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当二十年前华纳将德国唱片老字号TeldecC收归旗下之时，其雄心壮志丝毫不下于进军欧美唱片业初始时的Sony。两家财大气粗的业界恐龙同样一切用金钱说话，不仅下血本挖来最棒的管理和制作人员，在艺术家身上的投资也不计成本，不讲效益，只要名气够便均在收购之列。关于这方面的故事或者不如说是笑话，英国那位辛辣阴损的音乐专栏作家诺曼·莱布莱希特有很精彩的描述，虽然系从结果而推想的事实，可信程度还是占了较大比例，可谓目光如炬，入木三分，此君也赖该书一举成名。
作为曾经古典音乐唱片界的洪水猛兽，它们今天只能将鲸吞的江山拱手相让。Sony与BMG合并，提供的资源便是反复改头换面的老货色，甩卖的价格也越来越低得不可思议。华纳在几次并购重组以后，把当年重金签来的音乐家几乎抛弃殆尽，在我印象里硕果仅存的大师级人物好像就剩下丹尼尔·巴伦博伊姆了。当然几年前它又并购了百年老店EMI，资源配置又大不一样了，而此刻的巴伦博伊姆也重新回到“环球古典”的怀抱。
占用Teldec大量资金并造成严重库存积压的，巴伦博伊姆恐怕是首当其冲的人物。我可以肯定当时的管理层慧眼独具，把巴伦博伊姆视为百年难遇的天才，企图把他打造成第二个卡拉扬，所以对他听之任之，无所不录，成套成套的“全集”、“全剧”被抛向市场，令消费者措手不及，难以承受。
当年面对汹涌而来的巴伦博伊姆，我的应对之策就是一张不买，因为听贝多芬我有至少二十种选择，听布鲁克纳我有至少十种选择，听莫扎特、舒曼、勃拉姆斯甚至 *** ，在我的有限唱片版本收藏里，无论如何都还排不到巴伦博伊姆的名字，我甚至连作为钢琴家的巴伦博伊姆都一点不感冒，面对他在EMI和DG录的两个版本的贝多芬钢琴奏鸣曲全集， *** 脆一声都不听。
第一位在我面前对巴伦博伊姆赞不绝口的是北大教授严宝瑜先生。他在1990年代初期去拜罗伊特大学任教，得以两次出席夏季的瓦格纳歌剧汇演，他看的《尼伯龙根的指环》系列都是巴伦博伊姆指挥的。以严先生的瓦格纳阅历，能够对巴伦博伊姆的音乐表现给予如此之高的评价，足以令我生出一听录音的渴望。当然，他推崇巴伦博伊姆的前提乃在于他的恩师汉斯·迈耶与巴伦博伊姆是亲密至交，或者说拜罗伊特的主人沃尔夫冈·瓦格纳实在高看巴伦博伊姆所带来的暗示。
我曾经在慕尼黑的唱片店对价格极其低廉的巴伦博伊姆指挥的拜罗伊特版《指环》LD视若无睹，在广州对一套降价处理的CD也无动于衷，而现在我却要非常急迫地去寻找。在找到它们之前，我先听了巴伦博伊姆指挥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和布鲁克纳的第八交响曲。如果不告诉我这是巴伦博伊姆，仅从两部交响曲的第一乐章开始的序奏，我几乎认为这是富特文格勒和克伦佩勒的手笔，当然后者没有如此鲜活透彻的录音，所以我还是能够听到属于巴伦博伊姆自己的声音。巴伦博伊姆的诠释不会带来新颖感，他只是严格遵循前辈大师的成规，精心刻画每一个音符。他的音乐有着厚重内涵的庞大结构，有时显得很笨拙。这种风格曾经一度很吃不开，但在今天听来，却显得弥足珍贵。
从巴伦博伊姆的乐坛经历看，他从小看过富特文格勒的演出，并将其视为终生崇拜对象。是富特文格勒指出他未来从事指挥的道路，可惜彼时大师已经病入膏肓，弥留之际将巴伦博伊姆托付给指挥怪杰马科维奇大师。巴伦博伊姆后来作为钢琴家先后与克伦佩勒、巴比罗利和切利比达克有过十分投机的合作，从中亦受益匪浅。可以这样理解，巴伦博伊姆指挥的许多德奥作品，总是或多或少让人感觉到上述几位前辈大师的风格痕迹。试看当今活跃的指挥大师里，还有谁能够葆有如此老派的音乐气质？因此把巴伦博伊姆看作是二十世纪后半叶指挥遗产的守护者，恐怕亦不为过。
从我目前听到的巴伦博伊姆《尼伯龙根的指环》录音来说，我完全可以对巴伦博伊姆的瓦格纳解读做一个中肯的评判，尽管这种评判是在经过录音版本比较的基础上做出的，但巴伦博伊姆的《指环》确实是出人意料的精彩！就“拜罗伊特实况”这一特殊界定而言，能够与其媲美的只有卡尔·伯姆的1967年版和约瑟夫·凯伯特的1956年版。伯姆版和凯伯特版虽在歌手方面占据很大优势，但巴伦博伊姆版的音乐确是比伯姆版和凯伯特版更加迷人，这当中既有录音技术的原因，但巴伦博伊姆的音乐性更在伯姆之上恐言不为过。我曾经很迷恋卡拉扬的录音室版本的音响的华美和张力十足的旋律线，后来伯姆版和凯伯特的鲜活现场感和歌手的即兴状态使我坚信听《指环》非拜罗伊特版莫属。巴伦博伊姆版其实是将卡拉扬版和伯姆版或凯伯特版的长处兼而有之，即便歌手的本钱不足，但在音乐的激发下却有超水平的表现，无一人不达到令人动容的地步。
巴伦博伊姆的《指环》给了我极大的信心，使我在很短时间内把《帕西法尔》、《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纽伦堡的名歌手》、《罗恩格林》、《唐豪瑟》、《飘泊的荷兰人》都收了回来。大体说来，歌手总是无法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相比，但极棒的乐队表现弥补了这些遗憾，它们都属于1990年代以后难得一见的好声音，是绝对靠谱的瓦格纳声音。
现在华纳已经陆续把巴伦博伊姆的贝多芬、布鲁克纳、勃拉姆斯、舒曼和 *** 的交响曲都打包做了廉价版，我想任谁都不能再犹豫了，这是我们时代的伟大音乐珍品，岂可轻易错过？我数天前又听了巴伦博伊姆指挥柏林国家歌剧院乐团演奏的舒曼第二和第四交响曲，那考尽指挥家功力的第二交响曲的第三乐章和第四交响曲三乐章向四乐章过渡时的阴霾初开，乌云尽散，霞光普照的情景，巴伦博伊姆的处理继伟大的切利比达克之后，稳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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