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导语：栀子花开，我们再见，再难相见。
©珍珠财经 原创 ·文｜尹举新
6月14日，14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大学时光的最后一夜，也是人生中最长的一个夜晚。
前半分钟还在高谈阔论、罚酒猜拳的聚会，突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谁的一小声啜泣，瞬间引发了眼泪的集体山洪爆发。
鱼撕掉了永恒的腼腆，滚着泪走向前去，问燕，暗恋了你四年，一直不敢说出口，能抱你一会吗？燕默许地点了点头。宴会上，爆发了一阵喝彩声，夹杂着泪水和口哨声，还有尖叫声。
熊拎了两瓶啤酒，径直走向墙角的牛，在众人的狐疑声中。撒气？决斗？但不料熊一开口，又惊煞了众人。熊递给牛一瓶啤酒，音量突然提高了八度，道：“牛！我讨厌了你四年，也跟你斗了四年。但我希望今晚干了这杯酒，我们从此是朋友。”牛先是一愣，旋即接过啤酒，一仰而尽。“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啪的一声，空酒瓶被摔得粉碎。看到仇敌和好，人群中又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肚子哥，大学四年，一直仰仗你的照顾，所以我才挺到今天。可是明天大家都要散伙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云几乎带着哭腔，当着众人的面，谈着对未来的恐惧。几个好心的同学，突然凑了过来，一起抱头痛哭。
... ...
星城的夜，不着一星，空气中透着闷热，只有霓虹的灯光还点缀着城市的空寂。微风拂过，喘息着，带着淡淡的忧伤，夹着何炅的新歌：栀子花开。
“栀子花开/so beautiful so white/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难舍的你/害羞的女孩/就像一阵清香/萦绕在我的心怀/栀子花开...”
那歌声，低吟着，饱含着深情，从电台的那端到这端。像催情曲，又似时光播放机，整得人思绪翻滚，泪如泉涌。
是啊，年少多为无知时，岁月无情意难留。那一晚，我们不知交了多少心底话，也不知喝了多少苦愁酒。末了，在难忘今宵的合唱中，在难分难舍的道别声中，相互搀扶着走出酒店的大门，结束了这四年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
校园闲逛
听闻师兄谈及，每到毕业季，总有一些不知从哪冒出的傻缺，高呼一声某某我爱你，然后寝室门一关，丢魂似地逃离了校园。起初，我们还吱吱地笑着，觉得好玩。但听的次数多了，渐渐产生了免疫，反而觉得无聊起来。
第一教学楼：红楼
实际上，我是在18年前，在父亲的护送下，来到这里的。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刚一进校园，便有一堆师兄师姐围了过来，热情地招待我们，有人热心地帮忙登记，有人抢着搬运行李。那架势，比 *** 进城还热闹。
穿过绿荫，穿过水塔，在辅导员的引导下，我被安排到了十三栋六楼的宿舍里。吃完午饭，夜色垂暮。老爸说，我们一起逛逛吧。于是，我们便沿着校园闲游起来。
校园很大，足足有2.3平方公里，校园也很美，各色建筑掩映在浓密的林荫当中，又由星光点点的灯光点缀和包裹着。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人们，到处洋溢着热情的问候声。我和爸踏着小石子路，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贪婪地呼吸着浓郁的空气和书香气。
校园很静，每到一处，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我们总看到一排排潜心夜读的学子，那姿势，比鸵鸟还萌；校园也很热闹，跳脚投篮的篮球爱好者，轻迈碎步夜跑人，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砰砰的心跳声；校园也很浪漫，一对对手牵着手的情侣，小声地窃窃私语着。音响里传来校园电台播放的流行歌曲，躲藏在草丛中清吟。
从五教走到三教，从一教逛到逸苑，又从图书馆跑到七教，如是反复，来回折腾，约莫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校园还没逛完，但我和爸都觉走得累了。
老图书馆
“这到哪了？”老爸掏出老花眼镜，就着路灯的光，拿出辅导员分发的校园地图，喃喃道。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差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神态，感觉有点像将军视察阵地，一指一划地查看据点；又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还没见着熙凤嫂便自个迷了方向，煞是别扭。
但那地图，最终依然没有派上用场。依稀记得，连续问了十几个人，我们方才走回宿舍。
午夜 ***
在硬板床上睡了一晚后，父亲回家了，而我也即将投入紧张的大学第一课——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教官是一个陕西大汉，粗壮高大。据说，他当年是以高于清华线数十分才考入军校的，因此又自信而威猛，他来训我们，自然少不了吃些苦头。
不过，我们也有苦中作乐的法子。每到军训结束，琪便会冒充鱼，往年级中颇有姿色的珊的宿舍打电话。那时手机还属于奢侈品，没有流行起来，电话属于较佳的沟通工具。
人工湖美景
“喂！喂！我是鱼，请问是珊的寝室吗？我想找珊接个电话。”每当军训结束，估计多数女生已进宿舍，琪总会当着鱼的面，用刚学会的生硬广东话，模仿鱼做恶作剧。而此时，鱼总是笑嘻嘻地。宿舍的其他兄弟，则一边起哄一边看热闹。
“不好意西啦，珊不在。喜欢吃鱼的猫在，她接电话可以吗？”对门传来一个熟练的广西口音，话中带刺。
“搞乜嘢？不要，不要！”琪斩钉截铁。“我的眼里只有珊。”
古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琪这样恶作剧的电话打多了，于是全院上下都在传，鱼喜欢珊，鱼每天都在表白珊。于是乎，每次教官叫鱼出列表演节目，同学们都会笑嘻嘻地大喊让珊出来陪唱，搞得教官一头雾水。
尽管多次被取笑，鱼的脾气却一如既往地好。直到有个事情的发生。
一天，寝室里爆出一个惊天大消息，直羞得琪胀红了脸。原来，一封递给隔壁班级的霞的情书流出。
“亲爱的霞：
我是琪。有一半带王的琪。
每次在响亮的军号中与你相见，都是我幸福一天的开始。
你清秀的脸、乌黑的秀发，不，还有优美的曲线，和高挺的胸膛，都让我似乎梦回大唐。你是我前世欠下的孽债，今世种下的缘。千百回我曾在梦中高喊着你的名字，畅想你我一起遨游世界的浪漫与精彩。
每次从你的身旁经过，或是你从我的身旁经过，我都感到异常地紧张而舒坦。紧张，是因为我不想放慢我的心跳，让我感受与你近距离接触的激动与窒息。舒坦，因为你如一缕春风，每一次拂面都让我如沐春光，倍感温暖。
还有，你那性感的唇，细嫩柔白的手，就像强大的磁石一样无处不在。无数次都在幻想，我的手与你的手，我的唇与你的唇，最近距离都是负0.01米。
......
如有可能，让我感受一下你的温柔，好吗？”
最后落款，“爱你的琪”。
此信一出，同学中一片哗然。这么些天接触下来，谁都知道，琪可能是浪漫的情种，但未必能写出如此浪漫的情书。而在女生那边，也炸开了锅。关于琪与霞的说不清理还乱的艳史，瞬间成了茶饭过后，最无聊的谈资之一。
遭遇此劫，琪躁动的心渐渐慢了下来，至于女生宿舍午夜 *** ，自然也少了。
鱼依然嘻嘻哈哈，与世无争。
疯狂的学生运动
教马列的刘教授一直在反复强调，大学教育是什么？大学教育就是，除了能力，你什么也学不到。成功的大学教育，就是要教会学生分析问题和处理问题的能力，以不变应万变，稳坐钓鱼台。
而作为大学生活的重要内容，社团运动似乎充当了部分这样的角色。
在我淡泊的记忆里，大学的最初两年，我曾疯狂地加入了七八个社团组织，这其中，有学生会、书画协会、武术协会，亦有象棋协会、青年志愿者协会，等等。
丰泽公寓食堂
学校和院级对协会的态度，都持十分肯定的态度。什么奇葩的协会，只要不违反国家的政策和大学的教学宗旨，理论上都会获得政策和资金的支持。这其中，又以学生会为甚。
在我求学的那个年代，我记得当时学校有18个学院，而当时，院级学生会有18个，再加校级学会，总计有十九个之多。学校每年拨给学生会的经费，也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之多。在这样的背景下，各种活动都搞得有声有色。
作为学生工作者，学生会的工作曾一度消耗了我大量的时间。以至于当时，很多学弟学妹都在议论，下一届的院学生会主席备选名单，可能会有我的名字。
然而，一次交流会，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挤烂图书馆的门
那是一个阳光的午后，学术报告厅坐无虚席，甚至连角落都挤满了人。在院领导的授意和院团总支学生会的组织下，考研动员会和交流会在此举行。
台上，2000级的学长重点介绍了自己跨专业、跨学校，通过四年努力奋斗如期考上北大分子生物学硕博连读生的经验。与之分享的，还有同级的其他考上名牌学校的学长们。动员阶段，院领导勉励我们，要以学长们为榜样，以自己的兴趣爱好为出发点，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人生价值。
人生的梦想是什么？我的爱好是什么？用什么去挑战自己的极限？那一刻，对于未来，我的脑海里，有了无数的惆怅与盘算。
新图书馆
大三的院学生会竞选，我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尽管已作为领导培养的重点对象。对于我的离去，班主任略带遗憾，但听完我的想法之后，又表示十分理解与支持。因为我要做的，是难度极大，挑战极高的项目：最顶级学府的经济学专业。在此之前，我对经济一无所知。
也几乎从大三暑假开始，我开始了经济学的自学。从曼昆的经济学原理，到高鸿业的西方经济学，从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到技术经济学、货币银行学，甚至研究生课程的高级经济学，书一本一本薄下去，又一本一本厚起来。
在母校最后求学的那两年时光，是最幸福的两年时光。那时，母校条件远不如如今这般良好。偌大一个几万人的大学，都挤在四层楼的图书馆里自习。当然，尽管也有很多的教学楼，但却不是理想的自习场地，上课老师一来，自习的学生就像赶鸭子一样被迫另找场地。因此，图书馆自然成了稳定的避风港。
而我要做的事，是早上5:30起床洗漱后，便一路小跑20多分钟，从宿舍赶到图书馆。而此时，图书馆还没开门，但却黑压压地围满了人。为了抢个座位，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在图书馆没开之前，便把图书馆的窗户打开，然后开始投书，先把座位圈住。起初，我们对这种行为是鄙夷和不屑的，但经历数次之后，方知吃了暗亏，便顾不上那么多了，纷纷加入投书的行列。
国人的一大天性，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常常表现得彬彬有礼。但一旦僧多粥少、资源稀缺，人的本性便会暴露出来。而彼时，作为要考研的同学来说，图书馆自然算得上最优质的资源。于是，每到图书馆8点钟的开门时间一到，便会出现千人挤门的壮观景象。有一次，由于人实在太多，以至于图书馆的门都被挤烂了。对此，图书馆的老师有点心疼，又无可奈何。2016年，我们举办毕业十周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还特意去看了那个图书馆。但此时，昔日热闹的场景已然不在。听老师说，学校后面斥资2亿，新修更大更敞亮的图书馆。而老图书馆，渐渐成了历史的符号。此话不表。
四人“游击队”
大三的生活很快就结束。尽管学校已经放假，但很多同学都没有回家。“备研”，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第一要务。而星城的天气，又不是那么友好。除了冬天，就是夏天。七月的天，更是烤得地板吱吱直叫。如此环境，在寝室自习自然是不可能的。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如同往常，趁着太阳没露头，便赶往图书馆，或是临时开放的教学楼。
第七教学楼：原来的主教学楼
晴儿是我认识的最勤奋的长沙妹陀。她的目标是要考中南的财会专业。之后，又认识了她同为经管院的华。华的目标是要考西南财经。后来，在英语角又认识了资管院嘿呦的平哥。刚认识这个哥们时，但见他操一口蹩脚的英语，但却努力与外教对话，并主动找周边的人大声交流。他的目标，是要考北京交大。
意趣相近，方向相同，很快我们四个便结成了天然的死党。当然，这其中还有别的考虑。例如，在占位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四人总能相互照应。有好几次，当晚上座位都被无情占满，我和平还在外四处游荡时，总能收到晴儿或者华发来的短信。她们帮忙占的座位，有时在一教，有时在三教，运气好的时候，可能还在图书馆。另外，还有学习方法和专业知识方面的交流和探讨。
白驹过隙，时光如梭。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学期。春节一过，我便去了一家饲料公司，每日或与老农攀谈，或与群狗过招。日子过得无聊而孤寂。四月的一天，回到学校偶然遇到华，但见她脸露不悦之色。她告诉我，差了几分，落榜了。又谈及另外两位的情况，华告诉我说晴儿上了，正在复习功课准备复试。平哥也上了，正在赴京的路上。对于未来，华说自己也没太大的主意，目前已被广东一家集团公司相中，准备先去看看。又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很有可能会去上海，毕竟那里才是国内金融最发达的城市。末了，我们相互道了别，便消失在熟悉而陌生的校园。
六月的天，透着淡淡的忧伤。尽管杨柳还婆娑地摇曳着，时不时去和平如明镜的湖水相互调侃。鱼儿躲在莲花丛中，夸张地挤着泡泡。燕儿翻滚着，轻展着优美的身姿。但这一切，似乎将离我们远去。
最后一周，班主任田老师把我们聚拢在会议室里。他一边招呼我们吃葡萄和瓜子，一边面带微笑地仔细询问我们的理想。到了最后环节，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理想的秘密信件交给班主任保管。我们相约，30年后聚首时再打开。
在信中，我毫不隐晦地写道，我的理想是从事金融行业30年。或许，国家可能因此失去一个花费大成本培养的农业人才，但这是我的兴趣所在，也是我的志向所在。
如今，我已在金融行业从业了十三年。这十三年中，见证了中国金融市场的变革，也感受了全球金融市场的跌宕起伏。但是，我会一如既往。
转眼又到了一年的毕业季。至此，据我离开母校已有整整14年。我不知道中国金融市场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最近母校有没有新的好消息。但我的音乐唱响一首不老的歌：
栀子花开
so beautiful so white
这是个季节
我们将离开
难舍的你
害羞的女孩
就像一阵清香
萦绕在我的心怀
栀子花开
... ...
（以此纪念离开母校湖南农业大学的第14周年：2006年6月15日——2020年6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