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香港的街头,总有一种中西方文化交汇的味道。/ 卢修远
金庸去世后,还有谁能代表香港文化?其实,金庸代表的并不是香港文化,香港真正的本土文化是植根于市民生活的,不离地,不扮嘢,不肉麻。
2018年,香港文艺界极盛风华中的群星接连离去,所有见证过这片飞地风流的人,心内大抵都有几声叹息。
这种“港殇”的集体情绪,到金庸离世时达到 *** 。
可是,仔细一想,你会发现,无论刘以鬯还是金庸,邹文怀还是高琨,都没有多少香港本土文化的基因。
他们是南来的海派人士,来香港以前已经在上海学成。对他们而言,香港这片土壤的作用,不在发芽生长,而在开花结果。
金庸,在香港发光发热,然后站上华人世界独一位置,固然足以支撑香港文艺的门面。可是,打开金庸的武侠小说,你可以看到纯正中文和家国情怀,江湖侠义和儿女情长,独独看不到任何香港本土的影子。
什么才是真正的香港文化?
香港地,向来接地气,宏大叙事太离地,港人反而会觉得“骨痹”。
香港文化如何接地气法?全在标志性的街头霓虹灯牌里了。/ pexels
01
许氏兄弟:
香港喜剧与粤语流行歌
1976年的夏天,很多香港人在结束一天工作之后,赶回家追看电视剧《书剑恩仇录》。
那是TVB第一部改编自金庸小说的武侠电视剧,主角配角全是当时的一线花旦和小生,可谓真正意义的大制作。首播之后,这部剧居然还红到了东南亚,郑少秋也变成了“秋官”。
但是,这一年,最红的男艺人,并不是这位古装剧第一小生。1976年底,许冠杰推出第三张粤语专辑《半斤八两》,“卖到要抢”的热销程度,标志着香港粤语流行歌市场的正式形成。
很多人只知道许冠杰演过的令狐冲,而不知道许冠杰在粤语歌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1990版《笑傲江湖》
在此之前,香港流行音乐市场仍然是英文歌的天下。许冠杰的歌,不避俚俗,描述草根生活内容和草根市民心态,直面社会,针砭时弊,缔造了粤语流行歌的神话,让香港流行音乐开始本土化。
《半斤八两》之所以成为神曲,完全有赖于当年一部同名神片。1976年,由嘉禾公司出品,由许冠文导演,由许冠文、许冠杰、许冠英主演的喜剧《半斤八两》,首轮公映就打破了香港开埠以来的票房纪录,成为整个1970年代香港最卖座的电影。
许氏喜剧打破了邵氏电影对上海文化传统的延续,令香港电影有了本土文化的生机。动不动就“发威”的老板,一生一世为钱币做奴隶的“打工仔”,形象生动具体,进一步令主题曲《半斤八两》的流传更为广泛。
《半斤八两》里赵雅芝还是年轻的小姑娘,就像那个年代,一切都是刚刚开始的模样。/ 电影《半斤八两》
上世纪70年代,香港经济处于高速增长期,香港人奉行“多劳多得”,恨不得“星期一做到星期七”。每个打工仔都渴望出头,每个打工仔心中亦有很多无奈。
在香港钻石山长大的许氏兄弟,自然感同身受。他们从广州来到香港,就一直在“捱穷”,小时候穷到饭都不够吃,兄弟几个要跟着运米货车,一人拿螺丝起子戳穿米袋,一人用盆子接漏下来的米。
因此,许氏兄弟打小就明白,凡事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真功夫,没人能帮你。他们的心声,就是小市民的心声。他们的成长,就是香港普通市民的日常。
02
肉麻的英雄:
不可能是香港日常的歌颂
1986年,吴宇森执导的《英雄本色》上映,以3465万港币打破香港电影票房纪录,港式英雄片席卷整个亚洲。现在韩国的70后依然对香港有一种仰望,完全来自于当年对周润发和张国荣的痴狂。
今年的那部《无双》获得成功,多多少少带着《英雄本色》暴力美学的影子。/ 电影《无双》里的发哥重新用两肩托起了步枪。
吴宇森的英雄梦想,显然受到师傅张彻导演的影响。成长于上海的张彻,在接触电影之前,是个从政的少年。后来,他所塑造的电影英雄都有几分浪漫、悲壮和至死不屈,比如独臂刀王,多半和他早年经历有关。
弟子吴宇森,无疑将英雄电影推向了另一个高峰。但在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类型电影也不过各领 *** 好几年。观众还买港式暴力美学的账,但很快就不再做什么英雄白日梦了。
生活那么艰难,哪有那么多英雄啊。比起吴宇森,香港人可能更爱周星驰。
相比无厘头喜剧片前辈许冠文,周星驰显然走得更远。不管是小偷、骗子、差生、屠夫,还是警察、秀才、专家、大状,他们一律庸俗、好色、不负责任。英雄变成癞蛤蟆,爱情变成痴心妄想,警恶惩奸变成顺便为之,山盟海誓变成油嘴滑舌。
周星驰的很多喜剧细读下去,都有悲剧的意味。/ 电影《喜剧之王》
这样的周星驰,太对香港人的口味了。在规矩大过天的香港,人们对秩序的敬畏多于英雄。人人都像蚂蚁一样,进进出出挤挤挨挨,七情上面都很难,歌颂英雄这么肉麻的事就更难了。
至于江湖大佬嘛,郭靖、乔峰那样的人物太虚无了,还是湾仔的陈浩南和屯门的山鸡哥更香港。
后来,陈果连黑帮英雄的情怀都舍弃了,以反英雄的方式展示黑帮小混混看不到希望的明天。
非常震撼的本土制作《香港制造》,既有青春反叛,又是草根真实。两位主角,都是在公共屋村成长的边缘青少年,他们每走一步,都有囚徒一般的挣扎。
许鞍华导演的那部著名的文艺电影《天水围的日与夜》背后,有王晶的投资身影,这是王晶的复杂性,也是香港电影文化的复杂性。/ 电影《天水围的日与夜》
王家卫和王晶,固然都是“香港制造”。但如广州学者胡文辉所言,他们是香港电影的两极,“一个风花雪月,一个屎尿屁精”。王晶迎合大众,媚俗;王家卫迎合小资,媚雅。
反而是新世纪之后的彭浩翔更香港,不扮嘢,不肉麻。
处女作《买凶拍人》,可以说是千禧年之后最有新意的黑色喜剧了,荒诞之中流出人情味;小情小爱的《志明与春娇》,将现代都市爱情融合到香港全面禁烟的政策背景之中;《维多利亚一号》除了发展出独有的暴力美学,还延伸出更现实的香港楼市问题。
看了这些电影,你会觉得彭浩翔就是“香港仔”。
很多第一次到香港的人,可能会失望于它看上去没有那么现代。
03
香港本土的都市诗意
旧日文青追捧王家卫的文艺腔,今日来看,多少有点墨镜式的做作。
不过,2000年墨镜王炮制的《花样年华》,倒是真文艺了一把,据说故事灵感来自于刘以鬯的小说《对倒》。
这部小说蒙太奇的描述手法,固然将一幕幕充满地方色彩的南方海洋城市场景展现了出来,但文字气质上仍然散发着浓郁的上海摩登气息。
电影《花样年华》中的经典镜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香港文化的代名词。
在这个人群密集的城市,紧张,有序,大家都赶着赚钱,人们面无表情地排队等小巴,排队等地铁,排队进公司,排队吃饭,排队饮茶。
这么逼仄的时间和空间,哪里能在本土生成没钱的什么鬼文艺?这也是人们时常诟病香港是“文化沙漠”的原因。
虽然每年香港书展都会吸引上百万人参观,但香港本土纯文学作家的书依然卖不太动。香港作家平日里举办讲座,观众时常只有小猫三四只,多的时候也不过几十人。在香港,纯文学小说能卖到3000册,已经是很畅销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如果一个作家能够忍受这样的孤独,其作品必然不会是伪文学。他们书写香港的诗意,也必定没有丝毫做作的成分。毕竟,这样的做作并不来钱。
或许是因为逼仄的城市空间,香港的诗意之下,都有一层压抑的底色。
比如董启章,香港最重要的中生代作家,属于现代主义一脉。作为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他的小说常常以城市书写作为切入点,从《安卓珍尼》《学习时代》到《梦华录》《博物志》,他的经验和想象全都离不开香港。
至于现实主义一派的纯文学作家,写得出妖娆的《胭脂扣》,黄碧云也能以《列佬传》切入湾仔的江湖岁月。唐睿的小说则关注底层,时常重现1980年代的香港平民生活,真实,有心。
香港本土文艺,有时可以先锋到吓死你。比如几十年如一日、不考虑市场因素的进念·二十面体。他们是香港的实验艺术团体,三年前创作的实验剧场《看不见的城市》颇有深意,每一座城市都是一个开放的舞台,它们都是香港。
因为逼仄,香港有了颇具想象力的城市空间,香港人有了犄角旮旯的城市诗意。
2004年,香港本地独立乐队My Little Airport在观塘一座现已清拆了的旧工厦顶楼的教会场所举行了“情留暑假音乐会”,全场爆满。
十数年来,他们可能是最多产的本地独立乐队,而且在大中华区颇受欢迎,前提是他们一直坚持唱的是“香港歌”。
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文艺和市井 ,正是香港文化的多层视角。/ pexels
在香港,My Little Airport只算是小众口味,但走出香港,小飞机场却成了一种现象。微妙的是,这是在香港流行音乐一蹶不振之后。
很多游客去香港,还会到他们歌中提到的地点打卡,比如下亚厘毕道、牛头角、九龙公园游泳池、信和中心、美孚、北角、歌赋街……还不忘在每年一次的音乐会上调戏乐队主创林阿P。
其实,他们的音乐很难定义。你视他们为小清新,但阿P的讽刺笔力常常一针见血;有时入耳的是清雅的小品,现场又变成迷幻的摇滚;一时觉得他们的歌很诗意,一时歌曲的用词又好粗鄙;你说他们的歌很幽默戏谑,但他们很多时又相当文艺。
唯一可以下的定义,大概就是“很香港”了。
只有香港本土生成的想象力,才能制造出“介乎法国与旺角的诗意”。
东方之珠,灯火闪耀。/ Jorge Fernández
推 荐 阅 读
看了10后小学生写的诗,我想转发给20年前的自己
刘桓:我为税收结算部门捏把汗
欢迎分享文章到朋友圈
作者/ 阿柒 排版/ 苏炜
商务合作请联系微信GZLWL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