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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爷爷的爷爷在老年间是开当铺的,在老年间,古玩、当铺不分家,因此,爷爷积累了很多关于古玩的传奇小故事,小时候,听他讲过不少,其中奇奇怪怪光怪陆离的甚多,为此,我把每个故事都大概记载了下来,现在,说给大家听。
您要是问我这些事真假,各位,实话说,我也不知道。
但是,老年间北京有句俗话————有些事您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故事,发生在1921年的北平。
老时年间,北平的古玩铺子分好几种,比如家喻户晓的琉璃厂海王村,是全国最大的古玩销售场所,南北荟萃、山珍海宝无所不有。
那当儿,古玩铺子跟现代商业分工细作一样,并不是每个店里都聚集着一堆金铜佛像、古玉珍瓷、古书古画、丝质绣品、宝石翡翠。
而是各有千秋、各有绝活儿。从琉璃厂东口一进去,您瞧,分门别类就开始了,有专门经营宋版、明版古书的、有专门经营宋元明清各种古画的、有专卖古玉、宋明瓷器的、有专卖传世丝织锦绣的,还有专营文房四宝、古墨古砚的,有外带专卖历代铜钱古币的。
这些珍宝荟萃的场所,都叫坐店,门脸儿端庄大气,无论掌柜的伙计,绝不是饭馆小吃店那种吆喝吵嚷大声喧哗的样子。
都是正正经经,掌柜的基本是一身整齐的大褂,坎肩和双道梁的内联升布鞋,带着水晶石的眼镜,伙计们也都穿着浆洗的干干净净的大褂子,脸干手净,扎着裤脚,一脸不亢不卑的文雅气质。大栅栏,跟这里又不一样了,大栅栏很多珠宝店也兼着买卖古玩,但是只限于古代珠宝首饰和玉器,其他的不能乱买卖,牛街不少掌柜的,就在大栅栏开买卖,也是 *** 。
像隆福寺和火神庙等地方,那更不同,都是大地摊,那当儿,老北京的文化人,也喜欢——淘宝。
大地摊属于半坐商半行商,不论哪个犄角旮旯里,花个三瓜俩枣的价格,收来一大堆破烂货,在地下铺上一张大凉席或是粗布,也不分类,开始做买卖。
有吆喝的,也有不吆喝的,反正淘到淘不到好东西,都是靠您自己眼力。
在一堆破铜烂铁里找到自己心仪的古玩古董,连不少琉璃厂的老先生们,也凑趣儿去捡漏淘宝。还有一种,则是打小鼓收旧货的,这种人更多,今天变成了收破烂的,但是,破烂跟破烂不同。
打小鼓的,多是穷人家子弟或者没有学成的古玩学徒,必须得脸皮厚、心黑、人机灵。
这种人走东串西,但凡是京城哪个大宅门、富豪和贵族家庭,那自然是进不去的,有一种中等人家,家里有个不懂行的主人,缺了钱花或者要搬家、分家,就把老宅子里的东西卖一卖,那么老些东西,古玩算不上,可还有点年头,于是乎,打小鼓的就应运而生了。另外,有些原本的富豪大家,现而今败落了,家里有些存货,可本家儿又不愿意去古玩铺抛头露脸,嫌丢人,就卖给打小鼓的。
这种打小鼓的,叫富小鼓。
这种人很黑,三瓜俩枣买了人家东西,自己二五眼看不懂,再跑到琉璃厂或大栅栏的古玩珠宝铺子里,转手卖给那里,从中赚几个小钱。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陪着小心。生怕大掌柜的看不上眼。另外有一种,就是北京老百姓,家里大扫除或者修房子,发现什么用不着的瓷器、木器,就拉过打小鼓的拉拉价钱,卖几个酱油醋钱。
这种打小鼓的,叫穷小鼓。
打小鼓的货物,也有交流,在定点的野茶馆或是小酒馆,要几碗茶叶末或烧酒,互相串货,互相交流。那些大户人家还有去当铺、去荷花市场、去鬼市儿的,咱们以后再说。
遇上年节,琉璃厂海王村不少商家,连上大栅栏的珠宝店,不少也去摆摊设点,丰富古都文化生活,卖不卖倒在其次。
那位问了,卖古玩还这么多讲究。
您说呢??5000年文化历史熏陶出来的国人,买卖老祖宗的东西,能都像买白菜萝卜似得?二 这下您对于京都的古玩买卖略有了解了吧?呵呵。
也就是说,当时的古玩买卖,有——
1 琉璃厂古玩铺、
2 大栅栏珠宝店(只限于兼卖古代珠宝首饰玉器)
3 木器行(兼卖古代家具)
4 旧货铺(兼卖古旧杂项)
5 隆福寺火神庙的集市(大地摊)
6 打小鼓的(收旧货)。
7 当铺,后文再说。
8 荷花市场、东安市场的小地摊。
9 鬼市儿。那么说,有人问了——这么多卖家,不乱套吗??
还真不乱。
这大致分的九种分类,基本都是种种有联系,但种种客户和买卖方式、待人接物和付款方式绝然不同,壁垒分明,而做买卖的,在那个年代,也绝不会越俎代庖的胡乱买卖。锵行市!!1921年春天,北平还是一片风沙,呼啦啦从古北口内蒙古来的风卷着黄沙尘土,就把个古都搅得日月无光。
这时候,正是军阀大战,各路英豪们卯足了劲儿,在华北地区打得天翻地覆,古玩行的买卖很不好做。这话当然,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嘛,一堆古董也顶不了一个窝头——最起码在你快饿死的时候。
这天,东四牌楼炒面胡同里发生了一件恐怖传说,立即传遍了四九城,成了京城老少爷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什么事???
原来,京城里赫赫有名四大流氓无赖之一,东霸天黑四爷,人送外号黑大蛤蟆的家里,闹鬼了!!!
四霸天这四位爷,自光绪年间就开始在京师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这几位,都是刀头舔血杀出来的狠角儿!年轻时候,什么杀人越货没干过,连那位被慈禧太后下旨千刀万剐的大盗丘八爷,就是这老几位的江湖兄弟。
然而,人家这老几位,在打拼下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之后,慢慢稳定下来,开始大肆招收徒子徒孙,扩大声势,每人手里少说也有300多号人马,端的是无人敢惹。
要说他们砍杀出山头,然后平静的在荣华富贵里混吃等死,那是胡扯,人家都有功夫在身,宝刀未老嘛!!
这老几位,把四九城分成4大块,每块谁的地盘分的清清楚楚。这叫分盘子。
一般人眼里,四霸天不过收收街道保护费、青楼的、饭馆的,在地面上勾结官府包揽词讼,欺诈良民等等,不过,这都是台面上的事。
这些人,暗中贩卖 *** 烟土、逼良为娼、挖坟盗墓、设宝局子 *** 坑害世家子弟、贩卖有姿色的寡妇、少女,偷人家孩子卖,还有的竟然跟洋人们关系很好,把壮丁卖给洋人做奴隶,运到东南亚和非洲干活,这一去,您就别想回来喽。
四霸天每人都是罪行累累,十恶不赦,头顶长角、脚底流脓的第一等流氓无赖。
更加奇怪的是,无论是大清国负责京城治安的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还是民国初年的京师警察总署和宪兵司令部,没人问也没人敢管,任由这几位欺男霸女,每年作恶的进项,所及巨万。
没啥原因,就是四霸天根子硬呗!!
那位爷问了————怎么只有东西南北四霸天,还有 *** 呢!!
我呸!!您这是打麻将入迷了。且不说,退位的小皇上宣统万岁爷还在紫禁城里住着,就是皇城里面,民国中央各大衙门,也是威严赫赫。轮不到四个地痞流氓进来胡闹。
所以说——这就是当年混江湖的规矩,人再坏,人家有底线。
且说这位东霸天黑四爷,外号黑大蛤蟆,在四霸天中,最是心狠手辣好勇斗狠,出了名的不要命。少年时在沧州拜名师学艺10年,炼成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硬功,身上嘎达肉(肌肉)一块块好似铜浇铁铸,身材不满五尺,臂力惊人,尤其一套罗汉拳,打起来那叫一个眼花缭乱虎虎生风。老师喜爱他实诚,教了他一手铁砂掌,又叫单张开碑手,2尺厚的石碑,抬手就碎,又学了金甲刀法。
这身功夫,三五十个人,绝近不了他身。
可惜,黑大蛤蟆的老师看走了眼,教的武德被他抛在一边,26岁从送水夫开始,在众人里喝酒打架无恶不作,三年间,不仅收服了400多大小混混儿,还在光绪末年比武中,单掌劈死了原来的东霸天白老爷子,成了新一任的东城霸主。
为啥别人叫他黑大蛤蟆??
说来奇怪,他是白洋淀人,幼年时水下功夫就很好,而且,此人长得矮壮敦实,扫帚眉毛肉眼、黄灿灿的络腮胡子、蒜头鼻子大盆嘴,鼻孔外翻,往那一站,活脱脱一个成了精的大蛤蟆。连京城小孩子晚上哭闹,老家儿吓唬孩子都说——别哭了,再不睡,让黑大蛤蟆把你吃了!
您别说,这么一来,这位黑四爷的威名更加远扬,他本人也毫不在意,认为自己是蛤蟆精转世,跟张之洞张中堂是猴子精转世、曾文正公是黑蛇转世一样,有天命在身,于是乎,在他40大寿之际,他授意徒子徒孙们,用纯金打了一只重达20斤的金蛤蟆作为寿礼,摆在客厅正堂上,接受大家的叩拜。
民国政局混乱,黑四爷很有头脑,不仅拜了京师治安首脑的海大将军为干爷爷,还拜了京师警察总监尔大人,为干爹。
每年三节两寿,金银财宝不必说,两位干爷爷、干爹,也很照顾这位孙子、儿子,连其他三霸天,也得让黑四爷几分。然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不,到了1921年春天,黑四爷家里,出事喽。
三 1921年,张大帅跟吴大帅在山海关一带打得热火朝天,而京师重地,还在继续着风花雪月纸醉金迷。
那么,东霸天黑四爷家为啥闹鬼了呢??
事情还得交代两句。
原来,这年,正是黑大蛤蟆他干爷爷,京师治安首脑海大人的65大寿,正经不大不小的一个生日,京城里这些鱼鳖虾蟹牛鬼蛇神们,都开始闹着给海大人庆寿。
庆寿有庆寿的规矩,四霸天多方派人打听、四处踅摸着各种消息,准备寿礼。
而黑四爷却毫不着急,继续每天泡澡、搓背、听戏、数钱的幸福生活。要说四霸天当了各自领地的霸王,基本过起了悠然闲适的小日子,跟满清遗老遗少和南方官僚新贵们,学起了——新生活品味。
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此时功成名就都开始折腾喽。
北霸天韩大爷,喜爱养花鸟鱼虫,便花了大价钱,把从前在清宫南花园伺候老佛爷御前供奉鲜花、蟋蟀、金鱼的几位老太监聘了回家,整天鼓捣这些。
西霸天刘二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最爱珠宝首饰,家里专门养着从上海、扬州、广州找来的金银工匠,大把银子变成了无数珠光宝气,刘二奶奶一只手戴10个大戒指,满头珠翠宝石,比当年老佛爷还威风。
南霸天于三叔,就喜欢喝酒打牌,一副象牙镶金的麻将牌被他玩的滴溜溜炉火纯青,自己还开了30多家赌局,传说他能三天三夜不睡觉,牌局打得跟军阀混战有一比。而我们这位黑四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去清华池泡澡、强买强卖的玩假古董!
洗澡??不就是泡澡堂子嘛?!
这您就外行了,洗澡跟洗澡不一样,清华池在老年间的北京洗浴行业中,那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绝对五星级标准。一般二般人,您可进不去。
光这名字,就取自唐代皇室的专用皇室洗浴宫殿——华清宫。里面无论换衣服还是池子,都是个个单间、见天儿换水。更加高级的单人池子,那是用京西房山出产的汉白玉石砌筑的,在整个室内布置里,华丽富贵,老板可没少花心思。而泡完澡后,一壶正品雨前、明前或是碧螺春热气腾腾端上来,外加京城稻香村的大小八件点心、水晶虾酥再给你端上来。
*** 、修脚、剃头、拔罐各种师傅随意您叫,一趟下来,保管您舒坦透了。因为这,黑四爷无冬历夏天天泡在澡堂子了。而强买强卖假古董,是黑大蛤蟆黑四爷的另一强项,那位问了,他怎么不买卖真品??
您别忘了,这位爷是练武的出身,从小到大认识的字,加上脚后跟儿的,不到一箩筐,没师傅也没学过,更没学问,他怎么买卖真的?
然而,他的钱来的太容易,自己又想要学习遗老遗少和洋人们的气质,咋办?就开始巧取豪夺大肆收买古物。
假比说——他听说或者徒弟们搜集到消息,说谁家有好玩意好古董,他必然使出了坏水儿,把人家的东西搞到手,打闷棍套白狼那种小把戏他不稀用,办法多得是。
古董搞到家,他可不知道到底哪里好,值钱不值钱,就找来琉璃厂的行家们给他鉴定,但东城一带的富户都知道他这种霸王脾气,所以,有些人就买通了琉璃厂的掌柜的,买来假货蒙他,亲自送上门,省的这种大流氓去家里淘坏。
十来年间,黑四爷在京城古玩界,也就出了名————行里人,都暗地叫他黑大棒槌!不过呢,坏人有坏德性,外面都知道他弄来的古董鱼龙混杂,假的比真的多,其实呢,黑四爷那是行走江湖多少年的大拿,暗地里对这些人的鬼把戏早就门清儿,不过碍于自己“功成名就”,在京城也是有一号的人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您要想真骗他??姥姥!!不打你个半身不遂都对不起您老家儿!
干爷爷要过生日,前些日子,黑四爷早就亲自去海大人府上拜访过了,知道这位海大人64岁那年,新娶了第9房姨太太,名叫赛昭君的一个名满京城的窑姐儿。
因而趴在地下跟这位干九奶奶叩头时,乐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海大人那得意忘形和才17岁妖冶妩媚的赛昭君高兴的花枝招展的样子,让黑四爷心里有了送礼的目标。老夫少妻和和美美嘛!!虽然海大人比赛昭君才大47岁!!
说干就干,没了干爷爷怎么在京城混哦。黑四爷回家后,立即叫来几个得力的大徒弟,吩咐了——凑份子!送这么大礼,当然不能花自己的钱不是?!
整整凑了2000两赤金,黑四爷又亲自请富源金店的师傅,打造了九柄黄灿灿金闪闪的赤金如意!!每柄如意九条飞龙,龙嘴里还镶嵌了一颗莲子大的南珠!!
这份礼物可够分量,那当儿,30两银子,才兑换1两黄金,就说那光润真圆的南珠,是从南海深处捞出来的,虽说比不上前清那时的东珠,一颗也得值400多两银子。
黑四爷知道,这份礼送上去,干爷爷海大人得高兴的翻了天。
然而,转过天来,他又发起了愁,金如意贵重则是贵重,寿酒、寿面、寿帐所谓的那些表礼更好准备,不过,最近,他听海大人的管家,也是他竭力拉拢的把兄弟海三儿说,海大人信了佛教,整天鼓捣参禅打坐念经拜佛。
这如意送上去,海大人也就是乐呵乐呵,送给几个姨太太玩,怎么像个法子,弄个珍贵的拜佛的法器,让海大人天天念佛时,能见着,见着物件,不就能想起自己这个干孙子了吗??!!
黄金好弄,可这拜佛的法器上哪儿淘换去呢??听说宫里倒是有不少雍正爷、乾隆爷那时的法器宝贝,找个太监也能买来几件,不过,小皇帝毕竟还在紫禁城里住着,民国 *** 对其礼敬有加,再说皇城在中间,不能破了江湖规矩。
别的地方嘛。。。。。。。
练武人火爆脾气,黑四爷正胡思乱想,门帘一挑,大太太王氏,进来了。
那位问了————这位四爷还有正经夫人??
瞧您说的,人家黑四爷坏则坏,虽说成名后,也娶了4个小妾,但糟糠之妻不下堂嘛。
这位王夫人,正经是黑四爷他妈,在他15岁就给他定了亲的,虽说长得有点五大三粗,还是大脚,不过在黑四爷学武练功的那10来年,都是王夫人在家侍候公婆,操持家务,后来黑四爷在京城闯出天下,也是王夫人把两位老人伺候到百年,快到中年,才来到京城。
跟黑四爷不一样,王夫人从小就心地善良、惜老怜贫,在老家白洋淀蜗居那么多年,再穷再苦,这位妇人也从不跟黑四爷说啥。
那时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妇女最重要的德性,在王夫人身上体现无疑。
就算进了京,王夫人对丈夫干的坏事多少也知道一些,也经常跟黑四爷念叨着人要多做好事、多积阴德。
这位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不仅在年节偷着布施给京城寺庙些钱粮,也偷着救济一些穷苦人,在家里,更是跟那些姨太太不争宠,整天吃斋念佛,祈祷佛祖保佑丈夫平平安安。可惜俩人都奔50的人了,也不知道为啥,膝下没有一男半女,连带着4个姨太太,也没有生过孩子,因为这,黑四爷心里有时候想起来也一肚子火,虽说花了大把银子找了各种中医、西医,京城里送子娘娘也拜了多年,可就是不见效果。
王夫人知道丈夫的心病,还不断劝丈夫再娶几个小老婆。
这样一来,虽说两人早已恩爱不存,没了床笫之欢,可黑四爷对这位正牌的大太太,更是尊敬有加了。家里内宅的大事小情,都是王夫人做主。
王夫人听丈夫说了烦恼,拨弄了几下手里的玛瑙念珠,寻思了半天,给丈夫指了一条路子————我也不太懂这些个,听说街面儿上不是有些打小鼓的嘛,他们跑的地方多,前年我从那里就买了一个檀香木的木鱼,才花了4毛钱,不行找找他们吧??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多谢太太指点!!——————黑四爷撇着大嘴乐呵呵给王夫人抱抱拳头,行了个江湖礼节,一阵风似得出门去了。
要说王夫人这条路子,指的当然不错!!那些打小鼓的最能钻山打洞东奔西走,手里的货杂了去了。黑四爷在自己的盘子地面和南城杂吧地撒下了消息。
好家伙!一听黑四爷有差事,下头这些虾兵蟹将还不跑断了腿,不几天,一堆堆物件就悄悄运进了黑四爷的家。不看不知道,一看堆积如小山似得物件,黑四爷也傻了,咋办??自己没学问,赶紧请人吧!!
四
那么,请来的这位高人是谁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誉满京城,与末代状元公一起青年便登了科,做了20多年翰林公的前清翰林院学士、家学渊源、学富五车的郑学士。
那位问了————一个流氓头子怎么跟翰林学士认识??
这里,不能不说我们黑大蛤蟆黑四爷手眼通天、神通广大了。
他是钱多人壮不怕事,想学遗老新贵的文化派头,然而,他这种人,在文化人,尤其是京城众多遗老们看来,简直就是土流氓无赖,毓德清华的文化世家当然看不上了。
起初黑四爷想花钱拜几个有学问、有名气的名士老师,也附庸风雅一番,毕竟大清玩完了,不少前清的读书人、翰林名士也得吃饭嘛。
可这帮子人,在黑四爷眼里,那叫一个——骄傲不逊,给脸不要脸!!
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名气越大,傲气也就越大,一听他黑四的名字,把送上门的拜帖和银子往外扔,一点面子不给,想使坏弄强,可这些人跟官面上的新贵大官僚们,关系千丝万缕。
而且,黑四爷小时候,他妈就掰着手指头教训过他————读书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那些翰林公们,都是天星下降,谁要是不尊敬,死了也得下地狱受罪!这种自童年便开始的文化启蒙教育,把文化人跟神佛放在一起敬仰,那时候很正常,谁让白洋淀在大清国200多年,才出了几个翰林公呢?
普通穷苦人眼中,读书名士们,简直跟神仙差不多!
因此,在黑四爷内心最深处,多少有些怵惕这些文化人,说不上是母亲当时的教训潜移默化,还是对逝去母亲的一种特别怀念。
从直观上来说,他也敬畏————那是从银子和能力上。
假比(北京土话,假如)说,他也经常去逛公园和寺庙,看那些大 *** 女人和小妞,然而,听说各个古建筑里那些天书一样看不懂的碑文,都是文化人一气呵成的,他简直不能不敬畏起来!
奶奶舅子的!!这些人得念了多少书?!比老子学艺十年下得功夫不差多少!
而琉璃厂也是他常去的地方——那些大买卖铺户的字号,都是前朝名士学者的大手笔,宝华斋三个大字,光绪那位老师大笔一挥,就收了1000两银子的润笔!
在黑四爷看来,这位老师简直就跟大盗一样啊!!自己一条街的盘子,一年保护费才收1200多两。这些老头子的大手笔,着实让他着迷。
在这种五迷三道复杂的心理环境中,黑四爷倒是从来不在东城惹那些遗老名士,可人家也不理他。
后来,经过干爷爷海大人介绍,他又搭了不少人情交往,才跟几个三流的文人搭上边儿。这些人见钱眼开,也没啥名气,黑四爷却看不上。
后来偶然一次去琉璃厂寻摸古董,让他认识了郑学士。
那天跟往常一样,黑四爷穿了一身骚包的绛红色江南纺绸牡丹纹大褂、外罩金绿川缎马褂,一双英国进口的黄色皮鞋,还扎着西裤的裤脚,这就是老年间流行的中西合璧的行头。
黑四爷马褂内里一个小口袋,装了一只硕大的亨得利金表,金链子有两指粗,恨不能重半斤!
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羊脂玉雕花的白玉扳指,右手夹着德国产半尺长的象牙镶金烟嘴,口袋里还装着一枚碧绿的玻璃翠鼻烟壶,
时不常闻闻鼻烟、再抽两口原装哈德门。左右手无名指上,两个白金镶火油钻的男式大戒指,晃得人脑仁疼。
爷就是有钱!!
左右四个彪形大汉,都是天桥外摔跤厂里的高手,也是他的小徒弟。
在文宝斋,他看上一个10来个字的青铜三足鼎,挺好看,他老人家买东西,就是两个标准——好看或不好看。
掌柜的吓得满脸草绿,仿佛迎接天神一样小心翼翼伺候着黑四爷,但是说到价格嘛,就不那么恭敬而来。
”您眼高!!不瞒您老人家,这是传世的玩意,商代的。您要看上了,我吐血送您了,拿家玩去!!“
拿回家玩去?——这是老年间古玩铺子里,掌柜的跟熟客常说的面上话,你要是听不懂真不给钱就拿走,人家当场骂你棒槌,给你急眼。
黑四爷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拉了脸——姥姥!好像老子真的是强盗!说多少钱!爷不差!
“不卖年代、不卖工艺.、这次就卖这几个字,小的跟四爷拉拉手??“
掌柜的低着头哈着腰,一甩袖子。古玩行跟珠宝行买卖东西,因为价格数量大,有时候俩人就得在袖子里交易,外行看不懂,有个名词,叫袖里乾坤,说的就是这。
甭跟我玩那个,你就直说吧。黑四爷大喇喇端着茶。
掌柜的颤颤巍巍伸出1个指头。
”1百大洋??我买了!!给钱,走人??”黑四满不在乎的扔出一张1 百的银票。
”啊??!!四爷,不是这个价,不是这个价!“快吓哭的掌柜的没接钱。
到底是多少啊??1千?!————黑四扫帚眉毛一挑,就要发火。
”您老人家圣明,是一个字1百大洋,您凑个整儿,给1千块,小的就烧高香了!“
”滚他妈蛋!!“暴怒的黑四爷忘了学习名士气质,一撤大褂子就要动手打人。
眼看不可开交处,门口站着一位说话了。
这位50多岁年纪,身材瘦长、一身竹色大褂,圆口布鞋,留着三绺长须,戴着圆片眼镜,袖口翻着,亮出雪白的里子,往那一站,立刻给人如沐春风中带着不亢不卑的气度。
”哎吆歪我的郑爷!!哪阵风采把您老人家吹来了??!赶紧请进来!“
把那只鼎拿来我看看————姓郑的这位冲黑四爷微笑着点点头,一撩大褂,又大方又风度。
翻来覆去,这位郑爷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一边指点一边冲黑四爷讲解,从夏商的金文到秦小篆,青铜礼器的标准、制造工艺和鉴别方式,把个黑四爷唬得一愣一愣,大嘴岔子直流口水。
这是哪位尊驾啊!!看来真有两下子!
黑四爷害怕文化人,尤其是大文化人,整整2个小时,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小学生一样瞪着大眼听着郑爷的讲解,看郑爷也抽烟,没带火,赶紧从口袋里取出那支干爷爷海大人送他的,来自日本的镀金打火机。
吓得周围四个保镖也是一愣————哪见过四爷给别人点火?!这不见了鬼了?!
最后,郑爷气度端正的说——东西是老的,不到商,是宋朝后仿的,掌柜的,这个物件,六七百大洋贵了点,有看上的,500块卖给人家,跟人家说清楚,老物件都有传承,其中的文化和历史,也值这个价。这位老兄,这个价是现在的实价,宋代到现在,也800多年,不亏的。
掌柜的心服口服的鸡啄米似得点头称是不已,嘴咧得跟喇叭花一般,还伺候着茶水点心,好容易来了救星,把刚才黑四那档子事给挡过去了。
许久,黑四爷借着胆子问”敢问尊驾贵姓,在哪里高就??“
郑爷微微笑着——不才郑仁,老兄的贵姓台甫是??
啥叫台甫??黑四没听懂,看看保镖们,他们更是不懂。掌柜的一个劲儿使眼色,黑四爷也没看明白。
只好学着斯文人,拱拱手——我叫黑四,外号台甫叫黑大蛤蟆,就是东城。。。。。
话音未落,郑爷眉头一皱,放下茶杯点点头,嘴里说着:告辞了。这就飘然而去。
黑四被闹了个糊涂,经过古玩铺掌柜的介绍,才知道,这位就是遗老中赫赫有名的郑学士郑老爷!正经八百的翰林院学士、当过直隶提学使,跟原来的袁大总统,那是好友!
乖乖!!原来是这位爷!心里乐开了花的黑四扔下一张600大洋的银票,就让老板费心介绍认识,哪想到掌柜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话没明说,意思很清楚————你一个大流氓算那根葱?!人家一个翰林公会认你当朋友??
当学生也行啊!他们不是流行拜师嘛?!黑四爷一脸兴奋。掌柜的憋着笑没敢说话。
后来还是黑四爷亲自托了人,写了大红的门生帖子要拜师,还封了3000块大洋的贽敬,意料之中,被郑学士扔出来了。
换了别人,早就恼了,可黑四爷办事跟练功一样,锲而不舍啊。知道郑学士爱古董古籍,家里经济一般,于是就投其所好,钻山打洞从各处搜罗宝贝,给人家送去。
郑学士还是不要。不过一来二去,有些郑学士看上的珍版古籍东西,人家照价给钱,算是买下来了,自此之后,黑四爷仿佛变成了给郑学士府上打小鼓送东西的了,但是,郑学士有自己的原则——1 不收徒弟,2 不白要东西 ,3年节生日互不往来。4 绝不见黑四。
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外人看起来很过分,而对于黑四爷,他自己觉得,真是烧了高香!!给老妈牌位上香时还祈祷————儿子不仅有钱有势啦,还结交了翰林公喽!!这回,黑四请郑学士,人家自然是不出面,而派了自己的管家,在京城古玩行也算有名号的郑五哥出面,来到黑四爷家。
这下子黑四爷自己就觉得轰动了,布置人大扫庭院,准备茶果。
郑五哥来了,很平和的指指点点,最后,在一大堆破烂刘丢的杂货堆里,检出一只黑乎乎最不起眼的半尺长的木盒子,打开之后,里面也是一个油乎乎黑黪黪的物件。
黑四爷一手端茶,一手敬烟,看着郑五哥沉思良久,摸来摸去,还用白纺绸的手帕擦了擦。不明所以。
”先生,就是它了,年头不是特别老,东西不错,如果自己供奉,不用打理,如果送人。。。。这东西,最好别送人,能有它,算是本家儿的福气。“
黑四爷敬烟敬茶,人家都不接着,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个烂木头盒子里的黑乎乎玩意儿,满是狐疑”五哥,这玩意儿。。。。有没有啥说法??“
”这是上次您送去那两匣宋版书的价钱,大洋八十元整,我们老爷让我一起给您送来。麻烦您给写个收条"
”那怎么能够!那两匣破书不是我的,他们打小鼓的才花了几毛钱,我给看见了,几块钱买来的,送给郑老爷的,哪里值这么多?“
推来推去,黑四爷不得不收了钱——他知道,郑学士的脾气,跟他的学问一样满拧!不收钱,下次连门都让你进去。写了收条,郑五哥才说“这东西叫法螺,是供奉在佛前的法器之一, 如果我没看错,这东西,来历不小。恕我才疏学浅。先生还是自己留着。年代嘛,大约在乾隆嘉庆时候的。不是中原的样式,是喇嘛教的。”
说完话,郑五哥飘然而去,黑四爷咬咬牙,看着手里烂木盒子,连声叫人叫车,去保文斋古玩铺子,修饰法螺。
五
老年间,很多古玩铺子,还兼做其他业务,当然也是跟古玩有关系的。假比说,清末年间,有些官僚大臣们用的朝珠旧了、花翎掉毛了、翎管歪了,家里的瓷器、玉器,不小心裂了,金银器旧了,书画古籍破损了,珠宝首饰污了。
那没关系,您只要跟珠市口、琉璃厂和大栅栏的哪家铺子熟悉,拿了东西去,人家肯定会帮您打理的干干净净、修补的如新的一般体面光鲜。
大栅栏的珠宝行,也做这个,最专业的就是珠宝首饰,别的不做。
因为,古玩跟修补做旧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妈生的俩孩子,虽说一个是台面上的,一个是比较隐秘的,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很难让俩兄弟分家单过哈哈。各行各业都有一些绝活儿,古玩行算是最多的了。因为上千年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和工艺巧做传承下来,每个分类里,修补做旧的独门绝技那是海了去了。
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师傅们做不到的。琉璃厂西街里头,专门分布着一些破旧的小房子,别看房子小,里面就是专业做旧修补师傅的作坊,有些大铺子,前店后坊样式,跟木器行和点心铺差不多,后院里,都有几位高手匠人师傅,专业分工很细致,就算您家的宋版书坏了,破了,少了页,只要您提出来,师傅们都能用高超的手艺为你做出来。
玉器行、大栅栏的珠宝店也一样。
且说咱们的黑四爷,总算找了保文斋,说明来意。可是人家掌柜的一看,瞎子读书——两眼黑!!
人家打理不了!!
主要是那当儿,一般店铺根本不会买卖什么法器,也不知道怎么弄。
气呼呼的黑四爷又跑了几家,还是没人接,最终,四爷去了大栅栏的珠宝店,人家说,没见过,不敢打理。
还是专门做宝石生意的牛街 *** 朋友有办法,专门请了自己的 *** 师傅,看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去污打理。
最终,这件法螺被打理出来了。
放在手里,黑四爷简直就像刚从梦里醒来的样子————外面的盒子自然不能要了,据行家说,盒子是用金丝楠木镂雕的十八罗汉和飞龙在天!虽说破旧,但王夫人听说是装法器的物件,就要回来自己放在佛像前面供奉。
黑四爷专门买了一个紫檀雕花的乾隆年间方盒,里面衬了大红色锦缎。
再看那件法器,是一件一尺长、硕大洁白如玉的海螺!!边口上镶嵌着紫金镶口,镶口背上,满天星一样嵌着排列整齐的数十颗红、蓝、绿色宝石和珊瑚珠子,边框上还刻字一行小字,据观察,盒子上也刻了字,但谁也看不懂。
也就算了。
黑四爷细细把玩了很久,乐的鼻子泡都吹出来了。这件宝物虽说不知道来历,可这下子肯定对了干爷爷海大人的脾气!!以后自己火红的日子,还得上层楼!!
想起来,他比听了梅老板三天大戏还美。
日月如梭,海大人的生日过得热热闹闹,大肆收礼,黑四爷这两份寿礼,果然获得了满堂彩!!
海大人颤着花白的胡子摇晃着脑袋说:还是小四疼我!!看看这如意做的,比我当年孝敬老佛爷70万寿进贡的那九柄如意,还漂亮!!
这不是假话,谁都知道,海大人早年落魄,跟着直隶提督刘铭传刘大人去台湾效力,不料犯了军法,正当被杀头,朝廷因为台湾建省,看重刘将军,特意赐了一个太子少保的衔,刘铭传又被尊称为刘宫保,大喜之余,饶了下属。自此,海大人从淮军入行,后来投奔了袁宫保袁大人,鞍前马后数十年,颇懂吹拍之术,在慈禧70万寿那年,亲自花了1000两黄金,打造了9柄如意进上,连老佛爷都夸他有孝心!
民国政局混乱,人家海大人发挥自己的强项,广结善缘,哪一路大帅进京,都得拜他这位土地爷,京城的治安军队,也一直掌握在这位上将军手里。
因而,他对于往事,还是颇为自得。
正当寿宴闹得鼓乐欢腾,可是乐极生悲,前线传来战报,张大帅的奉军被吴大帅打败,一败涂地丢盔弃甲,跑回东北老家去了。
而在前线司令部,吴大帅的副官,发现京城有人给张大帅通报军情,这人,就是一向善于观望风色、首鼠两端的海大人。这下,海大人完喽,不仅遣散了奴仆,大箱小盒得把金银细软装车连夜运出北京,自己也带着9个夫人孩子们,坐了火车直奔天津租界而去。
反正洋人的地盘谁也管不着。
寿辰自然是树倒猢狲散,散的没人了。
黑四爷这份寿礼,在他看来,额白白搭了近10万两银子!!
姥姥!!气的他在家里直骂了三天,杂碎了不少假古董瓷器。。
街面上的人都知道,别看海大人手里有两个师的军队,可都是老弱病残的治安军队,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面对气势凶狠的吴大帅,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刺毛啊。
就这么着,吴大帅回京,跟曹大总统汇报了,下令抄了海大人的家,还要通缉海大人,后来还是曹大总统慈悲,又顾念着都是原先袁大总统的属下弟兄,通缉令就没发出去。
有人问,您说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到闹鬼呢??
好茶饭得一口口吃,才能慢慢品味不是??
这天,黑四爷正在大街上查他的盘子——就是店铺。突然,从斜过儿窜过来一人,撞了他一下。
黑四爷那是练家子,左手一个探爪,就抓了那人,仔细一看,脸熟。那小子看见黑四爷,仿佛老鼠见了猫,赶紧跪下请求饶命。
“你小子不是海大人家的门房嘛?!!怎么成这样了?“黑四爷撇撇嘴满脸不屑。
|”您老不知道,我们老爷在天津住下了,这不,家里也让吴大帅抄了,没饭辙了,请四爷赏饭吃!“
”你??你会干嘛,四爷赏的饭,怕你吃不了!呵呵呵,家是哪里的?看在咱们多年的认识的份儿上,赏你几块钱,回老家种地吧。“黑四爷还算仗义,摸出几块大洋正要扔给他,一眼看见门房小子怀里鼓鼓囊囊的,就大喝一声:好小子!敢偷东西!怀里带的什么?!!
门房爬起来就想跑,没等起身,早让四爷身边的保镖们几拳打懵了,搜索一番呈递给黑四爷。
一个蓝花包袱,四爷打开一瞧—— *** 无巧不成书!!原来,正是自己送给海大人这个老棒子法螺!
”你小子,活该挨揍,又胆小又不老实,滚!!“扔下几块大洋,黑四爷扬长而去。回了家,黑四爷想到太太整天吃斋念佛的,这东西正好,借花献佛送给了王夫人,王夫人见了,直念佛不已,赶紧回佛堂诵经去了。
黑四爷看了太太虔诚的样子,不禁大笑着摇头,叫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饮,琢磨着最近要跟吴大帅拉拉关系,找谁能说上话。
可惜了那2000两金子,不然吴大帅早胜利几天,这金子就不花在海大人身上了,不过听说吴大帅是个儒将,不喜欢金银财宝,那得在”文化“上下下功夫。那当儿,北京天黑的早,夜色降临,正当红木大条案上的雕花自鸣钟当当当当的打了8下,黑四爷叫来3姨太来唱小曲的时候。
“啊!!!!!!!!“一声凄厉而恐怖的叫声,传遍了黑四爷这座三进大院子,带着漫天夜色里不知名的诡异,久久不能平息。。。。。。。。。
六
且说黑四爷正听着小曲喝着小酒,悠然自乐,忽然,一生凄厉而恐怖的叫喊声唬的他手中酒杯啪啦声掉在硬木桌上,摔了个粉粉碎!!
“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黑四爷顺手拿起桌边4尺多长的银箍手杖,撇了小妾就冲出了屋门。
好家伙,这声喊叫,把整个黑四爷这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全惊醒了,仆人们手执棍棒刀剑跟随黑四爷就往后院奔,丫鬟老婆子们都吓得瑟瑟发抖,挤在一起不敢出声。
四爷心中恼火,自己白花了2000两黄金不说,刚消停点,自己这座宅子自从建成,那是近20年从来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太岁头上动土,姥姥!!长了几个脑袋!!
叫喊声是后院王夫人的正房西梢间的小佛堂传出来的。
北京的老宅子,是数百年万变不离其宗的四合院,大四合院套小四合院,大宅门后院都有个小花园。
前客厅、后正房,都是三明两暗的五间房子,就连宫廷王府也不外乎如此。后院正房门口,有俩小丫头瘫在地下,口吐白沫花容变色。黑四爷一看,里屋亮着忽明忽暗的电灯和五彩玻璃灯,心中也是纳闷,眼珠一转吩咐道——管家,到我书房抽斗里,把那支干爹尔大人送我的勃朗宁撸子拿来!!
管家一溜烟跑了,黑四爷吩咐众多家丁,把正房团团围住,燃起来灯笼火把,亮如白昼。
他倒是不怕什么人来行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年轻时他也干过蹿房越脊杀人越货的活儿,在外头打打杀杀惯了,他就怕有人来个灯下黑!!想到这儿,多年豪横的黑四爷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手举着手杖,右手一按绷簧,唰的变戏法儿一样,从手杖里抽出一把亮闪闪雪愣愣的宝剑!
这就是老年间,练家子和大户人家主人常用的手杖剑,外表手杖斯斯文文,内里却是用上好的钢口打造的宝剑。
枪拿来了,四爷右手执剑,左手端着手枪,一点头,管家掀开门帘字,四爷就进来了。
正房里还是静悄悄的,一股浓重的檀香味道弥漫四周。
正屋没人,"夫人??夫人!!!??”四爷往西梢间的佛堂闪目观瞧,
“夫人!!!你。。。。“ 再看平时吃斋念佛的王夫人,面目狰狞、口鼻歪斜、肤如淡金,早已气息全无的倒在 *** 上昏死过去!
而佛堂里,静谧依然,只有供奉的那尊阿弥陀佛和两边的胁持菩萨,金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桌上摆着五彩瓷的五供和木鱼、净瓶、香茶供果是崭新的,只有今天自己带回家的白法螺,在紫檀盒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那白,惨的跟人骨一样。
四爷招呼人进屋,亲自扶起王夫人,再看王夫人,气息微微,就剩下进气,快没了出气,而管家带人仔细看了屋子里面,一切如常。。。
四个姨太太装乔作势拿捏着就要开哭,姐姐长姐姐短跟唱喜歌儿一样。
“都他们闭嘴!!滚出去!!管家,赶紧去请大夫!!”又气又怒的黑四眉毛高挑,心理却很明白,这肯定是出事了。叫过来管家,去厨房、茶房仔细查了查,有没有下毒一事,又让人用银筷子试了试王夫人吃的晚餐剩饭。
啥事也没有,奇怪。
看看四位陪着小心退出去的姨太太,他知道,自己在家里,绝没人敢谋害王夫人,而最近其他三个霸天,也没听说要对付自己,而官面上,更不可能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
就算要谋害,也得谋害自己,吓唬一个女人有啥用?!!思索许久,看着床上的王夫人,更是虚弱,全身都抽搐起来,嘴里不停喃喃道——别过来,鬼!!啊!
四爷有些心疼。
毕竟块40年夫妻嘛。“把那两个小丫头灌点姜汤,不行就喷凉水!带到书房见我!找3个老成的丫头,2个老妈子,在这间屋里值夜!剩下的人,散了吧。“
管家一叠声出去吩咐。
”慢着!告诉下人们,嘴都给老子闭上!谁要是敢出去胡吣,我揭了他的皮!!别怪我黑四手黑!“
黑四阴惨惨的一张大脸,下人们知道,这次四爷真的怒了。。。。。。。。
老话说,人的嘴,大河水。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不到三天,京城里赫赫威名的东霸天黑四爷家闹鬼的事儿,还是像旋风一般,伴着春天的风沙尘土吹遍了四九城。
那时候没有电视手机,识字的人又很少,京城的老少爷们儿大妈嫂子们,最喜欢的就是从大街小巷传来的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把戏。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简直比黑四爷当年在西山比武,一掌劈死前任东霸天白大爷还家喻户晓。路人都纷纷传言————这是黑四爷坏事干多了,糟了天谴报应!!
传来传去就传到黑四爷耳朵里,他想发怒,可不知道找谁发,接连半个月,西南北三霸天都亲自带着重礼登门拜访,问候王夫人起居,客气的简直不像话,刘二奶奶还送了抹着眼泪,从那张老脸上抹掉了半斤护肤官粉,送了一匣子珠玉首饰。
从他们形形 *** 半真半假的神色里,黑四爷真的看不出啥,都在京城混着,而江湖礼数是最不能缺少的,即使这些人心怀叵测,肚子里长牙,不过,大面儿上一点没错。而京城警察总署、宪兵司令部和大大小小跟他联络不少的衙门,更是派人大包小包的来送礼,送的是礼,看的是人情————太太死了万人哭,老爷死了没人抬嘛!!
黑四爷住的东城炒面胡同,一天到晚车水马龙人影憧憧,好似厂甸大庙会一样热闹非常,洋车、汽车、马车、自行车、驴车一直排出胡同口2里地远。
无数的人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各种各样的笑或者哭,川流不息的进进出出。
不知道真相的老百姓,简直就认为王夫人死了,可都嚷嚷着——人家大门上没挂丧事牌子,也吊纸钱,您们着什么急?!!
黑四爷看着一窝蜂忙乱的家里,还得硬撑着应酬这些苍蝇似得人,是啊,跟当年撂街当混混不一样喽,自己也是在四九城有名有号的人物,可不能差了礼数儿,让人背后嚼舌头。。
还有,不能让那些一直想对自己下手的人,看自己笑话!
爷得挺直了!而王夫人,依旧昏迷不醒。
黑四爷不怕花钱,让人请来了中医西医巫医,像京城鼎鼎大名的四大名医、给老佛爷和光绪爷看过病的御医、德国、日本、法兰西、美国的洋大夫、出马跳大神的巫婆子、神汉和巫师,形形 *** 赶集一样从各处请来,来了就看,看完都摇头。医生们不行,那些巫婆神汉们,在四爷宅子里,搭起了法台,各种民间巫术一起上阵,喷火、符水、诵经、念咒,一座好好的大宅门,让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神鬼四出,比天坛耍把戏的还闹腾。
即使这些四面八方的大仙儿们足足折腾了半个月,几乎把整个东城的牛鬼蛇神都请来治病。
王夫人还是不见好转,只能用同仁堂的续命汤吊命。
那位问了,不是有俩丫头吗?她们在现场应该知道点原因!
黑四爷早就拳头加巴掌加皮鞭子教训过她俩了。
情况问出一点点儿——————
那天晚上,刚起灯,也就是7点多钟,王夫人吃完晚饭,溜了一会弯儿,就去小佛堂念经了,俩丫头在门口帘子外面伺候。
到了快8点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忽悠悠的阴风,吹得人寒毛乍起,屋里的灯也闪烁不明,正当俩人有些害怕,要进屋问询,就听屋里”啊!。。。。。“的一声冲破浓重夜色,随之响起一片:吱吱咭粒粒粒粒又像耗子撕咬棺材板子的声音。
俩人吓得抱头鼠窜,还没迈开步,门帘呼呼呼被风吹开了————猛然间,借着月色,一个惨白兮兮的苗条身影就那么一蹦一跳的飘了出来!!!
飘出来。。。。。飘出来。。。。。。。
俩人没看清咋回事,两眼一翻,吓昏过去。。。。黑四爷起初听了,以为俩人在编故事,明摆着,佛堂里这么多佛像,都是请雍和宫或大觉寺的大和尚开了光的,哪个妖魔敢在佛前放肆?!
再者说,王夫人平时惜老怜贫救济穷人,他多少知道,反正自己有钱,花多少他不在乎,自己臭名远扬,可王夫人没干过啥坏事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黑四爷为了制止谣言,把两个丫头关进后院柴房,不准出门。
而此后,那位飘乎乎的白影仿佛跟黑四爷叫上了劲儿,天天出现在四爷家的茶房、厨房、客厅、卧室。。。
七
一到晚上,四爷家此起彼伏的惊恐喊叫声,成了炒面胡同的里的特有交响曲。
医药都不管用。黑四爷给心腹们说了,他的徒子徒孙们也献计献策,请来了白云观的道士、大觉寺的和尚和雍和宫的大喇嘛、白衣庵的尼姑,有些凑趣儿的还想把北堂、东堂、南堂的罗马天主教、俄罗斯东正教、英国国教会和美国新教的牧师神父一起请来,摆个安天大会的场面,什么妖魔鬼怪那还不是一起清除。
这位提议的让黑四爷赏了两个嘎嘣脆的大耳光————放屁!!洋人的佛爷能管中国的鬼??!!
请来的这些和尚道士,屁用没有,还白吃白喝了好多天。有看风水的说了————四爷这是招惹了邪魔,赶紧搬家吧。
又让四爷打了一顿,扔出去了。姥姥!!爷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还能让小鬼儿给废了?!到了5月初,被足足折腾了一个月的黑四爷饶是身强体壮武艺高超,也被烦的束手无策、心乱如麻、虚火上升、坐立不安了。
嘴上起了一大片水泡,急的!到了5月初八这天,来的客人少了些,黑四爷正在家里看着下人给王夫人熬药,门口有人来报——四爷!有客到!帖子递进来了!!
”这他妈什么时候了,叫他们都滚蛋!!谁再来问,就说我不在!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院子,别人也甭惦记!“
下人吓得吐着舌头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爷,他非要见您,说是郑学士的管家。
"郑学士?!这。。。。。”黑四爷沈着脸盘算着,最近家里家外不安宁,没让人送东西去啊?
可是人家主动上门。“请进来,书房请茶!!”
这正是,好人自有好人救,恶人自有恶人磨!!!
郑五哥进了书房,一身细布半截身大褂,浆洗的干干净净,黑四爷赶紧往上座让,五哥点点头微笑着坐了下首的椅子。
不待四爷开口,五哥道“我们听说尊夫人身染恶疾,久病不愈,特派我来过府问候大安。”听郑五哥一开口,黑四爷心里就赞叹不已)————瞧瞧人家一个下人,说话比学堂里的先生还斯文,自己手里这帮徒子徒孙,就知道搂钱,能说上心里话的,一个没有!
”黑四不敢当呵呵呵,这会子事,把老子。。。我也闹了个糊涂,不瞒你老弟说,我在江湖行走多年,也是经过见过的,可这会真褶子啦!!药石难救,神仙不来。这可咋办呢!请老弟回去跟学士公请教一声,有啥绿色的办法??“
黑四爷摊着双手,愁容满面,倒显得很是真诚。
“这是我们老爷特特交待我的,没有别的奉送,这面镜子,请四爷得便儿在夫人卧室里挂上,面儿冲外,至于其他的,我还得回去禀报,我们老爷说了,自己是一介寒士,没有那么多的礼物好给,再说跟四爷不算朋友、更不是亲戚,不过,尊夫人在京城的善举是众目所归的,能尽一份力,他老人家自然要帮一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小包,打开之后,是一枚巴掌大小的方形铜镜,古色古香,红绿斑斓,上面雕绘着云气神兽,黑四爷虽然看不懂,可知道,这东西,是难得的古物!
黑四爷站起来一抱拳“大恩不言谢!!黑四不敢跟翰林公攀附,只是翰林公知道的多,求他老人家给指条路子,黑四感激不尽而来!~“
俩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黑四爷实实在在竹筒倒豆子一样,把闹鬼一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郑五哥听了,咂咂嘴,谨慎的起身去了。
黑四爷看着镜子,不由得心生敬意————还是人家读书人,真够朋友!
吩咐人赶紧挂在卧室床头上,黑四爷还是不敢放心,继续折腾着救人。
可煞作怪,自打挂了这枚镜子,王夫人虽然还是整天昏睡,可气息慢慢悠长,每天也能睁眼说几句话了。
那个诡异的白影子晚上出现的次数,也减少而来很多。黑四爷一看郑学士的古物管用,知道这条道儿有门儿,赶紧派人去学士府请教。不料,门上回话——郑学士去西黄寺跟大喇嘛参禅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妈呀!这不是火上房没人管了吗。气鼓鼓的黑四爷只得再请高人。
那当儿,京城是私人办报,就黑四爷这么有名的大人物,家里出的邪乎事儿,加上大报小报一个劲儿添油加醋的猛吹乎,搞得四九城都嚷嚷遍了。
连炒面胡同里的老住户,也被搞得疑神疑鬼。
7天之后,一个下午,黑四爷正唉声叹气的准备吃晚饭,外面家人匆匆来报———四爷!!学士府来人了!
”快请!!!“盼星星盼月亮,救星来喽!
还是郑五哥来访,黑四爷没来得及寒暄,五哥郑重的说——明儿我们老爷,要亲自来过府探望,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老爷最近在西黄寺参禅,因而特特让我来说一声。请四爷届时屏退闲杂人等,老爷喜欢安静。。
啊!!郑学士亲自来!!吃了定心丸的黑四爷高兴的想吼一嗓子长坂坡了!!
送走郑五哥,黑宅可就乱套了,下人们谁也没见过主人这么殷勤的管理过家务,就连前年请他干爹尔大人来吃酒,也没这么大的阵仗。
”你们几个,拿我的帖子,立马儿去韩大爷那里,借十几盆花草摆摆!要最好的!跟他说,他要是不借,就是不认我这个老兄弟!赶明儿我在正阳楼摆席面请他!”
“你去德兴源茶庄,就说我黑四说的,要他们把卖给小皇上的今年茶叶来2斤,钱记在我的账上,要是少一个茶叶末子,哼哼!!”
“你去南城找于三叔,就说我拜上他,请他在南城的干鲜果品盘子里,挑今年最好的送来,各种都要,别嫌多!”
“你俩加上后院厨房的,赶紧预备八珍席,不要虚套子,来点拿手实惠的!”
”你去稻香村看看,就说我说的,让他们把明儿早晨第一锅点心,全送到咱们家来!不管什么样的!““你去东交民巷德国公使馆拐弯儿,路南边那个卖洋货洋烟的铺子,带足了钱,甭管东洋西洋还是南洋各国的烟卷、还有洋人抽的那种小罗卜卷(雪茄)买来,要最贵的!归来路过孙家烟铺,去买几斤西边产的叶子烟,还有南边的水烟,你看着买。甭替你四爷省钱!!”
“天儿热了,你俩,去双合胜和致美斋,把啤酒、洋酒和果子露都买些来,记账!!去东安市场那个洋酒店,把能买到的洋酒什么什么士忌、荷兰水、香槟、什么诗都买些来。哦,还有汽水儿,来10箱!“
”剩下的人,管家带着,把全家必须收拾干净,有一点儿灰,我打断他的腿!知道谁要来了?郑学士,人家是大翰林、大名士,是我们黑家的荣耀,明天都把嘴上带个勒子!谁要是冲撞了他老人家,我拔了他的皮!“
饶是这样闹得昏天黑地,全家上下一宿没睡,黑四爷还是觉得那里不妥贴,连早饭也没吃,带着人把自己的书房、客厅描花样一样细细打理。
”这个画不好,把他们送我的那些挂起来!那座屏风太俗,换成太太房里那个,对。左边那个青花瓶子扔到后院去,换个五彩的。“
忙忙叨叨一早,最后连书房的地摊也换了。点上烟,正呼噜着吃了几块点心,又想起什么:管家,找两个长得干净的下人,换干净衣服,去学士公大门口给我人盯人,他只要出门,就赶紧去伺候!让大胡子和老怪带上弟子,一里里来报告!回来,说给家里下人,都给我穿的干净点!精神着点!!
九点钟刚过,就像皇上出巡报三里一样————报三里,是清宫侍卫亲军的规矩,凡是皇帝大驾出巡、省方巡行,前锋营和护军营,各有警备骑兵作为通讯兵,以五里、三里、二里、一里为规定地点报告前方情况和治安问题,一面向目的地侦查,一面向随驾侍卫的御前大臣和领侍卫内大臣报告,起到预先警卫的作用。
从无量大人胡同,到炒面胡同,黑四爷的徒子徒孙们一次次报告,直到两辆洋车到了胡同口。
这边黑四爷收拾利落,换了身玄色大缎子长袍,带领家人走出门外,几位嫡系有脸面的徒弟,在门外雁翅形排开,一水儿的蓝绸大褂,玄色马褂,倍儿精神!
远远只见那位郑学士稳稳坐了洋车,后面跟着的郑五哥下了车,和自己俩徒弟走进胡同口。
下了车,郑学士迈着方步,到了跟前儿,黑四爷有点懵,看着眼前这位一身竹布大褂的翰林老爷,他觉得哪里有点怕。
人家那气度风格,自己怎么学不出来呢?!!!
”请郑老爷安!!“数十个人一起打千儿下去,倒把郑学士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抬手扶起了黑四爷,示意众人也起来。学士公温和说——以后见面别行这个礼,现在民国了,讲究平等,再说你行这个礼,我也不能回,给你作揖了。
黑四爷哪敢受礼,赶忙硬拉着郑学士,进了大门。
好家伙,郑学士满眼一瞧,院里花团锦簇,一一指点道——这是墨麒麟、这是粉琉璃、这是玫瑰紫,四爷,以后我叫你四爷,你叫我郑爷,咱们算个朋友吧。你不依我就走。
人家学士给了面子,黑四爷乐的咧开大嘴像三伏天吃了冰西瓜。
黑四爷屏退左右,进了书房,学士一看,微微笑了————这个风雅附庸得好!
厂甸摆摊一样,满墙字画排的满满的,红木翘头安上一架大理石紫檀座的插屏还算不错,左右各摆了一只嘉窑五彩大瓶。红木雕松鹤延年的大隔扇,把书房分成三块,左边硬木大书案,上面是文房四宝、后面楠木书格里,摆满了书,不过,看起来都是装幌子的,连旧年的黄历和幼学琼林都赫然在目。
看茶——
再看红木八仙桌上的茶杯茶壶,那是乾隆官窑的粉彩,雍正五彩的八个干鲜果碟布列整齐,四周摆满了汽水、旱烟、洋烟和水烟。
“费心了,四爷,我来看看尊夫人的病。如此周张,太破费。”
黑四爷亲自斟茶,拿起一个白银的烟盒打开,给郑学士点上烟,才说“您老人家,那是文曲星下凡,我们这些人能见您一面,都是修来的福气!请。”两人寒暄一会,郑学士提出来,先看看大夫的脉案。
:脉案??黑四爷一头雾水。
郑五哥说——就是医生开的病情单子和药方。
取来脉案,郑学士捻着花白胡须沉默良久————怪、真是怪。
没等黑四爷问话,郑学士问——我略懂医术,可否给尊夫人把把脉??
黑四爷领着郑学士、五哥来到后正房,学士公让丫头把床帐子放下,单单伸出王夫人的手,又让黑四爷拿了块青色丝帕盖在手腕上,这才开始诊脉。
“学士公,哪还有那么些规矩……”黑四爷看了不紧不慢的郑学士,心里着急。
“礼不可废。”闭了眼,郑学士不说话了。
足有半袋烟的功夫,郑学士睁了眼。
看看面容————郑学士起身问黑四爷,
丫头掀起金绿撒花的床帐,学士轻轻撇了一眼,用手翻了翻王夫人的眼皮。
王夫人面色如金纸,气息微微,但肌肤不像不可救药的。一回头,郑学士看到自己的铜镜挂在床顶,又在卧室转了转:咱们出去说。
回了书房落座,郑学士皱眉到————四爷,恕我直言,那些大夫开的药、看的脉都不错。据我看,尊夫人是骤然惊悸,心惊过度,伤了神志,也就说俗话说的失魂落魄。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是啊?!学士公,不瞒您老说,汤药喝了几十副,可半点不见效用,请学士公给指点指点。”
“指点谈不上”郑学士满眼慈悲,“而奇怪就在这里,尊夫人必然冲撞了邪祟,才药石难医。不过,我看了室内的摆设,都没有什么不对。四爷看见我那面镜子了吗??”
“您老那镜子,挂了之后,比先前好多了。。就是昏迷。这个有什么说法?”
“不瞒你说,那面镜子,也是老夫寻来的宝物,说起来虽比不上黄帝的山川九州镜、秦始皇的秦皇观心镜和汉武帝的玄阴四象镜,却也是西汉成帝时的十二元辰镜其中之一,一般的恶鬼邪祟别说加害,就是被此镜一照,都得魂飞魄散,打入九幽之外的,但今天看来,确实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黑四爷瞪大了眼珠子,敬仰得望着学士:学士公,这么一小块镜子,竟然有偌大的功效??
三皇定人伦,五帝制礼乐,早有典籍记载。据《三坟五典》记载,当年咱们炎黄始祖的轩辕黄帝,统一各部,抚育苍生,统一华夏九州,后垂拱而治数十年,功德隆盛、洪迈浩恩,上苍降下一方玉印,一部天书,轩辕黄帝垂幕宫中,修道有年,乃有先天道人赤 *** 又授予仙书秘籍,正待功德圆满,升天而去,不料荆州大泽之南,出了一个邪魔,是当年处死的九黎之祖,蚩尤恶魄与大泽水精合并所化,这个恶兽,有九头九面,身高千丈、体魄巨大、狰狞可怖,专门吸恶人、坏人的魂魄恶气,数年之内便纵横一方,无人可治,反而日益壮大,引得各地凶魔蠢蠢欲动,而当年蚩尤被黄帝分食,所埋葬的各处肢体和镇压在九幽之外、深海之中的魂魄也遥相呼应,眼看就要酿成大祸。
轩辕黄帝无法,只得以年老之身, *** 应龙、风伯、雨师众人联合镇压,可成效甚微,这才有赤 *** 夜授秘法,以九州之金、昆仑之木、玄冥之冰、归墟之水,定地火水风四秘法咒术,才炼制出一枚后天灵宝的法器——就是俗称的山川九州镜。
这枚镜子据说有巴掌大小,平放着,可吸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一旦遇到凶魔邪祟,便可向其晃动照射,凡是九州之内的山精水怪、邪魔外道、魑魅魍魉、万年魔怪,一旦被光芒所照,必然法力尽失、化为飞灰湮灭。
遇到国有大变,还可用镜卜之法,遥观王朝兴衰、世事沧桑、成王败寇、战事凶吉。可谓上古第一灵宝。
用以照天,可集日月之辉。用于照地,地脉、龙气、金银铜铁珠玉宝石之矿脉,历历在目。
轩辕黄帝由此除掉了凶魔,飞升而去,此镜传到后世,由大禹王收存,后来大禹王铸造九鼎,也多靠此镜之力,禹王死后,此镜被供奉在太庙秘藏。后夏桀荒淫无道,天下大乱,商汤上应天命、兴起义军,诛邪留正,在攻入夏王宫后,还寻找过此物,不料太庙里九鼎依然,可山川九州镜,却无影无踪了。
秦皇观心镜,也叫秦皇镇国镜,一直秘藏在秦朝咸阳宫的密室中。据说,是当年凤鸣岐山、周有天下,文王之父所得,后辗转入了秦廷。
此镜若从对面来照镜子,里面则映出人的倒影,如果以手抚胸,就能照见体内的五脏六腑,影象清晰,毫纤可见。更重要的是,它能照出臣下的忠奸,国运之兴衰。对付些许精灵怪物,更是神通广大,灵光之下,不管什么精灵神怪,无不花出原型、化为飞灰。所以,有时始皇帝出巡,此镜都悬挂在御车之内,以防不测。
后始皇帝驾崩于出巡途中,此镜就没了下落。有一说被二世胡亥放入始皇陵中陪葬,有说高祖刘邦入咸阳,收了府库秘宝珍玩,一起带走,成了汉宫的镇宫之宝。
有说被项羽一把火烧了。也算失踪无影喽!!
听得津津有味的黑四爷像是小学生似得恭恭敬敬竖着俩耳朵静听着郑学士讲的典故,心里着实佩服到了极点!!————听听!听听!这才是真学问!老子年纪一大把了,大字不识一箩筐,人家也是人,自己也是人!这学问,自己再学200年也学不会呀!
黑四爷看学士公端茶杯,赶紧起来给斟茶。
“再说这玄阴四象镜……
“汉武帝雄才大略、天纵英主,早年用贤臣、猛将,长驱匈奴,领兵御边,可谓一代雄主。然中年后外清勤而内多欲,大兴土木穷奢极欲、好色多内宠、猜忌残刻凶恶暴虐,晚年又好修仙修道,任用奸佞,造成杀妻灭子的巫蛊之乱的惨剧。未央宫、建章宫中怨气冲天,太和不宁,白日鬼祟出没,夜间妖邪横行。移居甘泉宫的汉武帝找了不少养着的道士方士,设坛法阵打醮装神弄鬼的闹腾了好一阵,闹得宫中人心慌慌、风声鹤唳,大臣们也惶惶然不可终日,请出了秘藏在武库中的高祖斩蛇剑镇压,都成效甚微。为此武帝杀了数百名道士,吓得朝廷更没有人敢置喙这事。
后来有天,有个终南山的道士来甘泉宫求见,说有一法可驱邪镇魔。武帝大喜,传见了道者,这道者说——战国末年,夏商周传下来的镇国九鼎遗失,秦始皇横扫六国、统一天下之后,派了方士、将军遍寻不着,大为遗憾,但始皇帝末年,从洛水中显出1只小鼎,经丞相李斯和朝廷博士们辨认,乃是商朝高宗时所造,祭祀河洛神祗的礼器,始皇帝将其藏于咸阳章台宫,算是聊以 *** 。
汉有天下,高祖收取秦宫礼器法物珍宝入长安,这只商代小鼎,应该还在国库中。这只商鼎虽然比不上镇国九鼎的神力,却也是一件灵宝之物,望陛下下旨找出,贫道自有道理。
武帝像是有了救命的稻草,赶紧命少府去国库、武库和大内各宫寻觅,终于在珍宝堆积如山的未央宫中,找到了这只商鼎,还有百字的铭文錾刻。
终南山的道者,在建章宫内设坛做法,摆了一个玄阴四象阵法,令工匠把商鼎融化,做成了四面铜镜,所以又叫玄阴四象镜——
东方甲乙木,是为青龙镜,镶嵌东海产青水晶。
西方庚辛金,是为白虎镜,镶嵌西域产和田白玉。
南方丙丁火,是为朱雀镜,镶嵌岭南产赤玉玛瑙。
北方壬葵水,是为玄武镜,镶嵌北边极地产黑玉。再用六丁六甲五行秘术加持,半月后,玄阴四象镜制成,分别悬挂在长乐宫、未央宫、桂宫和建章宫正殿内。
这四面铜镜一挂上,到了夜晚,司天监来报,青白红黑四道雾气直冲天际,消散了原先大内的妖气,满宫得以安宁如初。
武帝大喜之余,挽留道士在大内伺候,可道士却神秘的失踪了。。。。。。有了玄阴四象镜,宫廷朝廷又得了多年安谧,等到汉武帝驾崩,据说这四面镜子就被辅政大臣霍光下令,陪葬在其梓宫之内,金缕玉衣之外了。”
“西汉昭宣二帝后,国事日衰、树大中空,汉成帝荒淫无道、昏庸怯懦,又好色多欲,在宫中宠爱赵飞燕、赵和德二人,奢侈糜烂肉林酒池,多做长夜之饮、白日之歌,荒唐得无以复加。
赵飞燕秘藏了不少未净身的宫奴以供自己享用,几次欢愉后,便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因而那座昭阳宫金碧辉煌、珠宝琉璃之下,深藏了不少怨灵邪祟,年深日久,怪事频出。
无论黑白日夜,凶魔每每现形,赵飞燕惊惧失常,躲藏到妹妹赵和德宫内,不想凶魔怨灵随之而至,两宫越闹越厉害,连着大内未央宫和东内长乐宫内,西内建章宫也频频出现异
兆。急的汉成帝每日惊恐犹豫,闷闷不乐。天子不乐,朝廷不安,外戚、宦官和文武大臣惶然踟蹰,有人想起了武帝的玄阴四象镜,可当时早已不知去向。
为此,有大臣提议,再铸宝镜镇压邪魔,汉成帝照准,命少府从未央宫武库中,找了一只原来东周天子祭祀太庙的螭龙纹青铜编钟融化,又命司天监和玄冥观的方士在五龙汇聚之地脉处,摆了青冥两仪阵注入天地日月精华,历经九九八十一天,才铸造出12枚宝镜。
这就是十二元辰镜。
每只镜子后面,按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阴刻了名目和图像,以黄金填筑期间,摆放在汉宫东、西大内和各处正宫之中宝座后面,镇压邪祟,其法力倒也广大,不多日,宫廷气氛清和。汉成帝大喜之余,又过上荒淫无度的帝王生活,不几年便因误服赵合德所制南海慎恤胶,淫火焚身、元阳暴脱以至暴崩在未央宫。宫廷大乱之际,十二元辰镜并没有被陪葬于成帝延陵中,被王太后收入长乐宫秘藏。再后来王莽篡汉,赤眉军攻入长安,大肆劫掠宫廷府库,自此,十二元辰镜失落无存。
我这面镜子,是20多年前一个陕西长安府的古董商送来的,确实是其中之一,是辰龙镜。
然而从尊夫人的病症看来,这枚汉宫的镇宫之物,哎,竟然也没有什么作用,此事……可就难说不测了。”
黑四爷一听,好似一盆凉水浇头,这些形形 *** 的镜子他没听说过,那些典故和久远的故事更是闻所未闻!
但看郑学士皱眉头,他知道,情形不太好。
黑四爷又把请来的那些和尚道士的话以及他们做的法事说了,郑学士听了直摇头,只淡淡的吸着烟。
“哦!!我怎么把那件法螺忘了,来人,快去把那件法螺找来,前天不是仍在后院厢房里吗!!
黑四爷的一惊一乍,郑学士倒是没在意,还在稳稳当当思索办法。
家人兔子一样飞快拿来那只盒子,送进来。
就在黑四爷打开盒子的一刹那,他发现,郑学士的脸色变了。。。
盯着盒子里的法螺,郑学士先是有些激动嘴里念念有词,一会站起来踱着方步,一会儿又坐下喝茶,两只眼珠子猛然闪过一道绿幽幽的光,连这位久经江湖的黑四爷都有些害怕了。。
“想不到、想不到、真想不到!!”郑学士那么稳重的学者,连说了好几个想不到。
“学士公,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妖物?!那天就是把这东西拿回家,才出的事儿”黑四爷一脸无奈。
“呵呵呵呵!!”郑学士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这要是妖物,那天下之大,就没有妖物喽!”
郑学士按捺了激动心情,给黑四和郑五哥说起了典故。。。。
此海螺,全名叫———大利益吉祥天胜妙右旋法螺,乃是大清康雍乾三代之时, *** 黄教两位大喇嘛教主,自黄教建立以来供奉的至宝之一。
海螺常见,但黄教的右旋螺,在佛教经典记载中,源流颇为特殊,原来,释迦牟尼佛在鹿野苑时 ,帝释天率领众天神,将一右旋白色海螺献给佛祖,自此,右旋白海螺做为无量殊胜、吉祥圆满的象征。而极乐世界的众菩萨,为了众生利益,施广大法力,将婆娑世界的众生福德贯穿于此等海螺之中,让五生之后的海螺里,才出现一只。
八瑞相记载,此物出现,法螺其声远闻,以喻佛之说法广被大众;其声勇猛,以表佛法之雄猛;又吹螺而号令三军,以譬说法降魔。军荼利明王曾以此镇压魔王。
且法螺为无量音佛顶尊之三昧耶形,云:“为密教徒用之。其说谓螺贝,乃无量音佛顶尊之三昧耶形,佛之法音标帜,吹之则诸天善神欢喜而影向,且闻之者灭诸罪障。”
法螺可用于召呼天神,《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则说:“若为召呼一切诸天神,当用宝螺手。”
就这么说吧,这种佛教至宝,千年难见,整个前清260多年, *** 青海和廓尔喀诸地,才进贡了大清皇帝4、5只!
而大白伞盖佛母心咒,则是这种佛门至宝的修习咒语之一————修习者,能驱遣一切邪魔,拥护行者。遮止战争,免除诸难、诸病,并保护行旅。可回遮一切外道邪法咒避诅,能退避一切人鬼怨敌,摧毁一切邪巫咀咒,避免一切灾难横祸,降伏一切阴魔鬼魅,消除一切奇难杂症恶疾,心身安泰。
滔滔不绝的文化从郑学士口中说出来,听得黑四爷两眼发直!
郑学士欣喜的轻轻点击法螺,又道——佛教八宝里的白罗伞,就是这种法螺的相化之一,但又有不是,连乾隆爷当年平定准噶尔,内蒙古的章嘉呼图克图大师尊奉圣旨,率领两位黄教上师在科尔沁草原上,开布吉祥大威德金刚威猛战胜法事,其主要供奉法器之一,就是这种大利益吉祥天胜妙右旋螺,后我军大胜,西域重归法统,不能不说,这种至宝的灵应效力呢。。今日有缘得见,难得、太难得了!!
坐不住的黑四爷夹着烟,站在一边给郑学士斟茶递水,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半响,才插了一句——按您老人家这么说,这是个宝贝!还是辟邪的,可这次我家出的这事,跟这个海螺肯定有关系,那女鬼,怎么跟这么贵重的宝贝连上关系啦?再者说,佛爷们说它辟邪驱鬼的,怎么连个女鬼也赶不走,还往家里招!!哎吆,您老这么一说这喇嘛那和尚,我脑仁儿都疼,这辈子我认识的人里,就您学问最深,这个案子您可得帮我断断“
郑学士点点头,看着满屋子转磨、摔着双手无奈的黑四爷,自己也忽然从兴奋中沉静下来。
对啊——这东西降妖伏魔法力广大,怎么连个什么女鬼都镇压不住??
奇哉怪哉!!
郑学士翻过来倒过去,看着手中的法螺,又看了看盒子————四爷,我问一句,盒子是原配吗?这件东西是哪来的??现在我不敢说这东西不对,不过我想,只要有这个盒子的来历,也许有办法救尊夫人。
”哎呀您老不早说!这盒子后配的,原来那个。。。。。在佛堂,管家,赶紧去取来!!盒子的来历嘛。。“
说到这儿,黑四爷傻了!
当时从打小鼓的那里淘来的,谁知道是谁的东西??"赶紧着,二秃子,派你个差事!你麻溜儿去玉丰茶馆,找狗子,就说我的话——把那天送东西的来的小子们全都叫回来,就说。。。。。那天送的东西很好,四爷很喜欢,还要赏他!!“
抹了一把鼻烟,黑四爷嘿嘿阴险的笑了。
郑学士铺开了书桌,用放大镜仔细查阅着原来楠木盒子内里黑乎乎的文字,那是一张原本杏黄色的嵌条,被油烟熏得几乎看不出本色,上面用满汉蒙藏四种文字,写着————乾隆二十五年六月藏里布达拉大喇嘛,为恭贺五旬万寿,呈进赤金翅大利益吉祥天胜妙右旋法螺一枚,奉旨收存养心殿,嘉庆七年,奉旨赏。。。。。。。。。。。
赏字后面,不知道被烟熏火燎的油泥给污染到哪里去了,找了半天,除了木盒子上的连珠纹,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法螺后来的内容。
再看法螺金翅上的小字,也就是一行——大利益吉祥天胜妙右旋法螺,其他啥也没有!
这可抓瞎喽!!
而另外一边,那些打小鼓的何止上千,找来找去,一听说黑四爷有赏,都屁颠屁颠的上赶着报名,好容易找到了送货的人,去丰台收货未回,这都过了下午三点了,黑四爷又派人骑快马去接。
郑学士吃斋,闹得黑四爷不得不又让人去紫竹林素斋馆,叫了一桌素菜,家里的八珍席算是便宜了自己手下人。
黑四爷陪着小心,夹了几筷子香菇豆腐,就说吃饱了,看看郑学士还在细嚼慢咽,自己不好意思,又端来一盘子正明斋的水晶虾饺和牛肉蓉饼吃了。
黑四爷擦擦手,问郑学士———翰林公,按您说法,这还是难断的案子???
”这事我看我自己才疏学浅,思索不周了,不过,我还有几位朋友,这样,救人要紧,如果不麻烦,咱们得请位高人来!“
成竹在胸的郑学士很是谦虚,抿抿嘴。
”还有比您高的高人?!难不成得把状元请来??这么吧,您滋要说出来,我黑四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亲自去请!“
郑学士笑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四爷也知道,天下之大,什么高人没有,我不过读了几本书而已,这事,用不着请我那位老年弟状元,是我的一位朋友,西黄寺的扎西罗布上师,我去请来,一起参详参详。“
”又是个喇嘛!!前些天雍和宫也请来一些,没啥用呢。“
”喇嘛跟喇嘛不同,再说,请他来一是为看看这件法螺,能不能看出什么渊源,二,今晚,我要会会四爷家里的那个女鬼!“
郑学士笃定的说。
妈呀!!黑四爷大脑袋一扑棱:这位学士公,看来要疯!!
我一个江湖汉子都不敢说这种大话,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有办法?!
郑学士请来扎西罗布上师,要夜会女鬼,要知道后面故事到底如何,咱们下回再说!!!
八
老年间的西黄寺,可不简单。这里,是顺治爷时为外蒙古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大活佛修建的京师驻锡之地,前清时期,连藏地两位黄教教主来京觐见大清皇帝,也被赐居于此,因此,西黄寺和毗邻的东黄寺,是跟雍和宫并驾齐驱的藏传佛教的寺院,更由于是皇室御赐内外蒙古、藏地大活佛进京朝见天子的驻锡场所,在京都上千座寺庙中,独占鳌头,威势赫赫。
扎西罗布上师,就是西蒙古左翼16旗的本宗大活佛之一,跟学问源深的郑学士,是多年的好友。
这位胖大魁梧的上师,整天笑呵呵的像弥勒佛,其对藏传佛教各家经典深通,包括密教里的驱邪降魔的各种秘术,也是修习多年,只因经常走访于五台山,京城里的老少爷们对他并不熟悉。
郑学士义不容辞,由黑四爷家里套了车,那匹健壮的菊花青骡子高叫一声,呼啦啦拉着香色绸套的二轮车,直奔郊外而去。
黑四爷心急如焚的一会掏出金表,一会看着桌子上的座钟,坐立不安。
到了晚傍晌,胡同口传来一阵銮 *** 响,几位跑腿的小徒弟来报————报四爷!!郑老爷回来了!!
:迎接!!
黑四爷大步流星出了大门,外面借着月色,郑学士下了车,再看自己车后头,跟着两位骑马的喇嘛,后头一顶黄呢子双套辕的马车,两匹俊逸的白马在夕阳余晖里格外醒目!
好家伙!这势派!比我这个东霸天还牛!
一位身高丈二,胖大魁梧的大喇嘛,身穿杏黄的僧袍,没带冠,光着灯泡亮的大脑袋,小山一般缓缓走来。
黑四爷抢步往前打千——请佛爷安!!
:不敢当!!四爷请起,有事屋里说!大喇嘛双掌合十稳重回答。
几位爷进屋,分宾主落座,喝了半杯茶,扎西罗布到不神神叨叨的矜持,听了四爷的讲述,沉默半晌,双手合十念了段经文,再站起身举着法螺看了半天,微微皱眉。
“四爷,学士公跟我说了,这事看来比较棘手,贫僧实话实说——此物,确实是原藏宫内的宝物,现如今,宫中的皇帝还不时招我等僧人去雨花阁中正殿做法事,有一次在养心殿佛堂,贫僧见过一只,跟您这个很像。
不过这一只是怎么传出来的,我看不出来。也不像最近从宫中盗出来的。贫僧很是费解。”
黑四爷苦着脸“佛爷!您都看不出来,我家夫人,也就真没救了!家宅不安,还有鬼魅。。。。”
大喇嘛笑道“四爷,不是这么说,鬼魅是不可能有的,这种佛门至宝,法力广大,各种邪魔外道,绝不敢侵入。如果四爷不介意,今晚,学士公和贫僧,要见见那个鬼魅,以辨明此事~!
一直静静听着郑学士点头称是——四爷不必担心,上师早有准备,就凭我那枚铜镜,什么东西也不会作乱。
黑四爷有心劝阻,看两位这么古道热肠,自己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连忙吩咐人准备斋饭,款待二位。。
到了晚上7点多钟,天色就完全黑了。
听从郑学士的布置,黑四爷套车把太太和姨太太们送到大徒弟家去避一避,丫头老妈子也都赶回家,自己带了家丁守在后房正屋门外,黑四爷不含糊,领着众人几步一个岗哨,弓上弦、刀出鞘,自己一身短打扮,挎了自己当年闯荡江湖用的鱼鳞紫金刀,别了两把盒子枪,在院子里来回巡视。
四爷心想——这阵势,就算有个把小毛鬼,早就吓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能来这儿闹事?!
跟外面杀气腾腾的气氛不同,正房屋里,大喇嘛跟郑学士,俩人吃着茶果,谈禅说法正在尽兴。
郑学士从黑四爷书架上找了半天,才找出一本唐小说《玄怪录》边看边聊,一心二用,
当当当。。。。。
八点了。
九点。。。。
十点。。。。
此时的京城,已经人烟稀少,当然除了南城一带的八大胡同和各个街口的酒楼和大酒缸小店,夜晚才是他们买卖 *** 的来临。
座钟打了10点半,黑四爷的手下众人,都懈怠了,连黑四爷都打着哈欠,不停往鼻子里抹着荷兰来的鼻烟儿提神。:阿嚏!! *** 痛快!这荷兰货真地道!看来,今儿这小鬼儿,是不敢来喽!!
漆黑的夜里,四爷正房屋里屋外亮如白昼,却透着一丝特别的诡异。得意洋洋的黑四爷不知道,西厢房的屋檐上,一只红眼儿乌鸦,正死死盯着他。。。。。。。。。
九
子夜来临了。。虽说民国官面上都用了公元纪年,民间还是用老年间的夏历。
黑四爷和无精打采的家丁百无聊赖的无所事事,屋里,一时间没了声音,黑四爷正准备招呼众人散了,回去睡觉。
呼啦啦啦啦,起风了。
吱呀呀呀呀呀呀,黑宅的大门,开了。
里院的黑四爷有功夫,觉得那里不对劲儿,猛然抬眼望去,一阵薄薄的雾气,从外院弥漫进来,夹着一丝阴霾,
”都给老子精神点儿!!“四爷握着刀把吩咐。”四爷,看来今天没什么事了,叫家人们都散了吧。“院子外面,郑学士飘然走进来,拍着四爷的肩头,暗夜里,火把灯笼橘红色的光亮有些暗下来。
”哦,我说呢,有你们二位在这里,哪个小鬼敢来捣乱?!“黑四爷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挥手吩咐:都回去睡觉,管家!伺候二位。。。。。。
话音未落,再看四周漆黑一片,哪还有什么人??!!
黑四爷揉揉眼正疑惑着人都跑哪儿去了,正房门帘一挑,出来一人冲着他大喊着什么,可四爷凝神细听,却听不见那人说什么。
四周的灯突然又亮了,不过这次,是种绿幽幽的暗色,像狼眼一样闪着诡异。
”我说,你们这帮。。。。“四爷猛然惊醒!正房门前站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学士!!
妈呀!怎么俩郑学士?!刚才进来的是谁呢???
四爷余光一撇,身旁这位郑学士嘿嘿嘿一笑,空气中又出现了那种老鼠吱吱吱撕咬棺材板子的刺耳声!
”我长得很像人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院子里的灯突然都灭了,陷入一阵黑暗的死寂。
四周挤上来几张脸,四爷再看,都是郑学士!!!
” *** !!快来人!“说时迟那时快,要说也就是黑四爷一身煞气,功夫超群,这当儿,虽说毛骨悚然,本能一按刀鞘上的绷簧,唰得抽出鱼鳞紫金刀一纵身,摆了个夜战八方式,就要砍人!
雾气更大了。
几只长指甲的爪子,夹着血腥气味直冲而来!!
”吽 玛 玛 吽 尼 梭 哈,吽 玛 玛 吽 尼 梭 哈。。。。。。一阵浑厚温暖的梵音,如天籁般驱散了四周的白雾。
四爷四周挥挥刀,并无异状,月亮,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而来。再看自己的家丁都浑浑噩噩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不能动弹,只有正房门口,那位扎西罗布大喇嘛,右手结了伏魔印,正在诵经,而郑学士,手里执定十二元辰铜镜,在院子一角,照定了一个东西!!
黑四爷活脱脱出了一身冷汗,心里说——幸亏请了这俩人,不然,黑四一家子性命就要无存喽!!
”你是何方孽畜!!胆敢随意出型残害人命,我佛有好生之德,看来你邪性未除,今日贫僧收了你,跟我回佛前悔悟祈祷吧!“
大喇嘛杏黄袍袖一甩,手里多了串煞是精致的菩提子念珠,盘坐在门口,手里念珠转动飞快念诵起来:嗡玛玛吽尼娑哈 或吽玛玛吽尼娑哈。。。。。。
院子角落里,一个白乎乎的影子,似真非真,似实非实,在红黄两色光芒的包围下,使劲儿挣扎,看似还越长越大!!四爷对着家人们一巴掌一个,全部扇醒了,一众人等被这幕活剧吓得魂飞天外,都围绕在四爷周围,颤抖着不敢大声。
郑学士的镜子,借着月光越来越亮,黄色的光芒刺人眼目,而大喇嘛的诵经声,也越来越大,空灵广阔,如空谷山音,冲击着人心。
郑学士脸上也见了汗水,他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十二元辰镜,连个小小的鬼魅都除不掉的。
”疾!!“紧张的快要窒息的气氛,终于被大喇嘛一声断喝给打破了,只见喇嘛把木鱼当空冲着白乎乎就甩过去喽,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正要击中。
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大海咆哮、山崩地裂的怒吼!白乎乎影子中,一道红色光芒冲出来,顶住了金黄色光芒,轰的一声巨响,再看角落,什么牛鬼蛇神的踪迹全无!
那串古色古香的念珠,掉落在尘埃,四散分离!而郑学士手里的铜镜,被巨响震动,裂了。。。
十
曙光初现。扎西罗布上师、郑学士和黑四爷,坐在客厅里,喝着又苦又涩的浓茶,大眼儿瞪小眼儿,相对无言。
这一爷的恐怖变故,倒是没吓到三位爷,连上师大喇嘛那串供奉多年的念珠、郑学士的十二元辰铜镜都被破了,也没有让三位爷怎么着,最让人猜不透的,是那个白乎乎的影子,到底是神马玩意儿!!
且不说郑学士那枚汉成帝时期的十二元辰铜镜,是汉宫的镇压厌胜的宝物,就凭扎西罗布上师40多年的静修密宗各种法门,连胜乐金刚伏魔心咒和大白伞盖佛母心咒这种法力广大的咒语都运用的如火纯青的大喇嘛,连京城里的一个不起眼不知名的小邪魔都压不住,难道真的要摆出密教的最高级法阵之一————无上般若瑜伽金刚界曼陀罗法坛,才能制住这个小鬼魅??
传出去,不让别人笑掉大牙?!
老话说的好,人倒霉了,放屁都砸脚后跟!!整个炒面胡同口,围了一大群小报记者,他们苍蝇似得闻风而来,把黑四爷这点儿事抖搂的满世界都知道,有的还添油加醋写起了神魔小说。
”日他们姥姥!!二秃子,派人都给爷打出去!告诉他们,谁敢再胡写,四爷砸他报馆!!“
黑四爷气的鼓着腮帮子,牙咬切齿。
郑学士依然是波澜不惊的那种学者气度:不可不可,四爷,纸里包不住火,你越压,别人吵嚷的越厉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嘛!他们都靠写小报赚钱,请四爷破费几个,请他们去馆子吃点喝点,也就是了。
文人嘛,还是对付文人有办法。
“儒家说修身治国、道家说降妖伏魔、佛家说普渡众生。这个魔怪看起来厉害,也不过吓唬吓唬人,昨晚我看它幻化成我的样子,想害四爷,其实没下手,不过是想惊惊你罢了。真要下手,十个四爷也交待了!
如果说上师法力不够,那断然不会。是不是它本身有什么妨碍附体??郑学士思索着——我看,还得从这个法螺入手!
黑四爷抹抹胡子——昨晚儿差点要了我的脑袋!幸亏佛爷,我琢磨着,学士公说的有理,妈的!可惜了学士公的那面镜子!这份恩德黑四心里有数,必当厚报!
郑学士平淡的摆摆手——东西再宝贵,也不过是个物件,为了救人,怎么也值了,佛说缘起缘灭,可能那镜子有这一劫吧!
上师大喇嘛静静观察着法螺,忽然抬头——你们看,法螺上有怪异!
三个人六只眼盯住法螺,郑学士不由得大惊!
原来乳白色的法螺上,金碧辉煌的镶着宝石珍珠,但有个不起眼的螺旋上,出现了一丝头发丝细的短小的裂纹。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奇怪?!!前天看的时候,洁白无瑕完整无缺!!怎么会有这么个出了冲纹???“
郑学士严肃了:四爷,为今之计,看来都出在这个法螺上,你不是让人去找那个卖法螺的人?快去寻来要紧!
黑四爷这才想起来此事,连声叫骂管家,把派出去找人的徒弟叫来。
直到中午,四爷为了犒劳大家伙儿,从鸿宾楼叫来酒席,让徒弟和家丁们跟着压惊。自己亲自给郑学士、大喇嘛布菜斟茶。
大喇嘛有些落寞,吩咐徒弟:你俩立即赶回去,把寺里我的禅堂里,供奉在文殊师利菩萨跟前的钵盂请过来。
两个小喇嘛匆匆而去。
正没胃口的吃着饭菜,四爷的徒弟二秃子,领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从大门口进来。进了门,二秃子打千请安,给四爷使眼色”请师傅安!!这人叫小狗子,原先在南城一带踅摸饭辙,东西就是他送来的。我说四爷有赏,叫他赶紧来。”
“哦!你就是小狗子?”黑四爷脸上肌肉抽动着, *** 瞪着眼前人。
这人看来30来岁,老鼠眼小胡子,一看就是个浑身机灵的主儿,听四爷叫他,赶紧打千儿请安”小人狗子,给四爷请安,听说四爷要赏赐,小人不敢领受,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嘿嘿,四爷喜欢,小人多给四爷踅摸几个来,祝四爷福如东海,寿比。。。。“
”放 *** 狗屎罗圈屁!!!“砰的一声,桌子上的茶杯菜盘子蹦起半尺高,黑四爷此时三尸神暴跳、怒火万丈,过去就是一脚,把懵懂无知的狗子踢出去一丈多远!
”你这个遛狗子拍马屁的玩意儿,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不是爷爷命大,有学士公和上师佛爷护佑着,今天你就见不着四爷了!还敢扯淡!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扒了,用马鞭子抽死“
说着,外面冲进来十几个彪形大汉,就要动手拿人。
狗子平时也是小聪明太多,这会儿碰上了大龙头,知道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顾不得满头满脸的血,趴在地下磕头如捣蒜——四爷饶命!!饶命啊!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四爷。。。。。
”阿弥陀佛!!四爷,先少要发怒,先问明白了再说不迟!“扎西罗布上师和郑学士都劝着,黑四爷这才出口气,挥挥手让徒弟散了。
带他去洗洗狗脸,带过来站着回话!!
管家赶紧拉着狗子洗了脸。狗子吓得全身颤抖,哆嗦成一团,连头也不敢抬,看着自己的脚尖”四、、、四爷,到到到底出了啥事????“ 郑学士毕竟文人出身,端了一盘素烧锅贴让狗子先吃了,又示意郑五哥给他找了个小板凳坐下,看他大口吃完,又递了根鸡腿,过了半响,这才问:狗子,看看桌上这个物件,你认识不???
感激莫名的狗子抹着嘴,偷偷抬头看了看,老老实实说——回爷的话,不认识。
”放屁!你自己拿过去看看,是不是你送到我家里来的?今儿四爷告诉你,在座的都是高人,问你一句你答一句,有半句瞎话,爷碎剐了你喂狗!“
”是是是是!!小的不敢说谎。。。。。这。。。又像又不像!我记得送来府上的,是个黑乎乎脏兮兮的玩意儿,不敢说谎!”
郑学士点头微笑,让人拿过来给狗子细细看了,果然是他打小鼓收来的。
“从哪儿收来的??谁卖给你的?你还记得吗?狗子,这可是救人的事。”
狗子磋摩着两手,思索了许久,才斟酌着说——四爷、郑先生,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儿,是去年冬天,我在西城影壁胡同收来的,记得是腊月十一还是十二,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的破衣 *** ,看样子有大烟瘾,一会儿功夫就打哈欠流鼻涕的,名字不知道,后来听行里人说,那人是五贝子。
“五贝子??”郑学士若有所思”哪个五贝子??“
”哎吆,这小的就说不上了,听说原来也是个皇亲国戚,皇上退位后,铁杆庄稼没了,又有大烟瘾,把家里的东西全折腾光了,按说京城里的王爷贝勒也多。到底是哪一位,小的没学问,还真不晓得。
“你还能找到他吗??卖了个破烂害我,找了他非打死老丫的不可!”
黑四阴狠的瞪着狗子,狗子吓得一哆嗦:这可没法子找,过了年我想去再搜摸点儿东西,听胡同里人说,早就死在大烟馆里了。
“砰!”四爷又想着急。
郑学士摆摆手:四爷,我有些原来宗人府和内务府的朋友,这么办我去打听一下,府里的事就请上师在这里主持,最多两天,我给你回信儿!
黑四爷赶紧道谢,这个情分可大了,越发觉得心里不落忍,命徒弟赶着自己的大骡车跟着郑学士四处寻访。
两天后,郑学士风尘仆仆来告——事情有眉目了!!
学士小心翼翼拿着法螺说——“可对上号了!这个法螺,是嘉庆爷赏给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乾隆爷的13子,赵亲王!我从宗人府的朋友那里问了,赵王确实是乾隆爷那一枝,跟嘉庆爷关系很亲密,爱好个参禅打坐,后来宣宗道光爷登基,因为不是铁帽子王,就降等袭爵,五贝子是赵王的6世孙,不是嫡派,他哥就是现在四九城闻名的名票友。最近票戏上瘾,去河南了。”
黑四爷这才放了心,要说还是人家官面儿上的人,自己混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么多显贵的人物哦。
“难道这东西在赵王府有过什么事??才沾上了邪祟??”上师问。
“那可就没说法了,这东西估摸着王府里都没几个人知道,我连内务府的人都问了,原来皇上赏人物件,内务府都有记录,但赏出去之后,人家也管不着了。年代久远,就算有什么,也不是现在的事。倒是有个原先的内务府司官说起来,连宫中都不知道什么事,只能问问当年赵王府的家人,可我打听了很久,赵王府早就分家了,各人风流雨散,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黑四爷一听来了精神:这事交给我,学士公,您跑的是官面儿,下边的事我们这种人门儿清,就是挖地三尺,老子也得找出来缘由!!
十一
黑四爷不愧是京城一霸,说干就干,连忙请学士公写了帖子,撒了下去,并请其他三霸天帮忙。一时间,京城里被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只要是在前清各王府待过的家丁、戈什哈、家奴加上老妈子、丫头、厨子甚至赶车的车夫,都被梳头一样梳理了一个遍。
连京城警察总署,都派出探子帮忙了,这声势,都超过了张大帅跟吴大帅谈判。
五月底,消息传来,经过众人查找,终于找了几个原先赵王府的奴仆,连给赵王府看坟的也被四爷手下提溜来几个,所幸,那只白乎乎的邪祟,并没有再来骚扰。
上师喇嘛也不含糊,亲自在黑宅周围布下了金刚界的法阵,请来自己那只心爱的雕满大日如来咒语的钵盂,安放在黑宅的佛堂。
可问了好几个赵王府的人,都对法螺的事,说不出所以然,最后,一个老妈子提供了消息——赵王府的管家虽然早就死了,但他的儿子,也是赵王府最后一个管事的首领,在昌平种地呢。。
黑四爷大方,每人赏了50块大洋,连狗子也在内,让他们欢天喜地的去了。
又折腾着从昌平半请半绑票似得,找来了赵王府的管事——王老头。
那位问了———管家和管事的在前清不一样吗??
不一样,清代,王府都有朝廷钦派的长史官,只是每到年节过来看看,都是三品大员。
而管家,是王府自己的总管。管事的,属于管理后勤和内宅事务的官员。都有顶戴,6、7品顶戴。王老头就是属于赵王府末代的管事人。
他是满人,下五旗的正蓝旗,老姓索卓罗氏,民国后,没了铁杆儿庄稼,满人也不吃香了,为了生计,大都改了汉姓,他就姓了王。
虽说是王府管事的,当年也威风赫赫,没少捞钱,不过旗人讲究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就慢慢落魄了。即使这样,老头还是当年的做派,那派头,一点儿没变!!
王老头快70了,穿着一身罗纱的大褂,洗的发白,蓝绸马褂,都是20年前的样式,下面玄色裤子,绒面的千层底布鞋。手里还玩着俩山核桃,脸上戴了个水晶石的墨镜,小瓜皮帽,脑袋后面还有一根儿拇指粗,半尺长的花白辫子。
不知道的晚上遇见了,还以为见了20年前的僵尸呢!
进了屋,就是一通问好——给黑四爷请安、给郑学士请安、给上师请安,给黑四太太请安、给郑。。。。。。 一直问候到了家里的孩子,还在不停请安,气的黑四爷直跺脚。
却没法骂,人家旗人的老礼儿多嘛。
郑学士很会招待这种人,请他坐了椅子,上了茶,这才说——请你老先生来不为别的,四爷遇上难处了,有件东西,满京城也没打听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说您老在王府伺候多年,见多识广,给断断这案子?
王老头虽矜持,也不敢拿大——郑老爷说笑了,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是翰林公!我们王爷当年还常提起您学识渊博呢。哎,虽说现在民国了,见了您,我们这种人也能平起平坐了,按礼数,我们哪能跟您说上话。有什么事,老朽能帮上忙就吩咐。。
郑学士见王老头还没吃饭,让四爷摆席面,王老头算是开了荤,一只天福号的酱肘子、半只便宜坊的烤鸭、四个肉末烧饼外加1盘烧羊肉,吃的王老头撑得直打嗝,满头大汗的王老头一边吃还一边点评菜味,看的三位爷直笑。
饭后,喝了两碗浓浓的普洱茶,王老头这才说——不成了,老喽!!当年便宜坊的烤鸭子,一顿饭我能吃1只半,外加2斤老黄酒。现而今,不提了。。。。提起来,伤心呐。。。
说着,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抹眼泪。
黑四爷压着怒火——请你老人家来不是哭丧来的!只要是您赶紧给说明白喽,四爷白送你500两银子!
王老头唏嘘不已:四爷,虽然现而今不是大清国了,我可不缺钱,张家口外,还有我们王爷赏我的3000多亩地呢,昌平也有我的地。您这么说,是瞧不起我了。
“哪有的话,您是老前辈,四爷是送您留着赏人的。这么说吧,是四爷府上出了点事。”郑学士岔开话题,把事情简单一说,又让人拿来那只法螺。
黑四爷是江湖人,听出来郑学士给他面子,立即抽出一张500大洋的银票放在桌上,王老头一见,两眼发直,眼珠子都绿了。
再看桌上缠枝纹雕花红漆盘里的楠木盒子和那只金光闪闪、珠宝生辉的法螺,王老头猛然睁大了眼,又惊恐又震撼似得哆嗦着站起来,颤巍巍扑到桌边定睛细看。不一会儿,王老头见了鬼似得全身哆嗦着指着法螺,“嗷”的一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十二
一碗姜汤灌下去,加上四爷几个大嘴巴,王老头醒了。
一时间又哭又笑,疯癫了一般。无论是黑四爷的威吓收买还是郑学士的温言劝诱,老头抱着法螺盒子,就是不开口。
“说了对不起祖宗啊!!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王老头瘫在地下,烂泥一般。
郑学士颇为无奈——他很清楚,这些旗人奴才们,有的卖祖宗,有的把祖宗看的比天还大,很多深宫轶事都埋藏在他们心里,你就是杀了他,他们也绝不会说主人一句坏话,不过看起来,这事儿确实是赵王府的蹊跷!
最后,黑四爷使出了杀手锏——王老头!!今儿叫你来不是哭丧来的!实话告诉你,你家里四爷门儿清!你孙子给你又生了俩重孙子是吧?!!今天你把实情说了,还则罢了,不说。老子让你这四世同堂,明天全玩完儿! 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四爷从绑腿里嗖的拔出一支雪亮的匕首,一甩手噗的声扎进门框!
老头神魂迷乱,在巨大的威压和怀着对祖先主人们神秘的敬仰之下,又顾念着自己孙子一家,不得不吐了口。
“那当儿,我们王爷还在,我们家老祖王爷,是乾隆爷的儿子、嘉庆爷的亲兄弟。这东西,是当年嘉庆爷赏给我们老祖王爷的,一直供奉在王府道德堂内的佛堂里,后来宣宗道光爷一支继承大统,我们王爷后头,就成了旁支喽。
大清的规矩,不是铁帽子王降一等袭爵位,到了咸丰末年,也就是我出生那几年,赵王过了3代,应该承袭贝勒,可能是因为我们贝勒爷小时候跟咸丰爷、恭王爷在宫里伴读,又娶了叶赫纳拉氏做大福晋,那当儿西太后正受宠,咸丰爷看在西太后亲源上,加恩又赏了郡王爵位,这是多承袭了一代。
我们王爷比咸丰爷、恭王爷大点,好读书,就是脾气不大好。。。。又不善逢迎上意,还爱美人儿,那时节,王公亲贵都这样。所以,尽管是少年的朋友和伴读,咸丰爷并没有赏我们王爷什么差事,就是吃郡王的一份俸禄。
我们王爷就整天喝酒听戏,自得其乐,班子里的女人也没少碰。我那时候还小呢,五六岁吧,跟着我阿玛在王府住家,伺候几位小阿哥爷读书。
也算伴读,说是读书,其实整天玩在一起,前府后院,到处爬,到处窜。按老年间的规矩,六七岁的男孩子就不能进内宅门了。王爷洒脱,说没事,见我六岁都能背四书了,就要了我去,伺候他老人家的笔墨,算个书童吧。
每月还给2两银子的月钱。王爷上朝,我跟着捧着衣服包袱,王爷读书写诗,我在跟前儿墨墨、铺纸,算是王爷跟前儿的红人呢!”
王老头捋着白胡子,有些眉飞色舞。
”我记得,那是同治末年,同治爷亲政才一年多,我们王爷还是没差事,花钱从清吟小班里,娶了最后一位姨太太,我们旗人,不叫如夫人,也不是侧福晋,我们都叫她张姨,您问为啥不封侧福晋??
那要上宗人府的名册呢! *** 嘛,不能做主子,这是祖宗的家法。可府里的几位侧福晋,都是旗人大家子出身,顶看不惯这位 *** 的姨太,说她是 *** 的狐媚子,本来王爷40多岁快50的人了,几位侧福晋还整天摸不着人,张姨娘一来,简直就成了杨贵妃!本来府里的女人们,就明争暗斗闹得跟乌眼鸡似得,这次有了全家的敌人,可不就可劲儿的挤兑作践?!
有王爷在还看不出来,王爷一出去玩,这些福晋们可就风言风语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本来嘛,旗人姑奶奶就厉害。要说张姨娘品格儿、模样真没得挑,连气度心胸,都是一等一的!可也架不住那么些闲话啊,刚进门不久,又不能事事跟王爷说。哎。。。。。。
“喝口茶润润,老人家继续说!”郑学士善解人意的递过茶杯。
“也该着出事!!人算不如天算呐!!张姨娘怀了身孕才不到1个月,一天夜里,宫里传来消息——同治爷宾天了!!王爷进了宫协办大丧,回来就犯了愁——这哪里是怀孕,这是要命啊!”
郑学士眉毛一挑,说:是不是在典制上有忌讳?!
”还是翰林公!!咱们大清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最多,大清会典、宗人府则例多得我都记不过来,比如说这事,王爷为啥犯难??大丧期间,禁止一切礼仪庆典、婚丧嫁娶、游乐嬉戏,谁要是违反了,按大不敬论处!民间百姓,外省外地的还罢了,天高皇帝远嘛,咱们北京城里,天子脚下,出了这事,您给谁说理去??人家问,万岁爷驾崩不到几天,您这里怀孕了?!!好嘛!你还是宗室王爷,天潢贵胄!你安的什么心?!
“这也太他妈缺德了,皇帝老子死他的,你们家生你的孩子,难道皇帝死了,连全国孩子都不能生了,偷着送到别地生嘛!你们王爷也是死性子。”黑四爷抹了一把鼻烟,满不在乎。
王老头立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儿:四爷,不是那一说!!老年间,宗室王公不奉圣旨,不能出京40里,谁敢犯了,御史老爷们一个奏本上去,皇上必定要处罚,圈禁半年是最轻的!!有的直接赶回黑龙江吉林老家!谁受得了?!您以为这些天潢贵胄那么闲在呢?
”确实如此,赵王看来两难呐,如果真的让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大丧期间、私自纳妾生子,大不敬的罪过,按宗室家法,最轻也得革爵拿问!那么。。。。后来呢?“郑学士深通典故,接上话茬。
”翰林公是明白人!您几位爷,别忘了,王爷的嫡福晋就是叶赫纳拉氏,虽然是正白旗的,跟西太后不是一个旗,总算是满洲一个老姓!我们王爷愁得吃不下饭,福晋那头还一个劲儿的催促着,让王爷决断!
或者是把张姨娘赶出去,或是直接。。。。。。赐死!!“赐死?!”郑学士、黑四爷惊讶 道。大喇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是啊,虽说是大丧之前怀的孩子,可您给别人怎么说?!这事又不能敲锣打鼓的满世界嚷嚷去!再者说,当时西太后老佛爷当家,谁不知道她老人家的脾气性子,同治爷是他亲儿子,不比光绪爷不疼不亲的,这位祖宗杀伐决断那叫一个狠辣,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还不直接把我们王爷流放黑龙江?!我阿玛当时也出了个主意——让王爷偷偷把张姨娘送到乡下,生了孩子之后,再回府,给宗人府花点银子打点打点。也就过去了。
可几位福晋联合起来,就是不依不饶,真要是杀了,我们王爷也舍不得,最后,只有一个办法——把孩子打了!
“ 那当儿哪有什么洋医院??打孩子,都是吃中药,女人们九死一生。可王爷告诉张姨娘消息,人家不愿意!
说宁肯死,也绝不打胎!正在这恳节儿上,恭王爷不知道听说什么了,派人来叫我们王爷去说话儿,他老人家当时兼着宗人府宗令呐,吓得我们王爷只有下令——打胎。”王老头突然目光有些散乱,全身颤抖着:我当时也不大,还在内宅门伺候,记得那天真冷!阴风一个阵吹,把王府高丽纸窗户吹得呼啦啦乱响,整个王府也像宫里,都挂着孝!五进大院子,黑乎乎的甬道,一直望不到头,全是白花花一片。
晚上8点多,王爷传我,在道德堂门口,我冷的直打颤抖,见一个茶房的老妈子端着个泥金红漆盘进了屋,王爷在屋里说——小王,你去把府医叫来伺候。那当儿,不能从外面叫大夫,更不能请御医,府里提前从河间府请来两位大夫,王爷还是挺疼张姨娘。
我刚要走,就听一声莺莺燕燕吴努软语——用不着!!我就是死了,也绝不让她们随了心意!
王爷大声呵斥着,一会儿又小声劝解,屋里想起了抽泣声。我是去还是不去呢??到了内宅门口,我叫一个家丁去叫了,又担心里面传我,回到道德堂门口,还没站稳,就听里面响起打斗、敲击碎片声。
可也不敢进去呐!!这时,我忘了规矩,在西梢间外头,用手指头偷偷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小洞,老天!!”
王老头忽然捂住双眼,泪水滚珠似得落下。
“我们王爷平时那么温和一个人,此时在屋里,按着张姨娘的头,正在大马金刀的给她灌药!黑色的药汁大片的飞溅在张姨娘雪白的皮肤上,那么渗人!!等一碗药喝下去,王爷扔了碗,抱着姨娘大哭。
张姨娘用帕子擦擦嘴,安静的像是大觉寺里的飞天神像,脸上也没泪水,就那么看着我们王爷,眼神全是陌生而冷落。
她朝佛堂里的佛像拜了几拜,佛像面前的白银盘子里,就摆着这只金翅法螺!!
突然!张姨娘就像疯了似得,一头、就那么一下撞在了佛桌上!!砰的声!那血、浓重的血红,就那么哗哗流水似得,没错眼儿的功夫,地下就满了。
就那么一撞,桌子上的法器、花瓶和盘子全掉了,砸在血泊里。等王爷醒过味儿来,张姨娘早没了气儿!
后来,全家都消停了,大福晋和侧福晋们,叫我阿玛去找了棺材,把张姨娘入殓,王爷也是从那天起,就有些呆呆傻傻的。
等同治爷的大丧过了,就把张姨娘抬出府去,找了块杂巴地,埋了!没让入祖坟。
这个法螺。。。。。。正是。。。。。正是我们王爷当日亲自放进张姨娘的棺材里的!说姨娘活着最是仁慈好佛。福晋说是御赐的法器,怎么能给一个 *** 陪葬,还让王爷骂了一顿,大家看眼中钉死了,也就罢了。可今天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东西,就是那枚法螺!天意!王爷,怎么就不让我陪你去哪,大清国也完了!”
王老头哭的直噎气儿,这段久远而诡秘的往事,让在座的黑四爷、郑学士不寒而栗,出了一身白毛汗!
连扎西罗布上师修习多年,也不禁叹息不已,手中念珠转的越发飞速。。
十三
这段残忍的往事已经揭露,郑学士和扎西罗布上师,才联手揭开了白色影子的真相!!
这种大利益吉祥天胜妙右旋法螺,是佛门至宝,作为一种特殊的殊胜法器,它的供养形式那叫一个复杂。
正因为其种种不可思议的广大法力,且不说平时供养时的香花宝烛、香茶供果、四时鲜花、八节时令,每到藏传佛教的节日,必定得用特殊的仪轨和礼仪,净瓶圣水等等珍异配合,所以,昔时在宫中,都由中正殿事务大臣管理的西黄寺、雍和宫等处上师喇嘛定期去祈祷布置。
这种集数百年无数高僧大德开光诵念的法器,镇邪除妖的功力当然是一等一的,然而,用净瓶圣水、香花宝烛供养起来的法螺,也是世间的宝物,包括种种法器,他们在使用中,最怕的就是沾染了肮脏血腥之气!!
大凡佛道各教派的宗教器物,只要开光,绝大多数最忌讳的就是腌臜、肮脏、血腥和阴人冲犯,无论是宗教解释或者道德解释,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除了藏地的黑教本身就邪性的器物之外,各种法器的法力功效变异自不必说,有些,还可能出现相反的情况。
大利益右旋法螺,正是如此!!按说,它的广大法力一般遇上点脏东西,没啥忌讳,然而,一个怀孕的女子的血腥气,不仅削弱了他的法力,还出现了另外一种奇怪的情况。。。
上师喇嘛解释道———本身法螺就有不可思议神秘法力,大慈悲、祛除一切噩运,然而,被张姨娘的血气一冲,加之怀了身孕的血污,出现了3种情形。
1 使得清净法器身被血污,污染之后,法力减弱,改变了原有的神秘力量,而恰在此时,张姨娘的死去,一诚有感,中阴身不去,魂魄分离,魂飞而魄留,被右旋法螺力量吸入法螺自身的灵结。
2 虽然如此,但右旋法螺毕竟是经过历代上师喇嘛开光过的法器,其本身的大慈悲、大善大行之本能,不会消失,张姨娘死去的魄,被留下,成了法螺结出法界的一个特殊部分,虽然魂善而魄恶,张姨娘的魄在法界中,修养多年,恶性渐渐祛除,但尚未变善,一旦显出本来面目,或者被其他法力、法器镇压,右旋法螺会以为是攻击自己,所以出真体对抗镇压的力量。
但是,张姨娘的魄,并不能危害人命,除了被法螺法界控住,不能远离,更主要的,则是法螺的正性。3 张姨娘未出世的孩子尚在胎体,母子双双身亡,血腥之气太大,只有法螺的封印,才能逐年化解怨气,但法螺后来被放进棺材,不知道怎么又流传于世,流落民间,没了供养,因而其子怨气越来越大,才造成张姨娘母体的魄,恶性多年不除。但也是因为如此,母子二人成了所谓的双煞,一般二般的法器和阵法,当然镇压不住。
法螺上的那丝裂纹,就是对抗十二元辰铜镜和木鱼的真气所伤。:匪夷所思、奇哉妙哉,也幸亏有右旋法螺的法力,把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煞气封存在法螺本身的法界之中,不然,我们这些人可就惨喽!!郑学士感叹不已。
至此,真相才大白于天下。虽然不知道法螺到底怎么流落于世的——很可能就是赵王家的后人民国后窘迫,盗发古墓而出。
毕竟知道了渊源,于是乎,上师大喇嘛跟郑学士亲自制定了解除办法。先请来西黄寺和雍和宫的喇嘛,以藏地黄教仪轨,布置法坛,举行正式仪式,将法螺正式再次供养。
以胜乐金刚开法仪式,把法螺法界打开,念了七天超度亡魂的真经,超度张姨娘和其子的魄。
再次,镶补右旋法螺,再次祈福。最终,黑四爷又陪着二位爷折腾了10来天,为了聚人气,大方的四爷又请来众位亲朋好友,大摆筵席。为防万一,请上师在自己宅院布置了金刚界法阵。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黑四爷过了噩运还是折腾真的起了作用。王夫人的病,在半个月之后,好了。
这段轰动京城半年多,传遍四九城的故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后来,郑学士一直终老在京城,40年代去世,扎西罗布上师,去了山西五台山修行。
黑四爷经过此劫,也多少懂了凡事不可做绝,多做好事,自由天佑,多少算是大彻大悟,20年代末就金盆洗手,把大把的钱布施给京城各大寺庙道观,带了夫人回了白洋淀颐养天年去喽。
1924年,末代皇帝被冯玉祥的军队赶出紫禁城,故宫博物院成立。
1928年,北伐大功告成,全国统一。
而那枚神奇诡秘的法螺,再也没有回到宫廷,谁也没敢要,被王夫人礼送到京城白衣庵供奉,引得京城的善男信女老少爷们不断去观赏,咂摸着其中的故事。
1937年卢沟桥事变,北平沦陷于日军之手,再后来,白衣庵被毁,这枚法螺,就这样风流云散,消失在沉沉的历史之中。。。。
回忆本身就是一件劳累的事,或是细节、或是年代,除了记在脑子里的,幸亏还有笔记本,再把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用语言写出来,真不容易。算是比较完整的给大家描述了这段民国的老故事,您各位看看就得了,别当真,因为我也不知道真假。
就当一乐子了。
不过,以后家里有供养的神佛造像、法器都注意些,别让猫狗、不干净的东西胡乱碰。还是那句话————你不信可以,但不能不敬!!
谢谢朋友们的支持!咱们明天开始第二个故事——扳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