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第01节
在安县有三所高中,安县一中是县重点,然后是安县二中普高,接着就是我所读的城东高中,排名非常分先后。
固名思意,这高中在安县城东,那里原来是一座山,而学校就在山顶,当然在盖满房子之后只能感觉到坡很陡。比较有特点的是,我们学校还兼办了安县的中专,在这种二元结构下,城东高中的学生们很自然的分成了两股势力,便是高中部和中专部,然后这两股势力在很长的历史中一直纷争不断。
一直以来高中部都占有一定优势,因为高中要念三年,而中专往往念不到三年,在他们读到第二年后就会被学校以实习的名义往南方沿海城市输送,于是他们刚刚成熟起来的主干力量就这么消失了,所以长久以来城东高中一直就是高中部的天下。而南方沿海在安县人们的印象里是十分紧缺劳动力的,就是送再多的中专生过去也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再到后来,无数的大学生也被输送过去,以缓解那里劳动力匮乏的问题。
据说在我进入城东高中前七八年,这里的中专部是很紧俏的,但后来随着社会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安县人民觉得自己的孩子应该也去读大学,而正好也遇上大学的凶猛扩招,于是高中部的发展便是一日千里,红极一时的中专部就那么没落了。
在城东高中里,高中部用的是新盖的教学楼,一共五层,墙面贴满了雪白的瓷砖,而且在冲向校外那一面全部都是使用的朔钢窗户。而中专部用的仍是十几年前的老教学校,门是铁的,窗是木的,而且连厕所都没有,只能用操场上两幢教学楼之间的那个老式公共厕所,而这老式的厕所年代久远的旱厕,没有冲水,于是学校便应运而生了周四大扫除日,其实教室我们每天都打扫,周四主要是冲那个厕所。这个老式公厕,如果你在周五时去上,每个屎撅子落入粪池之中都能激起一片浪花,从而使你的 *** 总是一片湿润,但你不要以为这是最坏的事情,俗话说的好,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你如果是在星期三去上,你会发现粪坑里的秽物已然是堆积如山,其海拔海高已经让你根本没办完全蹲下去,只是采取半蹲的姿态,然后你可以想象 *** 下面有个马桶,但实际上没有,于是更像是在蹲马步。也许正是在这种残酷的磨练下,才使得中专部一种那么勇猛,虽然我们高中部一直在人手上要多过他们,但他们极强的单兵做战能力总是让我们占不到太大便宜。
不过说起来,要是能交到一些中专部的学生做朋友,还是会给生活带来不少帮助的。比如,电器班的同学会修理复读机,机械班的会修理自行车,而计算机班的总是能帮你找到A片。而相比之上,高中部的学生就比较 *** 了,学理科的不知道澳大利亚的六月是冬天,学文科的搞不清楚鸡是如何交配受精的,当然我说的是两条腿长翅膀的那种。
我曾经问过一个中专部的学生,你们上课干吗呢。结果他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立方形的铅块,然后告诉我说,把这玩意儿用锉刀磨成一个圆锥。当时我就很庆幸自己读的是高中,我完全不具备有这种耐心来完成这样的工作。从那以后,中专学生在我脑海的印像便是一帮奋力锉着铅块来消耗旺盛精力的年青人。
我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在当年,我和所有的高中生们一样,歧视着中专部的学生,认为这帮人迟早是在进工厂拧锣丝的,现在让他们也坐在教室里学习文化课程纯粹是一种浪费资源的作法,于他们个人和国家都是很不利的。可很多年后,我一个大学同学去面试一个人作时被就业单位问到:“你怎么面试 *** 西装呢?”我同学很气愤的回答到:“我是来面试普工的,穿个鸟西装啊。”按照我同学的理解,那帮面试挫澡工的大学生就应该穿裤衩去面试。
我哈哈大笑之后翻然醒悟,原来我了念大学更加是对于国家和我人个的一种更高级的浪费。
我开始想对于中专部的歧视来源于什么呢?首先制造这种氛围的是学校,他们在教学条件上就偏向于高中部,比如他们给中专学生用那种厕所。但其实我算过,中专部的学费是要高过高中部的,因他们不但要交书本费,还要花钱买用来煅炼意志力铅块,而且在他们所谓实习的那一年,人都不在学校,可学校总是对他过度思念,以至于把这一点忘记了,学费一样收。不过学校对于空教室这种浪费教学资源采取的办法是扩招,到后来学生太多了,有的中专学生不得不被迫先去实习再回来学习,甚至到后来刚刚入校才一个月的中专学生在办完开学典礼后就去实习了,弄得好像这里是就业中心,不过总得来说城东高中还是不错的,用紧张的教学资源在艰苦的条件下为社会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后来我唯一能解释校方对中专生偏见这种不理性作法的理由就是,老师们愿意自己是个高中教师而并非中专教师,因为高中教师听起来可能显得有技术含量的点,实事上城东高中中专部和高中部是一帮子老师,混着教的。
现在回望,城东高中已经没有了,而那所学校变在了一所纯粹的中专,其实这才是它的原形。
第02节
如果不是中专部的学生在争夺城东高中仅有的四个篮球架时经常把我赶走,当时我也不会恨他们,我说过这是一帮很有本事的人,能够给我带来很多帮助。我高中班主任曾对中专部学生做出过如此评价,那是一帮宁愿在雨天在操场上上体育课也不愿呆在教室的人。但他不知道,其实他坐下学生们一样渴望到操场上去上体育课。
记得高三那年的十一月,安县召开一个教师的会议,所有老师倾巢而出,只留下我们那个年过五十的英语老师看着我们三个文科班的学生上自习。对于这种好机会我们怎么会放过呢,于是深感学习疲乏的高平对我说:“我们上体育课去吧。”那天还就真的下雪了。
我看了看在窗外看着我们的英语老师,因为要看住三个班的学生自习,他不得不在走道里来回的溜达,便说:“等会,老头上年纪了,外面这么冷,坚持不了多一会就要躲到办公室去了。”
果不出我所料,第一课节还没下,英语老师就到教室里跟我们说他要去办公室备课了,叫我们自觉点。老师前脚一走,高平就像条母狗一样在另外两个文科班窗前晃,没一会,三个文科班被他勾引出来十几名男生,其实我们也不敢干什么大事,就是不愿意在教室里呆着,于是便真的跑到操场上打起了雪仗。可十一月的雪根本没有多厚,打到最后张小威他们班那帮混账扔的就是泥球,至今每每同学过年回家聚会还会把这事拿出来说。
等老师们开完会,吃过会议餐都回来之后,大发雷霆,因为不上课就算了,张小威他们班的同学还把泥球攻击的主要目标放在他们班唯一学习排在前五名的那个男生身上,把那男生给打成了一个小泥人。要按我的说法,你学习好的孩子就不应该跟我们一起玩,但学校反应比较大,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要开家长会。而且也不知道是那个 *** 出的主意,家长们来了要按上次月考的名次表来排坐序,可最害怕的除了我之后是那小泥人,他知道以后他的日子将更难过,说不定哪天张小威去厕所会带坨屎来扔他头上。
回家之后我跟我爸说:“明天要开家长会,您要是忙就不用去了,给老师打个电话就行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说:“少在装懂事,你要真怕我忙少添乱就行了。”
我看我爸决意要去,便说:“那明天你穿点衣服。”
我爸说:“你们教室很冷吗?”
我说:“不是,后门门框上的玻璃被熊小落给打碎了。”
我爸很奇怪的看着我,他不知道他儿子的名次给他在教室里选定了一个最差的位置。等到第二天开完家长会回来时,我爸鼻子冻得通红对我说:“那破窗户的冷风对着三组最后一排那吹,你明天买块玻璃去补了。”
我说:“没事,我不坐那,是熊小落自个坐那。”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对城东高中的老师们抱有诸多非议,总觉得当年他们做了太多对不起我的事,因为他们总管我叫差生,还好我在心里从来没当自个是差生过。
记得一次,我们五六个人集体犯了个什么错误,我们班主任葛某人,依次说教我们,可说到我这里时他跳了过去,我当时就觉得不公平,为了和同学们共患难,我对老师说:“你怎么不说我呢?”葛某人说:“我懒得说你。”
葛老师曾经对于我经常迟到是这么说的:“阮井天啊,你说说你,十次有八次早自习迟到。”当然他得出这种结论只能说明他自己不是每次早自习都来了,如果他来了,他会发现,其实我每次都迟到,如果没有迟到,那就是根本没有来。
葛老师为了帮助我们改掉早自习迟到的不好习惯,可谓是煞费苦心啊,每天早晨只要一到早自习的时间,他就会把教室后面从里面插上,然后伫立在前面处,看着手表,然后笑盈盈的看着向教室飞奔的同学们。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从来都不配合他,我刚步入校门,老远便可看到他的英姿出现在我们教室的前门,我心知已晚,便是以更加缓慢的速度向教室走去,有甚至还扭头出去先吃个早餐再过来。要知道,葛老师就住在学校里的教师居民楼里,
每天早上一睁眼就会来教室抓迟到,也就是说他都来不及洗漱,掩护发际线的流海总是翘得老高。也许是我当年少无知,无法体地到葛老师的苦心,他为我的帮助我们纠正迟到的毛病,甚至都不顾惜自己人民教师的形象。等把我们迟到的一一抓到,并让我们怀着对革命先辈的崇敬之情在走廓里顶着寒风上自习,尔后他才会回家洗漱。
说实话,虽然教室里面暖和,可我一直觉得在走廊里上早自习比教室要好,空气清新还可以看看远处的风景,高中生总是起那么早,但看过日出的却并不多,我更情愿看着太阳一点点升高。在教室外面上自习的资格必须要用迟到来换取,如果我没有迟到还跑到外面去站着,我会被大家看成是个 *** 。
第03节
几乎所有的三流学校都喜欢模仿一流学校,但往往能模仿成功的只是一座大门。城东高中也一样,他拥有一个漂亮而高大的大门,甚至比安县一中还要好看,可问题是,城东高中根本没有完整的校墙,他从东南西北任意一个方向都能进入到其中,当然我个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大家进学校都很方便。
但如果只是外在的模仿也就算了,偏偏城东高中想在精神上学习安县一中,比如,在作息时间,国庆放假几天等地方也统一向安县一中看齐,甚至还有更过分,比如春季学期安县一中的晚自习上到九点半,而城东高中就会上到九点四十。而葛某人对我们是这样说的:“你们本来就比别人笨,再不多花点时间怎么能行呢?”
每天晚上,葛老师都会在讲台上坐着,一边看书一边盯着我们上晚自习。他在讲台上哈欠连天,我们在下面睡意连连,终于熬到九点四十大家都解放了。这时候张小威跑来喊我醒一起回家,可我往往回家之后就睡不着了,然后我妈看见就很心疼我说:“你们高中生压力大很容易失眠。”我连连点头。
调好早晨五点半的闹钟,然后翻着床头看了很多年的《三国演义》寻找睡意,可却总是越看越精神,能看到夜里三个半,于是我就自己把《三国演义》藏了起来,换上了政治课本,终于找到了帮助睡眠的办法。后来我在电视上偶尔也能看到开会睡着的领导同志,朋友们一阵痛骂,但只有我知道那是催眠的良方,可我却懒得告诉他们。想起来高中时代好像是一场梦,如果说做梦的原因,那就是因为我三年的睡眠不足。
其实做城东高中的班主任,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虽然在工资上会补贴几百块钱,可我们的葛老师,每天早晨是须要抓完迟到的学生后才能回家洗漱,晚上还得陪着学生打瞌睡到十点钟,就是在平时课间他也轻松不了,不是他的课,他每节课最少也要到教室的窗户那里巡察上几次,因为我们除了他,并不惧怕任何一个老师,原因是他有一项神圣不可侵犯的崇高权力,那就是,可以随时让你叫家长,这项权力也许是对他种种辛劳的一种补偿吧。不管你家长是干什么工作,忙不忙,那怕正在喝酒打麻将呢,反正他只要一请,家长总是随叫随到,我想这世界上能这么使唤我爸的,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我爸单位领导也不一定能让我爸做到这么听话。一个班主任能管上你们一家子,这其实是一项很大的权力,他强大的召唤力能随随便便让五十多个家庭鸡犬不宁。所以,为了我们家庭的和睦共处,我们还是很尊重班主任的,甚至关心着他的喜怒哀乐。
有一次,正上着自习课呢,高平跟熊小落两人在作业本上划格子下五子棋,那阵子特别流行下五子棋,几乎所有作业本都拿去下棋了。正在两人下得高兴的时候,葛老师突然出在教室里,指了指高平,然后就转身向教室外走去。
熊小落暗暗庆幸,他在下棋之前把一个课本摊开放在了桌上,虽然还放倒了,但至高平的桌上除了桌面刻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外就一览无余,什么也没有。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高平回来了,我赶紧问到:“怎么样?”
高平说到:“操,办公室里的饮水机没水了,让我到楼下打桶水去了,不过。”高平神情一转,乐嘻嘻的说:“我偷偷往水桶里吐了几口唾沫。”
我跟熊小落嘴上鄙视着他,但心里面也很高兴。到了第二节课,我们看着葛老师讲课讲到一半时,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这时我们几个都精神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葛老师把那茶杯接在嘴上,喉咙处动弹了几下,饮下了高平滋润的水口。
下课之后,高平兴奋极了,四处吹嘘说,现在文科老师喝的全是他的口水。俗话说乐极生悲,人最好不要太得意了。学生里面一样存在着异已分子,比如小泥人那种家伙,张小威欺负他并不是因为他学习成绩好而眼气,而是他极喜欢打小报告,很快葛老师也得到了消息。按理说做了坏事不应该四处乱说的,可问题是高平觉得自个做的是一件痛快人心的大好事,这属于价值观不同,也不能怪他。不出所料,很快高平的家长被叫了,老师们也需要痛快人心一下。
第二天,高平再来学校时,容貌已然是有点模糊了。张小威附在我耳边说:“他爸是修车的,手上的力气大得很。”不过我觉得这跟他爸是干什么的没关系,安县的父母教育就是这么古朴,那怕高平他爸是绣花的,我觉得他也好不了。
等到再上课时,葛老师一走进教室,就远眺了一下坐在最后一排的高平,然后较为满意的展开了个老师应有的慈祥笑容,而这节课也是我高中时代所看到他在课堂上最有 *** 的一次授课,也不知是喝了高平青春气息的口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比生了儿子还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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