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民国那些传奇往事：上海往事·明星悲歌 ❸
自从那个不堪回首的阴冷午后，筱丹桂的生活中只有眼泪；肆意的毒打和残酷的折磨伴随着她；愤怒的姐妹们逼着张春帆披麻戴孝悼念筱丹桂……
一说起越剧名角筱丹桂，老戏迷们可谓津津乐道。她是30年代名垂一时的越剧名角，被冠以“越剧皇后”的美称。可就是这样一个誉满天下，广受景仰的女演员却冤死在了戏霸的手下。闻者无不伤心，见者无不落泪。让我们拨开岁月的帷幕，去探寻一下她不凡的身影。
筱丹桂1920年出生，本名钱春韵。10岁进入家乡的高升舞台科班学习越剧，主要担任花旦，在杭州、宁波等地演出。她文武兼长，刚柔并济，唱腔富有特色，深受观众喜爱。抗战爆发后，她随剧组第一次荣登上海滩的恩派大戏院，出演《贵妃醉酒》《华丽缘》《沉香扇》等剧，扮女时贤淑文雅，扮男时风流潇洒，令台下观众拍案叫绝，那年她才刚刚18岁。
正当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高升舞台的老板意识到自己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加上这些年为了搭台演出走南闯北，也赚足了安享晚年的钱，萌生了退隐之意，于是宣布戏班就此散伙。
可是“孤岛时期”（注：1937年11月——1941年12月）上海的娱乐场所有增无减，特别是越剧借机大鹏展翅，给这些姑娘们有了展示才艺的舞台。当时还出现了“三花一娟”（注：施银花、赵瑞花、王杏花、姚水娟）“一花不如一娟，一娟不如一桂”（注：筱丹桂）的说法。她们各领 *** ，争奇斗艳，风靡一时，甚至压倒了上海本地的曲艺。
面对这样空前的盛况，浙东戏院的老板蠢蠢欲动，他看准时机，决定派张春帆聘请曾经令上海观众折服的筱丹桂及其姐妹的班底来沪演出。张春帆何许人也？1907年出生的他，读过私塾，有些小文化，不过他却选择了去上海的工厂里当绸缎工人，后来自己又开了一爿小绸厂。生意期间利用同乡关系，在高升舞台的戏班干些杂活，结识了筱丹桂，还投奔到浙东戏院门下，名正言顺打入了戏剧圈子。
张春帆这人年轻时就不是什么善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说，还坑蒙拐骗调戏妇女，无恶不作。曾因奸逼一女人丧命触犯众怒，引起公愤逃亡上海。自从见到了筱丹桂后就对她垂涎三尺，这次受老板嘱托，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对筱丹桂甜言蜜语，终于把筱丹桂再次请到上海。这下浙东戏院戏班可一发不可收拾，场场“满座”。筱丹桂独树一帜的唱腔和演技，加上“孤岛”特别的娱乐气氛，演出大获成功，观众们几近疯狂，如痴如醉。
“筱丹桂又来上海啦！”戏迷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筱丹桂的声誉水涨船高，戏剧一票难求。当然，张春帆强占筱丹桂的邪念也日趋明显。一开始，他假装热忱，台前台后围着筱丹桂转，帮忙搭手献殷勤，还以关怀为名，小施恩惠。而沉默内向的筱丹桂，从小受到舞台戏班严格教育的熏陶，总对此避之不及。这非但没有打消张春帆的无理行径，反而变本加厉。他经常胡搅蛮缠，软硬兼施，以戏院管理的名义，把筱丹桂安排到自己家里居住。从此，筱丹桂失去了行动自由。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张春帆趁筱丹桂熟睡之际闯入她的房间，软硬兼施，威逼软弱内向的筱丹桂就范……
一、自那个不堪回首的午后，筱丹桂的眼中常含泪水
筱丹桂从此受尽侮辱。在旧社会，一个弱女子遭遇这等变故，既不敢声张也无力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她被张春帆严格控制，身不由己。为了迎合一些有着特殊癖好的观众，她经常被逼着去演一些《马寡妇开店》、《叔嫂之间》、《刁刘氏》等充斥凶杀、色情、低级趣味的剧目，荒废了大好的演出天分和艺术造诣。
而张春帆却既当老板，又做经理，大发不义之财。他已经无法满足“浙东戏院”这点狭小的空间，转而加入规模更大的“天宫剧场”。后来又斥资买下一家舞厅，改建成有1000个座位的“国泰剧院”。这时，张春帆还不满足，为了进一步控制上海的越剧界，他勾结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收养街溜子，地痞流氓，落魄文人，成立所谓的“越剧同业公会”“越剧艺术联合会”等非法组织，干着骚扰捣乱、敲诈勒索、搬弄是非、调拔离间的勾当，成了财势双全的戏霸，令众人叫苦不迭。
原本沉默寡言的筱丹桂更加抑郁寡欢，孤寂的她常常以泪洗面。袁雪芬曾经说过：“筱丹桂是个内向胆小的人，即使有什么事她也不肯说出来给大家听，我们只看到她在默默流泪，又不知道她内心是怎么想的。”
二、张春帆骗来“野汉”跪地与筱丹桂对质，筱丹桂留下了“做人难，难做人，死了”的遗言
时光流逝，筱丹桂的年龄渐渐增长。张春帆见她人老色衰，观众对她的热情也日趋冷淡，感慨昔日的“摇钱树”已经无利可图，便对筱丹桂任意毒打和残酷折磨。张春帆说白了只是一个在外闯荡的商人，家中本来就有老婆孩子，这种失衡的关系，带给她越来越多的苦恼，没有婚礼，没有名分，就连一个普通姑娘能拥有的一切，万众瞩目的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而且，张春帆还给他定下了越来越多的规矩，不能有男人看望，不许随意走动。如此的折磨，持续了整整六年，终于在1947年的10月，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这一天，筱丹桂与国泰剧院的编辑冷山约好，一起外出看电影。他们在看完电影以后，又在街上闲逛了起来，其实当天下午，张春帆曾经回过一次家，他看到筱丹桂并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便已经心存怀疑。
当晚上筱丹桂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这个时候，张春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问她去处，这时筱丹桂更是不敢说自己和冷山看电影的事情，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张春帆哪有这么好骗，再三追问之下，筱丹桂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能一五一十地说了实情，并且还屡屡认错。
但这个占有欲极强的戏霸，依旧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带着人去了冷山家，把冷山接了回来，三个人当面对质，不惜屈打成招。张春帆最后终于确定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并且看出了两人说的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地方，这才放冷山离开。
这件事过后，筱丹桂更是心如坚冰，她十分痛恨这样的生活，难以置信自己的人格竟然会受到这样的侮辱。台上的筱丹桂大放异彩，可台下的生活却水深火热。她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对前来探望的姐妹——老旦演员魏兰芳讲，就是为了一场电影的小事，闹得如此天翻地覆，做人还有什么趣味。这些天来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筱丹桂，再也无法承受这霜雪交加的折磨，她绝望地把自己锁进曾伴她度过无数不眠之夜的卧室，一口吞下早已准备好的一瓶“来沙尔”。药性很快发作，她艰难地用手指甲在床单上刻下了“做人难，难做人，死了！”
三、戏霸披麻戴孝，手持哭丧捧，跪在筱丹桂灵前
筱丹桂自杀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成了30年代轰动上海的大事件。无数演员和民众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要求当局严惩这个越剧恶霸。“为筱丹桂报仇伸冤，不能让筱丹桂的悲剧在越剧界重演，”成为大家共同的呼声。张春帆自知理亏，一扫往日的神气，装出一副可怜相。对姐妹们的严正指责，支支吾吾，尽可能回避。
筱丹桂生前的好友们来到张春帆家，要求他交出筱丹桂的所有财产，张回避不言。于是筱丹桂的好友徐玉兰，拿出早已写好的一份清单。这是根据筱丹桂生前跟她谈话的情况列出来的，在证据面前，张春帆再也无法抵赖，便转而借口自己的儿子已过继给筱丹桂，应由他继承财产，企图蒙骗钱财、姐妹们不甘罢休，以户口簿上户主关系一栏写明的叔侄女关系，又一次揭穿了张春帆的花招。只见他脸色发白，冷汗直冒，一副无可奈何的败象，只得悉数交还筱丹桂的财物。
10月16日筱丹桂的大殓仪式在大西路（今延安西路）乐园殡仪馆举行。全市34家越剧场子全部停演，袁雪芬、徐玉兰、竺水招等越剧界演职员数百人，以及大批忠实观众和新闻记者前往祭奠。殡仪馆里人山人海，张春帆出于无奈，按照越剧姐妹提出的要求，披麻戴孝，手持哭丧棒，跪倒在筱丹桂的灵前当孝子。长期受他欺凌压榨的越剧姐妹们，出于对筱丹桂屈死的冤魂的抚慰，也作为心中积愤地发泄，向垂头丧气的张春帆吐唾沫，历数他的种种恶迹劣行。
殡葬仪式成了向恶势力的 *** 。事后东山越剧社等剧团，还以此为蓝本，很快编演了《筱丹桂自杀记》《名伶筱丹桂之死》等剧目，继续在社会揭露恶势力摧残艺术家的罪行。
迫于舆论的巨大压力，国民 *** 当局害怕事态扩大，令上海警察局着手调查。袁雪芬、吴琛等人也出面向法院起诉张春帆。然而地方法院在后续经过了三次审理，认定了筱丹桂的自杀并不是张春帆能够意料到的，于是在张春帆缴纳了保释金以后，便判其无罪，还释放了他。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全国解放了，人民 *** 成立。1951年5月28日，张春帆被人民 *** 批捕，根据之前大量的确凿证据，和越剧界“要求枪毙张春帆”的一致呼声，他以反革命恶霸罪被上海市军管会判处死刑。曾经不可一世的越剧霸头，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