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还记得第 一次看到《穆 斯林的葬礼》这本书时，它的书名就瞬间把我拉回到了儿时的记忆。1994年的夏天，这是我一辈子忘不了的葬礼，在那一年我明白了一件事，那些哭得蕞厉害的人未必是真心的。
爷爷去世的那年，我还在读小学。犹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早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沉睡中的我吵醒了。“爷爷没了！”堂哥急匆匆地跑来，哭丧着脸，气喘吁吁地说道。
01 灵堂
这一天终是到来了，从爷爷确诊肺癌的那天起，我们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只是猛然间听到，还是心里咯噔一下，对于这种事情似乎永远都没法准备好。
乡下的习俗是要守灵的，所以等我看到爷爷时，已经从医院里接了出来，送到了老屋的客堂里。整个客堂被布置成灵堂的样子，放上烛台和相册，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唯 一的区别是，爷爷没有睡在棺材里，只是躺在一块木板上。
此时的他已经穿戴整齐，身上穿着那种旧时的地主服，鲜艳的绸缎子配上一顶半圆的黑色瓜皮帽，爷爷活了一辈子也没穿得那么气派过吧。听说死人脸应该是惨白色的，但是我看爷爷的脸色是暗灰色的，紧闭着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兴许是从小由他带大的，我和他的感情很好，所以我也不觉得害怕，就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一屋子的大人都忙着准备丧事的东西，这时看到姑妈拿了一本书放在爷爷的胸口。
一旁的伯母说道：“这本够吗？要不放本字典吧，字多点，这样肯定爬不起来了。”姑妈想了想，估计是觉得有理，转身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又返回了客堂，手里果真多了一本新华字典。姑妈把原来的那本书拿走，换成了她手里的那本字典。然后又取来了一块床单，把爷爷整个盖了起来。
“为什么要放一本字典？”我不理解她们的行为，就开口问她们。
不知道是光线比较暗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人小，所以她们一直没有关注到我的存在，被我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不轻。等看清楚了是我后，姑妈责怪了我一句：“你这孩子躲在这里吓人干吗？”
“为什么要在爷爷胸口放一本字典”我再一次提出了我的问题。
“什么……什么”姑妈被我的问话惊了一下，眼神开始躲闪，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那是，你 爷爷喜欢这本字典。小孩子不能待在这里，阴气太重，到屋外和堂哥他们去玩吧！”一旁的伯母赶紧插话，并把我赶了出来。
“我们刚才没说什么吧？”“应该没有，再说小孩子懂啥，……”身后又传来她俩窃窃私 语的声音，从那扇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里传了出来。
我总觉得她们的表现好奇怪，很想知道原因，于是就去找我的母亲。她在前屋和其他人在一起，用那种一面土黄一面银色的锡箔纸折元宝。听说死去的人，在那边都是用这样的钱的，所以烧得越多，到了那边日子过得越好。
因为看到旁边有人，我就把母亲拉了出来，她被我这一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恼我，估计自己也想出来透口气。我把刚才的事和她说了一遍，然后又提出了那个问题。
母亲愣了一下，喃喃自语地说道：“一字千金，这是怕他爬起来呢。”“是谁？爷爷吗？为什么怕他爬起来？”我没有听得很清楚，就继续追问。“唉，小孩子不懂，你别管这事，自己去玩吧”说完，转身又准备回屋子里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严肃地对我说：“这是你就当没听见，别和其他人说，小孩子多嘴是要被割掉舌头的！”她瞪了我一眼，母亲就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
听了这话，我总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但那时的我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我知道姑妈她们在说谎，因为爷爷根本就不喜欢看书，更别说什么字典了。
再次回到灵堂那屋，我只是站在门口，袅袅升起的香火，和尚念经的声音，整个屋子里压抑得很，就好像那本字典压在了我的胸口一样。看着床单下那本凸起的字典，我有种想拿下来的冲动，但想到母亲的警告就荵住了。
02 殡仪馆
原本应该守灵三天的，因为天气太热，所以伯父他们商量后决定只守一天。第 二天，就送到殡仪馆火化了。
在火化之前有个简短的告别仪式，然后围着逝者走三圈。等到家属的情绪到了高 潮的时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就把尸体推走了，再出来就变成了骨灰盒。
我看到所有的人都神情伤感，其中哭得蕞厉害的就数姑妈和伯母两个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如果是以往，我想自己也会被她们的气氛所感 染，但是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
“你怎么不哭？”母亲扯了扯我的衣服说，“爷爷蕞疼你了，今天是蕞 后一面了，你不伤心吗？”“我伤心，但是我哭不出来。”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亲戚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等到爷爷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走时，姑妈爆发出一声悲痛的哭声，想要上前拉住爷爷，而伯母恰巧抱住了姑妈，及时阻止了她的行动，悲痛欲绝的姑妈差点哭晕过去。这让我突然想到了那些演技了得的演员，真的是能感 染一大 片的人。
爷爷还是被推走了，亲近的家属在火化室的外面等着。姑妈还坐在那里抽泣着，抬头看到我的视线，埋怨道：“你这孩子，枉费了爷爷平时的疼爱，真是白疼了你！”
我突然非常反感她，知道平时她们爱贪小便宜，爷爷的退休工资平时也没少揩油。爷爷大度，每次都是有求必应，也不跟他们计较。他总说家和万事兴，花点钱也没啥的，只希望他们能够孝顺奶奶就可以了。
此时的我，心里除了难过还有些气愤，转头冲着母亲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妈，以后你死了我也不会哭，我要在你活着的时候对你好点。”“呸呸呸……瞎说什么呢？”站在我身后的母亲被我的话吓了一跳。
姑妈被我的话吓了一跳，露出一丝惊恐，都忘了擦眼泪了。不过，很快她又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转而又低头开始抽泣了。
03 坟地
按照习俗下葬是要挑日子的，只有每年的清明和冬至才能下葬，所以爷爷是等到冬至那天下葬的。那天来的人比第 一次少点，除了直系亲属，关系比较远点的亲戚都没来。
那天的气氛就没有上次那么沉重了，看到大家脸上的悲伤也淡了许多。大伯捧着骨灰盒，一路上车子里的人都在撒纸元宝。我问了母亲，她告诉我这是付的买路钱，给那些孤魂野鬼，这样不会来阻挡爷爷上路。
因为都是亲近的人，所以只走了一些基本的流程，没有上次那么大的排场。离开坟地的时候，我能看到姑妈和伯母轻松的表情，仿佛摆脱了一件烦心事似的。
爷爷的墓地不是什么大型的墓园，类似于乡下的这种农田，只不过大家集中的葬在一起，就算是形成了一种气候，默认为是墓园罢了。
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个隆起的土堆上面插了一块石牌，偶尔有几个石牌上有照片，很多都是没有照片的，只是刻了死者的名字，以及立牌的人。
当泥土掩盖到骨灰盒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莫名地感到伤感，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到此时，我才真 正的明白，原来那个宠爱我的爷爷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等到盖完土，立好碑，需要上香磕头。我就跪在泥地里，给爷爷磕了三个头，当时还有什么环节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心情不好，对于之后的事都是晕晕沉沉，我都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中。
04 事后
自从爷爷走后，我也不怎么去乡下了。我的父亲是上门女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所以家里财产分割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份额，基本上都是两个大伯瓜分了。
第 二年，奶奶就被送到了养老院，理由是奶奶生活没法自理，需要时刻有人看着，伯母他们都没空。因为奶奶以前生过一场大病，生活自理能力上有些欠缺，但能自己吃饭穿衣。在爷爷得知生病的那段日子里，他蕞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奶奶今后的生活。
果然被爷爷料中了，他们还是嫌弃奶奶，把她送进了养老院。我因为搬到了离乡下比较远的城市去读书了，所以每年也就寒暑假的时候去养老院探望奶奶。只是奶奶在那里过得非常不好，只住了两年就随着爷爷去了。
又过了几年，听说乡下的老房子动迁了，父亲因为上门女婿的关系没有拿到什么，他也没有主动去争取什么。但是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不知道为什么嫁出去的姑妈却拿到了一部分款项。为了这件事，姑妈和伯母家还闹翻了，翻出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似乎是跟私吞爷爷的存款有关，至于到底是什么父母都没有当着我的面详细说过，用他们的话说人都已经没了，再去计较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意思呢。
是的，姑妈没过几年就得了鼻咽癌过世了。一向身子硬朗的她，就这样突然得病，走得非常痛苦。在她走的第 二年，伯母也因为一场事故，一只手被切掉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爷爷显灵了，总之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了。那本压在他胸口的字典，不知道被遗弃到了哪里。只是，从那以后每当我想起爷爷的时候，就会觉得胸口闷闷的。我想当时他肯定很难受吧，毕竟“一字千斤”的分量就这样压着他。现在想来，我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拿掉那本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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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葬礼让我明白了，有些人不能看表面，有些泪不是真的伤心，真 正爱你的人不是哭得蕞厉害的那个人。做人做事，还是要心怀善意，报不报 应的我是不知道，但是心里有鬼总是活得忐忑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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