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一 当缉毒警察们安装弹药，准备炮击房间的时候，Leon砸开了通风口，把Mathilta放进去让她逃走。 她挣扎着不走，说这个通道太小，我下得去，你下不去，骗我走了以后你就会死掉。 让雷诺饰演的Leon说了这么一段话：“你永远不会失去我。你让我尝到了生活的味道，从此我渴望快乐，躺在床上睡觉，被生活羁绊，你不会再孤独了。” 原文字幕的羁绊用了“have roots”，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开始后悔大半夜要看这么悲伤的电影，开始计算时间。此处距离进度条结束还有十八分钟，也就是说马上，Leon就要带着对新生的憧憬死去了。 接下来他换上了缉毒警察的衣服和面罩，扮作一个受伤的突击队员，若无其事地从人群中走出去。楼道外面的世界格外明亮，像马上就能到来的新生活。 “Leon，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 “你未恋爱过，怎知道那叫爱情？” “因为我能感觉得到。” “哪儿？” “在我的胃里，感觉很温暖，我以前总觉得那里打结，现在不会了。” 最后Mathilta把没有根的万年青埋在草地里，当作对这段日子最后的注脚。 导演吕克贝松说：“这是关于两个小孩的故事，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在他们心里，他们都是12岁，他们都感到失落，而他们深爱彼此。” 听见陈升唱《牡丹亭外》，声音颤抖，像醉了酒。 “这人间苦什么？怕不能遇见你。” 因为那些“最后我们没有在一起”的难过，所以不敢听见起起伏伏的爱情。年少时候你爱她她爱你，她说感谢遇见你和这一生在一起。可是在后来的岁月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还是就这样失散了。 对不起啊，从前的日子你说起以后，我是真的相信过的。 于是就在想，我们是不是都行走在这样一个长廊里，长廊外面是光是希望是新的有你的生活。可是长廊好长啊还有很多分岔，反派要是出来从背后给你一枪，这个故事也就只好提前结束。 所以你说，生活是不是让人很为难？ 黄粱一梦二十年 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歌的人假正经啊 听歌的人最无情 我想每个人都有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因为总不能那么容易就让人彻底满意。比如中流击水的人有自己隐秘的恓惶，比如平平凡凡的生活里怕也有自欺欺人的不甘。 于是这世间一切的兴盛和荒凉、得到和失去，这长长的一场梦里我都懂了，可还是不懂爱也不懂情啊。你说要是让这世间无数的痴男怨女，求不得的和终于错过的，再有一个选择的话，是甘愿这一生都没有遇见你。还是从头再来一次，我说你好，我喜欢你。 何其悲伤，最后还是不愿意什么都没发生过。 医学上说有这么一种病人，他们能把这辈子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明明白白地印在脑海里，他们管这叫超忆症。 大家说有这种病的人会很痛苦，因为这一辈子太长了，经历过的事情也太多。既然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这样的记忆是对生的折磨。 所以如果是下辈子做一尾金鱼就会很好吧，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之后又是新的一段开始。 变成鱼的第一天，我会用六秒钟记住你的名字，第七秒跳出鱼缸。 又也许不会，我忧心下辈子鱼生和人生雷同，总是没有一甩尾巴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二 害怕这一生是不热闹的，虽然它已经很有些冷冷清清的征兆了。 于是又想起来半睡半醒间读过的《四喜当国》里面的一句话，我徒然地学会了抗拒热闹，却还没有悟透真正的冷清。 徒然的。 不喜欢人多的熙攘，只是厌恶因无趣而致的波澜不惊。 “中状元 着红袍 帽插宫花 好啊 好新鲜” 豆瓣有个网友，去年这时候和我聊到欢喜处，便说双鱼座原来天生爱演，要给我由星座之力推演命格。此后我把生日时辰发她，便得私信扭扭捏捏，说心诚则需演星费若干，推运势又若干，合星盘又若干。 颇无趣，后来在上海静安寺门口，被当地大妈强行征收五块钱算了一卦，说一生不乏大笔的银钱和壮阔的前程，只尚有几个沟坎，需打磨砥砺。又算知此人是独身自处，谓我颇有佛缘，于是过坎费折扣完又若干。 我点头说好，大妈面带喜色去开发票，我转身离开。 人生不就是这样，非诚勿扰。 肖肖信佛，常说人的缘分是上天早就安排过的，如果还没来，你得等。 我问他，世界上那么多人，真的不会有人等不到安排好的那个人吗？就算等得到，等来的那个人会有一天出现在街角，跟你对暗号接头么？ 宝塔镇河妖 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啦？ 防冷涂的蜡！ 肖肖说施主你病了，你下山吧。我把他手里的矿泉水抢过来，骂他一句，你才有病。当时江浙得有四十度，他前一天晚上告诉我说天气预报讲要大降温，爬山要多穿一件。 就这样，我们俩在南部中国最热的季节里，穿毛衣征服了一座高山，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于是我告诉他这话不光他说过，冰心也说过。当时 *** 去看冰心问姻缘，冰心说孩子我告诉你，追求来的爱情不是好爱情，你得等。 可能人越老煲的鸡汤就越醇，当时还是个懵懂小女孩的 *** 就这样被鸡汤毒害了三观。年轻时候一直在等，等到五十岁功成名就了，才嫁出去结了婚。 我记得那天我在山上神情沮丧，我说肖肖我不想等了，等也等不到。 肖肖伸了个懒腰，往里塞了塞耳机表示没听见。 其实我真的不害怕一个人，一个人多好，可以到随便哪个你想去的地方流浪，也可以随便哪天晚上就不回家。 你难过的时候蜷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头发呆，你说你看我一个人呢。 人真的很奇怪，难过的时候喜欢把自己想得特别凄凉，比如小狗叼着嘴里的骨头欢快地跑在大街上，忽然出来了一只大狗把骨头叼走了，还把小狗打了一顿，耀武扬威扬长而去。 人难过的时候就容易把自己想象成这样的小狗，好像这么想心里就能舒坦很多。心理学上说这是我们心里的自我保护机制，是自我同情自我安慰或者自我悲伤，处境越惨就越同情自己，你说你怎么这么惨啊。 木心说，生活最好的状态是风风火火的冷冷清清。 我琢磨着话里的意思，也八成就是外人看着风风火火，心里自在着冷冷清清。就好像人喝了水一样，是冷是热都只有自己知道。 三 我站在慢慢启动的绿皮火车的过道里，随着江淮的梅雨游历过半个南部中国。 路上我想，凯撒说“我来，我见，我征服”，十足的人生赢家。我也不愿意以后的人生缩写是我来，我见，我挂了。一点吸引人的冲突剧情都没有。 尽管害怕生活中那些起起伏伏的跌宕，但作为一个编剧，却又颤栗着渴望再近一步地感受它们真切的虚无。 是这样，人还是不要活成雷蒙特卡佛的小说好。 “......运用最多的技术手法是省略和空缺，其中包括对事件的起因、故事重要情节以及结局的省略和空缺。” 你看，这种生命是一片多么可怕的荒芜，是山峰背面没有回音的巨大沉默。 于是又常常心存希望，比如十六岁以前想有一天能收到从霍格沃兹寄来的信，猫头鹰从窗口里跌落进来，丢下火漆封好口的信笺，站在窗台上优雅地梳理刚才凌乱的羽毛，等我回复一封同意入学的证明。 或者某一天上学放学时候能有位仙风道骨或气质猥琐的老头拦住我，说骨骼清奇使命重大，为何还浪费光阴恋栈人间，快随我入山修行长生不老拯救黎民。然后挥一挥拂尘或者掐一掐诀，飞离学校的路上还能从上往下朝学校里最好看的几个姑娘打声招呼，说来不及细说了以后见面详谈。 又或者一觉醒来记忆觉醒法力解除封印。 你知道的，我们一样，从前的想法总是那么多。然而我们这就要二十岁了，一个有点尴尬的年纪。乐观点说辉煌的青春刚刚拉开大幕，但反正只属于十几岁的幻想和跟这个世界有一点出入的希望就真真切切地离我远去了。 所以可能会是一个公务员，朝气蓬勃时候说忠诚于祖国人民和党，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奋斗终生。然后路上遇见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多的伙伴，就将就着一起为人民服务，她也将就，我也将就。再然后到六十五岁，说不定延迟退休还有几年，反正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岗位上就退下来。含饴弄孙，天伦之乐，也算有血有肉。 所以可能会是一个白领，朝九晚十一加班加点，勤勤恳恳做做报表写写文案，要为公司创造价值给自己争取升职，后来不用亲自加班了就跳槽去薪水更高的地方，家里卖一套房子凑个首付，然后十几年还完贷款。开中档车，戴三万块以下的表。或者创业，又或者创业失败。 所以也可能会一事无成，家里帮着在故乡支一个书摊，按我喜欢的口味，最近处摆着金庸古龙温瑞安，四大名捕会京师，倚天屠龙记。每天早晨从家带一壶浓酽的干烘茶，每本书押金20，借一天是两块钱。指不定还进些报纸，卖不出去就权当练了书法。我爸妈爷爷奶奶得在家里寻思，说这把人送去了大学，怎么出来还不如当年没上大学时候工作的好？ 所以你看，我在不到十分钟里面列出了未来人生的三种可能，而且今后也无非就是这三种之一。我质疑人生的意义，加缪说自杀等同于自白，是发现生活原来本无需如此用力的时候对习惯的抗拒。 我说好，值得喝一杯，但傻子才自杀。 “这世界有点假，可我莫名爱上她。” 还是陈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