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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大峡谷

邢秀玲

恍若一场梦境,又像一个幻影。已经六年了,记忆的荧屏清晰如初……那是新疆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我随重庆散文作家们来到乌鲁木齐,参加为期四天的第六届西部散文家论坛暨“天山笔会”。在会上发言交流之余,热情的东道主还安排了采风活动。所到之处,无不精彩纷呈,景色撩人!特别是气势恢宏的天山大峡谷,囊括了森林、草原、冰川、雪峰、湖泊、瀑布等自然景观。穿越其间,宛如欣赏一幅幅精美绝伦的油画,令人心动不已。

菊花台

菊花台惊现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广袤雄浑的天山大峡谷中,竟隐藏着一块如此绮丽、如此妩媚的花地!

一朵朵、一丛丛粲然绽放的黄菊花,明快昂扬,自由自在,漫山遍野地散落开来,如同一颗颗从天上落下的小星星,铺满了扇形高地,将这片曾经的亘古荒原装点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谁能想到,在这天高地远的西部之西,竟滋养着如此大面积的黄菊花!她们更像一群超凡脱俗的花中仙子,忘情地展示芳颜丽姿,心无旁骛地举行一场选美盛会。

我被眼前壮观的菊花之美震慑了,忘了询问一下东道主,菊花台究竟是造物主的馈赠,还是人工创造的奇迹?或者是天然和人工完美结合的产物!无论如何,这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存在。爱好旅游的我,也算走过许许多多奇山异水,但没见识过铺天盖地的菊花之景。即使在号称“花都”的巴黎,值得炫耀的也无非是一块块小小的玫瑰园。遐迩闻名的普罗旺斯薰衣草,倒是有几分磅礴的气势,但比起眼前黄色的花,仍然略逊一筹。

没想到在这个离海洋最远的城市,竟看到了如此罕见的美景!

我和旅伴雪晴小心翼翼地踏进菊花的海洋,举起手机,忘情地拍摄,恨不得将菊花台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统统装进镜头,永远珍藏起来。我拣了一块花海中的草地,半躺下来。身前身后都是蓬蓬勃勃的黄菊花,有的亲吻着我的裙角,有的拂弄着我的发梢,有的抚摸着我的指尖,我闻到了阵阵花香,触到了层层花瓣,陷在此起彼伏的花浪中,思绪纷飞,浮想联翩……

我不禁想起了《红楼梦》中的“菊花诗”:《咏菊》《问菊》《画菊》《簪菊》等一串妙诗。词句固然清丽优美,毕竟太过纤巧,不合眼前的意境;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有点孤高清冷,与菊花台热烈奔放的气氛相去甚远。再看黄巢的《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是他科举不第后借菊抒怀,充满了怨愤情绪和雄心壮志。还是当代青年歌手周杰伦的《菊花台》情深意挚,韵味悠长,那句无限凄婉的“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道尽了人间的别离情愫。

天鹅湖

大巴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缓缓行驶,下一个目标是位于天格尔峰下的天鹅湖。听到“天鹅湖”这个柔美的名字,我的思绪骤然间飘到了一年前叩访过的北欧。那片土地虽然靠近或进入北极圈,寒冷和冰雪是那里的主宰,树木很瘦俏,花朵很娇弱,但是水资源丰沛,湖泊众多,芦苇摇曳,天鹅翱翔,带给人无穷的诗意和遐想。最先邂逅白天鹅之地是在瑞典的“皇后岛”。也是仲夏季节,只见洒满霞光的湖面上,一队洁白的天鹅,长颈细项,优雅端庄,从容不迫地向我们游来,目光中充满温柔和善意,毫无警惕心和陌生感,仿佛久违的朋友,不期而遇。翌日傍晚,在瑞典最大的湖泊维纳恩湖,又有幸近距离观赏成群的白天鹅。它们舒展着双翅,时而高翔,时而低旋,时而在波光中出没,时而在浪尖上跳跃。还有数只大天鹅用喙啄起湖面的浮萍和枯草,置于沙碛之上,堪称勤劳的“清道夫”!

后来,在“千湖之国”芬兰,在“万岛之国”挪威,抑或在“童话之国”丹麦,处处能看到天鹅的倩影,听到它们的鸣唱。天鹅家族聚集在这些水域,享受夏日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轻歌曼舞,交颈缠绵……

我盼望着在天山大峡谷的天鹅湖畔,能够和这群白色精灵再度相逢,细述满腹的思念,倾诉久蓄的絮语。中巴车忽而疾驰,忽而缓行,终于攀升到海拔2600米。越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倏忽间就撞见了渴念的天鹅湖。举目四顾,湖面相当于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湛蓝的湖水,蕴含着冰清玉洁的气质;皎洁的雪峰,彰显出高标孤绝的格调;密立的杉木,营造出深沉幽静的意境。

沿着木栈道逐级而下,渐次靠近湖畔,湖水越发清冽澄清,能看到湖底斑斓的石子,还有几条灵活的游鱼。但湖面上看不到天鹅的踪迹,未免令人有点遗憾!

陪同我们的乌鲁木齐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说,在没有建成景区之前,这里是天鹅们理想的乐园。每年春夏季节,都有成群的天鹅在此地嬉戏栖息,繁衍后代。成为景区后,游客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惊扰了它们的生活,天鹅们迁徙到更遥远的湖泊中去了,到了秋季,才能飞回来……听到这里,我理解了远离热闹和喧嚣的天鹅群落!愿它们无拘无束地生活在恬静的环境中,用自己的白羽和婉歌,为雄浑苍凉的西部增添几缕柔媚,几许灵动!愿我下一次膜拜这方高山峡谷中的天鹅湖时,能看到它们的芳踪,能听到它们的歌声。

白杨沟

如果将“穿越天山大峡谷之旅”比喻为一首冗长而激越的交响乐,那么,白杨沟就是舒缓的慢板。一路狂奔的我们停住了脚步,让紧张兴奋的神经得到了松弛的机会。眼前绿野绵延,耳畔溪水潺潺,点点白毡房散落在草地上,像硕大的白莲花开放。蓦地,我想起了南北朝时期的著名歌谣《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形象生动地展现当年敕勒人的生活环境,放在哈萨克族聚集的白杨沟,同样适用。

据史料记载,二百万年前,这里有一次大断裂,平静的河流被高高掀起,形成了高达七十米的神布拉克瀑布,白练悬空,一泻而下,经过成年累月的冲刷和侵蚀,莽原变成了沟壑。沟内白杨密布,水草丰美,清代时,已经成为著名的牧场。如今的白杨沟,早就是当地人生活的家园。经过祖祖辈辈的辛勤劳作,白杨沟变得像童话世界一样美丽。

对于哈萨克族,我并不陌生。早在20世纪80年代,我还在《青海日报》做记者时,曾经数次到格尔木的阿尔顿曲克采访。那里也是哈萨克族的聚集地,民族风情相当浓郁。我发现哈萨克族人性格豪爽,爱憎分明,如果你对他们友善,他们就会对你推心置腹。有一次,我正好赶上一对青年人的婚礼,就在他们的毡房里留宿,彻夜倾听冬不拉的弹奏和年轻人的歌声,陶醉其中,乐不思返。我不经意地夸奖新娘帽子上的鹰羽漂亮,她马上拔下来送给我。再三婉拒都未奏效,我急中生智,将脖子上围的一条花纱巾回赠予她……

或许出于这样一段缘分,我对哈萨克族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当我又有机会在毡房做客时,不禁喜出望外,心花怒放!顾不上谦让,用不着客气,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大吃大喝起来。奶茶喝了一碗又一碗,羊肉啃了一块又一块,抓饭吃了一盘又一盘,马 *** 酒干了一杯又一杯……

酒足饭饱,在缀满野花的绿草地上,动听的冬不拉曲弹起来了,悠扬的歌声响起来了,一场即兴联欢会拉开了序幕!在场的作家纷纷走进舞圈,就连年逾八旬的老作家石英也坐不住了,跟着跳起哈萨克族舞蹈。一位哈萨克族歌手引吭高歌,唱起了哈萨克民歌《黑走马》。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草原变成了欢腾的海洋。来自天南地北的作家们卸下拘谨,抛却羞怯,放开手脚跳起舞来。

平素难得这么酣畅淋漓地放松一回,我也情不自禁融进这个欢乐的群体,亦步亦趋地摆手、抬腿、扭腰、抖肩,仿佛回到了青葱岁月……我想起了当年在青海湖畔的草原上跳“锅庄”。当时才二十几岁,跳得何等欢畅!后来,在云南石林撒尼人的故乡跳“弦子舞”,在泸沽湖畔跳摩梭人的“甲搓舞”,在黔江大众广场跳土家族的“摆手舞”……每一次 *** 四溢的场面都凝固在记忆屏幕上,宛如一颗颗晶莹的珍珠,任岁月河流无情地冲刷,仍然熠熠闪光。

毫无疑问,今天的美好时刻又将幻化为一颗璀璨的明珠,嵌进我“暮色苍茫”的生命,让我永远记住这个曼妙的夏日,记住白杨沟,记住新疆天山大峡谷!

来源:乌鲁木齐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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