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描写声音的四大名篇为白居易的〈琵琶行〉、欧阳修的〈秋声赋〉、苏轼的〈赤壁赋〉和刘鹗《老残游记》中的〈明湖居听书〉。这不是我说的，胡适说的。
清 历代帝王圣贤名臣大儒遗像 居易·白
公元815年，四十三岁的白居易因言获罪，被贬江州，你猜他会哭哭啼啼吗？
白曰：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每有咏仆诗者。
这不仅不悲伤而且还想当的的志得意满，再说了，只是工作调动，离首都远一点而已，薪水没降，绩效照发，江州司马“官品至第五，俸钱四五万。”——在本文最后我会把白老历年来的收入拉个单子——序里面也说了贬官两年来一直”恬然自安“，直到听了这几首琵琶曲才觉得了失落。
琵琶行图 明代郭诩作
【琵琶】
正仓院藏唐代枫苏芳染螺钿槽四弦曲项琵琶
先把琵琶嘚啵嘚啵：
琵琶最初是古人对所有鲁特琴族的弹拨乐的总称，并不是单指某一种乐器，“琵”是右手往前扒拉，“琶”是右手向后扒拉，指的是演奏动作。汉刘熙《释名》：批把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那时候敲、击、弹、奏统称为鼓。“琵琶”二字上的两个“王”代表两块玉碰撞发出的悦耳声响。
正仓院藏唐代螺钿紫檀五弦直项琵琶
其时中国也有琵琶，称秦琵琶，圆形，直项，四弦。（非秦朝之秦，Chin，外夷嘴里“中国”的发音）秦琵琶经东晋被阮咸升级后就叫阮咸了，再后简称阮——咸专指炒菜盐放多了。而琵琶这个名字成了外国传进来的那个梨形弹拨乐器的专门称呼了。
正仓院藏唐代螺钿紫檀四弦十四柱阮咸
秦琵琶，也就是阮咸，也就是阮
小知识：王昭君将秦琵琶带到匈奴，胡人仿造后称浑不似或火不思。在《 *** 》里看到浪荡子在女友窗户底下弹着火不思大唱《七里香》的情景，才发现出口的东西又反销回来了。
《隋书·音乐志》：周武帝时有龟兹人，曰苏祗婆，从突厥皇后入国，善胡琵琶。苏袛婆这个人将来在“古代音乐家”里再细说，胡琵琶才是现代琵琶的正源：梨形，横抱，用拨，现在的福建南音琵琶与日本琵琶依然保留横抱的弹奏方式。但是横抱、用拨严重限制了演奏者的发挥，直到改良为竖抱、丝弦、用假指甲、六相二十四品后，琵琶的演奏技术才得到真正的发展，再说古时候的四柱琵琶的音域也太窄了。
宋引章在用仿唐制四弦四柱琵琶演奏《凉州大遍》
音色和现代琵琶截然不同了
琵琶发展到唐代已是最常见、最流行的乐器，在管弦乐队里是主力担当，唐代也是我国琵琶艺术的第一个高峰期。那时的琵琶以石为槽，鹍鸡筋作弦。
开元年间，庄严寺的和尚段善本用皮弦演奏，给另一高手贺怀智试了试，即便他用铁拨也弹不出声来。还有康昆仑人称国工，裴兴奴擅长拢燃技，曹纲的右手运拨有独到之处，李士良擅长演奏西域的旋律：声似胡儿弹舌语，愁如塞月恨边云。
【歌行】
《唐音癸签·体凡》：“题或名歌，亦或名行，或兼名歌行。歌，曲之总名。衍其事而歌之曰行。歌最古；行与歌行皆始 汉 ，唐人因之。”如《长歌行》、《步出夏门行》等。
《文体明辨序说·近体歌行》：“歌行有有声有词者，乐府载诸歌是也；有有词无声者，后人所作诸歌是也。”
白老的《白氏长庆集》里是按诗体分类的：律诗、格诗、半格诗、歌行及杂体。他的《琵琶行》、《长恨歌》和《霓裳羽衣歌》都归为歌行。老白的歌行诗即通俗易懂又易于诵吟，用流利的辞藻叙事，还兼有描写和议论；有时用对句，有时用散句，韵尾也没有一定之规，读到最后像一篇有韵的散文。宋以后称其为长庆体。
【举酒欲饮无管弦】
浔阳送别图
主人下马，客没在船，举酒欲饮有管弦（右上角）
喝个酒为嘛还要管弦乐队呢？
《职官志》有规定：凡私家不得设钟磬，三品以上，得备女乐；五品，女乐不得过三人。可是白老的私家歌舞团早已僭越，最多的时候养了一百多号人。歌唱队队长是那个“樱桃樊素口”的樊素，舞蹈队领衔的是“杨柳小蛮腰”的小蛮，其他写在诗里的还有很多：有弹琵琶的谷儿，吹筚篥的陈宠，弹箜篌的商玲珑，有抓筝的谢好，还有吹笙的沈平和菱角，唱歌的紫绡，跳过“霓裳”的李娟、张态和红绡。她们平时在家演，主人送客也经常带一伙子人在渡口或十里长亭直接开练。
“不敢邀君无别意，管弦生涩未堪听”——这是新曲子还没排练好呢。
“等闲池上留宾客，随事灯前有管弦”——自家乐队随叫随到。
所以老白才会说：举酒欲饮无管弦。
《琵琶行》这晚不知道为啥没带管弦乐队出来，也正因为没带乐队才听到了隔壁船上的琴声。孔子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瞧瞧汪伦送李白时就寡淡多了：李白站船上，汪伦自个儿在岸上，跺着脚，拍着巴掌唱歌。跑题了，接着说管弦乐队。
隋唐时期的管弦乐队组成：
管乐：笙（大、小）、箫（大、小）、笛（长、短、横）、篪、筚篥（大、小、竖）、角、埙等。
弦乐器：主要有古琴、三弦、瑟、筝（弹、搊）、箜篌（卧、竖、凤首）、琵琶（大、秦、五弦）——都是拨弦乐器。
打击乐器：除了方响、檀板、钹之外，还有各种鼓：正鼓、和鼓、建鼓、羯鼓、齐鼓、毛员鼓、答腊鼓、鸡娄鼓等，而编钟、编磬类只有皇家使用。
小知识：你没看错，那时候拉弦乐器还没有发明，像现在民族管弦乐队里的最重要的二胡直到宋朝才开始出现雏形，沈括写《梦溪笔谈》时也是“听说过没见过”，板胡坠胡椰胡京胡就都更靠后了。
【犹抱琵琶半遮面】
抱琴图（侵删）
看了很多以《琵琶行》为题的画，这一幅无论从琵琶的形制还是“半遮面”抱琴姿态来看都很恰如其分。其他画的大都不严谨，好多画成了直项琵琶的，还有把琵琶画成了现代琴的，更有甚者画成了柳琴的，贻笑大方。
上图不仅琵琶式样画的准确，并且能完美的解答了半遮面。
按唐代标准的横抱琵琶的姿势，在演奏中很难做到半遮面，老白所谓的“半遮面”应该就是这样抱着琵琶款款走上前来的样子。
这里的描写是有层次的，先写送别很伤心，然后写听到琵琶声，问了还不言语，喊了多少次才来，来都来了，还用琵琶挡着脸，坐下也没有马上开始弹，而是转轴拨弦半天。孔子曰：好戏不怕晚。
【转轴拨弦三两声】
转轴：是拧琵琶的弦轴以调节琴弦松紧度而定音高。
看著名琴师赵建华拉《夜深沉》的现场，他还会在几拍空拍的时候“转轴”调弦，随时校准，相当的好整以暇。
【弦弦掩抑】
有好事者非要把”掩抑“解释为琵琶演奏中的制音（或曰闷音），即左手半按弦或右手小鱼际轻贴在弦上，都能起到制音的作用，以此来减轻弦的震动，从而使弹奏没有延音。
但是这里按上下文看，显然解释成心情压抑更合适。
【轻拢慢捻抹复挑】
白老是玩专业的，当然要先用专业术语描述。《乐府杂录》有云：“曹纲善运拨若风雨而不事扣弦；兴奴长于拢捻，下拨稍软。时人谓曹纲有右手，兴奴有左手。”杨荫浏先生判断“拢捻”相当于后世的“推、吟、揉”等左手指法，因而廓清了把“拢捻”理解为“不用拨子弹奏，相当于后世‘夹弹、滚’等左手指法”的错误认识。抹是向左抹弦，挑是向右挑弦。今天的琵琶演奏中已经把唐朝的拨弹换成了指弹，演奏技巧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拢捻抹挑都成历史名词了。
【霓裳羽衣舞（曲）】
白大爷特别喜欢这个剧，自从在宫里看了一次后就心心念念。当杭州刺史的时候，让哥们儿元稹帮着物色能跳这个舞的演员，元稹找不到，只寄来一套乐谱和舞谱，白大爷就亲自指挥歌舞团排练“霓裳”，排好了在西湖边的虚白堂演了三场live。后来因为工作调动班子也散了，他唯恐这首曲子和舞蹈会失传，就细致的写了一首《霓裳羽衣歌》：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唐代大曲又称燕乐大曲，是一种综合器乐、歌唱、和舞蹈的含有多段结构的大型歌舞表演。《霓裳羽衣曲》为唐玄宗李隆基创作的大曲，白老说此曲共分三十六段，其中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曲破十二段。《碧鸡漫志》里说：舞者上衣绣满洁白的羽毛，下身着彩云般的裙裾，身上还佩戴了好多的七宝璎珞，节目结束后地上掉的珠子一簸箕一簸箕的扫。
其他著名的大曲还有“凉州”、“伊州”、“甘州”、“玉树 *** 花”、“破阵乐”、“水调”、“柘枝”等。
小知识：宋代姜夔在湖南偶得“霓裳”曲谱，惜已不全，只有十八阙，给他宝贝的不得了，认认真真的给其中几首还填了词。
【六幺】
正在跳六幺舞的王屋山 《韩熙载夜宴图》局部
唐代舞蹈大致分为两类，节奏快的跳的带劲的叫健舞，伴奏乐器以鼓为主。而节奏舒缓跳起来柔婉抒情的叫软舞，伴奏乐器以琵琶为主。“六幺”就属于软舞。六幺也叫绿腰。估计也叫扭腰。
【大弦嘈嘈、小弦切切】
今天琵琶的四根弦由细到粗分别称：子、中、老、缠。大弦是最粗的缠弦，小弦是最细的子弦。
【四弦一声如裂帛】
赵聪.新编十面埋伏音频：00:0000:20
这是我认为的“裂帛”声
小时候看卖布的扯布：拖出顾客指定的一卷布，用大长尺子量出幅宽及长度，然后用尺子上附带的一个刃在布上割开一个小口，两手迅速用力往两边一扯，滋啦一声就撕开了。——这个声音就类似“裂帛”。
现代琵琶演奏中仍保留一个动作叫“拂”，即大指由子弦至缠弦急速向右挑。还有一个动作叫“划”，是食指由缠弦至子弦急速向左弹四根弦。
【沉吟放拨插弦中】
正仓院藏唐代红牙拨缕拔
拔缕是一种失传的唐代牙雕工艺。对象牙表面染上红色、绿色进行雕镂，阴刻的线面部分露出原有的象牙底色，在纹样表面再染上其他色彩。
吉他手为了防止拨片丢失，也会把拨片“插弦中”，如下图：
【教坊】
台北故宫藏《唐人宫乐图》
太常寺是唐代掌管礼乐的最高行政机关，下设大乐署和鼓吹署，大乐署里乐工达一万多人。而宫廷直接管辖的音乐机构有教坊和梨园，教坊是宫中训练乐工的场所，梨园则以教习法曲为主，玄宗亲自任教。教坊自唐初建立一直延续到清朝。
【善才】
前边的序里面说过“尝学琴于穆、曹二善才”，善才是唐朝对琵琶高手的称呼，其他乐器领域的高手不叫善才。
【红绡】
现代工艺制作的绡
罗、绮、纨、绡都是丝织品，这里的红绡的用处类似 *** 的哈达，喜欢谁就给谁脖子上挂一条，粉丝给明星献花也是。所以“一曲红绡不知数”，就是演奏过程中不停的有人挂红绡表示赞赏。
小知识：还是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卖炭翁伐薪烧炭弄一大车，结果才给“半匹红绡一丈绫”，这边弹一首曲子就有数不清的红绡，能想象卖炭翁的悲催了吧，所以唐代正当红的乐工出场费也不少呢。
【钿头银篦击节碎】
正仓院藏唐代螺钿紫檀五弦琵琶
捍拨是保护琴身面板在演奏中不被硬拨划伤的。此琵琶贴嵌在腹板当弦处的捍拨是一方玳瑁。玳瑁上面用螺钿嵌饰芭蕉、鸿雁、鹦鹉和花草间骑在骆驼上弹琵琶的一个伎乐人。琵琶之背即所谓“槽”，更是遍身螺钿填嵌出牵枝抱叶的花朵流云和一对衔绶鹦鹉。
钿是一种工艺，螺钿，就是用螺壳与海贝磨制成人物、花鸟、文字等薄片，再镶嵌到器物的表面。篦是密齿的梳子，应该也能用来固定发型。“钿头银篦”指的是概指女生的首饰——那些富二代们拿着昂贵的首饰在桌子上咣咣的一通敲，齁使劲的打拍子，类似迪厅里面跟着鼓点甩头的赶脚，因为太激动把首饰都敲碎了。
【丝竹】
八音图盘
八音是古代乐器的统称分为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类。钟属金，磬属石，埙属土，鼓属革，琴瑟属丝，柷圉属木，笙竽属匏，笛箫属竹。十八般乐器简而化之用“丝竹”就都带表了。
正仓院藏唐代尺八
【山歌与村笛】
唐朝诗人大都通晓音律，比如王维靠弹琵琶迅速打入长安权贵圈。白居易的古琴据说弹的也还行，他音乐审美水平也不差， *** 流行歌曲喜欢古典音乐。音乐史里说他反感装模作样的雅乐和文化入侵的胡乐，那想必就会推崇更世俗化一点的燕乐和原汁原味的汉民族音乐了，所以江西风味的民间小调他应该是乐意听的，只不过用了尊题格，抑此扬彼而已。
【促弦弦转急】
琵琶女在诗中表演了两次，演奏第二首曲子的时候，她紧了紧琴弦，升了个调，可能如此一来就更加的“凄凄”了？
清 历代君臣画像 醉吟先生 居易·白
附录：【白居易历年收入一览】
校书郎：俸钱五六万，月给亦有余。
盩厔尉：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京兆户曹参军：俸钱四五万，月可奉晨昏。廪禄二百石，岁可盈仓稛。
江州司马：官品至第五，俸钱四五万。
太子宾客：俸钱七八万，给受无虚月。
刑部侍郎：秋官月俸八九万。
太子少傅：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闲人。
最后以刑部尚书致仕时：半俸资身亦有余。又云：寿及七十五，俸沾五十千。
小知识：之所以白居易成为唐朝目前已知存世诗歌最多的作家，肯定是有原因的，当然活得长很重要。陆游也是因为活得长才有幸成为中国历史上（包括唐朝和打油专家乾隆）创作诗歌最多的人。
郦道元《水经注》卷二十八《沔水》：“沔水又东逕万山北，山上有邹恢碑，鲁宗之所立也。山下潭中有杜元凯碑，元凯好尚后名，作两碑并述己功，一碑沉之岘山水中，一碑下之于此潭。曰：‘百年之后，何知不深谷为陵也。’”
才人没有不爱名的，但是没有比白居易更爱名的。元稹在他任职杭州期间主动请缨给他编好的《白氏长庆集》，印了五部，一送庐山东林寺经藏堂；一送苏州南禅寺经藏内；一送东都圣寿寺钵塔院律库楼；一付侄龟郎；一付外孙谈阁童，这是白居易自己说的。《旧唐书》说还送给了江州东西二林和龙门香山寺各一部。
所以赵翼遗憾地说：李杜集多有散失，所存不过十之二三，而香山诗词全部流传，至今不缺，未必非藏贮之力也。
明 古先君臣图鉴 乐天·白
附录：『琵琶行 並序』
元和十年、予左遷九江郡司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聞舟中夜弾琵琶者。聴其音錚錚然有京都声、問其人、本長安倡女、嘗学琵琶於穆曹ニ善才。年長色衰委身為賈人婦。遂命酒使快弾数曲。曲罷憫然自叙少小時歓楽事、今漂淪憔悴、徒於江湖間。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覚有遷謫意。因為長歌以贈之。凡六百一十ニ言、命曰琵琶行。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后六幺。（六幺一作：綠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暫歇一作：漸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服一作：伏）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鉀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銀篦一作：雲篦）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我聞琵琶已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從去年辭帝京，谪居臥病潯陽城。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嘮難為聽。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桃之夭夭行星社
疯版《琵琶行》
这首诗千古传诵，金句频现，你去看个音乐会，回来跟人讲，可能几句话就说完了，但是白居易不会，因为他自己不仅文学功力深厚，音乐水平也很高，不仅会弹古琴还能当指挥给乐队排练。所以白老可以先用专业术语来描述演奏，然后再用自然界里的各种事物来形容，音乐起伏很大，有缠绵处、 *** 处，也有铿锵处，当然，还有休止符。多少代的音乐老师在讲休止符时都把”此时无声胜有声“奉为圭臬。这七个字把休止符说透了，几千年来没人再给休止符写出更好的解释。
这首诗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它的结构，比如一开始描写常年没朋友，来了个朋友还要走，很伤心，本来要结束了，突然听见了琵琶声，又重新开始，然后一层层的，千呼万唤，半遮面，转轴拨弦，各种准备，然最后才开始弹琴。
第一节弹完，这几条船上的人都听傻了，鸦雀无声，琵琶女开始讲她的经历：国立音乐学院毕业，曾经如何风光，现在如何凄凉，可能此女口才也好，让贬官两年的白老突然感觉到失落。立刻叫人去准备纸笔，马上要即兴写诗。到第二首更加的悲伤，因为把琵琶女和白老的身世沧桑都加进去了，所以大家都哭了。第一次弹是详写，第二次是略写。
参考资料：
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
刘再生《中国古代音乐史简述》
《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
《太平广记》中华书局
《白居易集》中华书局
林谦三《东亚乐器考》
《日本正仓院文物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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