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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极目新闻评论员 屈旌
《漠河舞厅》红了。这首发布于一年半前的老歌,突然以各种形态和节奏,闯入人们的视野,占据热度的榜单,衍生无数的话题,成为某种流行的趋势。
当下所谓流行趋势,便是:你如果不知道,你如何与周围的人聊天?如何确认自己扣住了时代的脉搏?
但这首歌所映照和关联的一切,却并不适合热闹攀谈与盲目追随。它关乎多年之前的巨大的灾难,关乎生死两茫茫的哀痛延绵,关乎年华老去的脆弱和死撑,关乎画地为牢的执念与自苦。
被写成了歌,漫长的34年便很容易被浓缩成一个易于传播的凄美故事——一位老人在舞厅独自跳舞,他在怀念亡妻。他深爱的妻子丧生于34年前震惊全国的一场大火,此后漫长的余生,他未曾再爱其他人,也没有为了找人作伴而再娶,而是孤独地思念,孤独地跳舞,孤独等着最终时刻的重逢。
这是凡世无以消解的悲剧,却也因其悲伤,在快餐时代成为隽永的传奇。中国最北的城市,仿若历史遗留物一样的“舞厅”,昏暗的空间里闪烁的灯球,不算热闹的舞池里,为死与生,爱与憾起舞。不仅是深爱,不仅是忠诚,不仅是无奈,不仅是伤痕,不仅仅是一个人,两个人,整座有着俄罗斯风格建筑的小城,整个寒冷而广袤的北方,整段经年累月的沧桑变化,会在一遍一遍地聆听之中,浮现于的脑海和笔端。
一句用滥了的话,此刻却很合适: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间“漠河舞厅”。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经历过如此猝然的生离死别,没有被时代的一粒灰压得如此动弹不得,但美好的青春,俗气的浪漫,至死不渝的爱情,谁不向往呢?
在千吨重的社会新闻中,时常因杀戮、伤害、背叛、算计而悲愤的人们,如何能抵抗这样一份蹒跚跨过年月、日渐衰弱却永不放弃的深情呢?何况,那故事发生的地方,是那么远,仿佛遗世独立一般远,有运气的人,能在彼处看见极光。
缺什么,想什么,缺得太久,骤然想起,神思惆怅。你有多久不曾抬头看城里的月光,便有多容易在歌声中的烟火和极光里落泪。落泪的那一刻,我们所想到的,是独舞的老人,是独舞的边城,也是在人生中独舞的自己。
谁不曾有过失去呢?怕是没人敢夸这样的海口,但各人失去的程度终有迥异之处。有些是被时代的车轮碾成了灰末,有些是因遗忘的天性找不到踪迹,有些是因胆怯和羞耻错过了际遇,有些是因年月的磨损变化了样子。
所以哲学家认为孤独是一种宿命,爱与友谊只可抚慰,不可根除。但人类是如此热切地需要这种抚慰,越长久越好,越深刻越好,越不朽越安全,越超现实,越能救赎现实。从一而终,深情无悔,我得不到,但是有人得到了啊,那我是不是就还有希望呢,那这世界是不是还有希望呢?于是,眼睛便被久违的月光,晒得热热的。
抚慰突然走红,是让人害怕的,因抚慰的本质,应是一种温柔的宽容,隐秘的诉说。当绝美爱情的纪念成为洗脑的背景乐,当各类榜单上将灾难与痴情捆绑悬挂,当一切合理不合理的,适合不适合的,都闻着热度的香气,朝着这间小小的舞厅扑过来,很能理解用心创作了这首歌曲的原唱柳爽,为什么要说:“别推了,可以了。”
确实,再刷就变味了,有些伤心是经不起反复转述,有些伤口更不能一再地去揭开,血淋淋的艳红很抢眼,参观者多起来的舞厅很热闹,但未亡人独舞的地方,或许就从此失去了。他还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吗?我们要完成再一次的夺走吗?要再一次,满脸无辜地破坏,再捶胸顿足地惋惜吗?
故事那么美,结局是分离,不敢好奇,怕沾污结尾。多少美好以闹剧收场,这应是教训,应让人担忧且自律。歌很好,就听歌吧,歌声里有能相信的爱情,有可怀想的边城,如此,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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