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小薇终于决定走了,去韩国,她比同一年龄的孩子都要早慧很多。她走的那天一早按时来公司上班,收拾完董事长的办公室,收拾了自己在外面没有阳光的接待兼打字的的房间,然后喊着她自认为还算挺好的李姐,“李姐,收拾完了吗?去买套煎饼果子呀?”“等等,就一会儿,马上”。不一会儿,两人挎着胳膊走出了公司大门,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所以只要到规定的八点之前回来就行,走出大门,即使对面有数栋高大的商业大厦遮掩着,依然有阳光从楼宇间的缝隙挥洒过来,照在了小薇的脸上,灿白但还是有一丝少女的红晕,毕竟才是20刚出头的女孩,漂黄的头发,泛起了光来,精心修饰和涂抹的脸上,咋一看像个玩偶,睫毛膏让一眨一眨的眼睛看起来楚楚动人,小巧微翘的鼻子正适合这张巴掌脸, *** 的唇膏恰到好处,只是一说话时露出的门牙两侧的小虎牙,让人感觉有些缺憾但不失可爱 。走着,一阵微风吹过,李姐不自觉的回了一下头,晨光印出的两个身影渐渐拉长,其中一个有两条长长的铅笔腿支撑着一个纤弱的身子,李姐头一偏,一阵阵幽香发散而来,“薇,啥香水?”“猜,韩国的”,这时街边店响起了《小薇》这首歌,她俩相视一笑,在为小薇送行吗?
李姐问:“怎么这么突然,说走就走,你这小丫头嘴真紧。”“嗯,姐,我也是考虑了很长时间,感觉不走也得走了”,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怨尤?瞬间就是警觉,像一只防御性极强的小猫,转换了话题,“以后咱们还会再联系吗?还能一起聚聚吗?”“qq号留下,现在通信这么发达,只要你回来,就能见面”“他悄悄偷走我的心,小薇呀”李姐听到这儿,不禁哑然一笑,凡尘就如这支歌———通俗易懂,但不是谁都能信手拈来作一曲,她再看看小薇,恬淡的微笑中藏着历经沧桑黯然不忿,在早高峰的车流与人流中犹如一点微尘,努力飘浮着,但谁都没有看见。
小薇来公司不到两年,才过试用期,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她也从来不提,只是有一次她的文件打印需要加班,和同事下楼时,有一位中年男子在等她。第二天午饭时同事问她,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爸”。她平时总是坐在自己没有阳光的办公室,白天也是一盏幽幽的节能灯,总是安静的像只猫,偶尔也与过来打印或要文件的人说上三言两语,听起来就像小猫在叫,尖细带些淋漓,如果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同事过来,时常能听到嘻嘻的娇笑,要么瞬间就嗲声嗲气起来,但多数时间满身就像笼罩在一个防御罩中,身上却并没有长出可以防御的刺来,并夹杂着忧伤和无力的怯懦。
其实,李姐吃过早饭了,知道她要离开了,特意陪她的,两人买好煎饼果子后,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李姐感觉小薇拉紧了自己的胳膊,一辆黑色的XX车从她身边缓缓进经过,两人三步并两步的赶紧回到了办公楼,约好晚上出去吃个饭,送别一下。到了中后,小薇风一般迅速飘进李姐办公室,说了声:“姐晚上的事取消吧,我这有紧急情况”,话里带着撒娇、无奈及恐慌,“好,依你,不是送你吗,你忙你的”。下午下班时间,等多数人都走后,小薇还在慢悠悠的磨着,直到还剩她自己,她匆匆忙忙用U盘在电脑中下载了足足G的文件,便匆匆离去。平时,小薇都是用月票坐公交回家,今天走到路边便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坐车一溜烟的走了,是回家的方向。此时的小薇,手是紧紧握着挎在肩上网购 *** 的香奈儿经典小黑包,时不时低头看看,抿着嘴唇,身体始终保持前倾的状态,眼圈里有眼泪在打转,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许久未见的父亲,他们在她还未上小学时就离婚了。父亲本是歌舞团吹小号的,母亲在一家国企工作,她出生不久,父亲就与团里一女的好上了,这一前一后歌舞团也被推向了市场,每一个成员自谋出路。父亲离开家后与那位阿姨就远走他乡了,她记忆中的父亲就是那个身条纤细,戴鸭舌帽,穿格衬衫,白喇叭裤的卷发男子。从那之后她就与母亲艰难度日,母亲不工作时大部分时间都在打麻将,每天小薇都是自己淘些吃的,偶尔跑去几条街外的爷爷奶奶家看看,他们对这个孙女像是一个陌生人,渐渐的她也不去了。在这种家庭中长大,她从未想过去真心的爱谁了,即使青春期的躁动,她也能自控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她在学业上并无长进,倒是在唱歌跳舞上有无限的热情,妈妈也在有限的能力之内给她报个舞蹈班、声乐班的上上,不像同龄的其他孩子在父母严苛的管教中考大学,她就念了一个普通职业学院。毕业后,她这种学历,家里也没有可利用的社会关系,所以一直无法找到正式工作,几经辗转应聘进入这家私人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做打字接待档案管理工作,还负责董事长的办室接待和卫生工作。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眼里透出了光彩,在四下无人时,她会无声无息地进入董事长室,安然地坐在那把奇大无比的黑皮老板椅上,不自觉的将头靠在椅背上,缓缓的闭上双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在稚气未脱的脸上异乎寻常的诡异。
小薇匆匆下了出租车,一刻都没耽误的就往自己家的楼层走,其实她今晚哪里有事呀,只是托词,本来今天把最后交接的工作安排完就可以不去了,哪知部长通知她,明天一早再来一趟。现在的她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想游刃有余的周旋于成人的世界,想以非分的手段与他们较量获得虚荣心的满足,简直是以卵击石。回到家后,妈妈并不在家,小薇赶紧将U盘收好后,习惯性的打开冰箱,里面啥也没有,她没有打算再下楼了。今天上午董事长在私下把她叫到办公室对她直接说了,你要求的条件都按照做了,你就安安稳稳的辞职去韩国,在走之前就不要再与周围的人接触了。正因为如此,她才临时取消了晚上和李姐吃饭,小薇知道此时后悔什么都无用,当自己来到这里之后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错的,她没有意识到错误的根本原因,却想用一些小聪明来挽回错误,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透过阳台的窗户往外望去,夏秋交汇之季,舒适的风会在住宅的缝隙中停留又滑过,每年最舒适的时光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了,似黄微黄的颜色已开启了侵略模式,各种住宅园区不同的颜色倒成了点缀。说来她和母亲还是挺幸运,因为 *** 大面积拆迁棚户区,她家是受益者,落户在了这座城市的开发新区的拆迁户安置区,虽然没有周围商品房园区那么的高大上,但至少地点挺好,还有完整的园区,虽然房子质量明显不如商品房,但是这些最普通的市民已非常满足了,国家为体恤百姓所给予的,有时会成为一些贪私之人牟利的渠道,只有最底层的老百姓品尝最后的果实,不论好吃难吃,这种房子隔音很差,一回到家蹑手蹑脚已成为习惯。小薇心有许多的不甘,不想在去韩国前留下什么罗乱,她将厚厚一沓打印文件慢慢地放进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中,用胶带纸粘在了自己写字桌的桌板底下,然后轻轻的把写字桌和椅子归位,静静地坐了下来,缓缓地打开电脑,开始在里面浏览各种信息,突然一个提示闪过,哦,一年前刚进公司时的一位吴姓追求者,是技术部的工程师,大学毕业在内蒙一大型国有企业工作没有两年,企业破产,职工下岗,他也不例外,他的老师在全国各地当专家,也是投资了几家实体,于是将他介绍到本市的这家综合性的私企,这家私企最早是靠建筑工程起家的,后来做房地产开发,实力渐强,随着摊子铺大,食品生产加工、汽车销售、维修,都形成了规模。小吴刚来时,也曾豪气冲天,想大展拳脚,可是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公司就盛传关于他的流言,能力作风等等,其实都是与他同来的一个部门的一对夫妻口中传出的。小吴于是就决定去北京发展,也就这段时间遇到了刚入职的小薇。两人年龄相仿,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但小薇并没有对小吴有特别的好感,只是小吴在外表上长的高大威猛,做人做事比较单纯,对谁好谁坏一眼便知,不管不顾的那种劲头,小薇倒是觉得无比的羡慕。这天,小吴将小薇叫到了天台,说有事和她说,小薇也没当回事,因为平时午休时,年轻人都会三五成群的去天台,男的抽抽烟,女孩聊聊天,小薇微笑着问啥事呀?小吴直接就说了,你和我一起去北京吧。独自在外乡漂泊太久了,他也了解了小薇的生活环境,也看透了小薇的性格中依附和没有安全感的特点,或许年轻人之间异常的化学反应还是非常的强烈,反正他就不计后果的唐突地说了,他的老师在北京顺义的企业已给他留了位置,他似乎就是需要一个能让他安定下来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他才认识不久的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薇。其实,这么短暂的相逢他是太不了解小薇了,小薇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了句:“不可能。”此事就再无下文了,但直到现在两人依旧是QQ好友,小薇的心思哪是看上去那么的柔弱与简单啊,在她看来小吴不过是一个讨生活的穷小子,即便她本人也是个如此可怜的人,一个只顾眼前利益,与普通的市井无异的人。
就这样,小薇度过了相对漫长的一夜,母亲回来时她已经熟睡了,起床后,吃了点简单的早餐,精心地收拾了一番,还是能看出眼睛的浮肿,有意为之略显凌乱的丸子头,镂空蕾丝飘带泡泡袖纱衣,白色中长短裤,就是日本动漫中卡哇伊少女。其实昨天下午就应该履行完所有交接手续,只是人力资源部邵部长坚持让她再去一趟,说起这个邵部长在公司可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小薇一早非常顺利的就到了公司,平常她坐的位置多了一个女子,外表非常普通,身材廋高。来了才知道今天最重要的是电脑密码及其中的文件资料是否完整,小薇毫无保留地将这些详细地告知了这位女子后,带着笑意走出了公司,她不想立刻回家,她想自己安静地走走。道路两旁三三两两被从中间切割只剩树干的树经这几月的生长又发出了新枝,在被横切面的边缘长出稀稀疏疏的一簇一簇的,它们的倒影不会浪费一丝阳光的温度,与八十年代建的红砖木窗楼房相映成趣,一种破败老旧的年代感与时间的尖刀抵抗又共处,无论时代如何的推进,依然要发出自己想发出的丫长出的枝。
小薇的母亲通过朋友在韩国给小薇介绍了一个男友,因为小薇一直想去韩国留学,平时总是咿咿呀呀的学着韩语,她母亲的这种状况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的,就用了自己能想到的也是一个捷径的办法,男方年龄是大了些,说是29岁,但看相片远远不止这个年龄,两人已见过一面,男方自然是万分的愿意,小薇本想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一切,但她失败了。在这座没落的北方小城,即便过了新千禧年,人们依然崇尚着官府国企,私企是被鄙视的低等链,更何况在内部生存的人。她依然坚持来这里工作也是对母亲意愿的抗争,她并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想长期留下来。也就是这有意无意的决定,加速她去韩国的决心和速度,也最终屈就了母亲的意愿,尽管未来是多么的不可知。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对于小薇来说无论她经历了什么她都不会这样去体会生活,她所经历的都变成了暗黑心理,她明眼可见的一切美好都可待价而沽。
这还要从她上班说起,她正式上岗是在两年前的国际妇女节前,她成为了一名普通文员,常常出入董事长的办公室,此时柳姓董事长总会与小薇聊上几句,关于她目前的生活,小薇也报以崇拜的态度回答,能认识这样所谓成功人士是多么大的荣幸,她精心的做着每一项工作,心中暗暗窃喜,也是极尽巴结之能事。从来不按时上班的柳董那段时间总是早来晚走,年近半百的人,一看年轻时就是重体力劳动者,借着国家改革的春风,还有自己“灵光”的脑袋,从一个贫困的大家庭里脱颖而出,没几年就成了注册资本2000万的私营业主,当然原始积累是异常的血腥,这血腥是以无数下岗职工廉价的买断款为代价,无数个家庭的生计。这也是这座重工业城市转型时最为显著的特点,难以为继、看似破烂不堪的中小国有资产是野心勃勃的“能人”刀下的美味蛋糕,只是这个蛋糕是以废品的价格被合理回收了。然后在不到两年的功夫就可以变成商品住宅,那利润不是用抢可以形容的。他自然是沾沾自喜,少年时的苦难和青年时的被无视,现在通通都可以向许多人还回去,至少在自己现有的环境中站在了食物链的高端。突然到来的财富和地位不是毫无源头的,他也是一只座头鲸身上的寄生物,只不过他的个头大了些,方位优越了些。一位油腻的中年男人非常了解这世界上最稳定的关系就是金钱关系,捻熟于心的需求与被需求,一切皆为有价商品。
这一年的五月雨是一场接一场的下,好像烟雨江南,总是雾濛濛的,街道两旁似开未开的迎春花、樱花、桃花、梨花都散发着暧昧的气氛,春天总能催生出许多浪漫至俗的事来,在这个外表和内部都异常冰冷城市,多少场春雨也无法产生人们所需的暖意,四处流浪的风横冲直闯,总想找一个归宿,只是任凭它怎么窜,也就吹起几片不争气的叶子和早衰的花片,最后也躲进了小巷深处或冲向屋顶渐渐消散。这段时间公司在为下属的食品加工企业做ISO国际标准认证,各种文件一摞一摞的,还要接待认证单位负责审核的人员,公司上下忙的团团转,小薇也自然时刻配合着,不敢有一丝松懈。这段时间工场从南方H市引进了许多大型食品加工设备,动辄就是千万,然后又开始搞质量认证,想必公司是想在实体经济上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