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作者:果真
海朋森有一首在现场会演,但是没收录到《她从广场回来》里的歌,开头的歌词是“找到了,找到了,这普通(不同?)的语言”,最早听到这歌的时候,几个朋友私下里说这歌挺适合当租房中介主题曲,“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合适房子了!”。不过如果用一句话评价现在的海朋森,我觉得就是“他们真的找到了”。
虽然大多数人对海朋森的印象应该还是停留在《我不要别的历史》上,但事实上他们应该很早就已经摆脱了那个时期的自己。16年年初他们来北京演出,当时鸟撞在继续补录他们的第二张专辑,我负责协助他们的制作人 Ricky 和录音师李平,得知晚上海朋森在 MAO 演出,Ricky 果断把乐队自己丢在录音棚,我陪着他从鼓楼西大街一路疾行走到东大街。演的基本都是新歌,看了大概两三首之后,便意识到一个很显然的事实:他们变得更强了。如果说《我不要别的历史》整体还是在试图营造丰富、饱满的氛围,那么新歌则是做了很多减法:更克制的演奏,更真诚的演唱,更直接的编曲,那意思差不多就是“好了,我们不想再玩儿虚的了,现在我们要动点真格的!”
当时看完演出之后一来觉得很开心,因为难得看到这么好的现场;二来觉得觉得很沮丧,本来已经很不错的乐队,现在竟然又变得更强了?没法活了,觉得自己的吉他只配当柴烧,人家的吉他才是用来弹的。而且之后每一次看他们的现场多少都会有点这种感觉,会问自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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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上《我不要别的历史》的条目下面有一篇叫“外外”的人写的乐评,这位在去年选择了和世界说再见的南京诗人其实写过不少乐评,后来再次翻看他的豆瓣主页时发现他给海朋森也写过。除了给予了乐队很高的评价之外,这篇写于三年前的文章里所说的那些话,尤其是第一段,在今天来看竟然更加的贴切。我想与其再绞尽脑汁写一堆意思重复的文字,不如大家一起再来重新读一读这段话:
“资讯全球化的今天,只要有心,愿意下功夫,各种形式、各种腔调、各种技术都可以被学习掌握、拷贝,也可以让做音乐的年轻人迅速晕眩到迷失方向。而作为摇滚乐,甚至任何一种艺术,其精神内核如同个人血脉,一旦缺失,将使作品空洞、浮泛,犹如沙上之船,找不到航道。很多新晋乐队,都像那么回事,却不是那么回事。我生活的这个国家,像那么回事而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的东西泛滥成灾。很多所谓老炮,爬上电视,也可以嘶吼一下,类似证明年轻的老年广场舞;民谣可以再布鲁斯一点,类似证明手上有点活的熟练手艺人;重金属可以再 FUNK 一点,这叫扩展市场边际效应;后摇吗,国外早过时啦,这叫以言辞代换见识…..你玩什么?我以前玩实验,现在想回归.....一切见好就上的行为似乎天经地义,难道真没有人想过,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吗?把立场彻底抛弃后你站哪儿呢?那股子劲还在吗?如果不在了,换件衣服再扮演一次?”
还有几支乐队能经得住这最后这几句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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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这张专辑本身,《她从广场回来》的诞生经历了一些小小的波折,不过也不细说了,反正最后就是乐队用一台八轨磁带录音机 DIY 地完成了自己的第二张唱片。很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第一次听到完整曲目是在去年,听完之后第一反应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会这么短,一些在现场演过很多次的歌也完全重编了,又做了更多的减法,而且很多歌甚至根本没收录。另外坦率地讲,这张专辑肯定是谈不上制作精良了,更直白一点,简直就是粗糙,可见土法炼钢并不总是奏效。
但是马上我就又崩溃了,即便是小样级别的制作、其中一半的曲目不超过三分钟、有的歌甚至像是半成品,却仍然无法阻挡澎湃的能量扑面而来,让人躲闪不及,那种粗糙感反而成了加分项。他们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要 DIY 那就做得更绝一点,比如《有人说》只有十八秒,陈思江只念了三句话;整张专辑的吉他噪音做得已经很好了,但是他们可能觉得还不够,在《历史》里面季一楠甚至吹起唢呐了;《陶瓷》这首最绝,也是我最喜欢的,陈思江的清唱,没有任何乐器,只在人声上加了一点混响。毫无保留,直接的不能再直接了,不到两分钟的纯人声近似于一种宣告:不好意思,天赋如此。从第一句人声开始,时间就被停住了,如此美妙的女声,简直是不给其他人留活路。
我个人仍然觉得《她从广场回来》不太像是一张完整的录音室专辑,它更像是一个节目预告,先拿出一部分素材让大家尝尝鲜,顺带尝试一些突破和实验。你完全有理由相信好戏肯定还在后头,也就是说,现在就可以开始期待他们的第三张专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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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避讳,海朋森就是我目前最喜欢的年轻乐队,他们始终在闪耀着一种魅力,不是胡乱吹捧,我发自内心觉得是这样(以致于还是偶尔会觉得奔溃)。Future Orients 内部谈论起海朋森,中心思想基本就是:同志们还得继续加油,大家年纪相仿,争取不要落后太多就算胜利。
和海朋森的成员也算比较熟了,很多话当面说起来太难为情,依照经验,那些上来就夸你夸得不得了的人通常都有点问题,说的话更是不能信,所以想说的就都在这里说了吧,希望他们不要觉得太难为情就好。很多人说他们会是“下一个传奇”什么那些有的没有的,倒也不是没道理,不过做乐队这件事实在是牵扯了太多因素,所以呢,只要能还能继续踏实地创作就好,既然他们这么有耐心,那我们也应该耐心一点,青春的歌谣也可以慢慢地唱。
如果要问海朋森的音乐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自己说不好,但是下面这几句歌词大概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我们不唱孤儿之歌
也不唱可怜鸟
我们的歌是青春的火焰
是丰收的大合唱
我们的歌是汹涌的海洋
是丰收的大合唱
—— 杨祖珺《老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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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回到那个问题:怎么办?能怎么办,哭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