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一说到这个,鼻子尖就能闻到那醇厚的香味。那种味道是能随时掌控人心的,让每一个生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它难以割舍。化用元稹的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其实家乡的瓦罐鸡未尝不是这样呢?。
我的家乡是浙江中部的一个小县城——东阳,地方特色的美食很多,但对于我来说,最爱的则是那刚刚出炉的香气扑鼻的瓦罐鸡了。
小时候,住在黄泥老房子里。那时,和爷爷奶奶住,由于老人家比较节俭,平时烧的菜都是自家田里种出来的,青菜成熟的季节,饭桌上总少不了青菜的身影,炒的、煮的、烩面的……这一直要到青菜没有的时令。关于饭菜问题,有两幕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了的。那时不懂事的我,因为想吃宴席上的大块肉,端着白米饭,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哼哼唧唧的哭着,坚决不吃饭了,就要吃那大块肉。第二天,奶奶去市场买了块肉,切的很大,放在锅里煮,柴烧了很多,盛给我吃时,我却怎么也吃不出大块肉的嫩。还有一回,想吃牛肉不得,感觉自己爸妈不在身边很可怜,越想越发伤心的哭,哭了很久,奶奶给我买了块只有我一个人吃的卤牛肉,这才满意。
对于吃的遗憾,在一个节日里得到了弥补。那就是我认为最盛大的节日过新年了。过年了,穿新衣服、拿压岁钱自然让孩童的我开心不已,但我心里还盘算着件让人垂涎的事:那就是今晚有瓦罐鸡吃了。大年三十这一天的早晨,每家每户都会在家门口,杀鸡宰鸭,脸盆里热水沸腾,荡涤出一股闹腾腾的新年的味道。忙碌了一年的人们,自然要在这一天好好地犒劳下自己。爷爷总会在前几天就两手别在背后,来回踱步着观察养的这些鸡,哪只长的肥一些,哪只养的年数足一些。待到那天早晨,一只手就能把那只在院子里扑腾的早已定好的鸡,准确无误的擒住。
也许是美食的诱惑太大了,我的心里却无半点怜悯之心,只顾在边上看杀鸡的热闹了。中饭吃完没一会儿,奶奶就坐在灶口,开始蒸瓦罐鸡了。熊熊的火光映衬着奶奶的脸,显得特别的慈祥和蔼。奶奶每次放柴火时,眼神里的那簇火苗,似乎也能燃烧出对生活的希望,因为这天在外谋生的父母也回家了,爷爷奶奶特别高兴,定要热热闹闹的过这个节日。
蒸瓦罐鸡是重头菜,在土锅上要放三、四块破碎的瓦片,上面再放上一个瓦罐,里面才是真正的食材:土鸡(有些人家也会放上笋干、香菇之类增鲜的食材),加上各种各种调料,无需加水,倒入一瓶啤酒即可。这样一种蒸鸡的方式,应该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吧。反正,爷爷说他小时候他妈妈也是这么蒸鸡的,只是那时候不是加啤酒而是加黄酒罢了。我那时候常常想:为什么用两只锅蒸出来的鸡那么香呢?但那小小的脑袋里总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也许这就是中华美食的博大精深之所在吧。
过了两、三个小时,土鸡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这时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家与小伙伴玩的,好像闻着香味就能吃饱一样。其实,我在等着奶奶喊我尝味道呢。一开锅,热乎乎的香气蹭的一下,闯入人的鼻子里,夹出一块我最爱吃的鸡翅膀。用手拿着翅尖,着急吃的我,也顾不得刚出锅的烫了,也因此经常烫的把手上的鸡翅膀条件反射的扔在灶台上,那时的自己也不讲究干不干净。指尖的温度稍有点降低了,就又拿起来美滋滋的吃了。连骨头中间都能吸出那鲜香醇厚的滋味来。
后来爸妈回来了,又后来,我离开故乡去温州读书了。每每和室友讲起美食,我都会绘声绘色的讲起:东阳瓦罐土鸡。而经我一番描述后,她们也时常会问什么时候请我们吃你们那的两只锅的鸡啊。后来确有一次她们来东阳,烧给她们吃过的,但由于她们来去匆匆,新家里没土灶,瓦罐鸡没烧透,连自己吃着都觉得不成功,没把东阳美食发扬一番,实在也是件遗憾的事。
在温州的四年时间里,温州当地的室友回家一次就会带些当地的美食,给我们一饱口福:楠溪江麦饼、温州鸭舌头、藤桥熏鸡、猪脏粉……虽味道也是极好的,但我总是时不时的想吃自己东阳的瓦罐土鸡。
那期间,一旦回家,爸妈就会挑个家里人比较齐的日子,来蒸一只瓦罐土鸡起来。那时候,我们也早已搬离了黄泥房,爸爸就在房子后面用砖瓦围出一块空地,养了7、8只鸡。而放假回家的我,总要睡懒觉,所以蒸瓦罐鸡的那天,我总在二楼床上就能闻出它的味道。然后提早起床,趁没人在厨房时,偷偷的打开锅盖夹出一块尝尝,而十之八九次总会被弟弟撞见,他总会坏坏的一下,然后阴阳怪气的直呼我的名字,外带一句:“又在偷东西吃了!”然后,他拿起我刚用过的筷子,自己也打开锅盖,夹出一块。若有所思的样子,貌似在仔细品尝其中的味道。如果这时候冒出我妈来,那一定会不以为然的问一句:“咸淡怎么样。”弟弟准会来一句:“刚才吃的太快,没尝出来,再尝一块。不过好像可能差不多了。”如果我爸看见了,会面带愠色的说:“都几岁了?还这副样子。”
席间,让我每次都觉得,爸爸对我比对弟弟好。他总是善解人意的把两只鸡翅膀夹给我吃,我有时也会良心发现的施舍一只给我弟弟吃。看大家吃的认真时,爸爸总会说:“买来的鸡,哪有自己家里养的鸡烧起来好吃啊?买来的鸡几分钟就烧熟了,吃起来豆腐渣一样,味道也没。这只鸡炖了这么几个小时,还是很有嚼劲。”对于这点,我是非常认同的。以至于,一直到工作,还是怂恿爸爸多养几只土鸡。虽然爸爸现在嘴上常念叨:“养鸡太烦了,哪有那么多粮食给它们吃啊,自己的米都是买买吃了。”我总搭一句:“那就没有土鸡吃了,买都买不到。”于是,到现在爸爸家的后院里,还养着鸡。弟弟前几天去甘肃工作了,去前的几天,爸爸说:“如果不是禽流感,老早抓只鸡烧起来吃了。”再过几天,我就要生日了。以前生日前,妈妈会打电话给我:“生日那天回家吃,叫爸爸杀只鸡,烧起来。”
我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家乡工作,否则我也该像琦君思念春酒一样,对东阳的瓦罐土鸡也魂牵梦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