,震惊世界的「日本核临界事故」中,涉事工人的图像记录。
由于 DNA 遭到破坏,工人的体内,已经无法生成新的细胞。
保护躯体的表皮渐渐消失,哪怕是医用胶带,也会在揭下的瞬间,扯下一片溃烂的血肉……
蓝色的辉光
1999 年 9 月 30 日,初秋。
一切与以往并无不同。
闷热的厂房,枯燥的工作,同事的催促,领导的咒骂。
只有想到等待在家中的妻子和儿子,大内久心中才会燃起些许热情。
大内久出生在日本茨城县东海村,这里是个有些特殊的地方。
1963 年,日本第一座非营利实验性核电站在东海村投入运转。自此,无数的核电站在这里落成。
这里是日本核能发电的摇篮,是日本著名的原子城。进入这些工厂工作,也随之成为大多数本地人的未来规划。
大内久就是其中之一。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大内久近二十年的人生,都是在各个工厂中度过的。
而他现在所就职的,是日本住友金属矿山公司下属的 JCO 核燃料制备厂,隶属于日本四大垄断财阀之一的住友集团。
这算是一份十分体面的工作了。
大内久入职不久,他很珍惜这份工作,只有妻子总是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你放心,领导们已经说过了,这份工作没有危险的。」
而就在前一天,也就是 9 月 29 日,因为工厂急需出货,他被通知调换部门,专门做二氧化铀转化工作。
今天算是他在新岗位上工作的第一天。
其实,懂一点的人都知道,转化工作是有一定风险的,只不过大内久并不了解「风险」究竟是什么,他只是十分机械地,跟随着同事们一起而已……
转化厂房内充斥着化学原料刺鼻的味道。
大内久和同事筱原理人开始了转化作业。
监管两人的执行上司横川丰就坐在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内。
按照流程,大内久和筱原需要将粉状原料铀与硝酸配置成为粗制硝酸铀溶液,然后将硝酸铀溶液倒入沉淀槽内进行反应。
意外就出现在倾倒的过程中。
大内久右手徒手高举漏斗,站在沉淀槽边。
筱原抬着装满硝酸铀的不锈钢桶,将其倾倒进漏斗。
1999 年 9 月 30 日,10 点 35 分。
耀眼的蓝色辉光在转化室内一闪而过。
此后,是一片混乱。
辐射报警器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声。
晕倒前,大内久和筱原意识到出了大问题,但他们并不知道,那一阵蓝色辉光是核裂变所产生的契伦科夫辐射。
同样,他们也并不知道这道蓝色辉光所携带着的死亡射线,瞬间就已经将他们的肉体摧毁。
他们还活着,但从某些角度来看,他们又已经算不上「还活着」了……
核临界事故
大内久是在昏迷中被「搬运」出工厂的。
恢复意识后,他开始恶心、呕吐,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症状开始逐渐减弱。
这似乎也不算什么?
核辐射他是知道的,也理解字面的意思,但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至于具体的危害,这不是一个生活在 1999 年的,高中毕业的工人会了解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JCO 高层和住友集团管理人员却在不断否定事故的真实性。
「这绝不是核临界事故!」
只是警报器响了而已,又没有发生爆炸!?
所有人依旧抱着侥幸心理,没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没人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
核临界事故,是核裂变达到了持续进行连锁反应的状态,失去控制,造成能量和放射性物质的释放。
虽然没有爆炸,但此时的转化厂房内,俨然已然成为了一个小型的核反应堆。
JCO 内部一片混乱。
直到距离事故现场 1.7 公里的日本原子力研究所,率先通过中子检测器发现了异状。
JCO 才终于无奈地,在事故发生的半个小时后,也就是当日 11 点 05 分,向日本科技厅发送了第一份报告。
而直到 12 点 07 分,事故发生的 1 小时 37 分钟后,大内久和筱原、横川才陆续被送到了茨城县国立水户医院。
到达医院时,发生在大内久身上的那些恶心、呕吐、晕眩的症状已经全部消失了。
除了当时高举漏斗的右手有些红肿外,看不出丝毫异样。
「大概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大内久是这样认为的,躺在病床上的他,此时脸上还带着微笑。
但事实,却远比他认为的残酷百倍。
经过血液检测,院方发觉三人体内的淋巴细胞数量在急剧减少,大内久尤其严重。
他距离辐射源仅有 65cm,这实在是太近了……
单大内久个人,就遭受到了约 16 到 23Gy 的辐射量,是普通人年上限的 2 万倍。
1999 年 9 月 30 日,15 点 25 分。
大内久三人被送到了日本放射线医学综合研究所。
除了发热,他的身体依旧没有表露出任何其他症状。
似乎真的「一切都好」。
但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明白,大内久的身体所表现出来的「健康」,是真正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两天后,他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脱水症状,原本红肿的手,也开始有了发黑的趋势。
最为恐怖的是,大内久体内的白细胞数量在极速下降,此时已经不足正常人的十分之一。
作为人体第一道防线的白细胞全部被摧毁,这代表着大内久体内的免疫系统彻底「 *** 」,任何一种细菌或病毒,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大内久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被医护人员安排住进了无菌病房。
他依旧乐观:「不要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是的,我和儿子都等着你。我们爱你。」大内久的妻子穿着无菌服,紧紧握着丈夫的手。
她并没有被丈夫的话安慰到,她只是在强颜欢笑。
两人高中毕业走到一起,十几年来一直十分恩爱。
他们的儿子刚上小学三年级,家里修建的房子落成不久。
明明她从不奢求更多,只想和家人平凡地幸福着,却不知道为什么,灾厄突然降临。
「儿子说想要学习橄榄球,我记得你高中时橄榄球打的很好。」
「那当然,当年我还想过做一个专业的橄榄球运动员呢。」
「等出院了,你来教他好吗……」
「好。」
然而这样的温馨转瞬即逝。
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大内久的状况急转直下——肢体震颤、呕吐腹泻,皮肤泛起大片青紫。
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大内久三人被连夜转入了日本东京大学医院。
死亡倒计时
在转入日本东京大学医院后,由全国顶尖医学专家组成的医疗小组开始对大内久进行全面检查。
检查结果,让所有人陷入沉默。
如果把临界事故形容为一场爆炸,那么站在爆炸中心点的大内久,无疑是遭受冲击最大的人。
而爆炸所摧毁的如果是一个人的肉体,那么临界事故所产生的核辐射,摧毁的就是一个人的生物核心……
事实上,早在临界反应产生的一瞬间,大内久体内的 23 对 DNA 就已经被轰成了碎片。
面对这样的结果,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一个问题——大内久,他还能被算作是一个活着的人吗?
DNA 碎裂所产生的后果,在一个星期之后,显现在了大内久的身上。
无菌病房中,大内久神色萎靡。
医护人员走进病房,开始给他换药。
就在医用胶带被揭开的一刻,大内久无法自控地痛呼出声。
由于 DNA 遭到破坏,大内久的体内无法生成新的细胞,正常的人体细胞代谢,变成了细胞的单方面死亡。
保护躯体的表皮渐渐消失,哪怕是医用胶带,也会在揭下的瞬间扯下一片溃烂的血肉……
剧烈的疼痛让大内久眼前发黑,肺部积水,血氧降低,他每一次喘息都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
医生不得不为他带上医用吸氧机。
这段时间,大内久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时常恍惚。
有时候,他会感到不甘心,他想活下去,他的妻子不能没有他,他的儿子还很小。
有时候,他又很想解脱,太痛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临界事故发生后的第 11 天。
医用吸氧机已经无法继续辅助大内久进行呼吸。
他被割开喉咙,插入软管,安装上了人工呼吸器。
他无法说话,只能通过唇语以及一些轻微的肢体动作与人沟通。
大量的镇痛药物被注射进他的身体。
医疗队不断修改治疗方案,希望能够延续他的生命。
医生们试图通过大内久寻找到一种方法,让人能够真正掌控核辐射,与之共存,哪怕仅仅是向此前进一步。
越来越多的世界顶级医疗团队加入进来,包括参与了切尔诺贝利事故受难人员救治的彼得盖尔教授。
下一步,他们开始尝试对大内久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捐赠人是他的妹妹。
全球直播
无影灯照射在大内久身上。
除了器械的碰撞声和监护仪上的心跳声,四周一片寂静。
手术室内,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正在进行。
医生割开大内久的皮肉,手术刀与之接触,发出了「咯吱」声,你很难想象,这是合金与人肉摩擦所产生的声音。
手术室外,除了大内久的家人还围聚着闻风而来的媒体人。
十几天的发酵,东海村核临界事故早已经成为了一起国际事件。
东大医院每天都会定时召开发布会,公布大内久的病况。
而从大内久病况延展出来的,是人们对核的恐惧,是舆论对财阀的控诉,是国民对日本 *** 的不信任。
JCO 公司总裁木古下跪道歉。
住友集团神隐。
日本 *** 从推诿,到迫于舆论压力展开深入调查。
各国接连派遣援助队伍。
大内久的生死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经过漫长的等待,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结束了。
由于大内久体内的免疫细胞完全被摧毁,妹妹的造血干细胞在他的体内,几乎没有任何排异反应。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当妹妹的造血干细胞在大内久体内存活下来后,他身体中白血球的数值也终于开始发生变化。
1999 年 10 月 16 日,临界事故发生后的第 17 天。
术后的大内久体内白血球数值上涨到了 1000。
到了这一天的傍晚,数值已经稳定在了 6500,与正常人持平。
第二天,大内久体内被核辐射清零的淋巴细胞逐渐恢复正常,血红球和血小板也开始了稳步增长。
奇迹终于出现了吗?
躺在冰冷的无菌病房内,听着仪器「滴滴」的声音,大内久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
大内久的好转,让所有关注着他的人沸腾了起来。
就像一场最后的狂欢,直到真正的黑暗彻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