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在饮料来到中国之前的几百年里，
酸梅汤是中国人夏天最热爱的“奢侈”饮料。
01
梅子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气质的一种果子了。
从没有一种果子，像梅子这样占据文人骚客的笔墨。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说的是浪漫的两小无猜。
“青梅煮酒论英雄”，说的是枭雄之间的波诡云谲。
当然最让人记忆深刻的，还是让人口水大动的望梅止渴了。
青梅可以煮酒，熟透的梅子用松柴烘干成了乌梅，就可以做酸梅汤了。
像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好东西一样，乌梅汤据说最初也是为皇帝老儿独创的。
位高权重其实也是权重味高：天下都是我的，我想吃啥喝啥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啊，天下熙熙皆为一口食，真是这个理儿。
扯远了，还说酸梅汤。
说的是来自大草原的剽悍满族人，入关得了天下，进到北京城皇宫里。
到了夏天，这些吃惯了牛羊肉的皇帝阿哥嫔妃们心烦气躁、不思饮食。
为皇宫服务的御医们，就琢磨来琢磨去，用乌梅、山楂、甘草等等配制出了除热送凉，去烦安神的酸梅汤。
后来天下大乱，树倒猢狲散。这流落的民间的御医们做的酸梅汤，普通老百姓也都能喝到了。
当时在北京城，最有名的是琉璃厂的信远斋。人家那酸梅汤，用北京话来形容：那叫一个讲究！
它家的酸梅汤都是半夜起来熬，天亮熬好。装在青地儿白花的大瓷缸里，外面套个绿漆的大冰桶里就开卖了。
这样的酸梅汤，甘酸美味，冰凉振齿。却每天只卖两缸，从每年农历五月的端午节到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只卖70天。过了中元节，你想喝，对不起，明年再来。
除了信远斋这种开铺子的，街上也有小摊儿卖酸梅汤。
毒辣辣的太阳下，卖酸梅汤的人远远地来了。摊上挂着“冰镇热水酸梅汤”的条幅，旁边插着月牙戟，这是表明“我的汤是夜里现熬的。”
摊主手里拿着一对小青铜碗，一边走一边敲，这铮铮之声闻之已有清凉之感，看摊主舀一碗红润润的汤出来，嘴里已是口水暗盈。一碗下肚，暑气全消。
▲ 旧京街头卖酸梅汤图（马海方）
02
汽水是清朝同治年间进到中国的。
一开始，即使在北京、上海和天津这样的大都市，除了摩登人士，喝汽水的人也不多。
起码在一百多年内，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这种酸甜可口又解暑的酸梅汤，才是夏天最心水的饮料。
我小时候身子弱，一到夏天，母亲必熬了酸梅汤给我们姊妹几个喝。
黑黑的乌梅和干瘪的山楂，加上几片甘草，出锅时放几块冰糖，晾凉了，就是最好喝的饮料。
三个孩子小猪一样把酸甜冰凉的酸梅汤抢光，一个夏天，都不会积食拉肚。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酸梅汤，越来越少见了。
满大街都是塑料瓶装的工业化酸梅汤，还有小手雷一样玻璃瓶子装的。淡褐色的汤液，寡淡，味薄，满满都是化学香精和色素的味道。
如果说若干年前的酸梅汤是一位丰腴美艳姿态万千的 *** ，这工业化的合成品，就像一位涂脂抹粉苍老干瘪的老妇了。
是啊，人人都在连滚带爬，忙着挣钱，忙着追逐潮流唯恐被世界抛弃。这样急吼吼的年代，谁还会有时间和耐心，等待一碗料足味浓的好酸梅汤的诞生？
2015年秋天，去西安 *** 街，看到路口又 *** 自己做的酸梅汤粉。买了一大包回家冲了，突然又惊又喜，跟小时候妈妈做的有点类似呢！
可是喝完一看成分配料，又泄气了：这半工业化的酸梅汤，怎么能跟小时候的原汁原味比啊？！
03
天热了，又到了吃小龙虾和凉面的季节。
上周，去家附近的小赖毛吃虾。
小赖毛是去年起来的一家网红小龙虾馆。面积不大，里头的菜倒是挺有特色。虾很干净，蒜蓉味的很特别，汽锅牛蛙和麻辣鸭头几乎桌桌必点。
跟朋友点了招牌的几个菜，开吃。因为都是火爆麻辣的，就又点了两瓶冰镇的酸梅汤。
虾肉Q弹，牛蛙滑嫩麻辣，火爆热烈，果真是食欲大振。
畅快淋漓之际，喝一口酸梅汤， *** 辣的口舌立即激灵灵醒了过来：这是什么样的酸梅汤啊？甘酸如醴酪，润滑如绵浆。它冰凉的顺喉而下，五脏六腑瞬间熨帖无比。
吃完饭忍不住去问坐在门口的老板，高大魁梧微胖和善的老板笑眯眯地一句：保密~
好嘛，是有秘诀的！可是看看喝完的瓶子底儿，山楂、乌梅、枸杞、玫瑰茄等等赫然在目：都是好东西啊！难怪味道这么好！
我的朋友老吴，开了家成都名小吃芙蓉巷，里面的担担面、凉面都是一绝。
周日中午不想开火，就带着孩子去了店里。一碗凉面，几样小吃，外加两瓶酸梅汤，正好。
凉面是典型的川味，微微的麻辣，里面又透着爽口的凉甜，滑溜的面条偶尔还带几粒香脆的花生碎，美极。
一碗面转眼下了肚。一抬头，4岁的儿子竟把一大瓶的酸梅汤喝光了！
正准备吵他呢，儿子一句话吸引了我：妈妈，你尝尝！这汤太好喝了！
轻啜一口，顿时愣了。
说真的，跟前段时间喝的小赖毛家偏甜的酸梅汤比，芙蓉巷家的略略偏酸。
它润滑，甜酸适度，味浓而酽。入口冰凉，含在嘴里如品纯醪，令人津水顿生，甚至有舍不得咽下之感。
回家打电话问老吴，老吴哈哈大笑，“都是好东西，又费工夫，当然不一样了！”
老吴说，芙蓉巷的酸梅汤，用的是市场上最好的干乌梅，加上山楂、甘草、还有花生、葡萄干和冰片糖，熬足40分钟，再晾凉冰镇。
“乌梅、山楂、甘草还有冰片糖，都是有固定比例的。否则甘草多了味会苦，山楂多了会太酸，都不行的。”
听着老吴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中午时那杯酸梅汤的滋味又涌上舌尖。
其实哪有什么秘诀，只要材料够好够足，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熬制，一杯无名的酸梅汤，也会有了艳惊四座的光芒。
这样的酸梅汤，只一口，清凉古风瞬间而至。我们就又变回了童年的孩子，在妈妈熬的那碗汤里沉醉不醒。
文 | 素素 编 | 阿 宁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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