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原创： 毛光武 晚上八点 今天
金元宝似的纸船
闷了一夜，早晨起床，听到窗外淅沥的雨声，忙拉开窗帘，窗纱格子里吹来一阵风，扑在脸上，凉嗖嗖的。
屋后的远山，好似印在幕布中，云雾缭绕，若隐若现。如那远山，雨中的世界，一切都是朦胧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像一个朦胧的梦，像梦里那模糊的事。
那个雨季，雨水顺着瓦背，不住地往屋檐下滴落。我坐在石阶上，伸出手。雨点敲打着手背，吧嗒吧嗒，有点痛，有点麻。
翻过手，五指拢起，雨水滴在手心，滴在指缝。一只手，满满的水，像个小水潭。雨点继续落，将水潭砸出一个个小水坑，砸出一朵朵小水花。
水花四溅，溅在睫毛上，溅在鼻梁上，溅在嘴唇上。腾出空闲的手，一把将它们抹干了。
玩腻了，转过身，回到厅堂。外婆正坐在板凳上折纸。她的手粗糙，手背皱巴巴的，像块干树皮。
这双手却巧，能剪各种窗纸，能折各种玩意儿。比如驼背人，青蛙，千纸鹤，纸船。驼背人立着不会倒，青蛙一按跳得老高，千纸鹤的翅膀能张能合，纸船形态不一、五花八门。
我最喜欢金元宝似的纸船。
雨一停，贴墙的水沟满了，溢到石子路上。我按耐不住兴奋的心，贴胸捧着许多船，蹦出家门。
站在水泥板搭起的桥面上，俯下身子，向水沟里投下纸船。纸船随着水浪颠簸着，极速冲向前方。
我跟着纸船，撒开了腿跑着，边跑边嚷着，好像嚷得声越大，纸船们便漂得越快似的。
石路的泥水，被我踏得噼里啪啦地响；沿路的家禽，被我惊得呼噜哗啦地飞。直到船坠落在村东头石桥下。那地方有个石梯，落差大，水忽地下坠，纸船也跟着淹覆了。
船没了，心里总不是滋味，悻悻然往回走。可没几步，失落的心情就烟消云散了，又连蹦带跳回了家，找外婆讨要纸船。
此时，外婆或许在房间里，给蓝布短褂上扣子；或许在厨房里，往水缸里一勺一勺舀水；或许在灶台前，燃起火星子，添柴做饭。不管在干什么，她总会放下手里的活，帮我折纸船。
“以后，等我老了，你也要给我折纸船哦。”外婆说着话，手里却没闲着，四五只金元宝似的纸船又折好了。
外婆也喜欢下雨？也喜欢往满满的水沟里投纸船？外婆的话我不明白。
不及细想，我又捧着纸船，撒欢去了。
外婆去世那天，也下着雨。我和母亲坐在灵堂前折纸钱，黄纸成了黄金条，锡箔变成金元宝。
“你外婆最喜欢下雨天。她今天走得一定很开心。”
母亲说着，泪水挂满脸颊。她用手背揩一下，眉梢上留下几个金色亮点。
箩筐的纸钱堆得满满的。我跪在火盆前，一把一把往里头放纸。火势高，火焰旺，遗像里外婆的脸被映得红红的。
外婆应该收到金元宝了吧？哦，不！外婆应该收到，这像金元宝似的纸船了吧。
作者：衢州市衢江区大洲镇中心小学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