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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唱了些什么歌(白雪歌歌词)

楔子

望海郡东,兰桂坊下方石阶边,聋哑一十二年的傻子忽然说话了。

那声“好”喑哑若推开经年荒废的小院、门轴转动惊起雾蔓般尘埃,稀碎、零散、没有太多力量却九曲回环绕梁不去。

“好啊。”他又道一声。

十字路转口的张屠忽而感到脑海里一阵嗡鸣,目眩而黑,市井喧闹也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恍惚间离他越来越远,很快消失不见。

更多的人出现同样反应,只是有的快,有的慢。瞎得晚一些的,看到对面杀鱼贩子眼珠崩碎,耳里流下血来。

菜市街上约百来人,三四十摊贩,五六十贾客,七八个家丁,一个少爷,一条“狗”。

地上那赤条条在爬的姑娘是临街裁缝店的素妹儿,数日前陈大少轻薄她不得,反叫攮了一剪子,遂报复上了门。先是做局框了她那好赌的老爹,又威逼加利诱逼得全城大夫不给她的老母治病。终于将这姑娘弄进门去,吊着两条人命将她折腾成这般模样。

素妹儿的泪已流干,只被迫汪汪叫时仿佛夹杂姑娘的呜咽,可惜那样长的街上,没人听得见,没人看得见。

也就是那菜摊边儿啃叶子的瘦狗倏忽抬起头来看了一阵。

它从人群后兜了一圈过去,照着那陈姓畜生的 *** 来了一口。

远处坊下晒太阳的傻子见这一幕,忽而说话了。

“好。”

“好啊。”

下一刻,那些“耳聪目明”的人,这辈子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多年以前,二愣子还不是傻子,同样不是聋子哑巴。五岁识千字,以至于可以说是整个望海郡最聪慧的小孩儿。邻里都说这孩子人中龙凤,必中状元,差点没把他那酿酒的糟老爹给美死。

问题出在六岁那年,小孩儿看到隔壁张屠往肉里注水,完事儿吧到处去嚷嚷,老爹被张屠找上门来理论,说小屁孩子没证据瞎白话污人清白,闹得街里街坊围观好生没面,吊他起来打了一顿,娃娃就好像傻了一样。

为什么家里人从小到大就教他做人诚实守信,但是张屠注水,他好心告诉路人,反倒要被打一顿?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茶饭不思,丢了魂一样。便是后来被老爹又打了一顿,好似醒了,也总是心不在焉,逢人喊他,总是慢上一拍,时间一久,大家都觉得他被老爹打傻了。兼着后来他又乱说了几次话,便人人都当他是二愣子。

肯听他说话的人不多,聚贤楼掌柜的易水凉易大爷算一个。大爷总是用他那粗粝的、布满刀茧的手搓他的脑袋,说二愣子啊二愣子,你哪里是傻?你是太聪明,你聪明到让周围的人都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是 *** 。但是他们不愿意承认,所以就说你傻。

二愣子了然了,感觉灵台一片清明,说话都变得利索起来。他回去搓着老爹的头,绘声绘色把这话跟爹娘说了一遍,不出所料被打了一顿。

那年易水凉才四十多岁,刚回家不久,血气方刚的,被王老爹找上门来理论,直接把刀 *** 插在门上,万事大吉——于是二愣子又被打了一顿。

二愣子好委屈,二愣子大晚上悄摸跑到聚贤楼的院子里找易水凉,问大爷说有刀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易水凉就又搓二愣子的脑袋:“二愣子呀二愣子,你这是把大爷当宝搞啊……”

“有刀当然不能为所欲为。如果有刀就为所欲为的话我应该是抽出刀来就砍人,而不是把它插在门上。”易水凉叹道,“正是有刀的人才不能为所欲为,否则天下大乱。”

二愣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蹦了一句——“易水凉牛逼!”

“……”

易水凉摸摸下巴,表情很微妙,却也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做贼一样拉过二愣子耳语道:“易水凉当然牛逼啦!不过这话你别到外面乱说,我们偷偷说就可以……”

二愣子当场笑了出来。

从那天起聚贤楼易掌柜多了个小跟班,听他讲一些不怎么好笑的笑话,陈述一些晦涩的道理,当然最多是吹嘘年轻时候纵横江湖的故事。

奈何二愣子体弱,终究是练不了刀的。

但是他非觉得可以,固执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易水凉想了三天三夜,想到一个做梦都会笑醒的托词。

他修书一封寒山寺,请了那些年一起砍过人的和尚三一大师来望海郡布道,告诉二愣子说其实刀法呢都是假的,刀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你用剑用烧火棍甚至用筷子用纸片都能杀人,关键是打没打到致命的地方。其实天下大同,练什么都是相通的,重点是快准狠,其中准是杀人要义。练武呢就是练力量,练速度,练反应能力,这些练到大成,哪怕最后捅出去的不是刀也已经天下无敌。

二愣子想了很久,好像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就问那到底是怎么练呢?

易水凉就把三一大师往他面前一放,你跟这秃驴上山读书,下山以后天下无敌!

秃驴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说我看这孩子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迸裂……二愣子打断他,问道,大师大师,请问您看到隔壁屠夫往肉里注水,但是买菜的人并不知道,你会去提醒他们吗?

三一大师暗道一句这他娘的不是 *** 吗?却看到易水凉不住的使眼色。他复又仔细打量这孩子,见他眼里湛出一汪澄澈的水。于是本着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的操守,他随口诌了句,那我当然会阻止啦。

孩子毫无预兆猛地跪下跪下“登登登”磕了三个响头,喊了声师父。

那稚嫩的童音仿佛一根银针扎进三一和尚的脑海里,未曾料到这孩子如此大的反应,他看易水凉,竟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

易水凉耸了耸肩,三一和尚叹气。

如此痴儿,不知是好是坏。

他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复又正声道,那我当然会阻止。

是夜,易水凉三一对坐煮茶,和尚眉头紧锁,多次欲言又止,连连叹息。

“也许把这孩子当傻子养,对他还好点。”三一和尚道。

“这孩子身上有圣人的影子。”易水凉冲泡茶叶,去浮漂,“当傻子养,不应该啊。”

“每个孩子身上都有圣人的影子,最后还不是要被教做人?”三一道,“越难教的,以后活得越辛苦。”

“那就不做人,不做人就不辛苦了。”易水凉道。

“说不做人就不做人?世人允许你不做人了?”

“世人不允许——难道你不是他师父?”易水凉笑,“你这死秃驴随便说句话都是要死人的,搁这装什么孙子?”

“阿弥陀佛。”和尚也笑,双手合十躬身,“如此大功德怎么叫你这泼皮恶鬼撞上了,死后本该下十八层地狱,现在却只能下十七层。”

“值得庆贺。”易水凉举杯,“以茶代酒。”

和尚点头举杯,一饮而尽。

和尚的表情有点微妙。

妈耶,真烫。

第二天三一和尚做完法会便去忽悠二愣子的爹妈,说这孩子着了魔障,需得到寒山寺上清修几年,待得一心无碍净若琉璃,便可恢复往日伶俐,届时再送去读书赶考,也是能得状元的。

二愣子爹妈还有些犹豫,街坊邻居却是个个大喜,纷纷来劝。

人人说他是傻子,无非是担心二愣子说真话把自己给坑了。好比屠夫注水,鸭户填沙。这些事虽然做得隐秘未必个个有迹可循,但是只要二愣子还在说,就终归有人信,忒影响生意。这孩子快滚吧,谢谢您嘞。

当然劝他爹妈的时候不能这么说,得说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

磨磨蹭蹭三天,终于把二愣子送走,家家户户杀鸡开酒,好比过年般普天同庆。

易水凉就寻摸着二愣子到底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直到他听到街边的小乞丐们喊易水凉牛逼——他揉了揉脸,感觉脸好疼。

二愣子短暂的拥有过一个法号叫作悟空。

为什么短暂呢?

二愣子走了没几天,三一和尚夜访聚贤小楼把易水凉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说要不然这个孩子我们还是当傻子养吧。

易水凉不厚道的笑:“怎么着?你这中州水陆法会辩难第一的大和尚竟也搞不定一个孩子?”

“不是,孩子挺聪明的。”三一使劲儿的搓自己光溜溜的脑门,搓得仿佛戒疤都要掉下来,“思辨虽不算快,却是出奇的准确清晰。可是……”

“大师啊大师……难道你想说他终归不能只站在云端,是要堕入这人世泥淖……但你又没法伤他?”

“什么跟什么啊?”三一气得酒戒都犯了,连饮三杯,“本来一切都好,突然有一天他问我如果我的老娘和妻子掉进水里我先救谁?”

“……”易水凉愣了半晌,道,“没想到你这死秃驴竟有妻子?”

“当然没有啊!”和尚很激动,“问题是我说我没有,他让我假设有。我说我不识水性,他说假设识水性。我说既然都识水性了那当然两个都救。他说水流湍急只能救一个另一个就死了。我说那可能想的时候水就把两个都冲走了——关键就在这了,他追问我是不是让两个人都死了算了?我那时候困,我说是吧。想打发他去睡觉,结果他说师父啊师父你每日教导我我佛慈悲,今天却想让她们两个都死了……”

“……”

“我就是个和尚,我四大皆空,我招谁惹谁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收这徒弟?让他去当傻子不好吗?”

“唉,一题而已。把你难成这样,你这废物,十成十的废物。”易水凉忍不住揶揄。

“好,那我就再问你一题。”三一道,“说有两个人身中奇毒只有杀了其中一个用心脏做药引才能救另一个,请问你救谁?”

“那要看这两个人是谁了呀。”易水凉道,“不然平白无故谈什么杀人救人?”

“阿弥陀佛。”和尚面露喜色,眼神里满是你小子还不是入套了的得意,“加条件就是求目的,求目的就是功利,功利就是世俗——师父你一个出家多年的大和尚号称四大皆空竟然这么功利世俗的吗?”

易水凉挠了挠头,道:“你真可怜。这题也就难死你。我又不是和尚,我功利又如何?”

“所以说还是把这孩子当傻子养吧。”三一和尚叹气,“到底是教他做人还是做圣人,我拿不准,我自己都不是圣人,如何能够教会他?何况——”

三一顿了顿,道:“这些日子接触,我发现不能再让他读书——否则以后谁也别教他做人了。”

易水凉刷拉抽出柜子里的长刀,架在三一的脖子上,道:“那么敢问如果刀架在脖子上他做不做人啊?”

“如果是我,那肯定是做人了。”三一怂道,“但我不知道他做不做人。”

易水凉愣住,三一忍不住的叹息。

“那他能得道。”易水凉说。

“是吧,可是得道有两个意思。”三一又开始不住的搓头,“我们和尚通常管被人砍死也叫得道。”

“高深了……听不懂。”

“当年我那傻子师父不远千里去调停两大黑帮对砍,结果被人剁了做人肉包子卖。那包子我还尝过一个,挺好吃,只卖一文钱——做了二百五十个包子,得道只值二百五十文钱。”

“那你很赚啊。”易水凉沉声道,“一个人值二百五十文钱,那一趟你过去起码砍死了五百个人吧?”

“阿弥陀佛。”三一双手合十道,“我看到这傻小子,好似看到当年我师父。”

“那你该教他。”

“做人?还是做圣人?”

“你开心就好啦。”

“最后一个问题。”

“昂?”

“二愣子他爹,到底是不是他爹?”

“啥?”

“这娃娃张嘴闭嘴就是易大爷说过什么什么,易大爷怎么样怎么样。”

“……”易水凉沉默良久,风气流动都停滞,轻声道,“我当然不是他爹啦——”

“但是我不介意有这么个儿子。”

没过多久,三一和尚送二愣子回家,只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家里人交代“魔障”除没除。好在他早年当过一段时间神棍,念了句阿弥陀佛说禅机未至,只需静待便好。

家里人虽然不满意,觉得二愣子并没有重回聪明伶俐,但是好在话真的少了好多,不再讨邻里嫌弃,都说大师管教得好,倒也只能作罢。

临别一夜,三一和尚念经给二愣子听,至拂晓,道悟空吾徒,今日为师不得不和你多说两句。

他从床底摸了个酒坛子出来,喝了一口。

二愣子错愕,三一早已料到,微微一笑,自顾自往下说去:“徒儿,这是酒戒,为师今日破给你看。”

“今日下山,便是回归人间,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不似山里清修那般容易。总是说四大皆空无功无利,今日却不得不说些功利的事情——做圣人和做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做圣人守对的事,做人却要守你生存那个人堆里的人觉得对的事。”

“你可明白师父在说什么?”

二愣子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涩声道:“徒儿不懂,还请师父明示。”

“说有这么个词语叫作大音希声……最美好的声音,就是没有声音……”

“师父要我闭嘴可以不用说得这么委婉。”

“……”三一抚摸小和尚的脑袋,亦涩声道,“你终究是聪慧的,你只是不愿去做。”

二愣子复行一个大礼,道:“我的口可闭,可我的神思不会停,堵而不疏,只怕一日开口,无人能当我心中佛怒。”

“你到这细软红尘三千丈里滚过,慢慢会好。”三一道,“别再读书了,让自己傻一点。”

二愣子再拜,却不答话。

好在那日下山,他的话果然少了很多。

二愣子下山以后就跟着易水凉混,大爷虽然老了但终究是你大爷,快五十岁的人了,时不时拔刀重出江湖砍砍人,所谓公道侠义,倒也有点意思。

二愣子不能习武,却也不妨碍他给大爷提刀,一起出去见见世面。只是后来易水凉渐渐老,渐渐力不从心,没什么把握保他安全,也不再带他。

但易水凉每次回来,他总是第一个去城门口接的。

渐渐的渐渐,连易大爷都快六十岁了,重出江湖一百次,二愣子也长大了。长大成人,对他而言不知算不算个好词语,幼时的一些执拗好像都没了,人也不那么聪明,混日子,倒也容易,街里街坊都夸他懂事的孩子,当个傻子要比圣人逍遥快活太多。这三千丈红尘细软,他经历了,也许是悟了。

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注定了什么样的命,那些大事小事,不过是早来晚来。

聚贤楼的易水凉易大爷,快六十岁,第一百次重出江湖——奈何刀叶氏与奔雷剑林氏争那天下第一,孰料奈何刀现任掌门人叶知微比武之前喊了几百号人把奔雷剑林氏打了一顿先——消息走漏,易水凉撑着一把老骨头出门,想跟这些江湖后生讲讲道理,奈何他好像已经讲不太动,被人海扁,好在路过一个少年游侠关心岳将他救回。

后来的后来,又生了诸多事端,好比叶知微强抢了奔雷剑林氏妻女,又将之打断手脚扔进井里险些丧命。

那少年游侠关心岳提着一口浩然气挎刀远行,却就在这望海郡外被叶知微的门客剁碎了喂狗。

第二天夜里,无数人听见那个姓易的老头儿在长街上呐喊——

“昨儿晚上从我店里走出去一个少年,谁看到他啦?”

……

“昨儿晚上从我店里走出去一个少年,谁看到……”

……

“昨儿晚上从我店里走出去一个少年……”

声音渐行渐远,渐听不见。

恍然间又听到刀出鞘之铮然,听到刃交击之叮当,听到锋声割肉入骨,叽叽喳喳。

风雪一夜。

聚贤楼边的酒坊里,二愣子睡得正香,忽而惊醒,冷汗淋漓。

二愣子摸到廊边,悚然发现老爹已经披了衣服坐那儿,窗开一条小缝儿,静静看着外边。

“老爹,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二愣子问。

“雪声。”老爹说。

“……”二愣子憋了半晌,呐呐道,“不是雪声啊……是易……”

“你又开始乱说话了!”老爹粗暴的打断,“回去睡觉!”

二愣子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可他分明听清楚的,外边儿是隔壁客栈易大爷的声音,他在喊“昨儿晚上从我店里走出去一个少年,谁看到他啦?”

他不知道老爹为什么听不到。或许他知道,只是这些年下来,他选择让自己不知道,心里方才好过点。

二愣子只得回到房间里躺下,老爹进门来,给他掖了掖被子,道:“外面是雪声,你睡迷糊了。”

老头子说完这话,叹了口气,唤儿子好眠,自又去廊下盯着。

这一夜盯着长街的人很多,只是他们也同他一样,听不到易水凉的叫喊声。

正思忖着,忽而听到二愣子房内木架吱吱呀呀声,暗道不好,再闯进门去已经晚了。床上哪还有二愣子的影子?风雪拍动着窗子,呜呜呜呜作响。

二愣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走在雪地里,出门急,单衣,脸儿冻得通红。大家都说他傻,可他耳朵没聋啊!那分明就是隔壁易大爷的声音啊!常来客栈喝酒的小哥关心岳被人杀了,易大爷这是要去给他报仇呀!

这些年易大爷每每玩笑一样退隐又复出,李大娘都不爱管了,整日打发二愣子去接大爷回来。他也可以说是看着易大爷的腰杆儿佝偻下去的……快六十岁的人了,大雪夜里提刀去杀人,去杀能把正年壮的关心岳随手剁了喂狗的人……娘的!为什么这条街上的人都听不见啊?

就算你们不陪他去,你们拦拦他也好啊!

二愣子循着易水凉若有若无的叫喊声向城北奔去,离得越近,越是触目惊心。遍地都是脚印,得有好几十人。好似他们都在站在巷子里等着,等那个老头儿来送死。

他终于追到城边!

守备龚大叔正在招呼兵士关城门,远远的,远远的,看到门洞外有一个强撑挺拔的背影,竖一口长刀。

杀人,或者被杀。

“娘的,这帮人要打要杀滚远点,城门外杀得血流成河明儿可怎么收场!”

龚守备说这话的时候,二愣子正赶到城门边。

“龚大叔,外边,外边儿有人聚众斗殴!这事儿您管不管!”

龚守备居高临下瞪了二愣子一眼,手按在刀口上,厉声道:“斗殴?何处有人斗殴?二愣子你傻归傻,话可不能胡说!”

“……”二愣子愣了半晌,道,“我是亲眼看见的!”

隐隐有了哭腔。

龚守备脸一黑,看见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我亲眼看见城门开了又关,外面儿有人在聚众斗殴!你可得管管啊!”

“扯淡!”龚守备一把扯过二愣子,压低声音道,“你小子别造谣生非!可别以为傻子乱说话就没罪!”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二愣子颤声道。

“没有!你没看到!”龚守备道,“龚叔看着你长大会骗你吗?速速回去睡了!”

二愣子怔在了原地,左右去看门洞里的兵士,所有人都别过头去。

雪盛而转衰,声势渐小,朦胧间能听到风里夹杂只言片语,恍惚间又听到鼎沸之人声夹杂喊杀与咒骂。

二愣子甩了甩头,沉下一口气来细细听了,知晓那不是幻觉。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二愣子抱住龚守备的双臂使劲儿摇晃,却不能动那个塔一样的男人分毫。

听见什么了?

听见外面有人在打杀!

你们听见了吗?龚守备问身边兵士。

没听见。

我分明听见了!二愣子近乎嘶吼出来,外面有风声,有人声,有刀声,有狗吠声!我全都听见了!

娘的。龚守备暗暗叫骂了一句,这帮孙子,说了别在城门口打!

“你说什么!”二愣子听到这一句话,如获至宝,“龚叔,你知道外面有人在打架对不对?”

“没有,我不知道。”男人脸上的线条生硬如铁。

忽而城楼上一声惊弦响,龚守备大惊,冲出门洞冲顶上大喊道:“ *** !哪个孙子放的箭!”

一个小弓兵迅速被人押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弓拉得太满,双手仍在不住的颤抖。

“守备大人……一个老头子,打几十号人……我看不下去!”小弓兵泪目道。

“娘的,娘的娘的,你们就真以为老子看得下去……”龚守备咬牙切齿,“可是我们谁也得罪不起!”

他瞪了二愣子一眼,道:“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娘的,射也射了,需得射出点用来。”他自言语一句,又转而向城楼上喊道:“所有箭上弦!跟外边儿喊话,滚出去五里开外打!不然老子谁的面子也不给,全都射穿!”

“龚叔……”二愣子幽幽道,“我们帮帮易大爷啊……”

龚守备眼睛一眯,还不待说些什么,二愣子倏忽抽出他腰上长刀,顶在了他的甲胄上,泣诉道:“我们帮帮易大爷啊!”

二愣子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刚下山的时候,在易水凉家里猫了好几天。

易水凉说好了,你这小子现在做不成圣人了,那就跟我好好学做人吧。

二愣子就问易水凉,说做人很难吧?

易水凉说不啊,做人可简单,做圣人总是要去考虑黑是不是黑,白是不是白,世界是不是非黑即白。但是做人呐,讲点通俗易懂的道理就可以。好比说屠夫想要往卖我的肉里注水,我就把刀 *** 架他脖子上。

二愣子就笑,说真好啊。

多年以后的这个夜晚,他把龚守备的刀 *** 顶在对方的胸前——十八岁了,才第一次理解到,原来做人真好啊。

“把门打开吧,我听到外面有声音。”

龚守备直勾勾盯着傻子看,良久,单手握住刀刃,甫一用力,生铁如雪片一般蹦碎,白茫茫落了一地。

鲜血顺着手指滑下,龚守备看那雪地里一点红梅,又看眼前的少年,嘶声道:“孩子,别傻了。”

二愣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一口血堵在喉口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单看龚守备这一招破兵便可看出他是不世高手——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出去帮帮易大爷,说是什么也听不见——这武林笼罩在那叶知微凶名之下,做个人这么难吗?

风雪骤盛,叫喊声听不见了,对刀声也渐渐远。

龚守备说,二愣子,你听,哪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

从那天开始二愣子就再没说过话,成了个又聋又哑又疯又傻名副其实的废人。

哪是声音没了?只是都丢在那一夜凌人的风雪里了。

混沌十二年,直到看到那条狗在恶霸身上咬了一口,二愣子倏忽醒了。

他说了三个字,震聋震瞎百余人。

那些年跟着易水凉吹牛打屁,又四处“行侠仗义”,胸中郁结大多排尽。却又有十二载看尽生灵,不言不语,无知无觉。如下山之日所言,他一开口,胸中佛怒无人能当。

聚贤楼还是十二年前的聚贤楼,老板却早已改易他人。倒是当初那小二哥认出他来,唤他一声:“二愣子,你听得见啦?”

“易大爷他……”二愣子顿了一顿,终究还是艰难的问出口,“死了吗?”

这世上很多事,你不去问,就不用害怕知道答案。可有些事你又非问不可,真是矛盾得很。

“没呢吧。”小二哥放下记账的毛笔,从腰后边儿拔出一根烟枪蹲门边吧嗒吧嗒抽了起来,“生死不知,就是没死。”

“可你都成了这件客栈的掌柜的。”

“嗨呀,代掌柜的记账呀。”小二吐出一口眼圈,眯眯眼惬意道,“你说掌柜的和老板娘砍完人回来,要是看到客栈都荒废了,那不得打死我们?”

“易大爷有说他去哪吗?”

“去砍叶知微讨个公道。”

“失败了?”

“未曾听说,只是没了消息。”

“十二年啊……”

“嗯。”

“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还在等。”

“见外了。”小二拱手。

二愣子亦拱手,转身。

“去哪?”小二问。

“重要吗?”

“若是你死后有人要帮你寻仇,我好说知道你去了哪。”

“城楼。”

“不必去,龚守备已经死了。”

“那就去找叶知微吧。”二愣子叹气,“他活得太久了,这不应该。”

城门口有个和尚在等他,二十二年未见,老得快要死了一样。

可三一和尚眼中依旧清明,白眉里的弧度越发慈悲,雪地上盘坐不动,却好似佛祖沾花微笑,身边莲瓣翻飞。

“我听说你醒了,就来看看。”老和尚道,“死的人多吗?”

“死了十个,还有百来个废了。”

“杀生是什么感觉?”

二愣子两手绞在腰后,踢雪。

“我现在是做人,不用管那么多。”

“易水凉把你教成了这样啊?”老和尚叹息。

二愣子抬起头来看了老和尚一眼,老和尚就笑:“生什么气,为师就骂不得易水凉了?”

“也好吧。”三一又道,“挺好的。此行去杀人?”

“叶知微。”

“你修闭口禅才十二年,震得死那恶霸大少,却肯定震不死叶知微。这样也要去?”

二愣子点了点头。

“傻徒弟……这世间之事,又不是非黑即白。”

“如何不是呢?”二愣子道,“这世间之事就是非黑即白,只不过大多时候人力所能及之处无法解决问题,便说世间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

“以你力所能及去杀叶知微,无异于痴人说梦。这样也要去?”

“已经晚了十二年,城门口那守备都死了。如果在我杀死之前,叶知微也老死了怎么办?”

三一和尚搓他那光头,玩儿命搓,仿佛要把戒疤都搓掉。

风雪盛,良久,三一和尚也未曾停下。二愣子跪下给这往日的师父行了大礼,便起身抬步远走。

“可是你打不过啊!”

二愣子转身看他,记起很多年前偷听到的一句话。

“我打不过,难道你不是我师父?”

“那难道易水凉不是我兄弟?”三一和尚又道,“我若打得过,何至于等到十二年后又老又残,坐在这里和你说废话?”

“你打不过,难道我不是你徒弟?”这话反过来再说一遍,仿佛有了新的意思。

二愣子看三一和尚。三一和尚不住的搓头,戒疤都快要搓掉下来。

“你不会就来说这些没用的话吧?”二愣子问。

三一和尚插手入雪,倏忽间抽出一把带鞘的短刀来。

“四十年前我用这把刀砍出十二万两千五百个人肉包子来,戾气冲天的不祥之刃,砍谁谁死,可你怎么把它 *** 叶知微的心脏?”

二愣子沉思良久,道:“总会有办法。我终归要去。”

“你没练过刀,就只有一刀的机会。失败了怎么办?”

二愣子叹了口气:“咱们废话太多了。”

言罢,他夺刀就走。走出很远,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道:“若砍不死,就当命歹。”

老和尚背对着他,什么也没看见,却好像什么都看见了。他的识海里有一个少年踏着白雪挎着刀,逆一路狂风远行千里,虚幻里生出八宝祥瑞、七彩佛光。

“个小兔崽子。”低低的叫骂一句,老和尚双手合十又道三声佛号,从此再没了动静。

尾声

望海郡城西菜市街出了十条人命,聋瞎百余人,如此大案早引得帝国高层震动,可无论派出多少精锐,竟怎么也寻不到那郡城里人尽皆知二傻子的踪影。

人说他去杀武林盟主叶知微,却怎么也没个声响,江湖好端端的大半年,风平浪静。

只那半年之后又三天,有更夫见百余人的大队涌上叶微山庄,口里念着公道人心之名,手中却不停下,如死士般不计生死冲杀劈斩,直掩战到山庄深处。

后来发生更多的事外人便都不知道了。那队人马忽而的消失就如他们忽而的出现,没有更多声息。而那夜过去,叶微山庄里的人全都死光了。

武林盟主叶知微被一口墨色短刀钉在中堂那幅狂草“義”字之上,边书二十余年独霸江湖所行之秽事,天下哗然。

聚贤楼。

夜落灯花。

厨子到后院里挖了坛好酒,过柜台的时候捎带上一小碟盐粒花生,前堂隔门桌边三个小二等他,牌九都备好。

“叶知微都死了,你们说掌柜的还回不回来?”

“十二年不回,家门长什么样都忘了吧?”

“咱们接着等?”

“分家分家,好聚好散。”

“行啊,店归我,你们拿了银子滚蛋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的静默。

“谁在说话?”厨子问。

“你爹。”

继而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寒山寺。

年轻的和尚在师兄们环围之下受了戒疤,披上袈裟,接了师父遗下的禅杖。怀里八宝紫杉木盒一十三颗佛舍利仿佛还有余温,诉说那个老和尚存在过的痕迹。

“师兄们……何以如此抬爱于我?”

师兄们面面相觑几眼,轻叹道:“师弟生得好看,传出去,女香客们来得多些。”

“……”

二愣子不住的搓脸。

不住的搓脸。

长到三十岁,终于没人觉得我面目可憎啊?

好啊,真好啊。

直足以为之热泪盈眶。

忘我流离:你看过/听过最精彩的短故事是什么?

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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