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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读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白流苏依偎在范柳原的身边，漫天的硝烟已然迷蒙了她娇怯的面容和眸光。终究是含了一把泪，对同样风尘仆仆的范柳原说了那句著名的情话：“你死了，我的这场戏就结束了，我死了，你的戏才刚刚开始。”
香港浅水湾漫天的轰炸抵不过流苏的一句实话惊心动魄。这世间的传奇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话外音。
譬如，白流苏与范柳原，譬如，西施与范蠡
西施遇到范蠡那一年，越国和吴国刚刚结束了一场混战，越国打败于夫椒，勾践仅以五千兵退守于会稽。所幸身边还余下一群谋臣，大夫文种献计：
“一曰尊天地，事鬼神；二曰重财帛，以遗其君；三曰贵籴粟縞，以空其邦；四曰遗之美好，以为劳其志；五曰遗之巧匠，使起宫室高台，尽其才，疲其力；六曰遗其谀臣，使之易伐；七曰强其谏臣，使之自杀；八曰邦家富而备器；九曰坚厉甲兵，以承其弊。”
第一是尊天地，事鬼神，令越王有必胜之心；
第二是赠送吴王大量钱币，既使他习于奢侈，又去其防越之意；
第三是先向吴国借粮，再以蒸过的大谷归还，发给农民当谷种，致使吴国大饥；
第四是赠送美女，使吴王迷恋美色，不理政事；
第五是赠送巧匠，引诱吴王大起宫室高台，耗其财力民力；
第六是 *** 吴王左右的奸臣，使之败坏朝政；
第七是离间吴王的忠臣，终于迫得伍子胥自杀；
第八是积蓄粮草，充实国家财力；
第九是铸造武器，训练士卒，待机攻吴。
于是便有了西施，从浣纱溪畔，遇到了奉命搜寻美女的范蠡。
古往今来，为了利益以美人相易的故事不少，妺喜、褒姒、貂蝉、妲己，却无一不被“祸水”二字冠顶。其实能被美人迷惑的，本身便透着昏聩，将男人好色的劣根性导致的祸国秧民全然灌注在一个女人身上当然不公平。
然而这样的不公平，若是在前面加上不得已做定语，不公平就成了不得已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人们就会一脸了然的神色，心里还不由得暗暗腹诽。谁叫你选择了这条路呢，纯粹自找。
西施貌美，有史说她“增半分嫌谀，减半分则瘦”，“浣纱于水上，鱼为之沉”。成语说“沉鱼落雁”，就是以西施而起。红楼梦说林黛玉“病如西子胜三分”，写出了西子捧心病美人的娇弱不胜之态，为邻女所仿，于是有了东施效颦的典故。
可是除了美貌，她当真是一贫如洗。
细细数起来，家世、阅历、艺术、修养这些女神必备配置她都不具备。她只是美貌附带着年轻，离通往女神的道路有十万八千里远。充其量，她只能算是个美女。
不过范蠡寻求的是一场交易，你交付美貌和自由，我给予你权势和物质。真是在公平合适不过了。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连平安都保证不了，自由，未免有点奢侈。于是，不必太多的权衡，西施就答应了这场交易。
达成契约后，范蠡将她交给了文种，通过文种将她带回会稽。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越王、文种、范蠡马不停蹄地为她制订潜伏计划。教以她歌舞、步履、礼仪，整整三年，将她由乡野村姑打造成了一位绝世佳人——体态婀娜，才艺出众，处事得宜，姿态风流。
她具备了所有女神应该具备的硬件条件，此外只需要再给她配备一副忠君爱国的心肠便足够了。
这个艰巨的任务，我想越王和文种都想起了范蠡。
和一个乡野女子谈复国似乎太过于一厢情愿，而爱情在这样的时候就会成为打动女人的利器。就像谍战片里的女主角不惜为恋人挺而走险，刺杀敌人，范蠡和西施，不过是将这一场谍战风云，推前了数千年。
三年的精心准备，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已配备齐全的西施踏上了越国的统治者们为她既定的征途。
也算不枉这三年的精心筹谋，吴王夫差很快便对西施迷恋不已。文种的妙计一环扣着一环，以吴王的迷恋为推动，后面的计划才如期被实现。
夫差为了西施在姑苏建造了华丽浩大春宵宫，又为西施建造了表演歌舞和欢宴的馆娃阁、灵馆。西施擅长跳“响屐舞”，这大概算是踢踏舞的前身，夫差又专门用数以百计的大缸，上铺木板为她筑“响屐廊”，而建造的能工巧匠都出自越王勾践的举荐。
遗之巧匠，使起宫室高台，尽其财，疲其力。
西施的貌美加速了文种计谋的实施，吴王与她泛舟、共舞、油宴、赏乐、骑猎。她悉心经营着她的美，在春宵宫，在馆娃阁，在响屐廊。西施穿木屐起舞，裙系小铃， *** 和大缸的回响声，“铮铮嗒嗒”交织在一起，仿佛奏响了吴国灭亡的哀音。
她与越国里应外合，响吴王推荐为越国钱银收买的佞臣太宰嚭。收受了勾践重金 *** 的他为越王求情：“越王已经服服帖帖地当了臣子，如果赦免了他，将对我国有利。”吴王答应了赦免勾践，为其日后的复仇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遗其谀臣，使之易伐。
在越国攻打吴国之际，她在夫差耳边说“伍子胥，他是楚国人，却攻打楚国，还把故主楚平王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三百，这是何等残忍毒辣的人，您重用这样的人在身边，不觉得危险吗？他要灭越，我就是越国人，您要听他的，就先杀我吧。”
美人这样梨花带雨地撒着娇，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经受不了这样的考验吧？进而成功地从吴王身边剔除了伍子胥给越国的潜在危险。
强其谏臣，使之自杀。
吴王夫差无暇顾及下发给百姓的各种，是否能结出沉甸甸饱满的稻穗。他曾经厉兵秣马组织起来的军队，是否能抵御外敌的入侵。他的朝堂政权，是否已经以金钱相易被越国占据了半壁江山。
美貌是一种利器，奥地利皇后伊丽莎白利用美貌帮助丈夫征服了匈牙利。西子的如花容貌成了这场庞大而周密的阴谋之中，最为重头也是最为得力的一环。
终于到了她功成身退的时候。公元前473年，越王起兵，灭掉了吴国。一朝山河破碎的夫差如梦方醒，对想流放他的勾践说：“我老了，不能在侍奉越王。我后悔不听子胥之言，让自己陷到这个地步。”而后拔剑自刎而死。
夫差的死，宣告了吴国的彻底灭亡。越王重新称霸于春秋。而西施也终于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可以解下一身国恨家仇，然而，返归故土就真的是一方好归宿吗？
我曾看过一篇文章，对完美完成任务的西施的最终结局进行了N种假设。其中一种说，从吴国归来的西施，已经孕育着夫差的子嗣。光荣返回故土的女英雄，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她们谴责她的“水性杨花”，称她的孩子为“余孽”。因此有人建议打掉那个孩子，以免来日留下祸患。有人主张将西施沉湖。只有少数人选择维护西施，而这少数人的声音又被自动忽略了。
不可否认，西施在吴国首都姑苏的生活可能是她一生中最优逸、最受宠、最高贵的时光。她心心念念要加害的人，反而给了她最深切的爱，像易先生与王佳芝。即便爱上了也不足为奇。
最终西施被诱骗到湖心，被推至湖中溺水身亡。
另一种说法是，归国后的西施风采容貌不减当年。为勾践收为嫔妃，加以厚爱。西施的受宠引起越王王后的不满，趁着越王外出未归，歹毒的越王后将她周身挂满了石头，然后推入江中，令其溺水自尽。
返归，便意味着上述N种假设中出现一种决定自己的宿命。以其交由旁人，不如交给自己。
世事艰难如斯，像当年的白流苏，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也没有一分容身之地。她若不是与徐太太南行，便要被家人送回已经离了婚的前夫家中去，为已经亡故的前夫做一辈子的未亡人。如果是我，也会选择一跑了之。
如果不能好生地活，逃与不逃又有什么区别？
越王勾践称霸春秋诸国之后，欲封范蠡为上将军，被他婉拒。范蠡早看出勾践并非善类，便致信文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之后收拾了细软金银，逃出越王的掌控，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文种接到信后并不全然相信，没有如范蠡所言，而且选择避朝在家。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勾践赐属镂之剑，以七策未尽为由，命他自尽。
而此时范蠡早已远离了吴国是非之地，勾践即便有心处死范蠡，然鞭长莫及只好放弃，任由范蠡逍遥了岁月，快意了人生。
传说，西施在夫差死后并没有回到越国，而是与心上人范蠡不知所终。范蠡化名为鸱夷子皮，自号陶朱公，西出姑苏，泛一叶扁舟于五湖之中，遨游于七十二峰之间，期间三次经商成巨富。得以与心上人最终长厢厮守，泛舟湖上，西施算得上是四大美女中归宿最为幸福的。
可见似动人的传奇，却往往隐藏着不可明说的真相。看似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一场厮守，不过是范蠡明哲保身的一条退路。而于西施，江山以女子易，于勾践更是莫大的耻辱。前行的路已经过于坎坷艰险，不如给自己一条退路，相守，成了聊以慰藉的相伴。爱情，于是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传奇最美丽的面纱。
如果没有勾践，或许不会有这段泛舟太湖的逸史。
诚如《倾城之恋》所言，如果香江依旧，如果旧城仍在，如果白流苏依然是白流苏，范柳原也仍然是范柳原。那么，究竟还会不会有这倾城等待后的倾城之恋？当年弹轰炸开白流苏的屋顶，贸然暴露在头顶的一片天，惊慌了她的半个世界。那时候，唯有范柳原，他风尘仆仆的大衣，才可以包裹住这场猝然来临的战争带给白流苏的无尽恐惧。
仿佛这人世间所有的不对称的相守都带了好几分传奇的色彩。而传奇就好像硬币的两面，一面雕花镂刻也好，气壮山河也好，总有另一面替它揭开本来的价值。
所以姑娘们，传奇就像现实的黑童话，讲给我们听的是最虚幻的，而虚幻过后急转直下的情节，可能跌宕得令人不忍蹴观。
所谓传奇，拨开后人一厢情愿填补的浓墨重彩，真正的生活，往往略显苍白刺眼。构成了传奇的男男女女，大多有着不愿意轻易示人的无奈和伤痛。
生活本身也可以是一场传奇，纵然没有瑰丽可寻，却踏实落定在脚下的土地上。我们要追寻的从不是生活被赋予的那一层不真实的光环。而是剥离光环后，如何能够矢志不渝地坚持和努力，活出自己的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