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一位头发花白的七旬老阿婆，费力地用脚蹬着三轮车。
她每蹬一下，三轮车上的菜就会跟着颠簸，滑落到没过车轮1/3的污水里。
“庄阿婆，出去卖菜啊？骑车小心滑啊。”过路的邻居为阿婆捏了一把汗。
“昂，卖菜。”
庄阿婆靠门前的菜地养活自己和老伴，每天都得骑三轮车淌过门前的污水沟，弄得满腿污泥才能穿过别墅区去市场卖菜。
庄阿婆的房子，是一栋被豪华别墅包围的破旧2层农民房。她家门前菜地外围的污水沟，就是她赖以进出的唯一通道，那里漂满垃圾、蚊虫滋生、臭气熏天。
为什么周围都是豪华别墅，庄阿婆却住在破旧不堪的危楼里呢？
原因嘛，都说是她二儿子庄龙弟太“贪”！
故事还得从2004年说起。
“庄阿婆，今年的菜地收成不错啊！”
正在门前菜地摘菜的庄阿婆闻声抬起头来：“嗯，还好！”边站起身边把手里的菜往篮子里放：“村主任，院子里坐。”
和村主任一起来的还有两个陌生人，他们热心地帮庄阿婆把菜篮子提到家门口。
三人说明来意，是要谈拆迁的事。
庄阿婆不懂，进屋把常年在家养病的老伴叫了出来。
“大爷，我们是瑞景国际的，打算在村里的宅基地上盖别墅。您家的这房子面积，按照一拆一换的政策，可以换到城南花苑一套房子和100万拆迁补偿呢。”
跟村主任一起来的其中一个人开了腔。
从结婚起，就一直住在苏州吴江区松陵镇庞杨村，靠种菜为生的庄阿婆，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100万那么多钱。听说有新房住还能得到一大笔钱，乐得合不拢嘴。
二老思量，以后不用再辛苦种菜卖菜，只需安心养病养老，心里相当满意。
就这样，庄阿婆和老伴儿算是默认了拆迁方案。不过他们说，签字还得跟两个儿子商量。
临走，开发商又嘱咐到：“庞杨村60来户人家大部分都签字同意拆迁，就等您家签字了。过段时间就要在村委抓阄选新房了，按照签字顺序、早签早选房啊。”
“嗯嗯，到时候让二儿子去签字抓阄。”
那天开发商走后，二老就跟两个儿子打电话说了拆迁的事。
老大分家在外面生活多年，对老宅拆迁没什么过多的意见。
老二庄龙弟早年听说要拆迁，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把户口迁出老宅。他的意见是能争取更多最好，毕竟门口那么大片菜地，还有一条小溪占地也不少，这都是别家没有的。至于抓阄选新房，得挑好户型。
说来也巧，在村委召开抓阄选新房大会那天，庄阿婆的大儿子和儿媳发生了车祸不幸身亡。庄龙弟带着二老去处理大哥的后事，错过了村委的抓阄。
处理完丧事，庄阿婆把失去双亲的孙子带回村里跟自己同住。
庄龙弟则急奔村委，这时抓阄已经结束，大部分村民都已选到自己心仪的户型，只剩下别人不要的楼层和户型。这让庄龙弟感到不受重视，心里非常不爽。
他找到村委和开发商，要求重新抓阄，不然就不签字，结果被拒。
满肚子怨气的庄龙弟，跟父母下了最后通牒：“太不像话了，好房子都被别人挑完了。你们不许背着我签字啊，不给两套房和300万补偿款，就不搬。”
为了动员搬迁，开发商又再次上门。
庄阿婆老伴把二儿子的要求转述了一遍。
不得已，开发商给了一个折中方案，给庄阿婆家多赔一套房子，补偿款只能给100万，不能例外。
但庄家一口咬定要两套房和300万赔偿，不让步。
庄家不让步，开发商很为难，就这样没谈拢。
庄龙弟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庞杨村离市区近，交通便利，房价地价一直攀升。而且再过几年吴江市就撤市设区，一旦抱上苏州的大腿，房价还得升。况且瑞景国际建的是豪华别墅，他们有的是钱，我就不签不搬，他们的豪华别墅卖不掉时，自然会来求我。
其实吧，2004年的100万算是相当大数额的了。100万还可以在深圳买一套100平米的大房子。在吴江当地可以买到4套100平米的房子。
按当时的工资、工薪阶层夫妻二人一年攒2万算，50年才能攒够100万。
此时的庄龙弟认定自己拿准了开发商的软肋。
可是，一等就是2年，庄龙弟始终没等到开发商主动上门求他。
2006年，别墅开始动工，村里60来户人家全部搬进了500米之隔、设施齐全的城南花苑新房里，不仅老有所养小有所乐，还家家手握100万现金，日子过得美滋滋。
只剩下庄阿婆一家，孤零零地守着老房子，仍旧以种菜卖菜为生。不仅如此，二老还不得不忍受挖掘机的轰隆声和拆房时蘑菇云般的粉尘。
周边的房子都推倒后，开发商开始挖地基，有时震得庄阿婆的房子像地震一样摇晃。不久庄阿婆房子的墙壁开始炸裂，天花板开始漏水，墙面出现大块鼓包掉皮。
而且出村的道路也全部挖掉，门口小溪里的水被抽到工地露出了河床，成了唯一通往外界的路。
施工后期，别墅区全部改为室内布线，之前村子里的供水供电装置全部拆掉了，庄阿婆家几乎到了断水断电的地步。
这样的居住条件让庄家二老苦不堪言，可庄龙弟住在城区干净的房子里，对二老置若罔闻、不管不顾。
二老坚持到2011年时，瑞景别墅一期差不多完工，施工队撤离，旁边的小溪里慢慢积起了很深的臭水，庄阿婆卖菜进出都只能蹚过污水沟才行，这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2012年，庄龙弟终于盼来了吴江撤市设区，抱上了苏州的大腿。
因为形势大好，瑞景国际的别墅一期也特别好卖。但挨着庄阿婆家的那几栋，却遭到了嫌弃。
“我们买的是别墅，与危房为邻，也太好笑了吧？而且那旧房子旁边的臭水沟，太影响居住环境了。”无论销售人员怎么解释，看房的人都打了退堂鼓。
影响10套别墅的销售，这可不是个小问题。
开发商无奈之下，特意派了一个高层领导，主动上庄阿婆家，想一锤定音解决掉这个拖了8年的钉子户。
这8年工地的日子，庄阿婆二老早就过腻透了。毕竟孙子上学进出这么不方便，二老年岁也越来越大，夏天蹚水进出问题不大，冬天进出就成了大问题。
于是，庄阿婆和老伴很郑重地叫回了二儿子。开发商也找来村主任做见证人。
开发商那位高层非常诚恳地说：“龙弟，你看啊，你父母的年龄也该到颐养天年的时候，长年住工地也不是个事儿。我们瑞景一次性给你们2套房和1000万拆迁补偿，是你之前要求的3倍还多。这回呢，咱就一次性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开发商一下出价1000万，笃定庄龙弟会一口答应并签字搬走。
06年吴江的GDP只有500亿，而12年是06年的2.6倍、超过了1300亿。
06年庄龙弟要求赔300万，按经济增长速度，这次涨到780万足矣，为啥一出口就是1000万？开发商想快刀斩乱麻呗，不想跟庄龙弟纠缠下去了。
《蜗居》里有句经典台词：人的贪念就在于得到的太容易。
也许正是得来太容易，庄龙弟又膨胀了。反正只要提要求，开发商都会加倍赔我。
结果，庄龙弟又摆起了龙门阵，他摇摇头说：“6年前，我只要300万你们不给，现在给1000万，晚了。以现在的房价地价，加上通货膨胀，不给2000万免谈。”
其实，庄龙弟了解到瑞景国际正要开工二期高层楼盘，4年后才竣工，如果自己能熬到2016年，不怕2000万不到手。
就这样，吃定开发商会回头求自己的庄龙弟，硬是把开发商和村主任轰出了父母那栋破旧的房子。
这次开发商派出了高层，也给了兜底价，却吃了庄龙弟的闭门羹。村主任也气得直摇头。
瑞景上上下下对庄家又恨又怜，恨庄龙弟贪得无厌，怜庄阿婆二老生活条件倒退让人心疼。
但旁边那10套别墅还得卖啊！
瑞景最终想出了一个不得已的办法，给庄阿婆家通上水电后，在庄阿婆家的房子和那块地的外围砌起了高墙，与别墅隔开。
再把污水沟的臭水抽干净，换上了干净循环水，而且在岸上砌上了供观赏的大石堤，还在岸边种上了花卉绿植。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没能一锤定音，也只能一河一墙隔音了。
把庄家彻底变成了一座由护城河围起来的孤岛。
瑞景最后那10套别墅总算卖了。
没了要挟开发商的资本，庄龙弟有些黔驴技穷，没辙了。
这下庄阿婆急了：老二，咱收了1000万搬出去吧。
可是庄龙弟怼了回来：你老了懂啥？
说实话，庄阿婆家房子前后菜地面积，大到足以建4栋连体别墅共8套的，按照当时的市价，确实价值2000万左右。
但庄龙弟算得太精，这些空地也不全是他家的，2000万纯粹是无理取闹。
在当时，赔1000万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庄龙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过于盲目自信，对2000万赔偿仍抱有一丝幻想，认为开发商迟早会来求自己。
如果见好就收，2012年拿了2套房和1000万补偿款，庄阿婆8年的苦熬和艰辛也算有个好的结局。可庄龙弟人心不足，错失了最佳谈判时机。
谈判，是一场妥协的艺术，8年来，开发商一直在妥协让步。每谈到一定阶段，他们就会为了达成目标而放弃自己最初的立场，哪怕会换来60户村民的集体刁难，他也都做了最大让步。
而庄龙弟却次次得寸进尺，次次都不占理。
无奈之下，庄阿婆又坚持住了4年，直到2016年，瑞景别墅二期也完工，开发商再也没有登门。
因为，经过几次交锋，开发商判定庄龙弟就是一个无底洞，对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们宁愿降价惜售了庄阿婆家附近的10栋别墅，庄龙弟彻底失去了要挟的资本。
谈判的时机和心态决定了终局。
当你拿来要挟别人的东西变得不再有任何价值的时候，你就失去了谈判的砝码。
一旦失去了谈判的砝码，你就与赢擦肩而过了。
就这样，庄龙弟的策略彻底落了空，他也因此成了苏州最牛钉子户。
有次，记者前来采访，正遇见庄阿婆推着三轮车蹚过门口的小溪。
站在水里的庄阿婆对记者说：“三轮车里装满菜时，一个人推车很费力。遇上雨季，水最深时没过膝盖，没法卖菜就没有收入。”
一把辛酸泪，可恨庄龙弟视而不见。
记者继续问：阿婆，你家大孙子呢？还住这里吗？
庄阿婆说，孙子上中学住校了，放假去姥姥家也不回她这里了。
问起老伴的身体，开朗的庄阿婆突然抹起了眼泪：老头儿天天不出门，卧床好几年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看着隔壁城南花苑小区里，树荫下成群的老人在那里聊天、下象棋、唱歌、打牌、跳广场舞，再回头看看庄阿婆二老。
记者心里直觉得堵得慌：您二儿子庄龙弟怎么不把你们接出去住呀？
庄阿婆害羞地露出豁掉的门牙，随即抿嘴嘟哝了一句：我们也快搬走了。
记者没听清，却也不忍再逼问下去。
望着推车上坡的庄阿婆的背景，记者想起了自己年迈的姥姥，心酸不已。
4年前，有热心记者再次来到庄阿婆的老宅。
因年久失修，房子周围杂草丛生，破败不堪，已毫无2年前的生气了。
问了路过的居民才知道，庄阿婆2016年已经搬走了。目前靠微薄的农村养老金度日，因为没了卖菜的收入，她还不得不捡废品卖钱贴补家用。
“唉！都怪她二儿子庄龙弟太贪心了！”
普通人都有“贪嗔痴”的人性弱点。
而其中，贪字当先，是人性弱点里最突出的一个。
贪欲，就是想用最少的努力，甚至不用努力，获得最大的回报。
凡事不能太过、太贪，不然会断送原有的话语权，把优势变成劣势。如果一个人总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迟早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参考资料：
旧闻故事《苏州钉子户庄龙弟：10年前拒绝造成赔偿，后来过得如何？》
-END-
作者：糖豆儿
编辑：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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