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阿妹哟,阿妹哟。
儿时和学校的人染普通话,和家人染家乡话,造成两者都不怎么熟练,如今唱歌有些口齿含糊。
慢慢进了大城市,普通话熟练了,不曾想我如今能说完全一套四百八十一公里外我从未去过的温州的方言。不过用温州话交际是不行的,能唱粤语歌的人不一定总用粤语说话吧。
彩虹合唱团的《阿妹》,就这样用温州话打动了我大半年。
许是曲调太轻柔,感情太抑制。音乐厅的回响没能把他们的声音放大,所以每次mp3里细细流出“die een sseng ih xuo”(雀儿 成一双),我就提高音量。而后等到三里路,上下天涯的呼唤,总是心脏会震颤。
是怎样的呼唤啊,或是呼告。还记得以前我解释,呼告呼人,那是念人不在眼前,有愤有悲有喜有爱要给他诉说。不得已而朝着不知何处的方向,也不抱望他能听见。
这是一部电影。男女对唤,是明知心念的人就在不远的另一间屋。该是大喜的日子啊,可所想的新郎不是那人,想的新娘也不是那人。
大喜是我的喜,也不是我的喜。
大喜是她的喜,更不是我的喜。
大喜日子该喜的不喜,不该喜的也不喜,那可否说是大悲啊?
他俩就隔空这样呼告着。
她屋里许是沸着红糖水,念着暖水暖气,念到少时的暖人,不远而万里。
她许是望着窗外想望到念人,只望到树梢雀儿一双,酒席竹箸一双,好似鸳鸯双栖燕双飞,自伤吾愿违。
他许是靠着老屋的木槛边上,外面大喜的人要燃炮竹,里面大喜的人要撒圆眼。大喜大悲,不见他的阿妹。
许是找了很久,他找不见,就往儿时去找,找她捉迷藏。老早捉迷藏,能界(现在)也捉迷藏,哪找得到他那阿妹在何方。
明朝啊,明朝是该大喜,该拜堂,该连理,该洞房。
明朝啊,明朝是该大悲,该强颜,该祝祷,该离乡。
明明阿妹问了,他不答。为哈子不答啊,阿哥我要做事干出息了带你回家。那没出息,只比一只鹞,飘去哪里,等不等到添?今朝要嫁人,谁人再问肯不肯,谁人再答肯不肯?
阿妹是有珠润的手,生好兮。项上碎银链,耳上大丁香,是阿妹该有的嫁妆,她妆得美,他眼里阿妹从未这样美过。
阿妹嫁了富人家吧,那定是城里的人。城里人婚纱配教堂,他这样乡里人是红裙配祠堂。阿妹选哪一种,哪一种也选不到他心上人,再也选不到,再也选不了。
往儿时赤里膊脚给阿妹系鞋带,已是很远的事。二人隔了该有七八年时间,隔了从前他十分钟跑过三里路去见她的屋子,隔了一个咫尺天涯,隔了他俩的后半生。
那窗台下是她养了花,花没等着他,她就又插了新花,仿佛之前那朵花秋冬春夏的等待如烟消逝。山野几多花,红尘几多人,枯散分离谁人肯?
那人大悲,强颜,祝祷和离乡,融成一句句呼唤。赤里膊脚大言要出息的是他,问能否等等添的是他,捉迷藏是他,飘零如鹞的也是他。可拿了嫁妆娶阿妹的不是他,打扮了阿妹一生最美样貌的不是他,乡里人要的明媒正娶不是他,要阿妹红衣白纱给人看的更不是他。
要离乡的是他,那阿妹唤的也是他。离人离人,谁离谁不是离?他只得应了阿妹,再去唤,唤的不是要她来,要她走。
他就此哽咽的唤,阿妹哟,阿妹哟,慢些走,慢些走。阿哥要走,阿妹也要走。走了,秋冬春夏的花无人顾,明媒正娶的喜无人记。树梢雀儿还成双对,三里天涯还有客往走,乡里还有孩子捉迷藏,还有孩子赤里膊脚去踏浪,还有红尘里几多人离离合合,只是再难有人数着花期,守着窗儿,独自挨到天黑。等春床一竹篮的枣儿莲儿给拿走了,等红糖水也饮了,谁再记得有人三里外唤三里远的阿妹,记得一对离人老矣,互通一封信,写这后半生忘不了的事和人。
阿妹哟,阿妹哟。他总没说出,错过该辈子,哈辈子莫再错过咯。他就说慢点走,慢点走,哈辈子谁也不晓得,离人都慢走,来世再回眸。
文/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