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沙漠,绿意点缀着这茫茫的黄沙大地。一潭清泉,落着一间茶馆,路过的商人们常常休憩于此,这儿只有两个人忙活。一个姑娘,眉目清秀,负责给客人们添茶;一个老人,白发苍苍,只顾敲着算盘记账。
“诶,能不能算快一些?我们还有商路要赶。”
“年轻人,不要着急,人生的路啊,着急不来的。共二十文。”
“您啊,就是待在沙漠里过得惬意。沙漠以外的世界急着呢。”
客人争辩几句,老人倒不搭茬,继续拨弄着算盘。正在给客人添茶的姑娘,听到一句“沙漠以外的世界”愣了一会儿神,倒入茶杯的水溢出来洒在茶桌上。
“咚,咚,咚。”客人敲着湿漉漉的茶桌。
姑娘收过神,一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掏出腰间口袋里的抹布抹好茶桌。客人倒不生气,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有些忙碌的姑娘。
姑娘稍微收拾收拾,转身把水壶放好,小声问道正打着算盘的老人:
“阿老,沙漠以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啊?好玩吗?”
“落儿,好玩的地方很危险,沙漠里是最安全的。”老人有些厉色。
姑娘看着阿老有些生气,不敢再问,只自己想象着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你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吗?”刚才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落儿身边。
“是啊,我还没出过沙漠呢。”落儿回过头来,打量身边的客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大衣极尽华丽,他缩在大衣里,落儿看不清他的脸。
“以外的世界啊,的确是危险而且充满着诱惑。名利金钱,情情爱爱都是诱惑。”
“情,是什么啊?”落儿歪头问道。
一时失言,客人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小声地叹了口气,陷入沉默。
“情啊,情就是折磨人但人还乐在其中的东西。”老人轻轻说了一句,接着传来低沉的拨弄算盘的声音,就像他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话也像随着沙漠的风卷着沙子被吹走了似的。
“你阿妈,就是被情折磨得人啊。”
“阿妈?阿老,你从来都没有说过阿妈的事,我想听。”
客人像是刚刚回过神来,看着老人,想知道他认为什么是情。
老人轻启唇齿,说道:
“你阿妈啊,生得好看,像极了你阿婆,一样的眼睛,像门前这潭里的水,清澈灵动。”
“阿婆?”落儿回想不起阿婆的模样,只模糊记得阿婆煮的饭菜特别好吃。
“我、你阿婆还有你阿妈以前在一个村庄生活,安宁祥和。你阿妈十八那年,我和你阿婆操心起你阿妈的婚事,你阿妈说再等等,不着急这么早就成婚。”
“阿妈在等谁呢?”
“我和你阿婆也这样问她,但你阿妈自己也说不清楚。”
“阿妈等到了吗?”
“嗯。有一天深夜,一个人叩家里的门,你阿妈睡得浅,就给开了门。一开门,门口那人直挺挺地倒在你阿妈怀里,没了力气。”
“怎么会呢?”落儿好奇的问道。
“那人受了不少伤,血肉模糊。你阿妈一时慌了神,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就唤醒我和你阿婆。我见那人伤势颇重,本想不管他,打算把他扔在路边。”
“阿老,你怎么能这样呢?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你还真是你阿妈的女儿,你阿妈当时也是这样说的。我确实也不忍心,就帮着扶到里屋,找了些草药,敷在那人身上。那人有些直觉,疼得直咬牙但就是不喊出声。你阿妈在旁边看着,心疼得皱起眉来。一连好几天,你阿妈一直陪在那人旁边。”
“你阿妈趴在铺边,日日陪着。大约是伤势过重,那人有些发热,你阿妈就打来一盆凉水,给他换敷在额头上的毛巾。我看着你阿妈这样辛苦,唤她去铺上睡会儿。你阿妈趴着醒来,揉揉眼睛,只顾问那人伤势怎么样,见我心疼着没答话,你阿妈仰起头,和我说:‘阿爸,我好像等到了’,带着泛着红晕的脸,接着转头看向床上那人。”
“阿老,阿妈等到什么了啊?”
“她等到她的情了。我和你阿婆没当回事,也就由着她的性子在旁边陪着。过了半个月,那人终于醒了,你阿妈的心落了下来。你阿妈和那人待在一起,时不时去山上摘摘草药,到村子里给花草浇浇水。两个人日出一起出去,日落回来,像一对影子一样,谁也离不开谁。你阿妈洗碗时,他就在旁边帮着打水递着碗筷。”
“阿妈好幸福啊,落儿羡慕。”
“我和你阿婆看着你阿妈和那人情深意浓,想着就把这门亲事订了。打探那人家里是什么情况,他吞吞吐吐什么也不肯说,倒是你阿妈在旁边帮着,说是那人什么也记不得。我们见他人好心眼不错,关键是你阿妈也喜欢,就善做主张成了这门婚事。”
“阿妈和那人在一起了吗?”
“是啊,不然怎么有的你呢?”老人讲干了口,随手倒了杯茶喝,
客人大概是听着有些累了,望着姑娘出神。
“两人成婚以后,日子不紧不慢。那人对你阿妈很好,你阿妈也很喜欢他。那人耍弄文采,你阿妈就在一旁红袖添香;那人耍弄枪剑,你阿妈就在一旁给他递茶水。一年以后,你出生了,你阿爸阿妈都很疼你。”
“他们现在在哪呢?我怎么没见过他们?”落儿问道。
“好景不长。你阿妈生下你以后,大概是调养不足,身体虚弱了些。你阿爸一边照顾你阿妈,一边还要照顾你。一天,村里来了好几十个人,说是要找自己的王。我们这才知道那人本是江南的王,因北上打仗,战败负伤才沦落到我们这儿,他们就是来接他回去的。”
“再后来呢?”
“那人舍不得你重病的阿妈,一直推脱着不走,瞒着你阿妈他是南方的王。随行来的人,和你阿爸说南方战事不断,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你阿爸来找我商量,我只说他对你和你阿妈有责任为由,不准他离开。”
“他日益烦恼,我怕他跑,就将他锁在家里,不许他出家门。直到一天晚上,那人还是回了江南,只给你阿妈留下一封只有三个字的信——你等我。自他走后,你阿妈身体大不如前,终日抑郁寡欢。
一阵狂风吹来,客人像是有些冷,再裹了裹自己的外衣。老人把茶馆的大门关严实,插上门栓。
“在你满月的那天,你阿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找不到但最后都要去的的地方。”
“那阿爸呢?没有再回来过吗?”
“你阿妈离开之前,和你阿婆说:当初是她晚上拖着病躯,偷偷给那人开了门。你阿妈给你取名“落儿”,因为她觉得你都是那人落在塞北的情。你阿妈离开的时候,笑的很温和,和我说了句——“阿爸,我怕是等不到了”,眼神黯淡而绝望。”
“但是我记得我们一直都在这沙漠里啊。”
“我和你阿婆怕那人回来找我们抢你,就离开村庄,一直往北走,直到在这附近建了个茶馆,给路过的商旅提供些茶水,再用银两换些日用品。”
落儿一阵唏嘘,有些对阿爸的怨恨,但更多的是对阿妈的怜惜。
“落儿,去收拾收拾,我们关门去煮点东西吃,天冷了早点睡吧。”
客人像是很满意地品了口茶,看着忙碌的落儿的背影,一个人上了楼,“嗒 嗒 嗒”的木梯声异常清脆刺耳。
再一天,落儿早起,碰着昨天在一旁听故事的客人要走。,落儿接过客人付好的银两,好心提醒道:“这两天风大,要注意安全啊,一路平安。”客人看着落儿,打量着,像是要将这模样记在脑子里一样,递给落儿一个信封:“还麻烦姑娘帮我转交给你家阿老。”落儿心里纳闷:难不成这人和阿老认识?昨天怎么没说呢?”,一把接过。客人看着落儿,说道:“世界固然危险,但情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情,我希望你不会错过。”那人走了,在一片荒漠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来没有来过。阿老只看到卷起的一阵风沙和落儿若有所思的背影。
“阿老,这是客人叫我给你的。”
老人接过,顺口问道:“什么?”
“好像是一封信吧,”
老人看着信封上江南的景致,心中了然。看着还在忙碌的落儿:“我再回屋睡会儿,落儿,你看着茶馆啊。”
“好嘞,阿老,你歇着吧。”
老人回到屋里,展开信封,一如从前的清秀字迹。
“见信如唔
阿爸,我找了你们很久。我一直以为当年是你忘了锁门我才得以逃脱,昨日才知道是菁华放我走的。我很抱歉,但我当初也是不想她和我一起受战事之苦,我总想着回来给她幸福和陪伴。回去找你们时,你们都不在,问邻居也没人知道。我懊恼没有早日回来找你们,也气愤你们带走了我唯一的女儿。二十几年,我一直在找你们,菁华也入我的梦,我对她的思念愈发深,但我找不到她,我想重新再来一遍,再次来到打了败仗的沙漠,进了您的“菁华茶馆”。落儿出落得真好,能干,和她阿妈当年一样。我无心打扰你们的生活,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带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可以,能否带她去趟江南。至于情是何种滋味,还是让落儿自己去体会吧。世间万物,最难的就是情,不是吗?
老人看过信,从抽屉里翻出这些年的积蓄,像是下定决心般,喊了句“落儿”。
“阿老,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的世界吗?阿老带你去。你想去哪?”
“阿老,我想去江南。”
“好,我们就去江南。你去收拾收拾行李吧,我们明天就走。”
第二天,阿老和落儿踏上南下的路。
“阿老,江南在哪啊?它好吗?”
“好,她是你阿妈最想去的地方。”
“阿老,情是什么啊”
“落儿,阿老也不知道什么是情啊,以后你自己会懂的。”
沙漠里传来一阵歌声:你 我一生的牵挂 沙哑 花前月下 化作漫天黄沙 你打梦里来 我道一切不过菁华浮梦。
阿老想着:菁华,你还怨我?当初执意没让你去江南,你逃着要去见他最后一面。现我带落儿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江南。帮你撒了个谎,他怕是不会知晓你曾去过江南,逢他大喜之日,你却不能见他一面,你只以为他忘了你再娶新人吧。
(本文作者林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