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听惯了中文版《东风破》，日文版乍听起来不太顺耳，然而听过一遍之后却余音绕梁——铃华优子和青窈的声音在脑海中徘徊不去。打开洗脑循环，我真香了。 日文版由“和楽器バンド”在2017年发行，青窈作词。原版歌词则由方文山操刀。中文简洁，同样长度的一段文字，要改写成日语，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必定下降。但原版《东风破》一共三段歌词，其中有两段是重复的，这就为改写提供了方便。青窈改写的版本，大致上每一段主歌和副歌都是不同的，不但保证了信息量，而且还添加了中文歌词所没有的东西。 下面来具体分析。 中文版第一段主歌： 一盏离愁 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 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 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 不忍苛责我 日文版第一段主歌： 君の温度が恋しくて 眷恋你的温度 窓辺の隅探している 在窗边的角落将它寻找 欠けた月の帳じゃ 残月帐边 僕の心は灯せない 我心如灯火熹微 “诗”“歌”本是一体。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收录的便是民间与宫廷歌谣。因此笔者也借诗的意境论来分析歌词。 第一段主歌歌词，单论表达的内容，日文版完全追不上中文版，似乎还用不多的“机会”去表达了其他的东西。比如：“君の温度が恋しくて（眷恋你的温度）”一句，看起来像是青窈自己加上去的。然而笔者认为青窈的改写非常准确，没有闲笔。这里所说的“准确”并非指完整地把中文用日语复述出来，而是抓住精髓。 意境的关键在于意象。我们可以从中文版歌词中抽出两个关键意象：月、烛火。满月用来反衬主人公的孤单，烛火象征起伏不定、难以入眠的心境。“欠けた月の帳じゃ（残月帐边）、僕の心は灯せない（我心如灯火熹微）。”这两个意象都在日文版里得到了呈现。意象既在，中文版那种孤独凄清的“境”同样在日文里清晰地表达出来。无论在东瀛还是华夏，主人公都是一个思念故人、辗转难眠的男子。他们的感情是相通的，这就是意境论所说的“意”。“意”相通，“境”相同，就是好的改写。 日文“窓辺の隅探している（在窗边的角落将它寻找）”来自“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一句。剩下的“君の温度が恋しくて（眷恋你的温度）”一句似乎没有中文对应，实则不然。“君の温度が恋しくて（眷恋你的温度）”放在开头，起到了总领全文的作用。主人公的感情起于对故人的怀恋，这是整篇歌词的核心情感。下一句描写写道他在窗边寻找（“窓辺の隅探している”），就是为了寻找故人的身影。如果缺少第一句“君の温度が恋しくて（眷恋你的温度）”，主人公的行为会显得没有来由。中文版没有直接写主人公的内心，而是用“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暗指主人公的行为都是为了“你”。这个“你”没有明说是恋人还是友人，而日文版“君の温度が恋しくて（眷恋你的温度）”几乎是明说自己在思念恋人。中文版含蓄蕴藉，日文版柔情缱绻，各有千秋。不过笔者偏好含蓄的表达，个人认为中文版在这里更胜一筹。 中文版第二段主歌歌词： 一壶漂泊 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 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 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 我却错过 日文版第二段主歌歌词： 春の報せまた一つ 春来的消息还只是寥寥 雪解けの水がながる 融雪之水 *** *** 而流 僕だけが動けず 只有我 華は咲いて東風来たる 繁花绽放 东风来至 “僕だけが動けず”直译是“我无法动弹”，但动词“動く”亦有“心动”、“感情发生变化”的含义。结合上文主人公对于故人的思念，这里不是单纯的身体无法动弹，而是内心冷寂，如未解冻的河流。内心的冰封与春水流动形成对照，更添冷寂之感。 日文版第二段主歌只表现了冰雪消融、春水东流的内容，没有呈现“饮酒”的部分，不过酒的部分并未被抛弃，而是挪到了第四段主歌。我们按照顺序先分析副歌歌词。 中文版副歌歌词： 谁在用琵琶弹奏 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 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 我的等候 你没听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 一曲东风破 枫叶将故事染色 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 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日文版第一、二段副歌歌词： 誰が奏でているのだろう 究竟是谁在弹奏 幼き頃を見つめても 即便找到幼年时光 君の声が聞こえなくて 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どんなに待ち侘びても風の音 再如何等待 也只有风声 楓の葉が揺らすのだろう 枫叶又在摇动了吧 何がためだったのだろう 究竟是为什么呢 琵琶のしらべでありし日を 琵琶小调环绕的日子 うら行っても もう 夢は後先に 纵然已离去 旧梦却还历历在目 日文版副歌部分大致还原出了中文的内容。“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用“誰が奏でているのだろう（究竟是谁在弹奏）”一句无法传达完整，但青窈用“琵琶のしらべでありし日を（琵琶小调环绕的日子）”一句里的“琵琶”补足了前文缺失的内容。仔细的读者或许会问：那日文还是缺了“东风破”三个字。其实这三个字也没有缺，在第五、六段的副歌里呈现了。 “我的等候，你没听过”对应“どんなに待ち侘びても風の音（再如何等待也只有风声）”，这正是青窈的匠心独运之处。用只有风声来委婉地道出无人听闻的事实，比中文版更含蓄，且照顾到了日文的韵律，让笔者不得不赞叹这一回合日文更胜一筹。 “楓の葉が揺らすのだろう（枫叶又在摇动了吧）。何がためだったのだろう（究竟是为什么呢）”对应“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中文不好直译，青窈于是改写为“枫叶摇动”。枫叶萧萧的意象，加强了前文营造的凄冷之感。抓住意象，用简洁的话语进行再创作，是改写的艺术。第四段副歌里，青窈还会对“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一句没有翻译完的含义进行补足。 中文版之后的歌词一直重复前文，因此只分析日文版。 日文版第三段主歌歌词： 杯の雫だけじゃ 杯中仅剩一滴 此度味は追われない 再无法追寻此度回味 伸びた蝋燭の炎を 延展的烛火 寂しさにまた火が付く 又燃起寂寞 之前日文版没有呈现的“饮酒”的内容在这里得到了呈现。由于“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实在太难逐字逐句翻译，于是青窈选择用“杯中酒只剩一滴”和“再次点燃蜡烛”来简洁地呈现中文版的内容。 日文版歌词里，自斟自饮和再次点燃蜡烛都表现了主人公的孤独寂寥，与中文版的主人公感情大致相似。日文版主人公饮酒了杯中酒，借酒消愁，多了一些“失魂落魄”的感觉。中文版的主人公则“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喝不下酒，连用酒精暂时将自己从愁绪中解放出来都做不到，他唯有清醒着，不断地回忆往昔，不断地消瘦下去。或许并不是他不想喝醉，而是他的愁绪太深，酒也无法麻痹他的神经，停止他对于故人的思念。“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整句话不言孤寂，却让人感觉到主人公的孤独寂寥透过纸背浮现在眼前。因此，中文版的离愁别绪更让人心痛，艺术表现力上更胜一筹。 日文版第三、四段副歌歌词： 誰が奏でているのだろう 究竟是谁在弹奏 蔦絡まる垣根の向こう 爬满藤蔓的老墙根 君の手を引いて歩いた 我牵着你走过 いつのまにまに時は過ぎ行けど 不知不觉 时光已如白驹过隙 楓の葉無しひてただろう 枫叶已然落尽了吧 色褪せ行く思い出事 回忆也悄然褪色 琵琶のしらべでありし日を 琵琶小调环绕的日子 うら行っても もう 夢は後先 纵然已离去 旧梦却还历历在目 “蔦絡まる垣根の向こう（爬满藤蔓的老墙根）、君の手を引いて歩いた（我牵着你走过）”对应“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篱笆外的古道”是中国的风物，日文里只好改作“爬满藤蔓的老墙根”，是折衷之举措。“楓の葉無しひてただろう（枫叶已然落尽了吧）。色褪せ行く思い出事（回忆也悄然褪色）”呼应上文“楓の葉が揺らすのだろう（枫叶又在摇动了吧）。何がためだったのだろう（究竟是为什么呢）”，都是在呈现中文歌词“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最后剩下日文版第五、六段副歌歌词： 君にも届け あの「東風破」 传达给你的 那一曲《东风破》 僕の心に有る「東風破」 我心深处的 那一曲《东风破》 扉開けばまだ其処に 打开这一扇门扉又是那旧地 君が居るような将又彼方 你又将身居何处 君にも届け あの「東風破」 传达给你的 那一曲《东风破》 僕の心に有る「東風破」 我心深处的 那一曲《东风破》 琵琶のしらべでありし日を 琵琶小调环绕的日子 うら行っても もう 夢は後先に 纵然已离去 旧梦却还历历在目 这两段歌词点出了歌名。其中，“君にも届けあの「東風破」（传达给你的那一曲《东风破》）”让整首歌曲增添了一丝温柔的感觉。无论故人你现在何处，我此刻唱的这首《东风破》希望能由春风送到你身边。这首《东风破》不仅唱给歌中的故人，也是唱给现场的听众，和中日两国的人民。2017年是中日建交45周年，和乐器乐队选择在这一年发行日文版，也是存了增进两国友谊的心思。 整体来看，青窈的改写无疑是非常成功的，意境、情感、韵律都无可挑剔。这次成功的改写为我们留下的宝贵的经验，即：抓住主要意象，感情与原版统一，不必句句对应，前文未尽之意可由后文补足。只可惜“荒烟漫草的年头 就连分手都很沉默”终究无法翻译，更难以改写，成为日文版唯一的缺憾。 作词：青窈 演唱：和楽器バンド 君の温度が恋しくて 眷恋你的温度 窓辺の隅探している 在窗边的角落将它寻找 欠けた月の帳じゃ 残月帐边 僕の心は灯せない 我心如灯火熹微 春の報せまた一つ 春来的消息还只是寥寥 雪解けの水がながる 融雪之水 *** *** 而流 僕だけが動けず 只有我 華は咲いて東風来たる 繁花绽放 东风来至 誰が奏でているのだろう 究竟是谁在弹奏 幼き頃を見つめても 即便找到幼年时光 君の声が聞こえなくて 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どんなに待ち侘びても風の音 再如何等待 也只是风声 楓の葉が揺らすのだろう 枫叶又在摇动了吧 何がためだったのだろう 究竟是为什么呢 琵琶のしらべでありし日を 琵琶小调环绕的日子 うら行っても もう 夢は後先に 纵然已离去 旧梦却还历历在目 杯の雫だけじゃ 杯中仅剩一滴 此度味は追われない 再无法追寻此度回味 伸びた蝋燭の炎を 延展的烛火 寂しさにまた火が付く 又燃起寂寞 誰が奏でているのだろう 究竟是谁在弹奏 蔦絡まる垣根の向こう 爬满藤蔓的老墙根 君の手を引いて歩いた 我牵着你走过 いつのまにまに時は過ぎ行けど 不知不觉 时光已如白驹过隙 楓の葉無しひてただろう 枫叶已然落尽了吧 色褪せ行く思い出事 回忆也悄然褪色 琵琶のしらべでありし日を 琵琶小调环绕的日子 うら行っても もう 夢は後先 纵然已离去 旧梦却还历历在目 君にも届け あの「東風破」 传达给你的 那一曲《东风破》 僕の心に有る「東風破」 我心深处的 那一曲《东风破》 扉開けばまだ其処に 打开这一扇门扉又是那旧地 君が居るような将又彼方 你又将身居何处 君にも届け あの「東風破」 传达给你的 那一曲《东风破》 僕の心に有る「東風破」 我心深处的 那一曲《东风破》 琵琶のしらべでありし日を 琵琶小调环绕的日子 うら行っても もう 夢は後先に 纵然已离去 旧梦却还历历在目附日文版歌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