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三十年前，中学时代，读过一本名为《秋海棠》的长篇小说。这篇小说的作者是一位二十世纪40年代的“鸳鸯蝴蝶派”作家，名为秦瘦鸥。他创作的这部小说《秋海棠》，曾被冠以“民国第一言情小说”之誉。小说描写弓一位唱戏艺人的悲惨人生故事。
这个故事讲述了被军阀毁容的京剧花旦秋海棠，因为唱戏而走投无路的人生，被称作旧上海“第一悲剧”。小说主人翁是唱旦角的京剧艺术人物秋海棠。秋海棠在前往天津唱戏时遇到姓袁的地方镇守官员的姨太太。这位姨太太名叫罗湘绮。不料想，罗湘绮和秋海棠一见生情，男女二人相见恨晚。
然而，这两个人的爱情却遭到军阀的迫害，秋海棠的脸容因此被毁伤，唱戏的饭碗只好丢了，家里的仆从又偷走现金和存折。无可奈何的秋海棠只得回到山东乡下，还携带着和罗湘绮的爱情结晶 *** 梅宝，在乡下当农民养育女儿。当梅宝上初中的时候，因为长得俊俏机灵而被骗去唱戏。
那个时候，罗湘绮希望与父女俩团聚相认，但是秋海棠的自尊心太过要强，觉得自己毁了容失了业，已经配不上罗湘绮就躲着她。抗战之际，战火纷飞，战乱纷繁。父女俩又逃到上海来了，秋海棠想找工作，因年岁已高，力不从心，不久就生病了。父女们不得不走上街头卖唱讨食，偶遇爱慕梅宝的青年却正是罗湘绮的侄子，于是才有了母女的相遇。
这一对分别离散重逢的母女俩，本想着一起看望病重的秋海棠，让一家人过上团聚的日子，却发现秋海棠已经病重而亡故了。
我在中学生时代阅读完这篇小说，被主人翁凄凉悲伤的爱情故事感动着，更对失去艺术人生的秋海棠充满同情，还有梅宝的缺少母爱的孤单寄予愁恨。这篇小说反映出令人不安和厌恶的战乱岁月。
三十年后，我从爱看小说的十八岁小伙子变成爱听戏的五十多岁老伙计，刷抖音发现一位网名改之先生的文化人，正在研究乾县李苏迎的秦腔，还有给她写书的打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回想起中学时代读过的小说《秋海棠》，感叹于唱戏人的命运为啥这么悲凄。尽管时代不同了，却不料唱京剧的秋海棠和唱秦腔的李苏迎，都因为唱戏而走出人生困境。
我相信，今非昔比，希望改之先生的研究和写作超越作家秦瘦鸥，能够将唱戏人的哀婉和悲情，写得更加地激昂壮阔。毕竟，黄土高坡的风情，相比较沪上世故，或许更有滋味儿在心头。但是，至今犹忆中学时代为唱戏人秋海棠抛落过的泪滴，却被2021年到2022年的交接处，出现在乾县上程村的李苏迎的网红唱腔，又勾引出眼窝来了。
这简直就是牛虎斗么。
陕西发生在新冠疫情造成西安封城的背景下，流传在网络的李苏迎早年录制的秦腔唱段包括《朱春登哭坟》《困土山》《下河东三十六哭》《哭祖庙》《崇祯皇帝上煤山》等，一时间走红全国，持续传播。
当三秦大地的人们利用网络时代的抖音交流工具争相转发李苏迎的秦腔唱段时，欣赏来自黄土高坡的苍凉悲壮的秦人秦声，顿觉这位红生唱将的慷慨悲歌，已经成为绝响，飘荡在祖国大地的大河上下大江南北。原本逐步小众精致化、乃至走上贵族资本化倾向的秦腔艺术，忽然之间席卷普通百姓的田间炕头。
李苏迎的唱腔网络走红，突然让秦腔艺术风向为之转变，造成的错觉竟然是听戏要往乡下跑，去武则天长眠的乾县上程村找李苏迎，而不是走进西安城的文艺路戏曲研究院和西一路的易俗社。这里更为蹊跷的地方，就是动人心魄感人肺腑的李苏迎唱法，独树一帜，却不能归类到某门某派。让秦腔艺术的研究与实践变得无所失从。
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就是原本为乡间村妇，虽然唱腔此时红极，却都是十年前所唱，而被人们轻易传言为国家一级演员、著名秦腔艺术家，却流落到乞讨七年、无家可归的悲惨境地，扑朔迷离的生活真相，匪夷所思的艺术真相，实在令秦腔听众和艺术界大腕们都有些尴尬，乃至觉得荒唐。
倘若这位备受生活折磨的唱将，真的是无名小辈，不入秦腔流派，不是国家一级演员，不是剧团编制成员，秦腔艺术却创造得出奇制胜，实在有损谁的面子？倘若不是国家、省、市、县级的演员，而是秦腔戏的乡村爱好者，却唱得如此激昂慷慨有气度，难以得到秦腔业内认可，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如此这般以来，任凭李苏迎以民间秦腔唱将的头衔，将几段戏词演绎得出神入化，将秦腔听众吸引得万人空巷，艺术的呐喊只在民间鼓噪，形成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让万千戏迷自行撕裂，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各有观众，各有舞台。
只要不是真正的体制内秦腔演唱者，即便唱戏唱得再好，吸引听众再多又能如何？为艺术的人生，为人生的艺术，原本就是一个令人头疼的纠结的文艺话题。可怜李苏迎的悲苦，就在于她自己因为精神的伤害，全都不晓得，全都不在意。她为何要乞讨七年？难道热爱秦腔艺术的人生，竟然在21世纪的黄土高坡会沦落到无衣无食的田地？当她所唱的戏在网络爆红，却引得无数粉丝寻声探望，一时间悲喜交集，顿成焦点，令人惶惑。
如今，因为关注者和探访者的众多，已经让李苏迎所在的乡村成为网红村。爱心人士和村民们已经给她修整房舍，改善她的生活居住环境。并且村民们还经营起一家餐馆，以便解决网络人群拿着手机，去乾县上程村，探望李苏迎时的午间吃饭问题。
如今，还有网络达人为村民送去蔬菜，举办书画拍卖筹集差款，更有的直播讨论事情的来龙去脉，有的点评秦腔艺术的独特之处。有的人还说，这是二十年前的陕西电视台秦之声栏目将李苏迎推到唱戏舞台，找当年的主持人去把李老师唤醒，有没有道理？也有的人说，当初就不该去唱戏，走上唱戏之路，却沦落到流离失所的状态。唉，悔不该。
结尾，还是唱一段秦腔。《二进宫》李艳妃的戏文唱词:
千千思来万万想，
千思万想无主张。
悔不该我把江山让，
焉有今日这一场。
耳内里忽听朝靴响。
莫比是太尉袭朝阳。
胆战心惊我向外望。
原来是皇兄杨侍郎。
徐皇兄打座恶虎相。
侍郎官倒对粉壁墙。
却怎么进宫不拜望，
扭东趔西站两厢。
是是是来，明白了，
为只为叮本当殿上。
我有心把太师谋位对他讲，
只觉得的有口也难张。
有话儿压在舌尖上，
我恨天怨地加愁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