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据说芬兰的神话中，北极狐在雪山奔跑，尾巴扫动晶莹闪烁的雪花一路伸展到夜空，就变成了如幻的极光。而对现代人来说，在覆雪之地，穿越松林，仰望星空与极光，却是他们今生最接近宇宙尽头的时刻。
此刻的吕严和土豆，正躺在苍茫雪地中镶嵌的透明旅馆里，跃过玻璃幕墙，眺望曼妙的光彩在星空的深海中流转，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两个孤单的自己。
“吕严。”
“咋？”
“就想跟你说句谢谢。”
向来绝少说“谢谢”和“对不起”的土豆，居然如此认真的感谢，吕严几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谢啥，这趟行程咱不是AA的嘛。”
“但没有你的话，我一个人永远不会来。”
“说不定，以后你还会遇到愿意陪你再来的人呢。”
“不会的，他只有你一个人。”
土豆还没开口，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突然替他做出了回答。两人吓得立刻坐起来，可环顾四周，确实没有人迹。而那个声音仿佛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一样。
“你谁啊？”
“其实和大部分人一样，我也是第一届喜剧大赛时认识你们的。但我只看了《大巴车上的奇怪邻座》和《父亲的葬礼》两个节目，还有B站刷到过你们以前表演的漫才和一些采访。当时觉得你们挺有趣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漫才这种东西。”
土豆捅了一下吕严。
“你看，我就说推广漫才任重道远吧。”
“那个时候你们还会在段子里写几个同性梗，也不会刻意排斥CP的概念。有些东西就是越大方越坦然，越不会让人觉得别有隐情。所以在我看来，你们和其他喜剧选手并没有多少区别。当热度过了，我也再没刷到过你们任何一点消息。”
“啊？那居然才是一年以前，我怎么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啊。”
吕严挠了挠头，仿佛两人站在小舞台上，把“成都没有1”这种梗信手拈来的日子，已经是上个世纪了。
“但第二届喜剧大赛，你们再出来，突然开始避嫌了。好像在我没关注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然而故事就是这样，你们在人前相互嫌弃，却一直不离不弃。反而让大家都有了一种老夫老妻的即视感。”
土豆听到这里不禁白了吕严一眼。
“我说什么来着，天天避嫌避嫌，你避得太假了。”
“诶？这事不是最先你提出来的吗？我都被逼无奈配合你的。”
“好啦，你们越是这样吵，越让人觉得有爱。”
那个声音不禁笑了。
“其实，我是一个会把人与事分离的性格。无论怎么追你们的CP，我依然觉得《进化论》和最后两个作品，很难接收到笑点。以至于朋友圈都赞《进化论》封神，让我怀疑自己的审美已经和大众脱节了。要知道，我真实的工作就是写故事，如果不能理解大家的喜好，那可是件糟糕的事。”
“怎么？你也做喜剧的？同行？”
“嘿嘿，保密。”
那个声音狡黠的笑了，然后继续说了起来。
“但大数据就是这样，你一旦看了某类内容，平台就会疯狂推荐，以至于让你觉得自己关注的东西热度爆表。所以那段时间里，我在B站看了不少你们的CP混剪视频。越看越觉得，若这样的关系真是爱情，那么我很羡慕。但我又无处宣泄与表达，就突发奇想，开始写你们俩的同人文。而且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写这种题材。”
“啊……，色情的那种同人吗？”
“应该说出自真情，止于暧昧吧。其实我已经四年没再吃抑郁症药物了。但抑郁，就像关进了盒子。封印随着时间磨损，过去这几个月里它正重新探出头来。我开始想象自己的死亡，觉得它一旦再度爆发，就不会走了，这让我感到恐慌。可当自己花时间去写一个能有情感投入的故事时，却好像多多少少转移了这种恐慌，甚至一度掩盖了潜在的抑郁。”
“所以，写我们俩的同人文，反而帮了你？”
“唉。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那个声音长叹一声。
“但我笔下的故事，终究只是我的幻想。越是投入，越容易把幻想误以为真实。说来可笑，前几天，当我知道你们俩真实身高比我想的高很多时，突然莫名其妙有了一种失恋般的情绪，好像遭到了背叛一样。当时我就觉得不要再写这个故事，不要再看到你们俩的任何消息，甚至在网上设置了关键词屏蔽。那就是因为，幻想被戳破了。我意识到，真实的吕严和郭洪泽，与我并无交集，也与我幻想的你们似是而非。根本，就是两个平行世界。”
“等一下，什么叫你幻想的我们？”
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因为你们并不是真正的吕严和土豆，只是存在我笔下的虚构。我正在透过文字，和文字世界的你们讲话。一个傲娇、古怪、社恐，一个无微不至又不离不弃。可能因为我和土豆一样，都是典型的内向性格，可以在人前欢腾，却只能靠沉默的独处来恢复能量，若身边有这样一个吕严，那世界便是足矣。我想我爱上的，正是这种关系模式，而非具体的人物。但我终究没有如此爱与被爱的运气，才以吕严土豆为模板，虚构了自己期望的亲密关系，然后靠着文字来品味一点爱情的余烬。”
土豆和吕严对视了一眼，仿佛自己是虚假的真相，并不出于意料。
“所以，除了这个用文字构建的世界，我们就什么都没了吗？”
“对不起。”
“啥对不起啊，这儿已经有我想要的全部了。你说呢，土豆？”
土豆认真的思考片刻，然后笑了。
“对啊，土豆有吕严就够了。管他真正的郭洪泽又在外面世界发什么神经呢？”
“说实话，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吕严和土豆的消息了，看得越多，越会更清晰的意识到，我的幻想都是虚假。这种现实的割裂感，反而加剧了抑郁蔓延。不过话说回来，我的抑郁终究是我自己的问题，怨不得他人。”
“那你不再续写我们的世界了？”
“我也不知道，如果能选的话，我更希望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土豆和吕严这两个人。但记忆终究不能精准遗忘。现在我只知道，这么写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
“那你不如屏蔽土豆吕严今后所有的消息，继续写自己的。让我们俩的故事，和真实的那两个人彻底分家。”
“对，这才叫真正的平行世界。”
土豆激动的补充吕严的观点，似乎还有些得意自己的选词。
那个声音沉默良久，却未置可否。
“以后，谁知道呢。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极光。”
说完这句话，那个声音便彻底平静了。土豆和吕严四目相对，也沉默了很久，几乎听到了玻璃幕墙外簌簌的落雪轻响。
“你觉得作者还会继续吗？”
吕严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要是会的话，你还想咱俩一起去哪里吗？”
“我啊？”
土豆笑着握住了吕严的手。
“我想每天回家进门的时候，都能跟你说，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