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懂你
◎姜远娜
秋风乍起的旷野中，我又一次站在父亲的墓前。父亲，您轻轻离去十多个春去秋来，您的爱早已无声。如今，漫山的花儿依旧静静绽放，我们却再也不知道您的苦与乐，但是，我知道天堂里再也没有病魔折磨您！您的爱像高大深邃的树，早已根植在我们的心底枝繁叶茂，庇佑您心爱的儿女平安度春秋。
记得小时候，我看到小伙伴们在自己爸爸背上嬉戏玩耍，心里真是羡慕，身任生产大队长的父亲，黑白带领乡亲们在田间劳作，难能抱抱我们，逗我们玩玩，更别说给我们一张笑脸了，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父亲不喜见我们，爱我们的只有母亲，母亲的爱像小溪里的石子看得见。我曾向母亲抱怨，母亲说，你爸忙生产，干活累，哪里那多心思逗你玩呀，长大后，你会明白的。
在磕磕绊绊的岁月里，我们渐渐长大，除了解决一家老少的温饱，父母还要供我们上学，还要跟世世辈辈的山里人一样靠嘴里省肚里挪，攒下辛苦钱，为当时尚未成年的兄长盖好新房等日后成家，记得盖起新房那年，刚过不惑的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可怕的是父亲曾经乌黑的头发开始一方一块的脱落，那会儿高中毕业的大姐刚刚就业，稚嫩的双肩还不能为父母、为家庭承担多少风雨，二姐、三姐和大哥正读高中，母亲白天上山挣工分，晚上则像雕塑般钉在绣花撑子前，穿针引线赚点零花钱贴补家用，愁的是每年的开学季，孩子们的学费总得有着落！我依稀记得假期里，父亲一大早，叫醒家里最能干的三姐，掰两筐子新鲜苞米，各自骑行带着去烟台城里卖了，晚上昏黄的灯光下，父亲整理着一角两角的毛票，细数着二分五分的钢镚儿，在我记忆里，那时候日子再苦，我也不曾见父母借债度日。
那年月学生读书，需要转粮去学校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了让哥哥姐姐尽可能壮实一点，家里每年不多的细粮大都转到学校里，我和小哥就跟爸妈在家常年吃地瓜粑粑（玉米饼子）过活。母亲擀点片汤，面汤就算是改善生活了。每次我跟小哥美美的喝的肚子滚圆，却全然不顾父亲盛满碗的稀汤里泡着玉米面饼子，妈说:“他爸，你也捞点面条吃。”爸说:“这俩小的在家也没捞着吃好的，我这样吃不饥困就行。”那时候我就想，以后我长大了赚钱了，天天让爸妈吃肉吃大馒头！二姐三姐不舍得父母，曾经哭着恳求父亲要辍学，只想早日踏上社会，用自己的劳动所得结束父母心力交瘁的奔波，换取二老下半生的幸福。那是长那么大，我第一次见父亲发火，母亲在一旁落泪，姐姐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放声了，最后父亲说:“我知道你们长大了，理解爸妈的不容易，我心欢喜。可是，天塌下来有爸爸顶着，你们只管读好书，将来有出息，你们能读到哪里我就供到哪里！”邻居好心的叔伯也:“女孩子家读书多了也没啥用，会写自己的名字，识几个字儿，算得开账就行，不读，就不读了吧，下学帮扶帮扶你，日子过得还轻快儿。”父亲摇摇头，“日子苦点累点也是暂时的，孩子不念书，一耽误可就是一辈子，我就是吃糠咽菜、砸锅卖铁也供孩儿念书。”姐姐只得继续寒窗苦读。日子过得再累，我不曾见过父亲的叹息，也鲜见母亲的泪水，却见父母的白发由稀变稠，腰身也变得不再挺拔。
自从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家中的日子才渐渐有了好转，至少吃上了玉米面和白面蒸发的馒头。父亲除了忙村委会的工作，村里山顶上还承包了一块果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向来看天吃饭，求得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山顶上的果园即使是需要灌溉也上不去水，父亲就挑着水在炎炎烈日之下，浇灌着刚种下的杏儿、桃儿、苹果，海棠......汗水湿透了衣衫也顾不上擦一把，只等果儿熟了儿孙回家品尝。可是满山的花儿开了，果儿熟了，却再也不见了当年的植树人，父亲啊，好日子来了，您却走了，您让我们如何不想您？
我参加工作那年，教学的二姐工作忙，生了孩子后，婆婆有病不能照看，任务自然降到母亲的身上。照顾父亲大半生的母亲去学校看外孙，哥哥、嫂子、姐姐、姐夫隔三差五回家给父亲买点或者做点饭，爸爸在家热热吃。日子久长了，父亲心疼孩子们来回折腾，素日里连柴火都不帮母亲烧的父亲，愣是自己学会了发面和面蒸馒头，那日知晓我休班回家，他自己包好了我最爱的水饺等我，下锅时候我烧火，父亲一边煮着饺子一边教我:“下饺子时候锅底下的火要烧旺，铲子要顺着方向慢慢翻动饺子，等看饺子都漂起来再盖上锅盖，连续三个开儿，再捂一会儿饺子肯定熟了！你尝尝我包的饺子，你妈比不了！将来你有婆家了就跟爸学做饭哈！”我笑着点头:“放心吧，爸，将来我的厨艺肯定得超过你！”爸爸笑着点点头，看着老爸开心的样子，我就想，为了不让儿女惦念，也为了让母亲安心照顾外孙，这到底给爸出了多大的难题呀！只是后来爸爸不给我机会和时间，一直没能吃上我亲自包的饺子，这个遗憾终将没能弥补。
直到我生了孩子，没有婆婆的我，不得不烦劳母亲来伺候“月子”，孩子满月回母亲家小住，看到日渐消瘦的父亲和满抽屉里的药，我们才知道，父亲觉得身体不适，自己偷偷去医院拿了药在家维持。庄稼人过日子粗心大意，有谁能做到每年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直到母亲发现父亲大便潜血才逼着他去医院，诊断结果：结肠癌。这个诊断结果如五雷轰顶，老天啊！身体一向硬朗的父亲怎么可能得绝症？眼泪解决不了什么，哥哥姐姐商定，只要有一线希望，只要能延迟父亲的生命，哪怕是一天，也尽全力。最后决定手术，手术时候哥对父亲轻描淡写，说只是溃疡处得切除，父亲很配合，后期的介入手术，化疗让父亲意识到自己的病不轻，每次化疗后的呕吐、脱发、疼痛，父亲都极力克制，展现给我们和外人的都是极为乐观隐忍的一面，只是母亲流着眼泪，描述着父亲的生不如死，爸他真的想看着孩子的孩子也能慢慢平安长大！我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赶着休班抱着孩子回家陪陪他，每次回家父亲都接过孩子逗他玩，玩累了就在姥爷怀里睡了。“爸，孩儿睡了放炕上吧，您也歇歇。”“不累，不累，让我再抱会。”看着父亲一会儿摸摸孩子的小脚丫，一会儿亲亲孩子小手儿，那细细端量孩子的神情，让人看了心酸，泪水，时常就蓄满了眼眶，母亲也会红着眼睛起身走开。可怜在儿子浅浅的记忆里，只是有个黑瘦的老头躺在大炕上……
父亲深谙人间最苦是爹娘。我们兄妹对父母的善待和爱戴也是继承了父辈对祖父母的疼惜和爱恋。父亲弟兄四个，还有一个妹妹。身为长兄的父亲，爱兄弟小妹，更孝敬父母，也因此获得全家人的尊重，爷爷奶奶八十多，身体还能自理，单住在父母的老房子里，只因祖母做饭时候，上街拿柴禾不小心摔了一跤，父亲从此就放心不下，叔婶也遵从父亲的建议，轮流去送饭或做饭给爷爷奶奶吃，每家每个月照顾二老一个周。几年下来，父母叔叔婶婶照顾爷爷奶奶很上心，街坊邻居都竖大拇指！自从父亲生病，叔婶就商量不用父母照顾二老，让母亲一心伺候父亲。父亲不允，他不是担心日子久了叔婶甩脸子，他一是心疼兄弟弟媳，二来自知时日不多，只要身体能允许，他就去爷爷奶奶家炕沿上坐坐，陪二老说说话。园子里特意给爷爷奶奶种的甜面瓜，孩子们看都没看见，他只想着自己爹妈牙口不好，有啥好吃的让二老吃了他心里熨帖。奶奶行动不灵便，时常便秘，母亲一人忙不过来，父亲帮奶奶抠大便，这让在场的母亲都很动容。最终，父亲没能敌过病魔，手术九个月之后，父亲还是离开了这个他满身心眷恋的人世间，离开了亲爱的爹娘和手足，离开了相濡以沫陪伴他四十年的妻子，离开了心心念念着的儿孙，享年六十周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怎么忍心让爷爷奶奶来承受啊，父亲！
父亲，多想靠近您，依偎在你温暖寂寞的怀里，告诉您，我其实一直都懂您；也想告诉您，我们的心里有多爱您。“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们很是感谢父亲给了我们生命，教会我们做人，我们也感谢父亲供我们读书，成就了现在的美好事业和家庭。父亲的爱，像他不曾离开过的黄土地一样深沉，朴实。如果说母亲的心凝成了我们的善良，那么父亲的爱，则铸就了我们的坚强，让我们有勇气面对许多让人哭的事情，都能笑着去做，只因，我们是父亲的儿女，只因，我们是大山的儿女！
【作者简介】
姜洁，原名姜远娜，烟台散文学会会员。《恋那一地的月光》文稿曾荣获烟台散文学会举办的“迎中秋，庆国庆”散文征文大赛一等奖。
我手写我心，不求妙语惊人，但求心魂相依。
壹点号烟台散文
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齐鲁壹点”，全省6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