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臭棋篓子的地方,就有江湖残局。
江湖残局这事儿,很多人都见过。当街摆一象棋残局,设下赌注,邀请来往行人挑战。
这些残局多出自从前的棋谱,看起来很容易赢,实际上暗藏杀机,轻易上手的人,往往两三步走穷,对方突然一手后着,杀个措手不及。随即交棋认输。
本鹅第一次碰见江湖残局,是在福建,一个叫南安的县级市。刚下车,在车站外头碰见个局。摆局的是个花胡子老头,六十岁光景,蹲在树底下乘凉,前头放着一盘残局,好似一碗剩茶晾着。
他看来往行人,表情惬意。
鹅会点儿象棋。起瘾的时候,也会四处拉壮丁。娱乐级玩家里,算是比较平庸的。那天看到老头摆局,有点心瘾,就迎过去,端详一番。究竟是个啥局我想不起了,总之看起来三四步能把对方将死。
正如每个喜欢自作聪明的青年一样,你鹅伫立良久,只道是看破了暗藏的乾坤,一边心道好险,一边又自以为智商上碾压了对方。
老头给出的赌注不高,二十块一局,赢了返还,倒贴四十。
我说:来!我试一把。
自信走了几步,还没摆开阵势,对方冷僻角落的一个车杀了过来,不到片刻,死棋。
交棋后,我没急着离开,越看越不对劲。几十种看起来很有希望的路子,背后都有杀着。
看了一会儿,头昏脑涨,跟解方程一样心里发闷,我就走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江湖残局,当时也没想过查棋谱。再者摆棋的人赌注也不大,二十来块钱。一个老头,估计也算是吃饭的营生。
这么想着,事儿就滑过去了。
前几个月在广州,又一次碰见江湖残局,这一回很有些不一样。
首先摆棋的人不是老头,是年轻后生。看起来不是附近的人,趁着夜色出来摆摊。
再一个就是,赌注也比较大些,两百块起步,赢了给六百,押得越多, *** 也越高。
周围人也很多,围了好几层。我个子高,站在外头不耽误看棋。
这一回的残局大概这样:
对方执黑,玩家执红,卒已经攻心,老将被逼在角落里,又有两个车、一个炮、一个额外卒子调遣。
似乎随便将一下,对方就得认输。
当然了,你自己也只剩下一手棋,只要有一步不将,对方的车一沉底,你也就输了。
所以,必须步步带将,直到把棋走活。
如果你想用车将,上下两行都有卒子看着,不可能将死。
你能够做的,就只能是把两个车都划拉开,然后用炮沉底,把对方将死。
如果真这么做,也就需要三步,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我站在旁边看的时候,前去迎战的几个都是乱走,动不了几步就死,白白浪费两百块钱。
看棋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输的人强做无谓,也心有不甘。
摆局的人主持秩序,不停喊观棋不语,问:还有没有其它挑战者,再过一会儿就要换局了。
我自认看破了套路,跃跃欲试。
身边有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似乎跟朋友一起过来。他在朋友的耳边轻声指点,隐隐约约听到内容,跟我想的差不多。
这人没下场去挑战,听他意思,钱没带够,要对方也出一百。
对方没答应,他就向对方解释自己的棋路。一两分钟时间,又有一个挑战者交棋,而且输得极为奇葩。
本鹅在旁边看不耐烦了,极想下场指点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那人也终于凑够了自己的两百块,和摆棋的人对局。果然,三步之内,将死对方,赢回六百。
摆棋人当然只好给钱,脸面上有点挂不住,还要强颜维持秩序,围观群众跟着出了口恶气,大家似乎都乐意看主场的笑话,并且对赢棋那位羡慕且佩服。
我心里暗惜:果然是这么回事儿,被人抢先了。
摆棋的人输了这把,迅速换局,又摆开一个新的。我没在看下去,走了。
路上,暗暗捉摸这事儿,总觉得有哪里蹊跷。
回家之后,把棋摆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审视良久。
果然有破绽!
这两个车的走法大有乾坤,如果先走上面那个,对方卒子徘过来吃掉,就挡住了后面的车再将的棋路,这时候炮的前面还挡着一个车,没办法沉底将军,那就只能死。
因此,必须先移动下面那个,由下往上,一个一个地排开,这样炮才能顺利下去。
好险!
这么想着,我又觉得幸亏没下场,要不然又钻进套路里了。
再看一会儿,就算先移动下面的车,还是会死。对方在最下方还埋了一个炮呢。
把炮翻过去,打车将军,自己这边直接就死了!
而刚才摆局的人,没有走这一步。
也就是说,是故意放水,让对方赢的!
那么那个赢了的人,是侥幸呢,还是和摆局的人串通好了呢?
会不会是一伙子人为了制造气氛,摆个样板来吸引围观者。对象棋本来也就略懂皮毛的看客早就跃跃欲试,甚至不排除同样看到了哪几路棋,这会子亲眼看见有人这么赢了,岂不是更要急迫地下场试试?
再者说,既然出来摆局,不可能三两步之内的套路都没琢磨清。并且 *** 那么大,已经不是摆局,近乎 *** 了。
串通好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随后我在网上搜了下相关的关键词,这一行的套路原来这么复杂。一个人摆局,几个人当托儿,棋局本身暗藏杀机,留着各种后手,一般情况下非常难赢,更多时候甚至根本就是个只能 和棋的局。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即便你赢了,对方仍旧有各种手段恶心你。包括排出托儿捣乱,把水搅浑,然后趁机一哄而散。要知道,这种局本来就是先交钱后下棋的。最开始的江湖残局,还真是江湖艺人落地练把式,挣个糊口钱,比如十块二十块的,无可厚非。现在动辄上百上千,事儿也就变质了。摆局的人都是团伙作案,赢的少了人也觉得没必要非那功夫。
看网上说的热火朝天,本鹅就感觉很可惜。碰上一个机会,居然也没搞清楚,甚至不能确定人就是骗子。心里想着,要再遇见一回,一定要搞清楚。
巧的很,真让我遇上了。
最近一次,是前两天,同一个地方,换了一人,又在摆局。这一次,我打定主意要看个明白。不是看棋,是看棋后面的套路,看他们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本来就是挖坑行骗。
摆棋的人跟上回那个一样,各种吆喝,周围好几个人,只看不下。
随后上场了几个,都是走几步就输。
最有意思的是,又有一个人,相貌非常有特征,发际线很高,嘴巴两边有很深的法令纹,有点像《人民的名义》里赵瑞龙的五十岁版本。
一双眼睛到处寻,我是刚过去,手里还牵着狗,时不时打量他,好几次目光相撞,欲言又止,似乎想跟我聊聊。我又借着看局,他又在别人的耳朵边嘀嘀咕咕。
他想下场,摆局的人说你刚才已经赢了一把,赢的人不能下第二次。这人就在那儿骂,说:什么人嘛这是,该摆不敢输,这简直是骗钱嘛。似乎对摆棋的人非常不满,还想发动群众,甚至有几个围观者,也开始跟着他起哄。
赢棋的人既然不能下场,就只好继续撺掇别人,献策献力。
有一个人一直看着,这会儿还真被他说动了,就掏钱准备下场。他的一个朋友拽了一下他衣服,把他拉走了。离开人群基本,这人表情一闪,就好像刚从迷魂阵里出来一样,自嘲地笑了下。
再后来又下去一人,仍旧是毫无悬念地输了。过了一会儿,没人上了。摆棋的人遂卷棋走人,围观的人都散了。
我原地顿了下。看摆棋的人转身上台阶,沿着街铺走远。法令纹深的男人也走开了,一副回家睡觉的样子。
但俩人是往同一个方向。
本鹅当时也是好奇心作祟,第一次搞尾行这事,牵着狗,默默跟了上去。
走了约七八百米,一片漆黑,过来一辆轿车,法令纹深的男人和另外几个,原来也在围观的路人甲,陆陆续续上了车,消失在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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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人论世,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