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刺杀小说家》海报。
由路阳执导，雷佳音、杨幂、董子健、于和伟、郭京飞等主演的奇幻冒险电影《刺杀小说家》于大年初一全国上映。该片改编自双雪涛的同名小说，讲述了一名父亲为找到失踪的女儿，接下去刺杀一名小说家的任务，而小说家笔下的奇幻世界，也正悄悄影响着现实世界中众人命运的故事。
该片剧本孵化21个月，特效制作周期长达两年半，五年下来，导演路阳头发白了一半。他说，这是中国电影没有涉猎过的奇幻故事，一个完全新鲜的东西。曾深度参与《流浪地球》的特效总监徐建看完剧本后，觉得路阳疯了，因为以他从事特效行业多年的经验判断，目前的特效水平完全无法承载起这个体量，比《流浪地球》还要难很多，是一个绝对巅峰级的挑战。而做完这部片子之后，他也直呼：“第一次感觉自己是真正在干视效大片了”。新京报记者独家专访导演路阳，听他讲述这部电影的改编以及幕后特效。
【改编】
用了21个月来让观众信服
“小说可以改变现实世界”
《刺杀小说家》的剧本孵化了21个月之久，对导演路阳来说，剧本创作难度在于，要给观众讲述一个概念——小说是可以改变现实的。在文学中，读者会自行代入，脑补文字中的留白，去说服自己进入那个情景。但在电影里不行，你始终要让观众信服故事中的人物设定和情感走向，如果观众一瞬间出现了怀疑或者犹豫的话，就很容易出戏。
所以，路阳和编剧的任务不是简单去复制原著小说的文字，而是把文字翻译成视听语言，找到文字背后的内核是什么，把它种在电影的花盆里，以电影的形式长出来。
“只要相信 就能实现”主题版海报。
原著小说中，千兵卫接受刺杀小说家这个任务的动机，是他想去北极看北极熊，需要一笔钱，电影中这一动机改成为了父亲要寻找女儿。路阳说，这就是翻译的一部分。文学中，观众可以慢慢体会他深层的心理动机，他是想和家人一起去看北极熊，但在电影中，就得直接，一定是父亲为了找他女儿。
2016年初，《刺杀小说家》项目启动。那时候，路阳正在拍摄《绣春刀2》，早期剧本阶段主要是曾参与过《绣春刀》系列编剧的陈舒、禹扬等几位和《刺杀小说家》原著作者双雪涛在聊，6月份《绣春刀2》杀青之后，路阳进入剧本大纲创作，大纲进行了一年才做完，之后又花了六七个月左右时间才把剧本写出来。路阳说，改编小说不比原创容易。
路阳在《刺杀小说家》拍摄现场。
当几位主创一起讨论剧本时，所有人都会站在观众角度，提出一个问题，怎么来解决小说能改变现实的原理？一开始他们就要先去着手建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小说中，千兵卫站在球场的看台上，听到小说家提到小说里有一个和自己女儿同名的女孩，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不一样了。这个情节对路阳创作思维产生很大震动，他也希望电影里有主人公茅塞顿开的一个时刻，让他感受到某种可能性。从这个角度出发，路阳和编剧团队开始建立故事，一点点铺垫，让观众从很多细节中去相信小说是有可能改变现实世界的。
《刺杀小说家》为找女儿领下“刺杀小说家”任务的雷佳音。
片中，雷佳音饰演的杀手关宁有个绝活，扔的石头，力度和精准度都超过常人，有点类似特异功能。之所以这么设置，导演路阳解释，这就是为了让观众去认可小说改变现实世界的可能性而做的一些铺垫。路阳把它当作一种“超能力”，没有漫威超级英雄那么夸张，而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
为此，路阳还专门翻查了很多关于特异功能的记录，在人类医学史上有很多类似的例子，比如有的人可以让勺子弯曲，有的人发生过人体自燃等。路阳想找到在物理学、生物学上的依据，人有可能突破极限做到一些事情，但不会超出人体机能本身。路阳和团队找到很多这样的资料，然后赋予到电影中一些角色身上。这些可能性的累积就告诉观众，你相信他们，就不要那么绝对的去排斥所有的可能性。
【细节】
买动画片《阿拉蕾》歌曲版权
为片中父女亲情重新作词
在做完剧本大纲的时候，大纲的字数其实跟原来小说已经差不多了，内容保留了最核心的人物关系——杀手和小说家，杀手寻找孩子的最核心线索，以及关于相信、关于信念、关于希望的主题，这些都是不能动的。除此之外的细节就需要重新去解构创新。
小说里写到千兵卫在一个小旅馆里面看动画片《阿拉蕾》，边看边落泪。作为漫画迷的路阳对这一细节感触颇深，他觉得双雪涛非常巧妙地使用了这个细节。其实，《阿拉蕾》的内核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在鸟山明的原作漫画中，一个博士没有孩子，他想要个孩子，便用科技手段创造了一个机器人小女孩阿拉蕾。千兵卫之所以看到这个动画片会落泪，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走丢的女儿。
《阿拉蕾》
路阳特别喜欢这个细节，在最开始的剧本中，就把它加了进去，和小说特别接近，但在不断推进过程中，剧本和小说的距离一点点拉开，要重新让它按照电影的方式去生长。路阳还是希望能够保留“阿拉蕾”这个元素，就找出品方华策公司买了这首歌的版权，编成了一首儿歌放在电影中。
对于现在的年轻观众来说，可能没多少人知道这首歌。但对于路阳来说，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路阳的儿子还很小的时候，为了哄他吃饭、喝牛奶，路阳经常会编一些特别奇怪的儿歌，儿歌可能很粗糙，但是很简单、很上口，路阳把自己跟孩子的相处方式，写到了剧本里面。雷佳音饰演的关宁在喂女儿吃饭的时候，也给她编过儿歌，希望女儿能够长得高一点，曲子用的《阿拉蕾》的旋律。歌词是路阳和几位编剧一块商量写出来的，有些笨拙，但是非常质朴、口语化，就是一个父亲，他可能没有很华丽的辞藻，但是他很爱这个孩子，很真诚地去跟孩子交流。
【技术】
特效制作太难了且周期长
是《流浪地球》三倍多
《刺杀小说家》和2019年春节档科幻大片《流浪地球》背后，都有同一家特效公司MORE VFX的重度参与。“路阳，你是不是疯了！”当MORE VFX特效总监徐建，看完《刺杀小说家》剧本之后说道。因为以他从事特效行业多年的经验判断，剧本已经夸张到当前的特效技术无法承载的状态。
幕后制作揭秘。
徐建说，《刺杀小说家》的特效技术比《流浪地球》难很多，绝对是一个巅峰级的挑战，很多技术是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第一次这么大规模和完整地使用虚拟拍摄技术。特效团队前期筹备花了一年时间，画了2000张概念设计图，2095张分镜头故事板；搭了当时中国最大的一块动作捕捉场地，800平米，全方位动捕摄像头120个；5个多月，搭建了20多个摄影棚，搭建面积17万平方米；参与视觉特效的有六七百人；之前特效时间已经很长的《流浪地球》特效制作时间9个月，而这次《刺杀小说家》的特效制作周期则有两年半。
幕后制作揭秘。
路阳始终对MORE VFX的特效技术有信心，“说实话，当时我有信心说我能拍一个电影，是因为我知道MORE VFX是有可能的，而且我也预计到电影要花四五年时间，在这个过程中，MORE VFX还会有更多的提升，把这些全部计算在内的话，我相信我们可以完成这部电影。”路阳还透露，特效团队为了这部电影做了很多技术上的升级，用到了很多中国电影没有用过的流程，而且是第一次把非常多的技术环节整合到一部电影的制作里面，而且在最终呈现上的要求也比以前难很多。
特效的很多工作是要前置的，从前期美术指导开始进行设计，特效部门就开始制作各种资产，包括环境、地形、各种植物、建筑到数字角色。电影中有三个主要数字角色：红甲武士、黑甲和赤发鬼，在电影特效难度中，他们处于金字塔尖。
郭京飞饰老僧、黑甲。
郭京飞在片中一人分饰两角，一个是老僧，另一个是董子健饰演的角色身上穿的盔甲，与董子健有不多对手戏。而盔甲需要动作捕捉技术，将郭京飞的表演设法还原到盔甲上去，这和好莱坞大片《猩球崛起》中采用的动作捕捉技术还不太一样，因为猩猩的模型和演员长得还有几分相像，但是盔甲完全没有人的五官，特效团队只能以郭京飞的表演为参考，去拆解他表演的情绪，在模型上进行一个复原，来进行二次表演，难度系数特别大。
除了三个主要数字角色之外，片中还有大量群集数字角色，比如战场上需要冲锋的角色需要3000人，以前可能只是复制一下就可以了，但现在需要这3000个人是有生命力的，每个人的表演不一样，就要去大量地扫描演员细节，可能要扫描500个人，不但服装和造型都不一样，长相也不一样，这500个不同的人，每个人的动作也不能是一样的，即使同一个人也可以做不同的表演。做到这些后，再复制6份，放进去之后，这3000个群集数字角色也就不同了。路阳说，电影中你看到的数字角色跟真人，皮肤的质感、头发、布料都非常真实，基本看不出差别来。路阳透露，全片总共有大概2700个镜头，特效镜头就达到1900个左右。
【剪辑】
监制宁浩“眼睛很毒”
将“不能动的版本”剪掉3分钟
路阳在决定开拍这部电影之前，就已经预估到这将是一部大体量的特效片。因为小说提供了两个世界的映照关系，路阳觉得，如果让电影成立，一定要把它拍成一个非常通俗的商业类型片。并且故事中有一个非常瑰丽、有生命力的异世界，它不是一个飘在天上幻想出来的国度，而是真的有自己的生命力，主人公要在里面去冒险，人物是有情感的。这个世界也有神力，也有人们对神力的敬畏，需要设计很多奇异的概念，自然离不开强大特效的支撑。
路阳希望小说表达的主题能够给最大众的观众看到，它是个通俗的主题，并不是一个小众化的主题。即便退一步讲，“哪怕拍的不通俗，要想把小说里的世界真的呈现出来的话，还是需要相当大的预算。”当他把这部制作周期可能要长达四五年的项目告诉宁浩时，“老宁其实挺意外的”。宁浩看完剧本，找路阳聊了聊剧本的一些细节。因为电影中的视听和叙事有很大部分来自漫画对路阳的影响，宁浩平时不看漫画，对他来说是很新鲜的故事。
路阳与雷佳音在《刺杀小说家》拍摄现场。
作为监制，宁浩在前期剧本阶段主要是探讨有些地方细节的处理，剧情设计是否合理。后期剪辑，则需要宁浩从另一个视角去审视这部片子。最初剪完第一版，片长将近150分钟，路阳不断调整节奏，拿掉冗余的部分，剪到125分钟的时候，叙事变得越来越精炼起来，故事节奏越来越舒服起来。路阳觉得这个版本已经很好了，很舒服了，不想再往下剪了，再剪只能进行帧剪辑，可能剪掉十几二十秒已经不错了。这时候，路阳就请宁浩来看片，宁浩眼睛狠毒，看完之后说，有些重复的信息是不是可以不要，“结果一天下来，在我觉得已经完全不能动的版本上，在他的建议下又剪掉了三分钟，那是一个很重大的提升”。
新京报记者 滕朝
编辑 黄嘉龄 校对 卢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