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母亲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还伴有糖尿病和高血压,卧床不起已经一年多了。
从榆林第一医院买好药,匆匆吃了饭,我便驾车出发了。回老家的感觉应该是温馨的,可我却感到压抑,甚至是难过。记得母亲住院期间,大妹偷偷对我说:“医生说,保养好也就维持三到五年,如果保养不好……以后抽空多回去看看,妈就记挂个你……”
不紧不慢三个小时,我默默地回到了双碾沟。一年多来,我这是第六次回家。有首歌叫《常回家看看》,歌词写道,“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我不知道我是否遂了老人的心愿,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常回家看看”的人。
我把车子停在庙滩,步行爬上我家那道陡坡。来到院子豁口,我被惊呆了:母亲正拄着锄头在菜园里一丝不苟地种菜呢!
我惊喜地说:“妈你能起来了?”
妈说:“你上回捎回的药好,而今不咋难活了。”
回到窑里,母亲要做饭,我说我不饿——这时,女儿恰好打来电话,问我选导师的事;我提了意见后,顺便告诉母亲:丽子考上研究生了。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说:“哦,好嘛,我有研究生孙子了!”
母亲没文化,可她十分看重供书识字。我小时候,她总是拿一个远亲的话教育我,令我奋斗不止。那远亲的儿子很争气,考上了大学,她就逢人便夸:“我儿是大学生!”众人很讨厌她,都不愿和她说话。过了几年,她又对众人说:“我儿是研究生!”众人不言语,但不再讨厌她。又过了几年,她又对众人说:“我儿出国留学了……”众人就对她羡慕不已,渐渐开始巴结她了。每次听这个故事,我都要暗自下决心:一定要争气,让母亲骄傲……
前不久,我在网上把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认真看了一遍。这个片子固然好,但我却不以为意——因为我的母亲既会做醋,又会制酱;既会熏肉,又会腌菜……我想,编导怎么就没有去采访我母亲呢?母亲做的醋,制的酱,熏的肉,腌的菜,香味醇厚,清爽可口,无不是上品。母亲甚至知道酿酒的工艺流程。至于挂掛面,蒸黄米馍馍之类的,母亲就更不在话下。有一天,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吃过的肉丁丁饭,就想动手做一顿。可我不会做呀!怎么办?打电话问乡下的母亲。
“喂,妈,您说肉丁丁饭怎么做?”
“啊?!那都是老当年的饭了!”病中的母亲有点惊讶。
“我就是要吃一顿老当年的饭啊。”
“哦,先把羊肉切成臊子大小的碎块块,放在冷水里煮,同时把干芫荽,干辣椒,花椒面下进去……先用慢火炖,八成熟以后,下小米,放盐,快火熬……”年近七十的母亲记得清清楚楚。
照着母亲的说法,我果真做出了香喷喷的肉丁丁饭,还温习了幸福的童年。
我想,如果中央电视台还想拍个《针尖上的中国》,母亲肯定也能露一手。她缝的袄,缝的裤,做的鞋,既“克”身,又耐穿。夏季拆洗一大家人的被子,她从拆到洗再到缝,一天工夫足矣。母亲缝被子那才叫真正的飞针走线呢。
母亲在田里也是老手。春种秋收夏锄苗,她样样精通,甚至赛过父亲。
母亲是闲不住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天不亮起床,半夜三更才睡觉。那时没有电,晚上用的是煤油灯——我常常提着灯盏为母亲照明。她不是簸豆就是筛米,要么就是治办猪食。因为瞌睡,我曾多次甩掉灯盏……
现在,卧床不起的母亲又能站起来行动了,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