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以韩国恐怖片为例，据笔者统计在从1997年到2008年的67部主要的恐怖电影中，就有48部是以女性为主要角色，男性只在其中担任次要角色，有的甚至只有几个镜头或者干脆全片中就没有男性角色的设定，但这些影片同样取得斐然的票房成绩，如《女高怪谈》、《退魔录》、《蔷花，红莲》分别在当年的十大票房中取得排行第2、第4、第7的好成绩。其中，《蔷花，红莲》还引发了好莱坞片商之间空前的版权争夺战，最后梦工厂击败了环球、派拉蒙、哥伦比亚以及米高梅，拿下该片的美国改编版权，本片也是梦工厂继《我的野蛮女友》之后相中的第二部韩国影片，可见这类韩国恐怖片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那么韩国恐怖片以女性角色为主并以之取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笔者认为可以从女性有别于男性的性格特征、影片表达强烈伦理诉求时人物设定的需要、在影片中女性所具有的特殊象征意义和独特审美意义这四个方面着眼。
一、女性有别于男性的性格特征，使她们在恐怖电影中能有更好的表演和发挥
对于恐怖片来说有两点是至关重要的。首先，恐怖片必须能通过对环境渲染和人物刻画传达出恐怖信息，让观众感受到恐怖；其次，要通过情节设计和演员到位的表演最终达到以恐怖释放恐怖和焦虑的心理安抚作用。在此女性角色相较男性角色因其性格特征就拥有更好的发挥空间。据日本心理学家服部正调查发现，一说到女性性格特征，人们立刻就想到三个词：温柔、细腻、敏感，这和勇敢、刚毅、积极的男性性格特征恰成鲜明对照。①温柔、细腻、敏感的性格特征使得女性对外界事物和感受能力要远远超过男性。她们总是善感的，易发现生活中细微的变化，对情感也有着更深刻的体会；她们是感性的，一个眼神都能让她们体悟到他人情感的微小变化。《女高怪谈3：狐狸阶梯》（2003）就是通过两个美好、细腻、善感的女孩子向大家讲述了一个关于女孩子间友谊和敏感自尊的恐怖故事。影片的开头是珍星和素喜，这两个漂亮的女孩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带着甜美笑容窃窃私语，一起翘课去听音乐会，手拉手走在校园小路上，在宿舍楼前恋恋不舍地告别，阳光下穿着美丽校服的身影，风中飘扬的长发，让人们以为一切都很美好。舞蹈教室中老师责骂珍星因为听音乐会而逃课的事，同样也逃课的素喜即使在承认是自己逼珍星去的之后，也没有受到老师一丁点的责备，同样的错误，受罚的却只有珍星一个人，随着珍星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面对老师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和女孩子脆弱自尊心的作祟，美好的友情也如泪滴般开始慢慢破碎。在跳完芭蕾舞曲吉塞尔后，素喜发现珍星的鞋子已经破了个大洞，无心地说了一句“珍星啊！你的舞鞋破了，应该换一双了！”，听到这句话珍星眼神尴尬慌乱，素喜并没有意识到换新舞鞋是家境并不富裕的珍星所无力承担的，这句话再次触到珍星那敏感的自尊，最终长久压抑的珍星在挑选参加舞蹈比赛人员的选拔前爆发了，她怀着想要赢得比赛的愿望踏上了能许愿的狐狸阶梯。噩梦就此开始，珍星和素喜的关系恶化，在争执中素喜摔下了楼梯从此不能跳舞，而在珍星赢得比赛同时，素喜跳楼自杀了，最终素喜的鬼魂带着怨恨和对友情的依恋在狐狸阶梯上结束了珍星的生命。这样细腻的感情和心理变化如果让男性去表演的话恐怕就达不到观众期待观看的效果。男性的粗狂使得他们并不注意细致地体会情感，例如男性间友谊的表达就要比女性直接，出现矛盾和不满情绪的时候通常会直接说出来或者表现出来，也没有太多的心理变化过程，也就很难让人体会人物内心应有的细微情感变化。
另一方面，在传统社会规范中，女性允许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因此女性在恐怖片中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恐惧感受更能深深地感染观众。美国心理学家弗兰克斯（Franks1986）认为：在我们的文化中，女孩被社会化成需要表达害怕的情绪角色，而鼓励男孩要独立与自力更生。我们的传统是允许她们回避令人害怕的活动，但却不允许男性这么做。②恐怖电影是“使观众毛骨悚然”也就是让观众心灵感到颤栗的电影，当男性遇到恐怖灵异事件害怕却不能表达出来时，女性角色就成为了能更好诠释恐怖片中人们面对恐怖事件所做出强烈反应，流露出惧怕情绪并以此带动观众气氛的不二选择。如《红鞋》中单身母亲在面对恐怖事件时为了不惊吓女儿不敢惊叫却睁大的恐惧的双眼；《抽象画中的越南少女》里女主人公面对好友异样的变化及身处他乡的惶恐不安；《昏迷》中姐姐对无意害死妹妹的深深内疚，面对妹妹的亡魂既怕又爱的复杂情感；《恶魔在身后》里中学少女频频遭同学、朋友、亲人攻击的无助和迷茫，在这些影片中的女主角在表现主人公各种情感和恐惧情绪杂糅的方面都有着不俗的表现。
二、影片表达强烈的伦理诉求时人物设定的需要
韩国恐怖片是有着强烈伦理诉求的电影类型。韩国的现代女性受多重身份的困惑，较之以往其它时期的女性，她们担负着家庭、社会双重责任，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但在男权社会中女性始终处于弱势地位，受到不合理、不公正对待的机率远远大于男性。通常，女性比男性拥有更少的权利和地位，全世界都是如此，全球都很明显地偏爱男孩子，相同的工作，女性收入比男性低，升职的机会少，几乎所有的高位和权力都掌握在男性手中。③因此女性内心对正义有着非常强烈的渴求。在婚姻生活中更是如此，亚洲女性尤其突出，在家庭中处于次要地位，操持着繁重的家务，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韩国文化，是以中国传统文化为根源的东方文化，特别是受儒家文化的影响甚大。韩国扎根在儒教文化土壤上，譬如孝敬父母，长幼尊卑有序，朋友之间讲信义，对异性情感的“发乎情，止于礼”的节制，“血浓于水，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的思想，都渗透进人生礼仪和日常生活习俗之中，但儒家文化中的糟粕在韩国文化中也一样存在，其中男尊女卑的烙印就难以抹去。亚洲鬼文化中有一个现象，即鬼多为女性，其鬼怨之气阴郁弥漫，既彰显了亚洲民族对女性的歧视，又反衬出女性一直受着男性文化压迫的怨恨。如《蔷花，红莲》中姐妹俩的的母亲，就无力与丈夫的公然出轨破坏家庭的行为抗争，因不堪忍受，最终选择在衣柜中自缢而亡，死后变为黑衣厉鬼，怨气久久不散。相同的情况更是出现在影片《红鞋》中，家庭主妇善彩原本过着平静的生活，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一个事业有成的丈夫，而她自己更是有着喜爱收藏各式漂亮高跟鞋的爱好，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平静安适。一天她突然早归，发现了丈夫的外遇，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了。丈夫的外遇让她无法面对，在精神分裂的状态下杀死了丈夫，带上女儿过起了单身母亲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在地铁中无意捡到一双粉红色高跟鞋，对这双粉红色高跟鞋变态的占有欲致使她分裂的人格彻底爆发，干出了种种骇人的事情，自己却浑然不知；《三更之回忆》中丈夫杀妻，妻子亡魂一直到处徘徊寻找回家之路；《镜中鬼影》则讲述的是一个因发现公司黑幕而被害死的女职员化为厉鬼后利用镜子杀人来引起他人注意，在一名曾为刑警的保安的帮助下最终洗刷冤情的故事。以上所举例子都体现了传统家庭妇女和现代职业女性的生存状态。同样讲女性弱势地位主题的影片还如《抽象画中的越南少女》、《孤立者》、《鬼铃》，这些影片则是讲学生时代女性所遭受的不公正对待及她们的弱势地位。其中，《抽象画中的越南少女》和《孤立者》是讲女学生受到男同学或是养父侵犯后所造成的精神异常和人格分裂，而《鬼铃》讲述的是做 *** 的女学生被杀后化为厉鬼报复的故事。由此可见韩国恐怖电影都或多或少通过鬼怪灵异事件向人们讲述了女性在社会中的弱势地位和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表达了强烈的伦理诉求。
三、恐怖片中的女性形象有着独特的审美意义
女性的恐怖形象相较男性的更为吓人。大多恐怖意象的载体是女性所特有的，并且在恐怖电影中从女性形象的美好到被毁灭的过程有着独特的审美意义：即具有着强烈的悲剧效果。原本鲜活美丽柔弱的生命在经受了不合理、不公正待遇之后，充斥着怨恨变得无比强大和骇人。 “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越是美的东西，破碎之后就越让人难以忍受，不管是美丽的外表还是美好的感情。韩国恐怖电影大多讲述的是美丽女子化为厉鬼的故事。原先美丽洁白的面孔、漆黑的长发、温柔善良的性格当带着怨恨化为厉鬼之后就都改变了，面孔不再洁白而是苍白，眼神不再温柔似水而是带着仇恨的凶光，连美丽的长发都变为骇人之物。中国古代的阴阳说认为事物是分阴阳两性的，有的事物属阳性，有的事物则属阴性。最常见的如：日、天、男、夫、父、刚、雄、强、暖、动是属阳性，而月、地、女、妻、子、柔、雌、弱、寒、静是属阴性的。④在韩国恐怖片中，中国阴阳说的影响可谓显而易见，女性、长发等在属性上，都无一例外地属阴。几千年的传统思维惯性把黑色长发和东方女性栓在了一起，民间鬼怪故事中女鬼们也多长发遮脸，有着煞白的脸和发出幽怨冷光的眼睛，而在韩国恐怖电影中，黑色长发成为受害屈死女性的符号，象征着冤屈、死亡。《女高怪谈3：狐狸阶梯》中的主要角色均是一袭黑亮的长发，《公寓》中残疾少女的鬼魂亦是长发遮面，一袭红衣，而在《假发》中黑亮假长发不仅仅是恐怖的视觉形象，更是承载着假发主人已亡者的记忆，并借以强大的意念通过假发来控制他人杀人，观后直叫人内心发怵，对那长发也混杂了太多感情：因它能让人变得美丽的喜爱，因它能承载记忆的忧伤，因它能带来仇恨的恐惧。
四、女性在恐怖片中特殊的象征意义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韩国恐怖电影中，被迫被驱使着去发现恐怖鬼怪事件背后真相的大多都是女性。如《公寓》中，在寂静的某一晚，一个叫世珍的独居女性每天观望对面公寓时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到晚上9点56分对面的公寓灯一定会同时熄掉。奇怪的现象慢慢地蔓延到整个公寓，每晚9点56分，只要灯一熄就会有人死亡， 对面的公寓连续发生死人事件，居民们一片恐慌。发现9点56分规律的世珍知道死因与熄灯有关，于是开始查找死亡原因。心急的世珍为了阻止再次发生死亡事件把9点56分规律告诉了公寓里的居民，不幸的是居民反而开始怀疑世珍是杀人凶手，神秘的公寓把世珍和居民引入无法预知的恐慌之中。抱着查出真相和洗脱嫌疑的心态，世珍走进那栋公寓。最终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一个因父母遭受车祸死亡之后，被邻居们长期照顾，后不堪忍受寂寞和邻居虐待自杀而死的残疾女孩允恩的鬼魂。最终世珍用对允恩真心的关爱和自己的生命结束了这一系列的恐怖事件。影片选取独居女性世珍作为整个恐怖故事的主角除了前面我们所说到的女性角色的表演能带动观众进入恐怖情景的原因外，世珍的营救和甘愿自我牺牲的行为更有着完结黑暗带来希望的象征意味。中国香港的《鬼域》、《怪物》也具有同样的主题，女主人公都是母亲，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恐怖事件之后自己亲手揭开了谜团，最终用爱完结了黑暗，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新的生活，这也与母亲能带给每个人安全感和温暖的抚慰不无关系。除此之外，另一种象征意义即是：孕育生命、循环因果。这是女性相对男性所特有的，在东方的佛教文化中，因果循环报应是被长久认可和传承的，人被认为是有前世、今生和来世的。而连接生与死的就是转世的投胎，怀孕的妇女们负责把转世投胎的魂魄带到人间，所以因果循环的关键就是作为母亲的女性们。表现此类主题的日本有影片《轮回》，韩国有影片《笔仙》。在《笔仙》中女生金仁淑因眼睛有着严重的疾病而能看到别人见不到的东西，也因此受到同学的嘲笑，愤怒中仁淑用意念使一个嘲笑自己的同学跳楼自杀，从此被同学们视为魔鬼。仁淑的母亲为了能保护自己的女儿，也为了能继续带着女儿在小镇上生活，她忍辱负重，却最终没能保护自己的女儿，母女先后被镇上的居民用火烧死了。多年后，金仁淑母亲的转世重返小镇，潜伏在内心深处的前世记忆慢慢觉醒，在让曾经加害于她们的小镇居民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之后，带着仁淑的转世投胎离开了小镇。因果循环报应的东方佛教观念都在这些影片中得到了应验。
通过对韩国恐怖片中女性形象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这样的人物设定首先是由于东方文化对亚洲人民的深深影响，另一方面在固有的文化背景下人们对女性弱势地位开始慢慢地关注起来，以及女性自身生理和性格特征对表达恐怖片中的情感和象征的优势，最终使女性角色成为亚洲恐怖片的主角，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注释：
①服部正 《女性心理学》[M].上海翻译出版社，1987年.P17-P19.
②莫林·C．麦克休. 旷场恐怖症的女权主义视角 [C].见：琼·C．克莱斯勒《女性心理学》 [C].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7年.P317-P334.
③琼·C．克莱斯勒．介绍[C]. 见：琼·C．克莱斯勒 《女性心理学》 [C].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7年.P1-P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