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华：味道

记得读印度女作家基兰·德赛获2006年布克奖的小说《失落》，里面的主要人物老法官，留学英国期间，因身上的“印度味道”而变得自卑，终日躲在小屋里，羞见人群。那是一段他不愿提及却又不断在脑海中闪回的“屈辱记忆”。像老法官这样不认同自身味道的人毕竟是少数吧。他太过敏感，大可不必为印度味道害臊。味道，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族群的印记，甚至是一种宿命，不可违背。我去苏州，走在观前街，市面上充满着糕团、蜜饯、酱肘子的“甜糯”之味，苏州人软糯气质当然离不开日常饮食之熏染。近日去大西北一周，大街上常闻到牛羊肉的香味，这是他们美食的底味。

那么，什么是“印度味道”？我后来去过印度，在德里感受到了这种味道——印度食物离不开香料，走到哪，空气里都弥漫着香料味（包括咖喱），这种味道可称之为“印度味道”。它不是泛泛之味，也不会随风而逝，它渗入到印度人的发间、衣服，甚至肌肤深处，似乎成了印度人身体的一部分。在狮城吃印度咖喱的时候，常常令我怀念印度、回忆德里。气味，从来都是一个好“线索”。它也会提醒我，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诞生了佛教及泰戈尔、甘地、萨蒂亚吉特·雷伊、拉马努金、祖宾·梅塔等伟大人物。

记得德里的酒店自助餐提供一种加了各种香料（豆蔻、桂皮、丁香、老姜等等）的奶茶，叫做“马萨拉茶”（Masala chai）。尝了第一口，当即爱上，在印度每天都要喝上几杯才过瘾。制作马萨拉茶一般用阿萨姆茶叶，心里想着买些阿萨姆茶带回来。先去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超市，只有阿萨姆袋泡茶，没有散装茶。袋泡茶，一个味，提不起购买欲。于是继续找，又去了一个当地普通百姓购物的露天市场Sarojini Nagar Market，逛了一圈，仍旧没买到优质阿萨姆散茶，看来还是没找对路子。

在新加坡喝英式下午茶，通常我都是点阿萨姆（Assam tea）。记得有次和朋友去圣淘沙岛上的Capella酒店喝茶，我们点了阿萨姆，结果倒出来的茶汤呈淡黄色，我断定他们送上来的是大吉岭，阿萨姆色泽深褐，不会这么清浅。找来服务生一问，果然弄错。

大约1995年，我去珠海玩，朋友在那里开酒吧，几乎每晚泡在那里。一天，吧里放了一首哀怨苦情的歌，我耳朵一竖，整个人跳了起来，什么歌？谁唱的？咋这么好听啊！朋友说：辛晓琪的《味道》。再一细听，歌词也有意思：“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那天我笼络DJ放了好多遍，奇怪，也没人嫌烦。看来，他们都被这味道“蛊惑”住了。

笔心：味道，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族群的印记，甚至是一种宿命，不可违背。——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