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1950年6月21日,《川西日报》头版头条,赫然登了川西四大匪首正法的消息。其中,黄光辉名属罪魁。
说起黄光辉,笔者曾走访过他的亲戚、朋友、“军师”、心腹、贴身豆瓣、知情人士、启蒙老师三十来人。现将其毕生劣迹,整理成文,可供大家作为劳务之暇,茶余饭后的闲谈资料。
崇庆匪首黄光辉
黄光辉,崇庆县元通场人,1911年出生,其父辈和堂兄,多涉身军、政、绅、匪,是川西豪门,乡中一霸。本人曾任营长、团长、总舵把子;纠集干将十余员、匪徒千多人,形成盘根错节的恶势力;上通官府,下压黎民,独霸一方,人称“元通国王”,其罪恶事实,罄竹难书;解放初期为首发动叛乱,真是死有余辜。
一 从文畏难习武惧死
1911年,黄光辉呱呱落地了。其父黄润生乐得要命,他想到:祖父黄啸山(即黄虎臣),乃前清蜀军部将,因荡平 *** 起义,立下汗马功劳,钦敕“建威将军”,何等荣耀。父亲黄子彬(即黄开云),宦门子弟,一呼百诺,多么威风。自己弟兄六人,大哥黄润余,川军刘湘麾下旅长。二哥黄润皋,县、省两级国民议会议长、议员。四弟黄润泉(即黄鳌),官至二十八军二路司令、 *** *** 立法委员。五弟黄润琴,县参议长、唐安总社总舵把子,也很吃得开、宰得干。六弟黄润书,成都三军联合办惠处军法官,左右逢源,八面威风。而自己呢,却只当些什么元通乡、镇总舵把子、团练分局团总、县团练总局局长,总是有点自惭形秽。再说,黄家六房,有田2500余亩,我老三名下才占五分之二;这钱庄二处、药栈处、公馆五座、祠堂一座、水碾多座,也非全归我有。公馆房屋倒也宽敞宏伟、富丽堂皇,陈设也算精美雅致、珍奇贵重,但也久居生厌,不能尽如人意……。现在,有了宝贝儿子,取个甚么名字,方能继往开来,遂我平生之志呢?……一日早晨,他睁开睡眼,顿见旭日临窗,光艳夺目,辉映衡宇。恍然悟道:“好!就取光辉’二字!”他的解释是:“光辉者,光宗耀祖、辉映黄氏家门也。”
崇庆县老照片
黄润生一心望子成龙,专门请了家庭教师教儿子读书写字。殊不知这个公子哥儿才不争气,一年读本《百家姓》,两年读本《三字经》,还深感恼火。不过,提劲打靶,欺哄讹诈的手段,却能无师自通。经常带起带“侍读”随从,来到三岔路口,拦截过往小孩,谁不留下“买路钱”,他便将嘴一歪,几个随从一拥而上,把那小孩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所以,从小得了个诨名一“黄恶少”。
光阴荏苒,这个读过几年望天书的黄公子,步入青年时代。1931年,黄润生异想天开,要送黄光辉去成都府读大学。可是招生考试这关咋个才通得过呢?黄润生想了三天三夜,办法终于才想了出来:由其四弟黄鳌去找川军师长谢德堪,他俩在军界共事,而且私交不错,XX大学建校时,谢曾捐田作为校地,是该校校董会理事。经谢向校方提出,果然同意黄光辉免试入学了。这个不学无术的纨子弟,听教授先生讲课,如听“天书”。因而上课时,常常睡得憨口水长流。自然招来同窗们的冷嘲热讽,白眼嗤鼻,使这个平日骄横跋扈,野蛮凶横的他乡异客黄公子,一气之下,不告而辞,回家了。
黄润生为儿子不争气网闷不乐了好一阵。贴身大管事张智人进言道少爷读这个书,也有他的难处。依在下看来,可不可以找个人去帮少爷读书?至于学校那边,就烦司令官请谢师长再去通融一下。”黄润生一听茅塞顿开,转忧为喜。果然,经过谢德堪的一番说项,学校同意黄光辉“转系”,同时,由张智人物色青年段×代读,条件是读书费用由黄家包干,将来文凭归黄所有,且不得向外张扬。段××也因家境贫寒,未能深造而遗憾不已,今既满足了求知欲望,代人读书又何尝不可1便欣然应允,前往××大学去了。这样一来黄光辉好像“逃出三界外,遁入五行中”的神仙一般,成天花天酒地,青楼里宿, *** 里混,过得逍逍遥遥,快快活活。黄润生又犯愁了;这样下去,不得长法;干脆把他送到军队里去,弄个官来当起。于是,黄光辉到了二十八军第二路任司令官的四爸黄鳌那里,当上了五团二营营长,驻守分州(今怀远)。他却每天除了几次 *** 点名、操练外,不是抽大烟、玩女人,就是搞 *** ,冲壳子,经常寻衅闹事、打架斗殴。
二弃升官梦当草头王
1935年,蒋介石整编川军各部,以对付日益壮大的红军。二十八军改为统一 *** 一四十五军。黄光辉任独立团团长。他有何德何才,能当团长?有的,那就是“用别人的血来染红自己的顶子”。
黄光辉在二十八军当营长时,一天,师长找他谈话,寒暄之后,说到正题;“我和你四爸(黄鳌)的关系,不说你也晓得。但是,我若无缘无故提升你,又恐那些随我多年的老部属不服;如果你能亲手除掉你们元通的王锡卿,我就以为民除害,杀匪有功’为由,提升你当团长,对上对下都好交代。”黄光辉一听心花怒放,连声说道:“师座这样栽培,光辉感激不尽。这事我马上去办。”他马不停蹄,奔回家中,半宵无眠。
次日,其父黄润生、管事张智人、匪首王锡卿、尹吉安,正在元通场惜字宫的经楼下,乘凉打牌。黄光辉走了进去,和大家打了招呼,便给其父抱膀子,乘王锡卿正全神贯注看牌时,以闪电般的动作,搜出枪来,当场将王击毙。其余三人大惊失色。黄润生回过神后,大怒道:“你娃娃今天非给老子说清楚不可,为啥子打死王锡卿?”黄光辉在其父逼问之下,才吐出真情。黄润生大吼:“王锡卿贴我多年,你娃娃做事不想,老子咋个给兄弟伙交代?”说罢,顺手抓起身旁的凳子要砸他。张、尹二人急忙拦住,并夺下凳子。黄润生仍然怒不可遏地说:“老子今天把你掐了!他边说边去摸枪,又被张、尹连忙拉住,并下了他的枪。原来张、尹对王锡卿爱摆老资格,早有不满;张便说道:“局长,这话好说,就说少爷玩枪走火嘛。”同时给黄光辉递个眼色,黄便迅速离去。事后尹吉安常对人说:“黄大爷硬是讲义气!”而张智人却心中有数:黄润生那出戏,是演给他和尹看的。
不久,蒋介石下令四十五军到川北剿共。黄光辉满以为此去定能升官珠料部队进入梓潼苍溪境内的大山沟,便中了红军的伏击队伍不战自乱,各自转身逃命,黄光辉拨转马头,扬鞭窜进一个庄院躲藏起来。他知道此惨败回去难以复命。次日一早,向主人要了一身便服穿上,马不停蹄,回崇庆县元通场去了。一场升官美梦,就此了结。
黄光辉自梓潼狼狈归来,便和堂兄黄光华一道,成了黄润生的左右手1939年春,黄润生、黄光华同时被仇人杀掉。黄光辉以卸任团长身份,任元通乡、镇总能把子,其父黄润生的“遗泽”一乡保势力和泡哥堂会揽无余,而且自任联保主任、乡长、镇长、联防大队长。同时,各保保长都必须由其兄弟伙充当。至此,元通的基层政权、地方武装、袍哥社团土匪恶棍,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黄光辉当了“元通国王”后,还嫌不够,于是,施展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分化瓦解、远交近攻等手段,控制全县土匪。由他直接控制的匪首有十多人,拥有职业匪徒千余人。其中宋国泰后来独树一帜,同大邑县的郭保之、三江镇的李泽儒并驾齐驱。黄、郭、李、宋,并称川西四大匪首,黄是其中之王。
黄光辉身兼“二王”之后,气焰之盛,自不待言。上有长驻成都的四爸黄鳌作靠山,下有担任县参议长的五爸黄润琴打掩护,左有各路匪首挥冷令旗,右有原军队中的师长团长作支援。因此,土匪活动猖獗,民众怨声载道。各级 *** 迫于舆论,也曾调兵清剿,但却越剿越多。各级官员明知黄是大匪首,也无奈他何。
1946年5月,省府调来绰号“李草鞋”的李之青任崇庆县长,竟敢摸老虎 *** ,上任不久,便一面请求省里派保安队来崇庆剿匪,一面脚穿草鞋,微服查访,撤换耍匪 *** 的四个乡长,并亲自带队进山,击溃了为黄光辉贩运 *** 的陈福安匪部。李之青虽然截断了黄光辉的财路,可是任职不到半年,就被上压、下轰两头挤的势力撵飞(调离)了。临行,李悻悼然道:“只怪我得罪了豪门。崇庆县的水实在太深、太浑了。”
黄光辉见人称清官的李草鞋不过如此,气更粗了,胆更大了。1947年公然抢了茂汶专员何X×的 *** 百余背(每背100斤)、黄金千余两。何搬动省府,派一营官兵前往元通清剿。黄光辉急调匪徒两千多人、机枪数十挺,在何家乡胥家河坝,与官兵对峙了3天3夜,最终竟以“接受专县调解:双方同意退兵”而告终。
经过两次 *** 之战,黄光辉均能化险为夷。他想,“我蛇都敢逮,还怕黄鱔?”因此,除了夜间抢劫,白天也千。一天,黄光辉喊元通团防大队部的陈绍彬、王旭(黄的表兄)派六名匪徒,伙同李泽儒匪部潜入县城于黄昏时分,抢走上南街刘泽山绸缎铺价值数千元的绸缎布匹。由于“泽记”绸缎铺地处县城中心闹市区,竟然白日遭抢,舆论哗然,要求当局彻查此案,黄光辉看到风声太紧,立派赵××等人在一深夜,把那六名匪徒弄到元通场背后化前山(今元通中学东边高坎)下,砍死埋掉,杀人灭口。
三乱拉肥猪险遭大祸
“拉肥猪”(绑票)是黄光辉聚敛财富的重要手段之一。然而,“常走夜路,总要碰到鬼。”1948年,彭县安德铺匪首张治德,拉了军长田颂尧的女儿当“肥猪”,转到黄光辉公馆,托黄看守,约定所得的钱,来个“二一添作五”。看管的匪徒见田女娇里娇气,弱不禁风,而且人地两生,谅她插翅难飞,便大而化之。不料,一天元通逢场,黄公馆来客较多,田女竟混迹客中,逃出公馆,躲进一户人家,换了衣服,化了装,雇一辆黄包车逃之天天了。回到家中,向其父说明苦情。田颂尧勃然大怒,立即带着女儿去找省主席王陵基。王陵基当即立为大案,传令侦察队,前往元通捉拿匪首黄光辉。
黄光辉听说田女逃走,大发雷霆,一面严责看守,一面连夜找来贴身大管事曹华轩和匪首陈福安等商量对策。陈福安首先开腔:“依我看,翻不倒船,他田颂尧可以调动军队,老子的枪也不是吃素的。去年省里来了个营,我们跟他恶干,他还是没法。这回嘛,大爷(指黄光辉)尽管放心。”周四维等纷纷附和,唯曹华轩一言不发,半响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陈哥和各位哥们说的,都有些道理,但是田颂尧打了几十年仗,也不是好惹的。假如他硬要捞回面子,给我们过不去,来个大军压境,我们哪个好对付?”他环视一下陈福安等,又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依我看,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大爷不如到老棚子炭厂(在苟家山区,黄光辉开的)住几天,暂时避一下风头,稳当点子。”黄光辉觉得所言有理,点了点头,当即向陈福安等头目布置“你们给底下的兄弟伙打个招呼,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准把枪亮出来,免得给我摆摊子。我走后,每天派人给我通个气。这边有啥子急事,你们几个商量,曹华轩多出点主意;大家要听他招呼。”次日一早,黄光辉带着家眷和百来个兄弟伙进山了。
一天后,大批便衣人员陆续出现在元通场上;侦察结果,黄光辉确已“在逃”,只好回去复命。
再说这边。黄润余、黄润琴、黄鳌三兄弟,见大事不好,赶紧研究纾解其侄之危的良策。商定由黄润余出面,利用他和于陵基在四川陆军速成学堂有过师生之谊,后又同为刘湘部属的老关系,向王讲情。黄见到王后“田军座之令爱,确系他人绑架,愚侄光辉不明真象,更不知小姐乃军座千金,仅是受人之托,代为看管,既非共谋,更非主谋,请省主席明断,谅侄无知,多加包涵。愚侄回家,一定严加责罚,望军座息怒。”
其实,王陵基之所以要通缉黄光辉,是因为要安抚田颂尧,以免他在军政要人面前,放他的烂药,说他治蜀无方,以致匪患猖獗。正当他抓黄未得,苦于无计之时,听了黄润余这番解释,虽觉漏洞百出,但因匪患日炽,难于剿灭;又听说田老头子的气也消了大半,不如卖个顺水人情,并借此机会,招安黄、陈二匪。当下便对黄润余说道;“案情实属重大,本应严惩不贷,但考虑到你我多年旧交,且事已澄清,我可立即撤销通缉令,招回侦察员。只是,我要召见黄光辉和陈福安,想让他们担任点职务,协助 *** ,为搞好社会治安出点力。我以省主席身份保证他们的安全。”
黄润余回到崇庆,向两个弟弟谈了见王经过,皆大欢喜。随即通知陈、黄回来,叮嘱一番,于次日前往成都。
王陵基分别询问二人今昔情况如何,他俩真真假假地说了一通.王陵基边听边审视二人:黄光辉,身材中等偏高,不胖不瘦。上身穿蓝色缎面夹衫, *** 穿黑色毛料裤子,脚上黑色毛料圆口白底鞋,头上灰色平呢博士帽。脸色略显苍白,看来是抽 *** 烟的。言谈略懂官场礼节,模样似有几分斯文。单就外表,还不太像玩枪弄炮的匪头,倒像个占山耍匪的老手他放弃团长不当,定对官场无兴趣。再看陈福安呢,虽然周身丝绸毛料,穿着讲究,但形象慄悍,言语粗俗,颇带袍哥土匪习气。只要招安了他,就等于断了黄的右臂;也许此人往后还能派上大用场。
王陵基成竹在胸后,对黄润余道;“贤侄既然早已辞官还乡,看来无心仕途,我也不便勉强他出任什么职务了。”说罢,侧身对陈;“这件事既然已说清楚,就算了结。等几天,我通知温江专署冯均逸专员,委你一个职务。”然后正身面对二人:“你们回去后,要尽力协助专署和县府,为搞好崇庆治安效力。崇庆今后能否太平,就看你们的了。”陈福安因祸得福,不胜激动,喜形于色,对王连声称谢。黄光辉更因否极泰来,自然心里高兴,但不动声色,只点头称是而已。又过片刻,三人告辞。
黄光辉躲过这场劫难,更加横行无忌。
四般般罪恶罄竹难书
元通场附近陈绍清之子陈培扬,在四川大学读书,须知当时县里能上大学的人,简直如凤毛麟角。黄光辉这个冒牌大学生,怎能容忍那个真资格的大学生,戴起那块“劳什子”牌牌(校徽),在他黄大爷的面前晃来晃去,因此,一天下午,听说徐培扬从成都回家来了,黄便命匪徒将他枪杀于白马乡关公营。
早年留日归来的王嘉谟回元通省亲,黄设盛宴相邀,竭尽地主之谊,不料酒至三巡,王即呕血暴死。其中蹊跷,不言而喻。
县实业局长萧志仁,颇有能耐,黄也派人将他诱至街子乡古寺附近枪杀。
从外地退职还乡的下级军官,能拉拢的就拉其入伙,以壮声威,否则格杀勿论。而对在军界任职较高的,则本“一山不容二虎”的匪霸哲学,必欲诛之而后快。川军少将袁兆吉回乡探亲,被黄杀于元通场半边街川军团长宿靖南,带领随从多人,回乡省亲,略有一点衣锦荣归的味道,黄光辉焉得不恨!于是派裴德生率匪徒二百余人,夜袭元通场红瓦店附近宿家院子,将宿靖南及其家属、部下共三、四十人,全部枪杀。
黄要剪除的,只一人例外,算是寿终正寝的,那就是川军团长xXX此人特别懂事,每次返家,总是便衣简从,竟连大门也不敢走,而是从河边的后门进出。悄然而归,悄然而居,悄然而去退伍还乡后,也难出家门,更不在元通场上抛头露面,才得以苟安于解放后病故家中。
对其下属匪首,如果不惟黄氏马首是瞻,或者名声在外,“知子不知父”者,他都毫不手软,一一干掉,不论功过与亲疏。
黄文辉见怀远匪首汪炳清,任“崇(庆)灌(县)联防大队长”,实力过大,又不踩沟(听话),便叫陈福安率领百余人,夜袭汪宅。汪吓得逃到附近天主堂的天花板上躲藏起来,才免于一死。从此弃家外逃,杳如黄鹤黄光辉的表叔、通天大管事赵子云,总管对外联络,常带黄家戏班四处演出,为黄联络各地码头的袍哥舵爷。一天,黄光辉派人拿着他的名片,去新津取戏装道具,作元通场清明会期演出之用。谁知新津县的舵把子却说“哪个黄文辉?我认不倒,只认得赵子云。”当换成赵子云的名片去后,新津那边,果然很快把东西直运元通,而且不收运费。不久,黄派赵去向灌县太平乡匪首袁旭东借钱40万元,其实是给赵出难题。如此大数,他竟如数借回,袁还陪赵打了三天麻将。黄认为赵还比自己嗨得通、吃得开,“水停百日要生鱼”!不久,便派人将赵秘密枪杀于元通关帝庙的茶铺内。事后,猫哭老鼠似的厚葬赵子云,并扬言要“缉拿凶手,为表叔报仇”。
还有,黄光辉的得力干将陈福安,抢了新都马家场马师长(已退伍)上千条枪,其中,仅六一式机枪就有好几十挺,实力大增,开始不听招呼,大有与黄分庭抗礼之心、黄勾结匪首宋国泰,趁陈率“烟帮”到新街(今小金)运 *** 返回途中,经过一场恶战,将陈击毙于三圣沟陈福安当年与黄光辉一起受王陵基召见,今竟死于同伙之手。此事一出,川西大震。
黄光辉对付耍枪弄炮的异己,难免刀兵相见,至于要捡平皈依佛法的小小百姓,就只需几句话了。
元通场人唐兴斋,待诏(剃头)出身,做川芎生意弄肥了,买了元通场大地主杨万隆(已破产)的房屋一院。黄光辉洞房花烛时,唐前往礼房送礼50大洋,恭贺黄少爷小登科。黄得知此事,说:“唐待诏,他算哪把夜壶?下九流:赶我的礼,还没有这个资格!喊他把钱拿起滚!”管事把唐喊去,当众转述了黄光辉的话。唐面如土色,冷汗直冒,全身发抖。唐从此搬往成都南打金街定居。
医生吴奎阳,元通人,医术高明,收入可观,在黄光辉的老公馆(今乡人民 *** )斜对面,修楼房一座(今元通银行),高出黄公馆一节。黄派人把吴喊去,阴阳怪气地说道:“吴奎阳,你的房子比我的房子修得高,说明你的钱比我的钱多,你的资格比我大,是吗?嗯?”就这几句话,吴已知祸从天降了,火速把家迁至成都。从此,谁修新宅,均不敢高出黄公馆。
黄氏的霸道,不仅于此,更有多端。
他借“抗战”之名、“巢共”之机和“三丁抽一,五丁抽二”,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幌子,大派壮丁费。小康之家以上,每名动辄出米几石(每石320斤),或大洋几十块。此外,遍设关卡,估拉壮了,除上面指令名额外,超出部分,又大搞壮丁买卖,渔利颇丰。借口维护地方治安大办团防队和守护队,逐户摊派,每户每年摊派二次,每次出米5升(约1斤),仅元通乡、镇以2000计,每次即可收米3万余斤,所养的“队员”,多半白天是兵,晚上是匪。元通地区的田赋、税款,由黄光辉指派的人代收,上交多少,谁敢过间?巧立兴办公益事业名目,诸如修桥、补路、维修庙宇、建民教馆等,强行摊派。美其名曰“乐捐”,实际收支帐目,只有他清楚,天晓得。上述苛捐杂税,均由乡、保、甲长代收。当时流传一首民谣:“乡长一包油,保长啃骨头,甲长撵山狗,穷人天天愁.”最大的油水所得者,当然非黄莫属。
黄光辉的生财之道,何止这些。一是高利盘剥开钱庄,放高利,利滚利,整得别人倾家荡产。二是估占田产。仅他修新公馆(今元通粮站,仓库)时,随便给点钱,就买了场口上良田十余亩作地基,谁敢说个“不”字?三是遍开烟馆、 *** 。四是武装 *** 。他有一支千把人的贩运队,先后由陈福安、周四维等带队,短枪、长枪、机枪,组成浩浩荡荡的“烟帮”,前往新街,武装贩运 *** 。所过关卡十多处,他都或结交拜把,或小施好处,或略耍骗术,或武力开道,就这样,险恶的千里“西路”(当时元通至新街的这条运烟道路被称为“西路”),被他捡顺搁平。每次运烟几百背,马驮驴载,运回元通,远销成都及川西各县,获利无算。
然而,作为独霸一方之“王”,黄光辉还有另一副伪善嘴脸。为了表现他不是土匪是“雅士”,不是恶魔是“菩萨”,不是豺狼是“绵羊”,因而修经楼,建佛堂,烧香拜佛,念经诵谶,虔诚得很。公馆规定,小匪徒白天不得进出,任何急事,也只能由职务公开的几位匪头代为转告,因为白天进出的,不是县里官员或各乡长之流,就是外地任职还乡的文职官员或下级军官,都是“有点面子的人物”,让他们见了,有伤观瞻!黄尤其喜欢有点名望的文质彬彬的老先生,只要碰见,他都先打招呼,而且笑逐颜开,热情洋溢地请你去他家作客。若问,文雅之士,出入匪窝,不是有损名望么?不这叫各取所需,各有所得:黄光辉要把自己打扮成尊师重道、礼贤下士的正人君子,以掩其匪霸嘴脸;老先生为了识“抬举”、免遭祸殃,必须虚与委蛇。尽管黄光辉善乔装,会打扮,但是他家无恶不作、伤天害理的匪霸行径,早就天怒人怨了。徐楚斩杀黄家的故事,至今仍在当地流传。
五多行不义血染黄门
凡为恶霸歹徒,无不淫辱妇女。被黄光辉槽踏的良家妇女有好多,无人能说个确数。仅举一例:堂堂元通小学校长XX×都被黄 *** ,何况他人!
然而,问题也出在这里。这才演出一场血染黄门,使黄光辉遗恨终身的事来。不过那导火线是由他的堂兄黄光华点燃的。
元通人徐楚,字净白,川军二十四军政治学校第四期毕业,与黄光华是先后同学。当他任该军校级团附时,黄还是名尉级排长。他们回到元通,只因徐无后台,赋闲在家,常以习武功、练刀枪打发时日;黄则有家族势力,当了联保主任,趾高气扬,炙手可热。徐楚又有点孤傲正直,不愿趋炎附势,对于黄氏家族称霸全县、横行乡里早有微辞。黄光华哪肯放过!不但不认“旧友”,而且公开扫其面子,正月十五就派几个“守护队”的“丘八到徐家催收“守护队米”,徐母要求宽缓两天,等徐楚回家再说。殊不知“队丁”硬把徐楚之妻押到联保办公处去见黄光华。徐楚得知,怒火中烧,大叫“欺人太甚!”不料,更有甚者发生了。徐楚之姐身材修长,尽管已嫁竹姓,却屡遭联保主任黄光华欺辱徐楚得知,痛心疾首,决心新杀黄氏全家,以解胸中之恨!于是,卖掉房产,秘密集资,联络元通和外地志同道合者百余人,借用教会名义,暗中订计划、购大刀、操练武功,待机行事一日,众弟兄化装成朝山香客,途经元通。逼近黄公馆时,蓦地亮出刀来,齐声大呼:“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同时分头奔进几座黄公馆。
徐楚手握大刀,带领从人,飞奔直入黄光华住宅,边跑边喊:“闲人让开!免死刀下!”黄家的佣人、丫头、狗腿子,一见此汉圆睁怒目,赤着双臂,衣服胡乱缠在腰间,来势汹汹,勇不可挡,纷纷抱头鼠窜。徐楚抵住个佣人喝问:“黄光华在哪儿?”那人战战兢兢,指着身后:“在左边吸……烟室里……”“带我去!”“是……是带……带……”“快点!”徐楚喝着。那人忙答:“快……”徐楚一足把门踢开。黄光华正和他的老婆隔着烟灯,侧身对面,睡在床上抽大烟黄一见生人闯将进来,凶神恶煞,手中的刀,寒光闪闪。他凭着惯匪的特有警觉,下意识地一个反弹。坐将起来,边问“你们是干啥子的”?边去腰间搜枪……。“老子是来杀你这个 *** !”不等说完,早已飞起一脚,将黄的枪踢飞在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容多说,抡起刀来,直劈下去,咔嚓一声,黄光华的脑袋,几乎分成两半,鲜血和脑浆喷洒一床一地,倒在血泊之中,鸣呼哀哉了。几乎同时,另一弟兄,也把那个一贯作威作福的“少奶奶”结果了。
这场除暴战斗,总共不过一个时辰,就顺顺当当地结束了各路弟兄合计,分别将黄润生、黄润皋、黄光华及其家属共十人,砍死在各自的公馆里,平净利落的战斗一完,他们走上街头,有的向群众讲演,有的贴安民告示,然后从容撤走。
次日清晨,人们发现城头文庙前有“宫墙万仞”四个大字的照壁上,贴了一张文告,霎时观者如堵。文曰:“元通黄氏,罪恶滔天,弟兄叔侄,狼狈为奸,淫 *** 女,霸人田园。我堂奉命,杀暴除奸,助纣为虐,定遭株连。告尔汝曹,望勿忽焉。”文告一出,不胫而走,全县轰动。穷愁者心快,权势者胆寒。
补叙一笔。黄润余 *** 逃命时,折断一腿,藏身暗处,未被发现,润泉、润琴、润书,均在各自官邸,才免死刀下。
正当黄润生夫妇被徐楚手刃之时,黄光辉正在一家理发店里理发,他的通天大管事、老表赵子云魂不附体、气喘吁吁地跑来。一听赵的报告,黄光辉顿时面无人色,如丧家之犬,穿过附近一条杀猪巷,钻进徐仲彬家藏起来,这才保住了龟命。
事后他一边呼天抢地,抚哭父尸,一边脸色铁青、捶胸顿脚、咬牙切齿、发疯似地吼道:“我要报仇—”,“赶快给我把徐楚抓来一”,黄润生尸骨未寒,他就接过了其父的全部衣钵,而且青胜于蓝,变本加厉继续作恶。
六发动叛乱可耻下场
1949年12月16日。黄光辉吃罢早饭,正在客厅喝茶,贴身爪牙骆玉文进来报告:“团长,参议长回来了,在旅长那边,叫你过去。”他茶碗一放,大步赶去。只见黄润余和黄润琴,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深感大事不好,却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闷了一杆烟功夫,实在憋得慌,开腔道:“五爸,这几天,有人说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投 *** 了;又有人说,这是用的计。到底是真是假?今后咋个办?”黄润琴喝了口茶,定了定神,答道:“三个军长投共,哪里是啥子计谋啊,人家和 *** 早有来往。目前,共军大部队已经进川,蒋介石也在川西集中了胡宗南几十万精兵良将,准备来一场成都会战,一场恶战,看来是免不了罗。”黄光辉两眼一瞪,连下巴都吓来吊起了。不过黄氏二兄弟并未看他。润琴又喝了口茶,说:“象胡宗南、王陵基之流倒好办,妻室儿女,早就带着黄金,美钞到了台湾,只剩下两个光杆,会战胜了,他们就是有功之臣;一旦败了,爬上飞机,溜之大吉。这叫做“输赢都有糖吃’·可是,我们这些人就大不样了。就是送你一张飞机票吧,妻室儿女、田地房产咋个办?看来,这回是逼上梁山了,不管时局怎样变化,最要紧的是保存实力。常言说得好,恶龙斗不过地头蛇, *** 来了,只要我们人多枪多,依然可以成为一方之主,在崇庆这块地盘上,还是要我们说了算数嘛。昨天,我抢先成立了一个师(即‘ *** 救国军第二师’),先把兵权抓在手头,这样,可进可退,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黄光辉听到这里,才转惊为喜,舒了口长气,本想搭白,黄润余却接过话头:“五弟之言甚是。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蒋光头也太不中用,八年抗战,小日本那么凶,也没有打进四川,这次打 *** ,才三四年功夫,几百万军队,就只剩这点老本了!”言毕,长叹一声,神色黯然,黄润琴也感慨不已,说:“大哥所说极是。依我看,蒋介石最大的败着,在于看不起我们这些地方实力派。要是早让我们这些地方武装起来和共军作战,其他各省也早走这步棋,局势何至于如此!”黄光辉听了两个伯父的一席谈论,若有所悟似的,精神一下提了起来:“大爷和五爸说的都是高见。就凭我们全县三十九个乡镇的舵把子,手下的兄弟伙,少说点也有好几千人;如果全川一百多个县都干起来,就是百把万人。再加上胡宗南的几十万正规军,我看,成都这仗,没得问题。”“好1就这样办吧。”黄润琴一锤定音,各自散去,分头准备。不久,黄光辉打出了“ *** 救国军”的旗子。
时局的发展,连蒋介石都不禁哀叹“流水落花春去也”,这般鼠辈又焉能施展黔驴之技? *** 以摧枯拉朽之势、雷霆万钧之力,正从东、北、南路逼近成都。王陵基率残部,从大邑溃逃至怀远,经元通,离崇庆而去。胡宗南的队伍向西昌败退。蒋介石的“成都会战”,看来只是吹牛,黄润琴从成都回元通,黄氏三叔侄,再次密谋对策,决定:见风驶舵理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胡宗南他几爷子,都乘不住共军的打,看来,武力硬拼凶多吉少,随机应变才是上策。于是乎,把才打几天的旗子“ *** 救国军”,换成“人民革命协作军”,由黄鳌、黄润琴分任正副司令员。21日,立即召开“崇庆县民主座谈会”,黄润琴被为“崇庆县解放委员会主任”,宣告崇庆县和平解放,准备“欢迎” *** 进城正当黄润琴乔装“开明人土”之际,黄光辉正在怀远、元通一带,密锣紧鼓地网罗 *** 军队的残兵败将,收缴枪支弹药,当着周四维、骆玉文等匪首的面扬言:“我要让老叉(指 *** ,取八路军“八”字的字形)晓得我黄某人是不好惹的!”
解放初期,崇庆县的土匪叛乱是甚为猖獗的,他们曾一度攻占怀远镇。主要人物,当然是黄氏家族这几叔侄其中黄光辉呼风唤雨跳踉翻腾,不乏丑恶表演。不过这些事,都留待修县志的乡先辈们去品茗话当年罢。我们这篇小文就不详述了。
正月二十八日,黄光辉勾结灌县太平乡匪首袁旭东,率匪千余人,攻占怀远镇。
二月初二, *** 向盘踞怀远的叛匪,发动南北夹击,叛匪惊恐万状,溃不成军。黄光辉惟恐被围,又率残而又残的匪队逃往西山乡。 *** 跟踪追击,又将残匪大部击散。黄光辉只好带着少数贴身匪徒,逃匿苟万山区。山区人民长期深受匪霸之苦,纷纷向 *** 报告匪情,提供线索,为搜剿部队运粮带路,烧茶送水。短期内,黄家残匪有的被击毙,有的被活捉,有的投降自首,有的逃之天天。黄光辉巳经众叛亲离,山穷水尽,如惊弓之鸟,无处藏身了,只好于1950年5月24日凌晨,独自潜回元通乡青石桥其表兄王旭家中。
黄光辉何尝料到,他,早已落入崇庆驻军和武工队的天罗地网!
元通驻军和武工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王家住宅紧紧围住,一部分人荷枪实弹,冲了进去,四处搜寻。他们在大箱小柜、屋角门旯、梁上床下,都寻遍了,不见黄的踪影;把王家的人抓来审问,都说不晓得.怪!根据情报和暗中监视看来,他,黄光辉,就藏在这里。搜1继续搜!几个武工队员和 *** ,刚跨进猪圈房,忽听里面有木头折断的声音奇怪!他们立刻把枪端紧,扣住扳机,或侧身,或猫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啊!终于发现了!粪坑头,一个粪瓢在颤动,一坑粪水在荡漾。“出来!”“出来!”队员们大声喝道,同时扳动枪栓。黄光辉,这个杀别人时,眼都不眨的恶魔,现在听到扳机声音,就魂不附体了,只好慢慢地从猪圈板下,拱了出来。贴近粪坑,手攀坑沿,有气无力地向上爬。几个队员伸手将他拉上岸时,他,黄光辉岂能料及,一个响噌噌、硬梆梆的“元通国王”,能呼风、可唤雨的“草头大于”,会有耷着脑袋,浑身战抖,人粪猪粪粘满一身,屎屎尿尿直往下流,非人非鬼,毫不“光辉”的今天一一九五○年五月二十五日!
黄光辉被活捉后,当即武装押送成都。1950年6月20日,川西四大匪首,除宋国泰在 *** 追剿中被击毙外,黄光辉、郭保之、李泽儒,被川西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同时处决于成都。次日,即6月21日,川西人民就看到了本文开头提到的那则大快人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