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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30天(有几个是30天)

这些文字我写于2006年8月-10月间,大部分是我在行走凤凰、黔东南和广西一路的网吧里匆匆写成。

这是我第一次在网上约驴友一起背包行走,胡不归在文中被称为胡,来自南宁,壮族小伙子,比我小7岁,我们在QQ上认识,相约在贵州镇远碰面,一起行走黔东南。

我这次旅行一共38天,除了我独自一人停留5天的凤凰,其它地方都是我和胡一起背包行走:镇远-凯里--雷山朗德苗寨-雷山千户苗寨-榕江-宰荡侗寨-锦屏隆里古城-肇兴-堂安侗寨-芭莎苗寨-广西三江独峒乡-广西龙胜梯田-桂林。

胡是一个行走经验丰富、体力惊人的老驴,而我---用他的话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回想起来,这一路上他很都包容我、照顾我,一切都以我的旅行节奏和体能极限为准。我们这样神奇的组合可以顺利地走完这漫长艰难大山中的旅程,也算是一个奇迹。

《30天,两个人的黔东南》这篇文字很长,大概四万多字,我那时写完就不再看了,其实我已经遗忘了很多旅行的细节,这几天我在整理文字的过程中,经常莞尔一笑:原来那时还有这样的故事。

过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已经没有了胡的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依然在行走不停,或者,如他所说:“三十岁那年我漂泊到哪里,就在那里安定下来。”

我和胡的大背包

目录

第一篇:要上路了

第二篇:西行散记之凤凰(1)

第三篇:西行散记之凤凰(2)

第四篇:西行散记之凤凰(3)

第五篇:西行散记之镇远(1)

第六篇:西行散记之镇远(2)

第七篇:西行散记之凯里

第八篇:西行散记之雷山:朗德苗寨

第九篇:西行散记之雷山:西江千户苗寨

第十篇:西行散记之榕江宰荡侗寨

第十一篇:西行散记之锦屏:隆里古城(1)

第十二篇:西行散记之锦屏:隆里古城(2)

第十三篇:西行散记之黎平:肇兴鼓楼群

第十四篇:西行散记之黎平:堂安侗寨

第十五篇:西行散记之从江:芭沙苗寨

第十六篇:西行散记之三江:独峒乡

第十七篇:西行散记之龙胜梯田

第十八篇:西行散记之桂林(1)

第十九篇:西行散记之桂林(2)

第二十篇:关于此行所拍照片的一些说明

第一篇:要上路了

在火车站,我排了三十五分钟,拿到N706深圳至怀化的卧铺票。377块钱真的一点也不便宜。我反复看着这张薄薄的粉色纸片,再一次确认,我又要上路了。

阳光白亮亮的,城市里的人们眯着眼睛,忙碌地走着。我游移地走在他们外面,一面想着我将要去的一个个遥远的地方。

从凤凰进黔东南,再一路向西,我甚至想一直跑到快到云南地界的威宁草海。因为听说,一家国外的旅行杂志,列出了中国35个最值得去的地方,第一是长城,第二就是贵州的草海。

一些人知道我要去一个多月,总是惊讶地说:“这么久!”但我只觉得一个月根本不够,那么多的地方要走,那么多未曾被发现的小村或者小镇将会以最不经意的方式走入我的眼睛。一个月,怎么来得及?

我给在上海的女友枫打电话,她不停地担心我:“你行不行啊,那里很不安全吧?”枫总是这样告诉我路上很不安全,哪怕在我要去佛山的大旗头村的时候,她也劝我,别去了,很不安全。我笑着说:“没事,我带着把刀防身。”

我的朋友刀片突然打来电话,不停地劝我:“这么热的天,你还是别去了。”

我说:“三十七八度,大家都不出门,路上刚好人少。”

他说:“为什么不等到四十多度,就你一个人出门最好?”

我笑了,被噎得说不出话。

我知道,很多朋友都在或远或近的地方关心着我,挂念着我。每次出门前,我总会接到很多这样的电话,表示他们对路上一切潜在困难的担心,一遍遍地叮嘱我路上小心。这种丝丝缕缕的感情让我知道,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我要收拾行李了,又拉出陪我去过丽江和江南的大旅行包。一个星期前我已经将它洗得干干净净,看着它腥红耀眼地在阳光下闪着光。这一路要带的东西似乎很多,指南针、手电筒、打火机、刀子、一段绳子(但是我没有帐篷和睡袋)。我设想着最艰苦的环境下需要的各种种样的东西。希望,这一次的背包不要沉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还买了二十多支中华铅笔和很多的橡皮,准备送给我在贵州碰到的孩子们。如果我很有力气,真想背很多的书带给他们。

那天,我和一个学生一起吃饭,他问我:“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去旅行?”

我说:“不能这么讲,旅行只是我换一个地方去生活。”

远方以远,总有奇怪的东西在吸引着我,让我无法按捺想上路的心。世界这么大,有趣的事情那么多,我想知道,那么多的人,他们是怎么生活的;总有那么多未知的美丽风景,在那么长的日子里,一直安静地等待我走近它们,去看望它们。

第二篇:西行散记之凤凰(1)

2006年8月25日,我走出破破的怀化火车站时,一路在问人:“请问汽车西站在哪里?”当地人说的话是粘稠没有骨架的一团发音,我费了很多力气才明白是:“右拐,一直往前走,十几分钟就到。”

背着我巨型的大背包,我穿过烂烂的小路,路过无数路边小摊,爬了座像垃圾堆一样的小山坡,向一切不像是汽车站的前方走去。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怀化汽车西站出现在一家电话超市旁的小巷尽头。

我的学生Jason早就对我说:“老师,坐从怀化到凤凰的车你肯定会晕车,因为全是山路,司机开得很猛。”我那时不信,因为我很多年没有晕过车了。从窗口拿到二十七块的车票,我一路小跑奔向那辆马上就出发的所谓的豪华大巴,坐在了最后一排临窗的位子。

没想到Jason是对的,这里的人们开车如此土匪气,在窄窄的盘山公路上,司机像疯子一样地踩着油门并突然地拐弯,左突右挡。我坐在没有窗帘遮蔽的窗前,太阳猛烈地照着我,我仿佛漂泊在汪洋里的小船一样被颠泊着。我头重脚轻,两眼发花,有了晕车所有的症状,我拼命忍住不能吐出来。

两个多小时,我努力地磨着时间,就要到了,就到了。朦胧中睁开双眼,一大片青翠的山林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山前是一丛黎黑的木质老屋,屋顶铺着一排排的瓦。山前有小河,河前有竹林,屋前有戴着斗笠穿着民族服装的老人走过。这景象真美,仿佛图片。我想起一句话:身体下地狱,眼睛进天堂。

下午一点十五分,我走下那辆疯狂的大巴时,两脚像踩在棉花上,我根本没有力气背包了。找来一个三轮车夫,花五块钱请他领我去一家古城里的客栈。一抬头,凤凰古城大片黑色系的房屋出现在一包一包通体青绿的小山前,青色和黑色系的搭配很美,有深远的安静。

但是此时我头昏眼花,根本没有力气欣赏。走在大太阳下,我一遍遍地想:或许刀片是对的,这样的天跑出来旅行真的是有毛病。

我来到北门楼,胡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我需要喝水,需要休息。没想到北门楼正是一个旅游景点,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导游大喇叭的声音不断地从窗下传来:“现在,咱们已经到了北门楼,从这里看,就是美丽的沱江了。”我被不断的“咱们”打断,没有办法彻底睡着。

下午五点多,我感觉好些了,穿过北门楼城墙洞,就来到一沱江边。这是一带非常温柔的江,江面挺宽,水流平缓温柔,如细细的倾诉。江里很多的光 *** 的孩子在游泳。一些游客乘着皮划艇在江上飘。江对面就是成排的房屋,有些是真正的吊脚楼,而大多数是建了没几年的仿古屋舍,有的褐色,有的橙色。向晚的阳光涂在吊脚楼上,有种油油的光晕,像煮熟流着油质的鸭蛋黄。

凤凰古城凤凰古城的吊脚楼美丽的沱江凤凰古城凤凰古城凤凰沱江边

我终于找到一点凤凰清丽婉约的感觉,我沿着沱江慢慢走,到了人迹较少的地方,我坐在江边石条上,久久地看着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这样安静地坐着,久久地看着这里的每一处景物在光影中的变化。

一个挑着猕猴桃的妇人停在我身边:“买点野生猕猴桃,才五毛钱一斤。”来之前我就听说凤凰的猕猴桃非常有名,但没想到这么便宜。我买了两斤比较软的,好大一袋子,才一块钱。正好我随身带了小刀,我慢慢地削着猕猴桃,吃着,削着。

野生猕猴桃的味道比人工养的稍酸些,但口感也非常好。似乎我每到一个地方,记忆中想起这个地方的场景,总或多或少和吃有关,我想起在束河古镇的九鼎龙潭边,我和冰冰坐在水边嗑松子;又想起坐在同里古镇的小河边,在夜晚的清寒中吸着螺蛳。而现在,我坐在凤凰古城的沱江边,吃着成堆的猕猴桃。

我起身,继续走路,一个瘦削的老妇人在折一种粉色的纸,她把纸折成碗状的花朵形状,上面再插一只矮矮的蜡烛。我问阿婆这是什么,她操着很难懂的话告诉我,这是许愿灯,一块块可以买十二个。人们把蜡烛点着后,许一个心愿,让灯随着河水漂下去---这在凤凰是一个很有名的节目。

记得在丽江古城时,也有类似的莲花灯,但那里的价钱是一只十块钱,凤凰这里的东西的价钱真是厚道。我买了一块钱的,看着一丛粉色的小花摇曳着星星的烛光随水静静地漂下去。我许个什么心愿呢?我不知道应该许些什么,开心就好吧。

不知道这是不是阿婆今天的第一笔生意,她搬出一只小凳,希望我坐下,非常兴奋地和我聊着天。她姓米,五十八岁,老伴已经不在了,两个孩子都在上海打工。她一个人从几个小时路之外的龙山来到凤凰打工,租了一间民房,一个月只要六十块钱,但断了她的电,她每天晚上都要点蜡烛。她一天只吃一顿饭,不吃肉,只吃五毛钱的菜,一个月只吃一斤油。

卖河灯的生意不好做,因为太多小孩子在抢她的生意,他们会围着客人追着他们买,而她只会躲在这个角落里等着客人来。她一天最少只能卖三块钱,有时是六块。最多一次卖过二十块。但有一次,一个客人给了她一百块钱假币,她多少天都白忙火了。米阿婆叹着气说:“生意不好做,我都想回老家算了。”

看着这个拉着我说长说短的老太太,我挺心痛。我想我每天都可以来买她的河灯,再和这个孤独的老太太聊聊天。老太太很快就和我熟起来,她说我一晚上三十块钱的房太贵了,她甚至要领我去找一家一晚上只要二十块钱的客栈,还说,如果我愿意,还可以住她家,她不要我的钱。

我笑笑,望着她满脸开满核桃纹的笑,谢过了她,告诉她我明天还会来这里。

太阳下山了,很多凤凰本地老先生老太太陆续来到水边,他们摇着大扇子,坐在水边纳凉。我望着他们错落的背影,忽然觉得像我这样的游客打扰了他们本该清静的生活。

夜晚的凤凰东街就像一间巨大的厨房,临着沱江,一家挨一家的餐馆正在大油大火地炒菜,一股股油烟弥漫在古老的房屋中间,空气中都是辣椒和花椒的味道。无数游客坐在水边,张大嘴巴享受着他们的鸭血粑或者是强盗粑......

水边有张着灯的游船划过,洒楼里有卖唱的歌手为客人唱歌,许多当地人一次次拦着我,问我要不要坐船,要不要去参观桃花岛。我路过一家流浪者酒吧,里面轰响着大功率的DISCO音乐,这样的灯光和音乐让我想起了丽江的酒吧一条街。

我想起黄昏时江边清丽在水中的古屋,想起了当地人坐在水边纳凉时的安静。而此时,被游客踩踏下的凤凰,已经变成了一间巨大的厨房,弥漫着食客饕餮的欲望。无数兔子被挂在摊档, *** ,旁边详细写着做手撕兔那残忍的过程。

过了虹桥,是烧烤的王国,一家一家的摊子排过去,烟熏火燎中,烤架上咝咝作响着韭菜、土豆、牛肉串......到处都是呛人的油烟,到处都是食客的血盆大口。我不能再看下去了,再一次感到如下午刚到达凤凰时的头昏眼花。

回客栈的路上,我在想:黄永玉让世人知道了凤凰,于凤凰这个只有七万人的小城,这个本来与世无争的清丽古镇,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第三篇:西行散记之凤凰(2)

我的客栈老板不许我开空调,可恶的是这么大热天他只给我冬天盖的被子。晚上,我在大厅里和他理论半天,只是为了得到一床薄薄的单子,他梗着脖子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凑合着盖吧。不满意你明天可以走。”已经这么晚了,他竟然希望我走人。我长这么大没有这么大嗓门地和一个人吵架,吵架的结果是很多路人跑来围观,最终的结果是我仍然没有得到要想要的薄被子。

回到房间,我坐在一团燠热中,继续生了半天的气,突然间我气乐了,我对自己说:“傻瓜,你出门旅行不是为了生气的,明天找一家好点的客栈吧。”

一大早,我沿着凤凰的小街寻找。我再也不敢找临街的客栈了,我往小巷的深处走。看到一个灯箱上写着雅致的“文星客栈”,再找下去,发现它位于一条长长小路的深处。我走过去,看到了一座敞亮的四合院,院子里种满肥壮的海芋。几乎是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座种满海芋的客栈,我知道,就是这里了。

客房非常安静且干净,还是三十块钱一个晚上,老板娘笑微微的一脸和善,我感到非常舒服。付了一晚上的钱,我去搬行李了。

这个下午睡得非常好,在这座有四十个床位的客栈里,我似乎是这里惟一的房客。我只依稀听到小孩子嘻嘻闹闹的声音,它们慢慢地模糊成一团柔软,带我走进了深长的梦里。

我的旅行经常就是这样,找一个有古老房子的小城去睡觉,在不一样的青砖和黑瓦里,我可以更加放松,更加心安理得地无所事事。

黄昏,暑气渐消,精神饱满的我在小巷里漫无目的地走。我买了一把有蓝印花图案的圆形扇子,边走边摇着扇子。碰到可心的风景需要拍照时,我就把扇子别在腰间胯包的位置。忽然想,我这POSE有点像济公。

很多游人被不停说着“咱们”的导游带领着,满头油汗地赶着路。从某种角度说,这些跟团的游客那种不辞劳苦的精神,真的有种旅行的敬业:认真一丝不苟地走完每一个景点的执著和坚韧。

很多小姑娘在卖花环,她们不知用什么花扎成一束束的花环,挎在篮子里卖,两块钱一只。我无数次对她们说:“不要,谢谢。”但迎面而来的旅游团队里,不论男女,都兴高采烈地在脑袋上顶一只花环,他们像来自于丛林的一群小将,那样突兀而快乐地走过。

我在不同城市每一个旅游景点,都可以看到这样配合而应景的游客,在丽江,他们顶着紫红色的条纹头巾,在鼓浪屿,他们戴着椰壳做成的帽子;而在凤凰,他们又变成了花环先生和姑娘。

一家挨一家的店铺里卖着和丽江大理几乎一样的银饰、扎染和装饰挂坠。我有些时空错乱,几乎搞不清楚这是在哪里。如果不是铺天盖地的姜糖铺子和一缸缸蒙着红纸的酿好的各种洒,我无法想到这里是凤凰。从路边的店铺来看,凤凰似乎缺少自己的性格,它面目模糊,有些像丽江,又有些像西塘。

凤凰古城凤凰古城凤凰古城凤凰古城凤凰古城

夜晚,我再一次来到沱江边。虽然是暑热的天,但沱江水凉沁沁的。江的上游和下游分别是当地人和游客的天下,当地人坐在上游纳凉、聊天,他们把脚泡在水里,摇着大扇子,用我听不懂的话聊着;而下游是放河灯的海洋,岸边一个挨一个小地摊上摆满五颜六色的河灯,小摊长长地蔓延到目光所不及的地方。那场面壮观得让人惊骇。

一个男人刚买了一个小姑娘的河灯,立刻就有无数小孩子将他团团围住,一群稚嫩的声音喊着:“叔叔,也买我一块钱的吧......”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像蚂蚁啃骨头一样团住了这个男人,让他无法脱身。

我远远地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叹了口气。河面上一队队河灯静静地飘着,带着无数人大大小小的热烈心愿流向视线所不及的地方,有些河灯突然燃烧了起来,一团火光在水上起舞,也有别样的美。

沱江水有深深的清香,带着山谷宁静的气息,这味道让我很舒服。我坐在一处安静的石条上,望着灯火中的沱江。这样的红灯笼和颤颤的灯影,让我想起西塘的夜晚,只是西塘的水面窄得多,而灯火要密得多。

我身边的人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不用去听懂,也不用和他们说话,不用像今天上午新到那家客栈时一遍遍地向好奇的老板娘解释我为什么一个人旅行,在一群陌生人中做一个孤独的陌生人,我喜欢这样。

对面水木酒吧和问酒吧里剧烈地颤动着光和影,很多都市里逃出来的的红男绿女要开始他们的荼蘼的夜生活了。

第四篇:西行散记之凤凰(3)

路拐角有一个卖小吃的店面,我指着一团黑乎乎叶子包着的东西问老板:“这是什么?”

她说:“野菜耙。用桐叶包着糯米,里面包着野菜,尝一尝吧。”

我说:“好,来个野菜耙,再来份米豆腐。”

店外依墙摆着一排竹椅、木桌。那种椅子在城里很多年看不到了,仿佛成都茶馆里的椅子,斜斜的椅背,坐上上面会吱吱乱响。

我坐在竹椅上,吃着这特别的凤凰早餐。包野菜耙的叶子上面还有一个个虫孔,打开后,可以看到被野菜浸成草绿色的糯米,咬开糯米,是一团丝丝缕缕的野菜沫,清香的口感,微咸。

我从前一直以为米豆腐都是凉拌的,没想到这里的米豆腐被切成丁状,泡在热汤里,汤里还浮着星点点的酸豆角。这碗米豆腐暖而软,微酸开胃,只要两块钱。

一大队脑袋顶着小红帽的游客从我身边走过,他们排着队,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在吃什么,我就像一只被展览的大猩猩。在束河时,我曾经以冷冷的对视回击游客们看我好奇的目光,但因为在这里我要仰望他们,所以这样的逼视就没有了份量,只好作罢,还是闷头吃米豆腐。

我不断地被当地三、四十岁的女人拦住,问我要不要去一系列的景点,一天之内,我总要被她们骚扰二十来次,起初我一遍遍地说:“我不去。”但无法摆脱她们的围追堵截,她们像最粘的牛皮糖粘住我,后来我发现一句话可以打发她们:“我去过了。”

我的旅行从来是这样:凡是收门票的地方我都不去,我是来看这个古城的,来看当地人是如何生活的。我想像当地人一样生活一些日子,当地人会天天去漂流么?

在凤凰我钻了几天的小巷子后,发现北门城墙后一条叫北边街的小巷非常有味道。右边是锗红色的城墙,上面长着些许草;中间一条宽仅两三米的小街,左边就是一家挨一家的客栈。在向晚的暮色中,当地人摇着扇子坐在城墙根下,正对屋门的电视里闪着各种各样的节目。他们大多只看两种节目,中央五台的体育节目和动画片。

很多房间里是孤单的老人,他们也同孩子一样,在看动画片。一些人家把桌椅拉出来,不紧不慢地吃着晚饭。他们吃的米饭上面盖着一层看不清面目的辣辣的菜。这条小巷终于没有游人,也没有女人拦住我,它如此安静深长,充满了本地人生活的气息。小路尽头,北门楼后的一片开阔地,种了一大片巨大的海芋,还有大朵的花间杂其中。这片点缀着红色的绿仿佛是给这条美丽的小巷作的一个精彩的收笔。

我继续沿着小路走,一处人家门口的树上缀着许多圆滚滚墨绿的果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树,我问门前坐着的老人:“这是什么?”

他说:“柚子树。”

我经常吃柚子,但没想到柚子长在树上是这个样子,我说:“这可以卖不少钱吧?”

他笑:“不卖钱,我们自己吃,吃不完就送给邻居。”

他的邻居,一个胖胖的老头应声而到,对我说:“你来得早了些,再过两个多星期,这些柚子就可以吃了,到时,他就会爬到树上去摘,呵呵。”

我不敢相信这么大年纪的老伯可以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摘柚子。我是个非常爱聊天的人,最喜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和当地人聊天,而凤凰本地人很和善,他们很愿意回答我的各种问题。我就这样坐在门前台阶上,和两个老先生扯着闲话。

右边,有一处密密的葡萄架,上面吊着一串串已经干了的葡萄。老伯说,那些葡萄根本没人吃,就烂在那里了。

告别了两位老先生,我继续走,随身带了本《围城》,我想找一家安静的水边酒吧看会书。“问酒吧”临着沱江,有不错临水景观。我坐在水边一张木椅上,老板过来招呼我:“要点什么?”

他操着很浓的香港口音普通话。

我问:“您是香港人?”

“香港人的普通话那么差,我哪里是香港人。”

我笑了,心想:你的普通话很好么?一面说:”OK,来一小只青岛啤酒,谢谢!”

我旁边座位是两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们喝着饮料,说着自己去过哪些景点,不断地比较着凤凰和丽江的差异。之后他们开始谈论工作,什么“华南大区...销售...业绩...提成...”

我总是很诧异那些到了一个远离尘埃的小镇的都市人从城市逃出来后,在旅行间隙仍然在谈他们的工作,他们的业绩真的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不去安静地欣赏沱江的景色,而说着和上班时一模一样的话?

我倒了一大杯啤酒,靠着墙,两脚搭在对面椅子上,以很舒服的姿势看着书。我知道这个姿势有点放肆,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舒服就好,其它的,有什么所谓?

窗下有一排鹅嘎嘎而鸣,几只鹅在青碧的沱江水里游来游去。看着窗下一排雪白的鹅如此悠闲地享受着上午的阳光,我的心情好极了。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唱山歌的声音,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说:“亲爱的朋友们,来到我们凤凰就要听听这些美丽的山歌......”接着她扯开嗓子唱着,她的声音像是从走调的音箱里出来的,扯扯的僵硬,这么静谧的一条江温融婉转的美,被她破坏个干净。这么好的一个早上,这么好的一个窗景,这么好口感的一杯啤酒,这么有趣的一本书,偏偏被左边的山歌和右边的“业绩”夹击着,让我无比遗憾。我真想找到一个小城,除了很美的山水外,最重要的是,不要吵闹。

我在凤凰选定的食堂是离城墙不远的“城墙人家”,当时看中它是因为它写着“苗家柴火饭”。我在这里吃过沱江叭叭(pa二声)鱼,牛肝菌炒腊肉,苗家酸肉。这里的菜很可口,我每次都吃不一样的,希望在我走之前,把这里代表菜肴全部吃一遍。老板娘的脸蛋圆得仿佛最饱满的柿子,她迅速地记住了我,并在我第三次去的时候,就开始用胳膊抱着我的胳膊,像见到亲人一样招呼我进来,一面说:“来了?”

吃完饭,我去凤凰新城走了一圈,旅游业让一批凤凰人民迅速地挣到了钱,街上轰鸣着摩托车噪音,一家大超市门口的运货车上一个个工人正汗流浃背地将豪华家电搬下车,一家音响店里飘出“两只蝴蝶”的旋律。凤凰县旅游局的外面,一只笨重的大铁鸟雕塑刚刚完工。电锯声里,工人们正在打磨着雕塑外环广场的粗壮的罗马柱。

一个因为旅游而兴起的小县城正在紧锣密鼓地为马上到达的黄金周做进一步排场上的准备。我走出显然是新修成的阜城门,看到城墙头悬着巨大的红色标语:“大力发展旅游业,做大做强县城经济。凤凰县旅游局。”我眯着眼睛看来很久,心想:千真万确,凤凰人民正在大踏步走向富裕。

第五篇:西行散记之镇远(1)

2006年8月30日,经过两小时十分钟,中午十二点,我走下凤凰至怀化的汽车,太阳白亮而凶狠,热,真热。怀化火车站正在大修,售票处是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我把大背包放到售票窗口下面再去排队,一面缓缓地移动,一面用眼睛盯着背包。很多人,我汗如雨下。

我买到1059次从广州开往重庆的车次,下午两点十一分从怀化出发至镇远。竟然只要14块钱,便宜得不可思议。

怀化火车站的候车室同样是简易棚,大太阳烤着,这里像蒸笼一样。候车室里有不少柜式空调,但奇怪的是窗子却大开着。许多民工模样的人像一群小鱼一样粘在柜式空调的周围。除了空调覆盖的一点可怜区域,候车室里其它地方热得不可思议。

我讨厌这样漫长的等待,像个傻瓜一样坐在开水一样烫的空气里,望着无数人无聊疲倦的脸。

这趟列车晚点,到了两点五十分,我们才像一群鸭子一样被轰起来,穿过仿佛战争时期的简易通道,上天桥,下天桥,再一路狂奔,来到那辆列车前。

我的天啊,原来这是一辆没有空调的普客。我太多年没坐过这种车了。透过车窗,看到很多乱糟糟的身影,他们仿佛一丛麻袋里的鹅一样奋力地探出脑袋,购买着站台上的方便面和水。

车厢走道里都是人,我几乎没有站的地方。背着大包,我移动起来都很吃力。这里几乎就是一座垃圾场,地上厚厚一层果皮杂物,我脚下又黏又滑。

听口音车上的乘客多是四川人,他们真是一群快乐而好吃的一群人,不论在怎样艰苦的条件下,只要能找到吃的东西,他们就一脸真实的满足。在那么拥挤的空间里,无数人大呼小叫地忙着从站台上取热水,泡方便面,他们动作灵活,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方便面他们开始嗑瓜子,瓜子壳满天乱飞,嗑完瓜子他们开始啃玉米。他们的胃有惊人的消耗力,只要有东西吃,他们就是快乐而健谈的。当他们终于没完没了地吃了好几轮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磨牙的时候就突然表情呆滞,像木雕泥塑一样。

我从怀化坐火车去镇远已经做好了站一路的准备,一共只有三站路,三个小时的路程。全部是长途过路车,我知道一定是站票。但我没想到这个时节了,车厢里还这么拥挤,我站在走道里,不断地被人推来搡去,不断地为串来串去的售货小车让路。是的,远方的风景总是很美,但走在路上的过程,总是在非常辛苦。

将有一个男人在镇远火车站接我,胡,一个挂在我QQ上有半年多的人,我们几乎没有聊过天。在我出发去黔东南前几天,他突然问我:

-最近怎么样?

-还好,马上去黔东南旅行。

-啊,这么巧,我这会儿就在黔东南旅行啊。你有伴么?

-没有。

-我也是,不然一起走了?

-那好吧。

最后,他突然说:“我不高大,也不帅。”

我说:“这样最好,我没有这个期望。”

我们约好了在镇远碰面,他来接我,到了之后再具体讨论行程。我对他说,“我的旅行很懒,喜欢白天睡觉,只在早上和晚上去外面走走,所以,如果我们一起旅行,我不希望不停地走路。”他说:“我随意,本来我也没有任何计划,走到哪儿算哪儿。”

我出了镇远火车站,一个穿深蓝色T恤的男人冲我挥挥手,如他所说,他不高,刚刚一米七吧,他也不帅,小眼睛,大大的像张学友一样的鼻子。他的头发丝丝缕缕地柔顺地垂下来,穿着皱巴巴的裤子,随便趿拉一双凉鞋。他冲我笑着,我们第一次见面都没有感到不自然,我比他大七岁,他腼腆地叫我一声:“姐姐”后就背上我的大背包,头也不回地走。

镇远的出租车都是没 *** 的小夏利,到古镇收我8块钱。车在青石板路上筛糠一样地颠着,街两面是整齐的褐色古屋,间或有一些近期盖的贴着白色瓷砖片的新房子。街后是一弯深绿色的水。胡对我说:“舞阳河。”

如他所说,他是个不善言谈的人,总是安静沉默,说话时有很浓的广西口音。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在重庆工作了两年,做编辑,后来在康巴做了半年的支教,现在他已经辞掉所有的工作,到处随意地行走,闲时做做自由撰稿人。

我们都是爱美食的人,之前在QQ上详细研究了这一路应当会吃到什么好吃的。我喜欢他的安静沉默,可如果他说话就非常有质感和内容,我想,这会是个不错的旅伴。

胡领我来到镇远有名的景点青龙洞的对面,虽然我出发之前看过它的图片,但站在真实的景点前,还是震惊于它的美。锗红色的古建筑群紧紧贴在翠绿的山体上,整个建筑仿佛和山完全长在一体。

我在镇远住的客栈,推窗就可以看到一河碧水,这里笼着薄雾的清晨很美。小巷深处,到处是这样的古屋。“原汁原味”小餐馆,那个胖胖的老板正在水边吃早餐。

这场景让我想起1995年游三峡时看到的石宝寨,也是这样层层叠叠地和山长在一起。后来的石宝寨因为建设三峡大坝而永远被淹了,没想到在镇远看到了保存这么好的另一处石宝寨风格建筑。

最妙是舞阳河的水,可能是天光倒映,远处的水影是太空质感的蓝,带着宇宙气息的莫测高深。而近处的水非常绿,像最上乘翡翠。不远处是石桥,有几孔桥洞,桥上有亭。与凤凰相比,镇远自有它别样的美,最妙的是,这里没有太大名气,我几乎没有看到一个游人,整个古镇都安静在下午的斜阳里。

我找到一家客栈,还是30块钱一晚,一面大窗临着舞阳河,推窗就可以看到宽宽一汪碧玉的水,河对岸一排黛色小屋。风很大,窗帘被吹得扑扑翻飞。老板娘是一个身材丰满脸袋圆乎乎的漂亮女人,她对我说:“晚上很凉,而且没有蚊子。

镇远一景镇远镇远法国梧桐树下的鸟笼,悠闲的小城生活

晚上,我和胡一起去吃了豆花火锅,非常美味,两个人才花了16块钱。小镇生活的自在和惬意非常冲击我。吃完饭,他送我回去,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沉默地走。

我发现他很敏感,观察力好,比我的好奇心还重,走着走着,他会突然停下来,看一样东西很久,我就安静地在一旁等他。在青龙洞对面小广场上,很多当地人在跳舞,我们站在快乐的人圈外看了很久。风很大,吹过水的淡香。

我对他说:“在火车上站了一路,很累,我明天要睡一天,你明晚过来,我们一起吃饭。”

“好,那我明天去镇远一个景点途步了,明晚见。”

第六篇:西行散记之镇远(2)

黄昏,我和胡在客栈研究行走黔东南的最佳线路。胡拎着手提电脑和一大撂从网上下的纸面的贵州各个地区地图,他给我讲着等高线什么的,让我学着看地图。

他说:“我原来计划的路线不合理,原本我想从镇远沿顺时针在黔东南打个转,下一站原计划是锦屏,一个朋友隆重向我推荐的地方。后来才发现从镇远没有去锦屏的直达车,而如果从镇远到凯里再逆时针沿黔东南走,这条路线就非常顺。代价是我们将放弃去贵阳而改去龙胜看完梯田后再从桂林回去。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再在镇远待一天就出发去凯里。”

我说:“我想去昨晚坐过的水边看看,我想知道白天那里是什么样子。”

“好的,那走吧。”他说。

在清澈的天色下,再看昨天晚上那让人心动的景物,因为没有了朦胧感,美感大打折扣了。房子就是普通的房子,立在山前不远的地方,没有了灯光的虚化,没有了水光的倒影,我说:“哦,就这样啊。”

他说:“走吧,我们可以沿着舞阳河走一段,一直到那边电站的位置。”

暮色是青蓝的,沿着河边的土路我们噼里啪啦地走,左边是青绿的水,没有任何声息地流动着,右边是一丛丛小树林。几只白鹭在水面扑飞。他对我说:“看它飞起来了,在这个地方取景,拍下来。”但等我举起相机,白鹭已经飞向天边。

一个渔人坐在有鹅黄色顶蓬的小船上,小船沿水静静地飘。他正在晒仿佛一团粉丝般的鱼网。暮色中的舞阳河就像一个羞涩的水女,楚楚地安静地晚风里。太阳一寸寸地下山,光影每一秒钟都不一样,我被这样的水汽和山光迷住了,我不断地停下来,指给胡看:“那里,多美啊......"

他说,“如果你徒步走过稻城那一条线,那里丰富的色彩和光影变化会让你觉得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他依然趿拉着那双大大的凉鞋,走路懒洋洋的样子很放松。我笑了,说:“你走路的样子特别像当地的农民。”

他并没有生气,说:“你走路的样子是个标准的小白领。”

我看着这个的长得小眼睛大鼻子厚嘴唇的壮族男人,突然想:他到底是什么人?迷一样的他安全么?

这是我此行走得最多的一天,来回走了十公里,那双牛筋底的凉鞋已经有些打脚了。他说:”晚上你会睡个好觉,不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了。“

”你明天和我去铁溪徒步么?据说那里龙潭的风景不错。“他问我。

我说:“不去,太累了,我怕中暑。”

”好,那你睡好觉记得去买到凯里的火车票,你自己看着办买哪一趟车。我走了。”

第二天醒来后,我想,这是我在镇远呆的最后一天了,我还是应当去看看山顶的南方古长城。

从我住的房间窗口望出去:我喜欢这小姑娘一脸羞涩的表情舞阳河南长城南长城的残垣断壁

这是一个薄阴天,太阳没有那么凶狠了。玉屏山像一只 *** 的馒头,上面长满青绿的草木。这个景点还没有完全做好大规模收费的准备,卖门票的地方竟然是在一个天然的山洞里,一个打毛衣的女人突兀地坐在山洞里。门票只要4块钱,她告诉我,一共有一千多级台阶,半个多小时就可以上去了。

但这一千级台阶走得我非常辛苦,台阶位于山体的东面,我一直走在阳光的覆盖下,除了台阶眼前没有别的,转弯再转弯,台阶还是台阶。一路上看不到人,我吧嗒吧嗒地走着,也不觉得害怕。

渐渐可以看到镇远小城的全貌了,密密的黑体小房屋沿着弯曲的舞阳河而建,从高处看,原来舞阳河有着美丽的弧线拐弯,那自然流畅的线条像女人的身体的曲线。我甚至可以看到昨天晚上见到的那只有鹅黄顶棚的小船,仿佛小飞虫一样爬在水面上。

从山顶俯瞰镇远古城镇远火车站我和胡的大背包

我大汗淋漓,坐下来休息了两次,不停地补水。我记得胡告诉我,最渴的时候,一定要小口小口喝水,这样才最有效。

终于看到了人,是一对夫妻,竟然还抱着个孩子,男人兴高采烈地唱着歌,全部都是二十来年前的老掉牙的歌,什么万里长城永不倒,什么大海啊故乡。我没带行李走路已经累得气气喘气喘吁吁,他抱着孩子还那样放声高歌,真是佩服。

我那双被胡称为一看就非常不专业的牛筋底凉鞋变得越来越重,我索兴脱了鞋子打赤脚走路。天啊,传说中的长城怎么还不出现?

终于看到了,隔着弯曲的路,我看到一大片很厚的墙,灰白色,残破不全,长长地蜿蜒到远方更远的地方,它在蓝天上棉絮一样云的映衬下,非常有力量感地逼视着我。

除了我,四外没有一个人,我趔趄地踩着破烂的台阶,沿着古长城走着。据说这段长城从凤凰开始到铜仁又蜿蜒到镇远,在史学家的眼里,这段古长城和北方长城同等珍贵。但它确实是寂寞的,几乎没有人来看望它,地缝和墙体里长满了长长的草,很多地方的墙体已经坍塌,破败,非常破败。我坐在台阶上,坐在南方古长城的废墟里,环望着四外莽莽的山,听着远远近近的鸟叫,感受着这么广大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的安静和寂寞。

第七篇:西行散记之凯里

凯里火车站广场上的大巴很破,我第一次看到像小巴一样不停拉客的大巴。一个壮硕的大嗓门女人站在前门拉长嗓子喊着客人上车。我和胡刚坐了一个半小时的火车从镇远来到凯里,登上从凯里火车站开往行政中心的一路大巴。倾刻之间,很多人塞满了车厢,个个都是粗黑的脸,大嗓门。

之前我对凯里这个城市没了解,只看到一个网友用无限深情的语言写道:“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城,满大街的法国梧桐让它充满了不一样的感觉。”我喜欢有法国梧桐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总能激起我很多的想象,让我喜欢,比如郑州和南京。而透过车窗看凯里,这是一个脏脏的小城,到处是尘土和轰鸣的摩托车,和法国梧桐覆盖下的浪漫小城似乎相去甚远。

我们去汽车站,从网上知道位于凯里汽车站对面的黔东南教育招待所还不错。下车后,胡打发我去一处米豆腐摊坐着,让我佯装吃米豆腐,其实是把行李放在这里,慢慢等他去找那家招待所。他说:“你老实呆着,别乱跑,等我回来。“

那家招待所一个床位只要20块钱,位于一所院落深处,很难得没有车站附近招待所的嘈杂,房间还算干净舒服。我要了个40块的单间,他要了另一个房间的一张床位。

去楼下吃中饭的时候,我发现胡是个超级LEMO爱好者,他拿着相机一路狂拍,一分钟好几张。任何有点意思的镜头都被他收进去。

凯里这个苗族侗族自治洲首府的街头有太多有趣的画面:有各种各样奇怪头饰的妇人;穿着艳丽民族服装的男男女女;那些老太太耳朵上夹的大大的圆形耳环;挑担的人挑着的扁担两端是粗铁丝编成的上大下小的梯形结构的筐,那筐扁而浅,里面装满各种蔬菜和水果;路边很多卖石榴的摊子,那么巨大红润的石榴只要两块钱一斤。小餐馆里的招牌上写着羊肉粉、牛肉粉或者鹅肉粉。很多卖四川风味小吃的馆子,店主人坐在纱网下一大堆凉面后面打着大大的呵欠;大街上的出租车全部是翠绿色的,像一只只欢快的菜青虫爬来爬去。

我们穿梭在法国梧桐的光影下,看着一幕幕的光怪陆离,就像走在一管巨大的万花筒里。

吃完饭,我站在白亮的太阳下,对他说:“我得回去睡觉。”

他说:“我继续走,呆会再回去。”

这是一头精力太旺盛的驴子,我经常无法理解这个家伙。我耸耸肩,回旅馆去了。

房间的床单上散发着端午节荷包里裹的药材淡淡的清香,在吊扇呼呼的热风里,在细细的药香里,我睡得很香。

我醒来不久,有人敲门,我问是谁,胡的声音:“送花的。”

我有些吃惊,他递给我一束深紫色身形纤细的花,含苞待放,我叫不出名字。他说:“快点放在杯子里,我刚在路边买的,好便宜。”

他向我宣布刚才那一路多么有趣,有他拍的一堆杂乱无章五光十色的照片作证:很多市井的画面,鲜红的辣椒、打架的孩子、大幅艳丽的布、巨大的猪头肉、无数鲜艳的服饰......我在翻看照片的时候,想着,如果用音乐配这些图片的话,随着画面的幻灯播放,应当是很快速跳动又有些搞笑的旋律。

我被这些照片激动着,一定要他带我再走一遍这些小街。

阳光已经温和了很多,我们走向一处小菜场。我和胡在旅行的时候有共同的爱好,一定会去当地的小菜场。他说:“这才是一个地方最原生态的地方。”

那里有各种油炸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食物;巨大的豆腐块;挥着刀切腊肉的赤膊师傅;还有长长的是普通辣椒几倍的青辣椒;再向前,转向一个布摊,他说:“你不是告诉我你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买当地的布吗?我专门找到这个地方,全是各种好看的布。这是当地女人背孩子的布袋子,上面的绣花多漂亮。你可以买回去挂在墙上。”

一间黑乎乎的小屋里陈列了满墙这种布袋子,在红色黑色青色的底上,非常有民族风格的刺绣美得让我惊讶。花纹强烈的装饰感和配色奇异大胆的想象力,让我对土生土长的民间艺术再一次充满了叹服。

我和老板娘讲完价,一件30块钱。她仔细地教我怎么样再买一条长长的布袋子,怎么样把孩子背在后背。我冲胡做了个鬼脸,说:“我回家可以背只枕头找找感觉。”

我买了两件,一件打算送给哥哥,一件留给自己挂在墙上。

前面的小街是木器、竹器、篾器云集的地方,很多木碗、木勺、木盆还有深深椭圆形的木头浴缸。我问了价钱,那么大的浴缸只要三百多块一个。我看到很多现代的家居装修的浴室里就用这样乡土的木浴缸,有别样的美。

很多竹编的篓子、盆子、筐子那样憨憨地摆着,精致又乡土,让我爱不释手。在一处陶器店,无数浅褐色闪着光泽的陶罐,小巧拙朴,可以用来当茶具或者当装饰品。两块钱一只,我买了两个:

凯里小市场一角凯里小市场一角凯里小市场一角凯里小市场一角我在凯里买的这个背孩子布袋子,上面的刺绣让人叫绝。

这条小街非常市井原生态,充满了各种新奇古怪的好玩东西,我像无意中走入宝山的孩子,看到什么都想买下来。我对他说:“太好玩了,如果不来这些小街,我不知道凯里这么有趣。”胡一直在旁边背着包等我,他对满大街的东西保持着高度的距离感,他根本没有我见到它们的兴奋。

我们一路走,一路逛,夜色已降,我们来到了凯里很繁华的商业大街,路边很多精品店,满眼都是用一根一根交叉的带子覆盖着裸背的性感女人。看得出来,凯里这个城市正在高速地发展。

我们坐在一处路边摊吃晚饭的时候,胡以他在重庆生活过两年的经历,俨然一个重庆人一样同重庆老板搭讪着,他问老板去郎德苗寨的路线。我在他蹩脚的重庆话里,闷头吃美味极了的折耳根炒腊肉。

晚上,我们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红酸汤,只好吃了清酸汤鱼。凯里汽车站附近有名的嘎嘎酸汤鱼店食客就在水边露天摊开一大片矮桌,我很喜欢这里盛饭的木桶和憨朴的浅青色陶器碗,浅浅的,就象电影《东邪西毒》里黄药师喝酒时用的酒碗,充满了古意。

我第一次吃的酸汤鱼滋味百转千回,真让人叫绝。我们一言不发,闷头在无穷的滋味里,吃到最后,暮色里,满桌凌乱,我突然有些伤感。

我们在凯里吃的酸汤鱼

我对他说:“胡,你发现了吗?吃火锅最能体现人生的无奈:火锅刚摆好时,精美的汤底,整齐琳琅的食物就像是人生刚刚开始时的规整和美好;吃火锅进展到中期,杯盘凌乱,食物一点点残败,那场景就像历经风雨的中年;火锅吃到最后,汤底颜色混乱,油污飘满一层,盘中食物再也找不到,刚才的热气腾腾变做冷锅冷盘,一片狼藉,那时,带着吃得饱涨的肚肠,再看这一切时,忽然会发现索然无味,人生暮年的荒凉和寂寞油然而生。我每次吃火锅,就像在人生中短短地走了一圈,我总怕体验最后的狼藉和落寞,所以,每次吃完火锅我都会伤感。”

胡一直惊讶地听着,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最后他笑了:“这是我听过的关于火锅最精彩的一段话。”

捧着饱饱的肚子,我们慢慢回住的地方。明天在凯里再休息一天,我们的下一站是郎德苗寨,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是又一处山明水秀?

第八篇:西行散记之雷山:朗德苗寨

朗德寨位于雷山县,它离凯里非常近,坐车五十分钟就到了。或许因为我上车前吃了晕车药,车在弯弯的山路折来绕去,我并没有晕车。

这一路,我就像穿行在一幅巨型绵延的油画中:水稻将要收割,一层一层梯田上尽是黄绿相杂的色系;在每一个开阔的地方,都可能看到一大片暗黑屋顶的寨子,错落高低地排过去;在车体的左侧,一弯溪水一直浅浅地流着,时不时可以看到在河中嬉戏的孩子;已经收获的玉米一串一串挂在屋檐下,巨大的南瓜成排地堆在地上,玉米的金色和南瓜的桔红映着深褐色的木屋,在强烈的阳光下,仿佛一幅色彩饱合度极高的油画,发散着一大片秋天的气息。

我想起一个朋友说过:贵州之美,并不在哪一个刻意的景点,而是坐在车上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每一个转弯,每一个转瞬后都可能是美如天堂的一幅画。

车在一个路口停下来,我和胡还有两个背包的女孩子下车了。她们冲我们笑了笑,就大踏步向寨子方向走去。到朗德寨还有1.2公里,几个摩托车手懒洋洋地招呼着我们:“上车吧,两块钱一个人。”

而我们选择徒步,这是我此行真正意义地背着大包徒步,满眼风景如画,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背包的沉重。

我们到了寨子口,远远看到几辆旅游大巴。胡对我说:“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不商业化的地方了,你的愿望又落空了。”

寨子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玉米从我们从客栈窗户望下去十二道拦路酒苗族小姑娘在为旅游团队进行的表演中,全寨子里的老先生们集体表演的芦笙节目

进寨子的石阶右侧摆着十二张方桌,上面是酒杯和酒碗。胡对我说:“这是苗家的拦路酒,旅游团队来的时候,进寨子前都要喝这十二道酒。"我走近时,清甜米酒的香气扑鼻。一个苗族老太太挎着篮子走过来,她非常熟悉地兜售着银器和刺绣,而我们只希望知道寨子里有没有可以住的客栈。她说:”往上走,很多家都可以住。“最后她仍不忘记问一句:”你们真的不要这些银器吗?”

我们找了几处家庭客栈,选择了一家位置很高规模很大的木屋,它的屋体发着亮闪闪的桐油光。一个人一个晚上只需要10块钱,真的非常便宜。房间里除了两张床,什么也没有。透过中间的那扇窗,可以看到几乎整个寨子全景:连片黑瓦屋顶,诗意地高低错落,金灿灿的玉米饱满地坠在家家户户的屋檐下。

这时,阳光正好,暖暖油润的光打在玉米上,那样的金色与古屋对比的美感,让人惊叹。屋下晒着已经收获的谷子,几只鸡在欢快地奔跑,两条狗在树荫下伸长了身体睡觉,一个盘着标准苗族头饰的妇人挑着一担水走过台阶,这真像一处遗落已久的家园,我有些喜欢上这个苗寨了。

我们的中午饭是在一户苗民家吃的,和他们一起搭伙,一个人要十块钱。和以往相比,这顿饭一点也不便宜。主人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端上黯淡无光的两盘菜,配一大碗烂乎乎的豆荚汤。

老先生很健谈,他用吃力的普通话和我们聊天,说着这豆汤是自家种的豆做成的。.老太太按照苗家的风俗敬我们米酒,首先是主人喝,按照风俗,敬的酒一定要连饮两杯,因为是"两条腿走路。"老先生喝完我喝,之后是胡,最后是老太太。那酒辛辣而冲头,我几乎以为是几十度的烧酒,后味才可以品出米酒的香气.

我们坐在成群苍蝇的狂舞中,一边赶着苍蝇,一边吃着粗硬的米饭。因为胡满身的乡土气,他每到一个地方,总能和当地人打成一片。他同老人不停地碰杯,说:"我是广西壮族的 ....她是深圳的。"

老人立刻和胡亲热了很多,拉着他不停地碰杯。外面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之后是芦笙的合鸣。老人说:“每次响鞭炮,就说明来一个旅游团了,我们全村都分配了任务去接待。我们上了年纪了,只需要去跳最后一个团结舞,而其他人有的需要唱歌,有的需要吹芦笙。我们去接一个团就会有15分的工分,可以顶一元五角。你不知道,五一、十一的时候,这里的团一个接着一个,我们从早到晚地跳舞,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这里小孩子也被分配了任务,要唱歌跳舞,小学生才可以挣工分,上学前班的没资格挣......”

我想起我们刚来到这个村的时候,看到一个村的人从台阶上往下冲,慌慌张张的往家常的外套上罩着民族服装,胡乱地系着纽扣。我还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那时,胡就对我说:“他们开始接客了。”

我回客栈后,本来想好好睡一觉,但不断地被一个女人穿过扩音器的声音打断:“亲爱的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我们朗德上寨......”之后是听起来质感像硬石头一样的山歌,还有震天的芦笙合鸣,根本我没有办法睡着。

黄昏,胡约我去寨子里走走。旅行团队终于一批批走了,这时的苗寨回归到它本来的安宁。我们走在长长的石头台阶上,时不时看到打盹的狗、奔跑的公鸡、嘎嘎而鸣的鸭子。一缕一缕淡蓝的炊烟从家家户户屋顶升起,在清香的柴禾味道中, 一丛丛飘来炒菜的香气。

寨子里的房屋因山势而建,起伏高低错落,非常有跳跃的节奏美。孩子们放学回来了,我听那个苗家的老人讲,这里的孩子每天要走1.2公里到郎德下寨去上学,中午回来吃饭,每天四趟,我计算着公里数,很惊讶这里孩子们的脚力。

这个寨子非常入画,每一个角度都可以独立成一幅极美的风景。褐色的木屋、金色玉米和红色辣椒的色彩对比让我百看不厌,如果我是一个美术系的学生,一定会来这个寨子长住些日子。我们沿石阶而下,一直来到公路那头的小溪,一头水牛把整个身子潜在深水潭处。

一头水牛把整个身子潜在深水潭处我们在路上无意中发现的狗狗一家,一共有四只小狗狗,这里只能看到两只

我们沿石阶而下,一直来到公路那头的小溪。一头水牛把整个身子潜在深水潭中,看到我们来,它有些紧张地直起了腿。水是淡绿色的,甚至可以看到水里穿梭不停的小鱼,我坐在水边一块大石头上,一面看着溪壁肌理繁复的石头,一面和这头悠闲泡水的牛对望着。

最后,我们回到客栈堂屋前的美人靠上,一人坐在一端,在那里看着暮色一点点地染透了寨子,无数燕子喳喳叫着飞回来,钻入屋檐下的窝里。雨来了,点滴打着屋顶,发着细密的声音。这样的黄昏,这样的细雨,这样如画的苗家寨子,这样清冷的四外,让我又有些迷糊,搞不清这是在哪里。

胡伸长腿坐在远远的地方,很放松很安静地坐着。我们谁也不说话,仔细聆听着一个苗家寨子细雨中的点滴声响。那一刻,我突然很感激这样遥远的异乡,这样诗意的时刻,还有一个他,在我身边。

第九篇:西行散记之雷山:西江千户苗寨

从雷山县城到西江镇的路况非常不好,基本上是仅容两辆中巴对开的村级公路,上面布满小石子。车子在细肠子一样的盘山公路上做着大幅度的扭转,不停地上山上山再下山。同上一段旅程一样,沿途同样风景如画:大色块黄绿相间的梯田、小溪、连片的褐色木屋、金色的玉米串、袅袅炊烟......这样的乡村景观我永远也看不够。

我们一共翻了两座山,历时两个小时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名气很响的西江镇。这里有沿着山势而建无比壮观的几千户苗寨。透过车窗,我早已经领略了无数黑瓦屋顶褐色古屋紧紧排过去的壮观和恢弘,依着墨绿的山体,大片错落的黑屋层层叠叠,这场面于无声的壮美中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再回想起朗德苗寨,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褐屋黑瓦,一模一样的玉米辣椒串,但朗德苗寨的规模只有这里的几十分之一。如果说千户苗寨是一曲雄浑交响乐,那么朗德苗寨只能算是一首小小的练习曲。

环西江镇的一条水泥路显然是新修的,是非常高等级的一条路,平整精致。我听当地人说,这条路是2006年2月才完工的,从很多路边小店门牌上标注的英文翻译来看,这里一定经常出没着老外。

我很庆幸在这里没有听到歌舞表演的声音,胡对我说:“你得感谢这条让你几乎晕车的村级公路,旅游大巴开不进不来,所以这里不会有大批的旅游团队,基本上是背包客来西江。”

路上的村民见到我们,有的人会用显然是努力训练出来的普通话大声说:“你好!”但他们绝不会上来兜售刺绣银器,只是不紧不慢地专注做手里的活。

看到我们正四外找客栈,一个妇人走上来说:“去我们家住吧,就是不远住挂红灯笼的地方。”我后来才知道,在千户苗寨,挂红灯笼的人家就是可以接待客人住宿的。我们随着她朝山腰处一排木屋走去,一种混和的复杂气味越来越浓:猪圈里的气味、牛粪味、鸡屎味......

我们到了她家,首先看到两只大白鹅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拼命地叫着。鹅可以用来看家护院,看到陌生人,它们可以扑上来用嘴巴拧人,攻击性非常强。

那妇人死命按住鹅,容我们上了台阶后又听到一头牛哀怨的叫声,她解释说:“这头母牛刚生的小牛不见了,所以,它这些天都这么叫。”在我们看房间的时候,又听到木地板下几头猪在进食时欢快哼哼的声音,我心想,住在这里可以听各种动物的大合唱。

这里的房间很简陋,木板壁上糊着蓝色的大花墙纸,一个房间只放两张床,就只剩下走路的地方了。一个人一晚上15块,两个小时在大巴上的山路颠簸让我太累了,外面刺眼的太阳也让我不想再继续找了,我们决定就在这里了。

我正在整理行李的时候,胡笑眯眯地举着数码相机给我看他刚刚在堂屋的墙上拍的一纸文件:《与外国人交往注意事项》

“与外国人交往时,应表现出西江农民的新面貌、新素质”

1......

5.受到外国人夸奖时,不用过分谦虚,说自己做得不好,表示感谢就可以了

....."

我看后笑了,

胡的观察力惊人,一路上他经常指给我看一些东西,往往是我非常忽略的景观或者是好玩的标语、路牌。记得在刚进入雷山县境内的时候,他就指给我看一个巨大的当地 *** 立的标语牌:“欢迎来到中国十大最好玩的地方之一:雷山”

第二天清晨,还不到七点,我们就沿着山路去看这个壮观的苗寨。这个镇据说有一千二百来户人家,他们的房屋沿着两座山呈一个巨大的W形立体分布,到了山顶,才可以看到整个苗寨壮观得让人目眩的全景。

对面一座圆滚滚的小山头上排满了褐色木屋,它们 *** 地团在一起,远看就像是一丛黑色的蘑菇。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在了木屋上,屋壁上有了黄金的质感和光泽,甚至还有一层温润的黄油色泽。

沿山顶而下的一条灰白石阶上,有一个挑水人正慢慢悠悠地走路。我们坐在山顶的一处平坦草地上,不远处一匹小马在吃草,它身后是大片松树林。我可以清晰听到对面寨子里此起彼伏公鸡的叫声,身后这个寨子里,家家户户木门打开时"吱嘎"的响声在清澈的空气中传得非常远。

一个这么大的镇子,还保持着这样的宁静和乡土,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里,像一个刚刚出浴的少女,冲我展示着她最娇羞的一笑。

第十篇:西行散记之榕江

胡对说我说:“明天我们去榕江会比较辛苦,先从西江坐车回雷山,再从那里坐四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差不多明天一天都在坐车,你早点休息。”

第二天六点半,我就听到远远地方的汽车喇叭声,撕碎了小镇的宁静,这是去雷山的车在催客人了。客栈主人家养的大公鸡声嘶力竭地叫着,尾音总是突然掉落,让我听得揪心。我抚着床边的木板壁,马上要离开西江了,突然有些不舍。

前一天下了一天的雨,天突然凉了,几天前还穿着单衣的我,已经穿上了薄毛衣。车窗外,到处是穿着皱巴巴西装缩着脖子走路一脸寒气和萧索的农民。

我坐在第一排,视野很好。道路泥泞不堪,中巴在泥浆和乱石间穿行。我望着车窗外嶙峋壁立的山石,绕石而流的清洌小溪,一边听着许巍,有长长的舒缓和放松。

我们一个半小时就到了雷山,去榕江的车还不能在雷山汽车站搭到,必须走四五分钟的路,去一处路边等从凯里到黎平的过路车。天空散落着针尖一样的小雨星,我冷得抖抖索索。我们找到等车的地方时,发现后面就有一家羊肉粉馆,现在是上午十点,因为还有四个小时漫长的车程,我们决定吃碗粉补充能量。

因为天冷,那碗热气腾腾的粉变得如此鲜美。在喝最后一口汤的时候,从凯里来的车停了在了路边。上车后,我闻到一车温暖的臭味,一大片面目模糊皱巴巴的脸和一过道乱七八糟的行李,我们在倒数第二排找到了座位。

在层峦叠嶂的山脉中,车进行着没完没了剧烈的大回转,我已经无心去看一层层金色的梯田如此壮观得仿佛从天上延伸下来,无心去看一间间小木屋像玩具一样镶嵌在层层谷浪间,我只感到头晕目眩。行走经验很丰富的胡也不好受,他跑到没人坐的最后一排睡觉去了。

下午两点半,我们终于到了传说中到处都是古榕树的榕江。我从网上下的攻略里说,榕江的三宝侗寨值得去看一下。我们的大背包都没有放,直接登上一路公交车,奔向三宝侗寨。

车上有一群也是来旅游的老人家,一共是八个,六女两男。他们好奇地望着背着巨型背包的我们,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深圳,他是南宁。”我说。

“那你们一定是网上认识的驴友?”他们笑着说。

他们更加好奇了,一面乐哈哈地问长问短。这是一批从南宁来的退休的人,他们不要导游,自已安排行程,在贵州一路旅行过去。他们开心乐观,和他们聊天非常愉快。

我们花十块钱去了三宝侗寨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千万不要再来这里了,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可看的,只有一座比较新的侗家鼓楼,上面有一面巨大的鼓,楼梯上散着无数鸟粪和一只小鸟的干尸。

不远处,沿河边,有一些巨大的榕树,当地人告诉我们,它们都有两百多年了。沿着河,延伸着一条条长长的巷子,里面是侗家人的房屋。

在西江苗寨时,我感觉苗族人的服饰和房屋都无比华丽讲究,而到了这里,发现房屋简陋甚至是破败,而侗族女人的服饰无比朴素,只是在藏蓝色的外衫的领口部分绣着素淡的花边。

我们用一个小时走完三宝侗寨,在全村的狗开始狂吠的时候,急忙奔到了路边,拦车回到汽车站附近。

“没搞错?你带我坐了六个小时的车,就看这些!”我有些生气,冲安排行程的他大喊。

“我晚上去网吧查查,我不相信这里没有好玩的。”他还是那么不动声色。

无所不能的网络告诉胡,坐车半个小时,在一个小路口下,步行一个小时,有一个很少为外人所知的侗家寨子:宰荡侗寨,那里风景秀美,民风淳朴。于是决定了,第二天,我们去宰荡。

去宰荡的路非常非常不好走,雨水留下的痕迹很明显,到处都是烂泥和滑坡滚落的碎石和泥块。这是一条土路,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块。胡这个惯于行走山野的人走在前面,他来选路,让我踩着他的脚印走,这样我就不会踩到烂泥坑里。

溶江满大街都可见两块钱一斤巨大的石榴去宰荡一路上如画风景去宰荡一路上如画风景路上偶遇的两个中学生,她们家在宰荡,在很远的地方上中学。喜欢她们干净的笑容。去宰荡的路非常不好走我们路上遇到的一对小姐弟。当地人总用这种长得象鞋子一样的篓子来装镰刀那个领我们来到宰荡寨子的小家伙我们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宰荡侗寨宰荡小女孩宰 *** 人的穿着寨子里的孩子将我围住,要求给他们照像在宰荡当地人家里吃的饭,辣椒煎咸鱼非常有特色

空气清新,远远近近有鸟的鸣啭,满眼都是将熟的稻谷,田里嵌着一些破烂木棚屋,远看有很强的装饰效果。路上几乎看不到人,除了偶尔走过背着背篓的当地人。一条小溪一直跟着我们走,有些地方自然形成瀑布,洌洌而下。

在烂泥地里艰难行走,这是我真正意义的徒步旅行。我在想,如果没有胡,我根本不敢一个人走这条路,他确实让我拓展了很多旅行路线。

传说中一个小时的道路,由于我步幅太慢和路太烂,一共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宰荡侗寨第一个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在腰间扎了根绿草把没有扣子的衣服裹起来的四五岁的小男孩,他手里攥着一把柴,好奇地冲我们做着鬼脸。

已经十二点多了,我们很饿,胡弯着腰对小家伙说:“小朋友,领我们去你家吃饭好不好?”

小孩子扔了柴就转头向村子的方向走,我们跟着他进入了宰荡侗寨。这里的房屋看上去都破破的,全是深褐色的木屋,寨子的中央有一座同三宝侗寨一模一样的鼓楼。房屋没有明显的格局,随意而散乱。

一弯水环寨子而走,水后的每家都有一座小木桥和大路相连,这场景与丽江非常象。寨子里很多男人蹲在地上聊天,女人们在水边洗衣。家家户户都有几只深桶,里面飘着无数绿叶子,一只桶里是变得深蓝色的水。我们问了村民,才知道这种草叫靛蓝,当地人穿的那种油油蓝的衣服就是用它染出来的。

小家伙把我们领到了他家,胡走到堂屋里和主人搭讪去了。一路上和当地人交流和获取信息的工作全部落在他身上,我什么事也不用管。

我给一个有漂亮眼睛的男孩子拍照的结果是一村子的小家伙把我围住了,他们或两个或三个要求照像,把自己悬挂在各种各样的位置上,一会儿又去换一身衣服,不停地要求我拍。

我用了半个小时冲出了孩子的包围圈,上楼后,发现女主人正在为我们做辣椒煎咸鱼。胡对我说:“在这里搭伙,一个人10块钱。”

这家有一个在广东打过工的小伙子普通话讲得挺好,他负责做我们之间的翻译,其他人的普通话几乎不会讲。我们在刚才那群孩子的围观中,呼呼地吃着鱼,喝着鸡蛋汤以及女主人酿的米酒。

听那小伙子讲,这个寨子经常有零星的游客来,还有很多老外来。有老外一家人在这个寨子住了很久,他们给寨子里的孩子教英语,同时也学习侗语。

我想起今早刚坐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七八个背着大包的老外上了一辆破烂的大巴。这些背着大包非常深入地在中国各地旅行的老外越来越多了。

我们离开宰荡侗寨已经下午两点钟了,回去的路基本上都是下坡,所以我没有觉得特别吃力。快走到大路口的时候,胡对我说:“河边有块大石头,我们休息一下吧。”

那块巨石可容四五个人坐,他拉过背包垫脑袋,长长地伸展开,闭着眼睛,打起了盹。我坐在旁边,听着满耳朵丁当的溪水的清音,看着无边无际的梯田,懒懒地坐在大石上,很放松很放松。我已经背包旅行第18天了,但迷糊中,觉得深圳离我好远好远,似乎我一直就是属于这片溪水和这无穷无尽的大山。

第十一篇:西行散记之锦屏:隆里古城(1)

在从榕江到黎平的中巴车上,坐在我旁边的侗族老太太非常爱嗑瓜子。一堆瓜子放在她油亮亮的罩衫下摆上,她扑扑地嗑个不停。

她很想和我交流,问我是从哪里来的,还告诉我她家在黎平南洞,希望我一定去那里玩。车里只坐了十来个人,另外还有三个侗族老太太,都穿着典型的民族服装,头发长长地盘在脑顶。

我旁边这个热情的老太太一会儿让我吃石榴,一会儿让我嗑瓜子,一会儿牢牢抓住因为中巴的剧烈回转而东摇西晃的我。和这个侗族老太太同行的一路,让我很温暖。

用了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我们才到了黎平,或许因为这个城市是当年长征期间黎平会议所在地,这里比溶江现代了很多:宽阔笔直的马路,崭新的建筑。按照胡的安排,我们在黎平不停留,直接奔锦屏的隆里古镇。去隆里古镇非常麻烦,先从黎平坐车到敖市,再从那里转小蹦蹦车到隆里。

在等待去敖市的车出发前,我意外地在路边音像店听到一个女人唱的清亮悠长非常民族非常原始的音乐。他们告诉我,这就是有名的侗族山歌。她的声音在懒洋洋的民族乐器里舒展着,我听到天高云淡,听到干净和放松。我没想到侗族山歌这么好听,我买了三盘碟,准备回家慢慢听。

敖市在黎平县非常北的地方了,隆里古镇虽然从行政区划上属于锦屏县,但它离黎平的敖市非常近。坐了一个来小时的车到了敖市,我坐在路边,筋疲力尽,感觉整个人就像一团被揉得皱巴巴的布。胡把我们两个人的大包拉下来,又搬上一辆三轮蹦蹦车,我们俩刚刚好塞进狭小的空间里。

这里的海拔比榕江低,农民已经在收割稻子了。一丛丛割下的水稻间隔倒立在田间,田里一片繁忙的景象。

“我说,胡,这些天我们跑得太累了,我们在隆里多呆些日子好好休息吧。”

“你想咋的就咋的。”壮族小伙子不知道从哪里学了这句北方话,这些天经常这样回答我。

隆里原来叫龙标县,当年唐朝大诗人王昌龄被贬黜到这里,后来王昌龄以这里的地名龙标为自己的号。镇里有名的一个景点就是龙标书院。

我出发旅行前,看了很多隆里古镇的图片,一座宁静的古城,人们的表情都悠闲自得,我非常想来这里,而且还把隆里作为此行重点停留的地方。

蹦蹦车蹦了十来分钟,就从黎平县蹦到了锦屏县的隆里。它停在“古城大洒店”的门口。这里显然很想与国际接轨,但又接得十分不好,古城酒店的英文翻译错成了"anciemt city hotel"。大堂的墙壁上挂着四块钟,除了北京时间是正确的,其它的纽约时间、伦敦时间、巴黎时间和奥斯陆时间都指针都永远停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位置。

我出门这么久从来没有走进过一家酒店住宿,但因为这是古城惟一可以住宿的地方,我们硬着头皮问价钱,没想到30、40、50三个价位像招待所一样。呵呵,我们要住在一个墙壁上挂着各个国家时间的一晚上只需要30块钱的酒店。

酒店里弥漫着清寒的空气,服务员一脸的懒散。这里显然空了很久了,没有人的气息。服务台小姐对我们说:“酒店只有你们两个客人。”

房间面朝广大的田野,正对着将收未收完的稻子,清长的风呼呼吹来,将窗帘顶得高高的。田野里是正在忙碌劳作的农民,几匹马满载着货物在田间走来走去。田野尽头是连绵的远山,色彩是淡淡的水墨,无数燕子和几只白鹭在天空中剪来剪去。

放下大背包,胡又兴高采烈去古城采风去了。我坐在床头,久久地,望着这一窗乡野的风景,满眼的金黄,满耳的宁静,一路很累的我一下子放松下来,我突然想:“真想来这里隐居。”

隆里古城隆里古城隆里古城隆里古城的孩子,我非常喜欢胡拍摄的这张照片隆里古城

因为这是古城惟一的酒店,所以基本上也是惟一可以吃饭的地方。这里用餐的环境布置得非常浪漫,酒店前是人造的大片水体,水上是长长曲折的连廊和几处错落的亭子。在亭子里摆着小桌。长廊下,挂着一串红灯笼。坐在这里,可以看到带我们来到这里的公路上几乎没有任何车辆和那串红灯笼在水里洇出的长长红影。一切看上去都非常完美,无懈可击。这么便宜的客房价钱,两个人独享的一座酒店,这样充满浪漫符号的夜晚。

我们点了一盘红烧鲤鱼,一盘素炒老鼠豆(一种我没见过的豆类,这里的特产)和一大碗酸菜汤。两个热爱美食的人在清长的水汽里闷头吃着烹得非常入味的鲤鱼和口感温软面粘的奇特的老鼠豆。

胡一吃到好东西就特别爱说话,他告诉我在南宁他家里,有三十亩鱼塘,二十亩果园,所以他是吃鱼和吃水果长大的。他讲着钓鱼时各种有趣的经历,讲着他吃过多少种好吃的水果....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沙的,听起来很性感,我第一次发现他广西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很好听。

很奇怪和这个很沉默的男人在一起,我没有一点陌生感,从第一天看到他一直到以后行走相处的日子,我都觉得和他很熟悉,熟悉到内心深处,我们不用很多言语,都可以互相懂的。

吃完饭,我们打了两只手电筒,走在黑乎乎的隆里古镇。镇里没有路灯,只有路边小店外挑出的灯泡发着昏黄的光。我看不清这个镇的样子,只能看到老老的房子朦胧的影子。脚下的路无数细长的鹅卵石铺成的,就像是城里公园里专门用来健身的路。透过还没有关门的人家,看到昏昏灯光下坐着聊天的人们,堂屋正面祭祖宗的牌位,以及墙壁上镶在玻璃框里大大小小的照片,还有认真贴成一排的奖状。那些我多年看不到的符号在这里都出现了,我仿佛在时光里打了个转,回到了童年。

胡在买路边一块五一斤本地黑乎乎的葡萄,他递给我时,说:“你要记得每天多吃水果,我可是吃水果长大的。”

突然我想,如果没有胡,独自背包的我还敢来这个黑乎乎的没有一个游人的小镇么?

第十二篇:西行散记之锦屏:隆里古城(2)

每天清晨和黄昏,我们在隆里的无数小巷子里走来走去。这个古城现在有700多户人家,3000多口人,小巷多呈丁字形,大大小小约有72条。古城很小,从一座城门到另一座的距离不过三百来米。

我们住的客栈离东门清阳门不过几步的距离,走进城门洞,就像走入时光隧道,看到一幅活着的几十年前的生活画面:石子路中间高两侧低,这样的设计便于排水。两条长长的车辙印是便于马车行走的。沿路两侧是徽派风格的房子,白色高高的马头墙,上面画着精美的花纹。深褐色的木屋一间挨着一间,石头台阶,大敞的堂屋门,屋门口总有晾在筐里的红辣椒、豆子……这里每家每户门头上的命名基本上是xx第,如三槐第,苏湖第……

很多人坐在屋门口聊天,捧着碗吃饭。光头小男孩被裹在奶奶的后背上,睡着了,流着长长的鼻涕。一个脸袋抹得黑乎乎的小妹妹光着脚在石子路上走,突然停下来,久久地看着我。隆里的狗见到生人都不叫,它们终日躺在自家台阶上睡觉,见到我们来,只是懒懒地抬抬眼皮。

一只肥肥的母鸡后面跟着五只毛茸茸的小雏鸡在路上觅食;12只小鸭子正被一个汉子往河里赶着,它们拥成一团,歪歪斜斜地走过;个头很小的马拉着车,得得而过;一头黄牛后面跟着一只小牛,正被一个农人往地里赶着。

隆里古城隆里古城隆里古城隆里古城隆里古城外,长长的青石板桥

阳光懒懒的,照在这座有六百年历史的古城上,我仿佛走进了另一个时间维度里,看到生活在从前的人们不紧不慢地走路,一脸农耕时代闲逸神情、看着一条路上小狗、小鸡、小鸭、小牛和人们一起悠闲地走来走去。

家家户户的谷子已经收割了,空地上全部摊着晒在竹席里的谷子。人们用一只木头做的耙把谷子耙来耙去。空气中弥漫着烧柴的淡淡香气,院子里的 *** 长长地坠着,一户人家的屋顶上有两只圆鼓鼓的金色大南瓜。

起风了,我们快到清阳门了,胡突然停下脚步 ,说:“你听。”

我说:“什么?”

他很惊讶:“我的天,你还说你敏感,连这个也听不到!”

我闭着眼睛用心听,终于听到了,清阳门城楼上吊着几只铁做的风铃,风起时,清亮的 *** 丁丁不绝,声音细腻婉转没有一丝尘埃。这声音穿过淡淡的阳光,流淌在悠闲的古城上空。

我忽然想起很久前在看韩国电影《春逝》的时候,也有相仿的丁丁丁风 *** ,在寒夜里,录音师守在夜晚的古寺台阶上,静静地等着屋檐下风铃的响声。那时电影的画面细腻柔美,风 *** 响起时,我心头涌过细细的温柔和感动。没想到,在贵州一个偏远古城里,电影中的风 *** 再次响起了。

那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去薄雾轻移的田间散步。农人已经在辛勤地劳作了,他们在打谷机上把收获的稻子脱粒。胡兴致很好地下到田里,抱起一捆稻子和他们一起打谷子。他姿势相当有模有样,非常默契地和他们一起干着农活。他打了十几分钟谷子,离开时,那个廋长脸膛的农民对他笑着说:“谢谢你。”他回头对我说:“我小的时候是干农活的。”

田里有几匹马,两大两小,它们在一处木棚边吃草。他说:“这是一家子。”马的身材在清晨淡金的阳光里无比的性感。它们身后是一垛一垛金色的稻草,发散着最饱满成熟的光泽,让我想起米勒的那幅油画《拾穗者》。远远地方有人在烧草木灰,久违的让人喜欢的气息。

我们爬到一处小山顶,静静地望着棋盘一样金黄色的稻田,望着黑屋顶的古城在远远的地方静默着,望着一汪平静的水无声无息地绕着小城外围,望着我们走过的长长青石板桥和桥边洗菜洗衣的妇人,一切的一切都这样饱满、温柔、细腻,让我感到如此安静。

中午,我们在一户农家吃饭的时候,那妇人说,米饭没有了,她得现烧。我们于是静静地等她烧饭煮菜。电视里正在播动画片,胡像个大孩子一样边看边乐得咯咯笑。

我嗑着瓜子看着小街和小街上走来走去的人、狗和鸡。阳光开始猛烈,人们的脸上都有一点点慵倦,一直看着连片古古的木屋,我突然有些迷糊,搞不清这是在哪里,以及,不远处那个边看动画片边乐得哈哈大笑的男人是谁。

我对他说:“胡,我每次旅行经常会有这样的阶段,突然搞不清这是什么时间,这是在哪里。刚才我竟然有些搞不清我身边的人是谁了。我是不是到了新的境界?”

他冲我一笑,说:“如果你呆在一个地方,有一天,突然搞不清你自己是谁,那你就到了最高境界了。”

第十三篇:西行散记之黎平:肇兴鼓楼群

我们离开隆里的那个早上,太阳出奇地好,温软淡金地抹在古屋和墙上。我们最后一次走在鹅卵石小路上,最后一次看着古城人们闲逸的表情。

我和胡在隆里古镇呆了五天,小城的人们已经认识了这两个停留这么久的奇怪家伙。胡像老熟人似地和他们打着招呼,他问每个人都是同样的问题:“家里谷子打完没有?”

我们的下一站是肇兴鼓楼群,一个名气颇大的景点,我很担心那里游人如织,但如果不去那里又担心后悔,于是决定只在肇兴停留一天。

从敖市返回黎平的中巴车上放着震天响的迪斯科音乐和一些哀怨的情歌。我是到了贵州在往来的中巴上才听到了这么多让人颤抖的流行歌曲,我不停地请求司机把音量放小一点。

在搭上去肇兴的车之前,胡坚持要吃一种在当地盛行的奇怪吃食:牛瘪。一个小火锅里煮着一团绿乎乎的粘稠东西,我们往这里涮着牛肚和牛肉。牛肚和牛肉入口后有种淡淡的清苦。胡坚持不告诉我那绿绿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我吃饱了,他才说,那是牛小肠里还没有完全消化的食物。我的胃里突然一阵痉挛,很后悔我在来之前与他在QQ的约定中答应可以去吃一切奇怪的东西。

从黎平到肇兴的中巴车穿行在连绵群山里,就像游走在一块块 *** 的绿色璞玉里。中途不断有人上车,扛着巨大的卫星电视接收的大锅、粗粗长长的竹竿。车里塞满我听不懂的侗话。几个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女人挤在过道里,每到拐弯的时候,她们就紧紧地向我压过来,带着浓浓的汗味。

两个小时十分钟后,我们到了肇兴,今天只坐了三个来小时的车,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累。

胡一不小心找到了一家在肇兴很有名的客栈,有一个恶俗的名字:露露客栈。三层,木结构,每间房只设两张床,洗澡要到一楼。我们是后来才知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嫁了一个瑞典人,她客栈的网站直接就是http://zhaoxing.net.cn,她大力通过网站宣传肇兴山水风光,很多老外通过这家小小的客栈知道了肇兴,他们源源不断地来到这里。不知道肇兴乡应当不高兴客栈在域名上的抢注行为,还是应当感谢它对肇兴巨大的宣传?

我们刚办好入住手续,没想到来了一批从毕节来此地旅行的师生,有几十号人,他们兴高采烈地大声说话,把楼板踩得山响,在我住的房间头顶轰轰地走来走去。我心想完了,今天别指望可以好好休息了。在肇兴,到处都可以看到自家染的亮闪闪的布,那样张扬地挂着。

肇兴自家染的靛蓝布高高地悬挂在阳光下肇兴肇兴卖这种手编背包的非常多,价格不菲肇兴屋板前不再晾晒玉米,而是挂着一丛丛用于作种子的稻子那种自家染的布还要经过在平整石台上长时间的捶打,使其平展。在肇兴的时候,从早到晚,总听到这样当当的捶布声,它已经成了肇兴的声音符号。当地人总把 *** 称为“牛打架” 小锅里绿乎乎的东西就是牛瘪,在黎平盛行的一种吃食,据说对治疗肠胃病有奇效

黄昏,我和胡在水边木屋前走着,沿街是一家挨一家或深褐或浅米色的木屋,我喜欢木屋房檐下一排白色小方块的装饰色,与褐色的整体色调对比非常雅致。这里的屋板前不再晾晒玉米,而是挂着一丛丛用于作种子的稻子和一串串辣椒,一排排暗黄和红艳映着明亮的蓝天。几丈长的用靛蓝染好的土布挂在二楼的竹竿上,在阳光下闪着金属般淡紫色光泽。这里的人喜欢养兰花,家家户户屋前都有两三盆兰花,开着软软的粉色花朵。

通常一个侗族寨子有一座鼓楼, 而肇兴这里散布着五座规模不同的鼓楼,七层、九层、十一层、十三层不等,最高一层是繁复的蜂窝式结构,上面再有一根细细金属竿,串着个数为奇数从大到小的珠子,就像孔雀王所戴的头饰。

鼓楼是八角形的,每侧都有上挑的弯弯尖端,鼓楼整体色彩是棕色,侧面涂白,上面绘着各种花鸟人物造型。鼓楼下方总有一个六角形的火塘,旁边围着长条木凳,很多侗族老人坐在凳上休息,聊天。

肇兴应当是个老外常来光顾的地方,让我吃惊的是所有的店面都有英文翻译,甚至一个摩托车修理铺。看着一家家酒吧外墙上巨大的“beer,tea, red wine”的字样,让我恍以为回到了丽江。

这里有一条河,水很浅,每一个区段都用木栅栏把水拦起来,积成一片深水区,女人在水边洗菜洗衣。沿水有曲曲折折的木屋,木屋前与西塘有几乎一模一样的回廊,不同的是回廊地上是细圆的鹅卵石铺成的各种造型,而不是西塘那样大块的青石板。

这确实是个画面感很强的地方,但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我感受不到内心的安静,当地人满脸是见多识广的市侩表情,一个驼背老太太突然从斜刺里钻出来,向我们兜受她手工绣的布幅;几辆旅游大巴停在鼓楼前,一个开客栈的老板打着呵欠对我说:“唉,今天这里来的游客太少,才一百多人……”空气中流动着不怀好意的商业味道,我感到烦燥不安。

远远的看到一个模样英俊的外国小伙了坐在一座风雨桥上晒太阳,他的皮肤已经被晒成了粉红色,他侧身看着一面河水,表情宁静悠闲,让我想起在丽江晒太阳的人们。我经常在某个景点一个正在安静看书或者晒太阳的外国游客的脸上,看到我想找的真正旅行中的至美状态。

我们走向他,捧着个大石榴边剥边吃的胡直接用中文问他:“你好!吃石榴么?”他用不标准的汉语说:“不,谢谢了。”

我和他聊了半天的英文后知道他是北利时人,我开始和他讲法语。他的路线和我们是逆着的,刚从三江过来,到这里已经有四天了。我向他隆重推荐隆里古城,他立刻决定明天就去那里。他的下一站是四川西部,旅行还将持续一个半月的时候。象很多老外一样,这是一个只懂一点点汉语就在中国孤身旅行的有勇气的旅行者。我有些奇怪他的眼神中有淡淡的忧郁,似乎怀着很多的心事上路。

夜晚,成排的木屋在水光和少许细长红灯笼的映衬下,挺美。这样的水光和红灯笼让我又想起了西塘,所有的景物都太象了,我的意识再一次开始模糊。我们坐在一处风雨桥上,把脚塞过桥侧栏杆空隙,胳膊扒着桥栏杆,就象乡下孩子一样,背对着走道,反坐在桥上。是阴天,看不到点点的大星,四外只有朦胧的水影和哗哗的水声。我们久久地不说话,看着旁边空荡荡的酒吧里用白瓜镂空雕成的灯,闪着暧昧的橙色影子。

第十四篇:西行散记之黎平:堂安侗寨

在隆里的客栈,我们巧遇了一对从深圳来的夫妻,他们带着女儿自驾走黔东南。和他们两天的交往很愉快,那五岁半的小姑娘杨子是个超级开心果,她见胡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又大又宽的鼻子,并在第一时间将胡命名为“牛鼻子叔叔”,除了收获了这个外号,我们还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一个叫堂安的地方,离肇兴只有五公里。杨子的妈妈对我们说:“那里有一座七百年历史的侗寨,连片的梯田,美极了,而且没有游人,你们真的不用去龙胜了。”

于是,离开肇兴后,我们直奔堂安。搭上一辆过路车,只要两块钱一个人。在一处路口,车将我们扔下来,有一座写着“中国侗乡”的大门,沿大门向里,还要徒步一公里。

堂安海拔比肇兴要高几百米,身外的大山就像无数层巧克力蛋糕,镶着一层层金黄奶油,那奶油的边就是梯田的边缘。梯田又仿佛漫长的金色刺绣花边,镶在山的裙摆上。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大规模的梯田,绵延、起伏,壮美,让我想起一句话:“世界美如斯”。

到了寨子口,我们在一个小孩子的指引下来到寨子最高处的“贵州堂安生态博物馆”,这个孩子说,这里是可以住的。住在博物馆里?我一肚子疑问。

已经是中午了,博物馆锁着门,据说负责人打谷子去了。我们的午饭还没有着落。胡问旁边一个背着孩子晒谷子的女人,可不可以到她家去吃饭?我们给她钱。她迟疑地答应了,条件是我们得帮她照看孩子。

我坐在博物馆的台阶上,笨拙地抱着这个软体动物一样扭动不停的侗族小孩子,努力希望他对我装水的瓶子发生好奇并一直抱着玩。几个流鼻涕的小女孩、小男孩围在我身边,他们只能听懂一点点普通话,我和他们交流,只换来哈哈的傻笑和一串串我听不懂的侗话。

就在我们决定今晚不得不扎帐蓬的时候,博物馆的门开了,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在一个黑红脸膛汉子的带领下,气宇轩昂地参观生态博物馆。一个领导很关切地询问着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并看着我们巨大的背包,对他的下属说:“你们看,这样背包旅行的精神多么难得。”从他那里,我们知道了黑红脸膛的男人就是这个寨的村长。

我们住的地方终于解决了,是寨子里的接待站,离博物馆很近,一栋两层的吊脚楼木屋,二楼有四间客房。这里一定鲜有客人来,整栋楼肮脏不堪,洗手间里的纸篓里还塞着经年未收的废纸,每个客房里床上的被子都凌乱地窝着。走廊地板上扔满了烟头杂物。

但这又是一栋多么好的仿佛别墅的木楼,它居全寨最高处,景观极佳,连片的梯田和整个寨子一览无余。走廊里散放着很多草编的墩子,我喜欢这样的草墩,想起在大理巍山古城时看到类似的墩子,我可以想象坐在这里看满天星光时的美好。

村长对我们说:“这是大门钥匙,这些天没人住,虽然脏是脏一点,但是很安静。在一楼用电热水器可以洗澡。你们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一个木屋前到处都悬着红红辣椒的美丽侗寨。

美丽的没有游人的堂安侗寨美丽的没有游人的堂安侗寨位于堂安寨子中心的鼓楼 美丽的寨子镶在层层的梯田中间,这里是最佳的观景角度远处的橙色建筑就是贵州生态博物馆,是中挪合作项目美丽的没有游人的堂安侗寨在堂安找不到卖早餐的地方,我们在一楼乱七八糟的厨房里用胡带来的一点玉米片做了一顿玉米糊早餐,坐在走廊吃我们离开堂安前的一天,我们吃饭的农家专门去田里抓来养来两年的鱼,晚上做烤鱼吃。 离开堂安前那晚的丰盛大餐

只有两个人住的像别墅一样的木楼,如此居高临下的观景台,一切都如此完美。我久久地站在走廊,望着层层叠叠金黄的梯田,看着它在不同时间段光影的变化。有时是饱满而热烈的黄色,有时是湿润柔软的黄色。整座山都被连绵的梯田细细缕缕地切分了,一条一条金边弯过去,到视野所不及的地方。山野和田地这样的壮美让我感到宁静,这样的宁静是我在城市里绝对无法得到的。

在这个时间段,寨子里的人应当去打谷子了,四外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人语,偶尔看到拉着货的小马从楼下石板路上慢慢走过。连片黑瓦的屋顶,新瓦错落在旧瓦中间,有班驳的色彩美。一片片晒在屋顶的红红辣椒,一两声远远的公鸡啼声,所有的景观和声音都被温柔地装在层层的梯田里,在阳光下发着懒懒的暖光。

下午四五点光线最好的时候,胡拉着我去寨子里随意走走。到处都是青石板路,歪歪斜斜又错落有致地把寨子连成一体。我们走在稻田埂上,金色阳光下,连片沉甸甸的谷子发着最诱人暖光,带着毛毛的边。打谷机呼呼作响的声音从远远近地方传来,农人们都在田里忙碌,一茬茬打好的谷子倒放在地里,仿佛无数威风凛凛的稻草人。

寨子的鼓楼下聚集了不少人, 主要是老人和孩子,他们坐在长凳上哇拉拉地聊天。一个戏台已经剧烈地歪斜了,小孩子们依然若无其事地在下面玩耍。三个孩子躺在青石板上用来装谷子的编织袋上,在上面滚来滚去。几个老大爷吸着长长的烟袋锅,坐在广场另一头的长登上,晒着最后几缕阳光。

青石板路曲曲折折地伸向寨子最高处,一只漂亮的大公鸡悠闲地走在石板路上。两股粗粗的清泉水从泉眼中哗哗地喷出,扁担上挑着水桶的人直接把桶伸向泉水接满。寨子里的人告诉我:“这水是山里流出的泉水,很清甜,而且冬暖夏凉。”我们用两个矿泉水瓶装满水,瓶子立刻变成冰凉,水入口是甜的,沁沁凉。

我坐在鼓楼下和小孩子们玩,请他们教我说侗语,我想学“你好”和“你很漂亮”怎么说,倾刻间,几乎一个寨子的小朋友都出现在我眼前,七嘴八舌地教我这两个发音。他们的笑容很干净,他们的表情有些羞涩。我把此行带来的中华铅笔和橡皮发给他们,孩子们如获至宝。

我喜欢上了这个房屋错落有致,家家户户屋檐下晾着的红红辣椒,民风淳朴的寨子,我对胡说:“我们在这里多住几天吧。”

入夜,站在客栈的走廊上,夜风凉而微甜。脚下寨子零散稀落的灯火像被打乱的棋子。最远处,可以看到我们前一天呆的肇兴一团团微弱的灯火。

拉灭了灯,满天星光如海。

第十五篇:西行散记之从江:芭沙苗寨

从肇兴到从江没有直达车,必须坐摩托车或者蹦蹦车先到从江的洛香,再从那里转车去从江。肇兴到洛香只有七公里,在老驴子胡的坚持下,我们背上大包徒步走这段路。

为了躲开最烈的太阳,我们上午八点钟就上路了,这是我第一次背着大包进行长距离的徒步,我心里根本没有底能不能坚持下来。胡后面背他的大包,前面还挂一只装水和随身用品的包。出发前,他弯着腰把我背包上的腰带调到最正确的位置,让没有经验的我走在他前面。

这段路非常适合徒步,柏油路上几乎没有车,沿途风景极好,小溪 *** *** 地跟着我们一路走,路两边是被绿色植物包裹的小山,太阳光还很温柔。

快到洛香的时候,田野变得非常广阔,干蓬蓬的稻草被扎在高高的木杆周围,一枝枝蓬松且高的圆柱形稻草零落地散布在广大的田间,在阳光下发着淡金的光,远看这画面有极强的装饰效果。

我按照他的要求,每走两三百步,喝一小口水,只要我喊累的时候,我们就停下来休息。一路看着如画的风景,这七公里的徒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在我左边小腿肚微痛的时候,洛香到了。

洛香到从江是一辆尘土满面的中巴车,12块钱一个人。上了车我就开始睡觉,有一段路非常颠簸,全是细碎的小石子,我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

一条宽阔宁静的河流过从江县城,河水很清,让我想起镇远的舞阳河,很多房子沿河而建。新城区向西边延伸,这里房地产业开始繁荣,一些别墅模样的粉色房子正在江边大张旗鼓地兴建。

从江到岜沙苗寨还有7.5公里,我们搭一辆出租车,一个人10块钱。出租车司机相当健谈,他的口音与湖南活非常接近,他说:“多奇怪啊,岜(bia)沙离县城这么近,但那里的人就那么坚持着他们的服饰和习惯,那些人穿的服装都是明朝沿袭下来的,连他们长得都像是古代的人。”

车窗外忽然掠过一个慢慢走路的岜沙男人,他头顶整齐地束着一缕长发,随着他的每一步移动,宽宽的裤脚在风中飘飘地颤动,这个突然出现的特别影像让我对带枪部落岜沙男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因为不是黄金周,进岜沙寨子的门票40块就免了。又因为是农忙时节,大家都在打谷子,这里没有演出。一进寨子,就看到一群穿着黑衣的岜沙小姑娘,她们全部打着赤脚。个个身材纤细,外罩的长袖套衫长及小腿,前面套一件围裙状的布片,下摆是三角形,上面绣着艳丽的图形。

她们的头发都扎成一束,歪束在左边头顶。很多小姑背着用装化肥的袋子做成的书包,而有些孩子干脆没有书包,直接用手抱着书。所有的小姑娘都是非常古代非常异域风情的装束,在下午刺眼的阳光下,当这群黑衣华服赤着脚的小姑娘向我走来时,我简直以为走回到了古代。

男孩子们的头发更是特别,据说,从五岁起,他们周围的头发就要剃干净,独留脑袋中部的一圈头发,打成结,束在脑袋顶上。他们把脑袋顶这束头发称为户棍。路上很多男孩子保留着头顶的长发,却并没有束起来,就由得它们飘飘地散在风中。

芭沙小男孩芭沙小男孩芭沙小男孩芭沙小男孩芭沙小女孩这个下午,芭沙寨子无比安静芭莎摘自里有很多晾粮食的高大木架子芭莎到处都是这样的参天古树,那个“脉动”瓶子是我们放上去,为了作为参照满地都是晾晒的谷子我醒来时,胡对我说:“刚才一个穿着宽宽长裤的岜沙男人,就从你的椅子边走过,他的背影飘逸又神秘。”

广场上的一根柱子上写着“岜沙”,女人们正在广场上用木耙子翻谷子。谷子铺得到处都是,有些直接摊在公路上,出租车就压着谷子呼啸而过。这里的成年女人也都打赤脚,她们穿着黑色长衫和花花的三角围裙,不论年龄,都有修长的小腿和健美的腰身。

寨子里很安静,木屋后面是连片的竹海,屋旁长着高大的芭蕉树,小院里种的 *** 开了满架淡黄的花,几只南瓜沉沉地坠在藤上,一排晾谷子的高大木架森森然排过去。

寨子依着长满古树的山,有些树粗得几个人也抱不过来。胡对我说,岜沙实行树葬,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就为他种一棵树,等他死的时候,就用这棵树为他作棺材了,再在他的坟上种一棵树。这里满山遍野的树的下面,都可能有一个长眠的人。

我们沿着小石阶向山上走,很多大树的高枝上都挂着两根粗粗的绳子,下面再固定一只木板作秋千,这样的秋千在山上随处可见。远远听到细碎的人语,有一个妇人正在荡秋千,她身边是在树下休息的几个女伴。见我们来,一个小男孩用费力的普通话和我们打招呼,还递给我桔子吃。我正想坐在一处台阶上的时候,这个男孩让我等等,他跑到草丛里为我折了一把铁线厥的叶子,很柔软的一团,堆在台阶上让我坐在上面。

这些芭莎的苗族女人都有长极了的头发,其中一个女人往头顶盘发时,我发现她的头发几乎长过她的身高。她们用吃力的普通话和我们聊天,最关心的问题是:你们多大了,你们有孩子么?

正在给打秋千的苗族小姑娘拍照的胡一脸严肃地回答说:“你们看我们多大就多大,我们还没有孩子,因为我们还没结婚呢。”我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用力瞪了他一眼。

告别了这群好奇的苗族女人,我们继续沿着石阶向山顶走。两个女人正在用木锤敲打刚染好的布,当当当的声音穿过密密的树林,传得很远。我们来到一处开阔地,七八条粗笨木椅环成一个大大的圈,头顶是枝叶入云的树,密密的叶子在高高的天顶围成不透风的伞状。

我很累,想在这里躺一会儿。满耳是啾啾的鸟叫和树叶的沙沙声,我把帽子盖脸上,在长木椅上迷糊睡去。朦胧中我听到丝丝嗦嗦的脚步声,从我身边掠过。等我醒来时,胡对我说,刚才,一个穿着宽宽长裤的岜沙男人,就从你的椅子边走过,他的背影飘逸又神秘。

第十六篇:西行散记之三江:独峒乡

当旅行超过一个月的时候,我的心理和身体开始疲惫,我有些审美疲劳,看着身边如画美景,走在木屋石径间,我已经有些麻木,竟然没有了任何感觉。就是在这种失去弹性的状态下,我们来到了广西三江。

从江到三江有107公里,我以为两个小时就能到,没想到这段路非常破,不但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头,还飞扬着没有尽头的黄尘。这是一辆非常破的车,它以超级慢的速度在扑天盖地的黄土中穿行。最要命的是,这又是一辆年事已高的车,一忽尔是油箱漏油,一忽尔是离合器不灵光,司机时不时就把车停下来,下车当当地捣鼓一阵子。这辆车让我一路心惊肉跳,一直担心它突然再也走不动了。

四个半小时后,上帝保佑,我们到了广西三江,如此的辛苦劳顿之后,胡竟然还想立刻赶到程阳风雨桥,晚上在那里住宿。我黑着脸说:“太累了,打死我也不走了。”

于是,我们在新汽车站不远处胡乱找了一家小客栈,在阵天的汽车喇叭声中,浑身酸痛的我倒头就睡,而胡放下大背包就跑到附近的网吧去查三江附近有哪些好玩的。

他回来后一脸兴奋,他看到很多三江附近景点的图片,都棒极了。这是一个好奇心和体验欲都超强的人,他会因为一张网上的图片就长途跋涉到一个地方,只是为了验证那图片是不是真的。在那些图片的光环下,我们立刻有了新的路线:第二天去程阳风雨桥,之后去独峒乡,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名字,网上说,独峒附近有很多绝美鲜有游人的寨子。

半个小时的车程到了风雨桥,没想到等待我们的却是美人被团团围困,当地人用高约一米七的栅栏将风雨桥团团围了起来了,只留了一个小口,要买30块钱门票才能入内。他们把风雨桥严丝合缝围住的同时,也大大地破坏了景点的美感。那绵延的竹栅栏让我兴味索然,本想在这里住几天的念头烟消云散。我们立刻决定返回县城,搭车去独峒。

可能因为这些天我都感觉身体疲惫,搭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独峒乡后,看着满眼的木屋,我只感到困倦。我忽然厌倦了几乎每天都要收拾行李,不停地换住的地方,我身体很内心都很累,忽然希望旅行快点结束。

我们随意找的独峒清香饭店不但有非常美味的炒菜,而且这里的客房床位一个人一晚只要10块钱。那顿三点钟才吃到的午饭如此让人难忘,饥肠辘辘的我们几乎是风卷残云地扫荡了尖椒炒牛肉和嫩极了的小白菜以及一碗奇酸无比的酸菜汤。

下午四点,我休息,而铁人胡去附近的高定寨徒步去了。我们来时路过高定,知道那里一路上尘土肆虐,胡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灰布,团团围在脸上,只露出他无神的小眼睛,我笑了,那样子像极了打劫银行的强盗。

他回来时是下午六点,他说:“寨子在梯田和茶园的怀抱里,很大一片木屋,我们本来应当住在高定寨而不是住在独峒乡。可惜,你错过了太多风景,明天你一定陪我去林略村。”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第二天,我们徒步去五公里外的林略村。我们出发时已经是九点钟,太阳开始灼人,白花花的石子路,全部是上坡,没有一丝荫凉,而我最怕被暴晒,我一面喘着粗气走路一面生气我黔东南原计划的休闲之旅被胡这个野人一次次地变成疯狂行走之旅。路上有三次我耍赖不走了,想放弃徒步,返回客栈去,都被胡连哄带蒙地成功阻止了。

一个小时后,当我两眼发花地走近一片农田时,远处的林略村就像壮观的古罗马军队黑森森整齐地排在高山之巅。之前,我见过太多褐色木屋的寨子,但林略村还是让我惊讶,因为它的木屋不是交错凌乱的,而是一排排平行地由低到高地沿山势排上去,这样黑压压的整齐,使它有种雄浑的音乐感。

另一个奇特的地方是,这个小小的寨子里就有三座鼓楼,远远看到它们褐色和白色调相杂的楼尖尖。最绝美的是,这样一座如此整齐布局的寨子位于满山层层的梯田高端,它像一个气定神闲的王者,在装饰着梯田金黄花边的巨幅彩绣顶端,坐在王座上,悠然俯瞰着。胡得意地看着我:“明白了吧?最美的风景后面一定是艰辛的付出。”

我们去程阳风雨桥的路上,经常可以看到旋转不停的水车胡爬到小山顶,拍到了程阳风雨桥的全貌路旁的标语我们住的独峒清香饭店最出名的就是牛肉干,香极了独峒乡独峒村的风雨桥我们渐近林略村的时候,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农人烈日下,农人背着重重的打谷子用的斗走近寨子时,看到一栋刚上了大梁的只有木架构的新房,一幅长长的红布绕过大梁,垂到地面。大梁上还摆了几扎刚收割的稻子林略村小学飘飘的国旗飞扬在寨子黑压压的屋顶上空林略村一角背景是芭团风雨桥林略村农家小院

我们走近寨子时,看到一栋刚上了大梁的只有木架构的新房,一幅长长的红布绕过大梁,垂到地面。大梁上还摆了几扎刚收割的稻子。这里没有游人,寨子里很多人连普通话都听不懂。我们在安静的寨子里走着。与精致的朗德苗寨相比,这是个太粗糙的地方,看不出明显的主路和辅路,很多残破的石头路走到一半才发现是断头路,我们在一团乱麻一样的路里兜兜转转,想去鼓楼都找不到路。

终于到了最大的鼓楼前,听一个老人讲,它有70年的历史了,楼体非常残破,楼的角落还有一面竖立的把树干掏空做成的鼓,上面蒙以牛皮。这鼓本来应当镶在鼓楼的高处。与我所见到的鼓楼不同,林略村的鼓楼的下部是封闭的,用木条栅栏将四外围住,成一屋状,相同的是鼓楼里也有四条粗大的木凳和最中心巨大的火塘。

我想起在堂安侗寨时碰到的一个在日本留学的中国女孩,我想不通学古建的她在日本读硕士的研究课题竟然是侗族鼓楼,此次她来肇兴和堂安就是为了准备毕业论文。她只匆匆看了两个地方的鼓楼就返回日本了,她真应当来看看林略村这与众不同的鼓楼。不知道在她的论文里,鼓楼是不是就是那样标准的肇兴模式?

除了背着弟弟妹妹的大孩子们,寨子里连一个人影都几乎见不到,我们不指望在这农忙时节能在某个村民家里搭伙混饭吃,于是,顶着中午十二点的烈日,我们又徒步一个小时回去了。

在独峒乡剩下的一天里,胡一个人又徒步去了平流寨和芭团寨,虽然他回来后满脸放光地告诉我,那里有水车,很多真正的大水车,但呆在房里休息的我一点也不动心。我真的是走累了,只想快到下一站,龙胜,在那里漫山的梯田深处好好休息。

第十七篇:西行散记之龙胜梯田

从三江到龙胜的一段路是我们这次旅行最痛苦的一程,全程66公里,整个路段都在修路。大巴蒙着两寸厚的尘土,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剧烈颠簸着,我们被恣意抛上扔下。对面每过来一辆车,就扬起烟雾弹一样的黄土,视野之内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拿出一条粉蓝和粉紫渐变的长丝巾,我和胡一人扯住一边,拼命捂住口鼻。大巴的车窗上贴着许多小飞机的剪图,乐观的胡被颠得 *** 生疼,还可以保持兴高采烈,他说:“我们的飞机遇到了强烈的气流。”

66公里竟然走了三个半小时,在我被颠得几乎要碎成粉沫时,终于看到了龙胜县城。在汽车站,一个拉客的女人缠住我们,她的客栈在大寨村高处,住一晚上30块钱。我们跟着她来到了去金坑梯田的小巴上。

车里塞了很多人,还有倒伏在地上的鸡和鸭。有许多穿艳丽服装的瑶族女人,她们的服装是桃红的底色,头上包着黑色的头巾,头巾的前端和后尾部位都有一枚精致的刺绣。每个女人都戴着粗粗大大的圆圈银耳环,那耳环如此沉重,老太太们的耳垂都被长长地扯下来,让我揪心。车在通体翠绿的山包间转来转去,空气湿而清润,想起刚才的颠簸和满面的尘土,我像是从地狱来到天堂。

晚上八点钟,我们到了金坑景区。刚下车,一群穿着民族服装的瑶族女人像黄蜂一样向小巴扑来,她们每人都背着圆而大的背篓,无数把耳垂扯得长而恐怖的银耳环在我面前晃动,一丛丛同样的声音:“我帮你背行李上山吧。”这些人以帮游客背包为生,背一次5块钱。

我们拒绝了她们,穿过一层层人墙,在那个拉客女人的带领下,夹在一队长长的上山人群中,在手电筒杂乱颤动的灯光中,开始登山。

今天从独侗乡到三江到龙胜再到金坑梯田,已经坐了整整七个小时的车,我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而这又是我第一次负重上山,走到二十分钟的时候,我脚下开始打晃,背包像山一样把我向后拖。

走在我身后背着两个背包的胡右手还托着我的包,再伸出左手撑着我的手。他的手修长柔软而湿润,却很有力量。我在这连绵漆黑的群山里摸索,走在这满耳朵听不懂的瑶族话里,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到温暖而安全。我浑身酸痛,气喘吁吁,无数次我走不动的时候,是他的手给了我力量,让我咬牙加持下去。

金龙客栈几乎在大寨的最高处,打开窗口,看到群山黑乎乎的剪影,在对面山头,有唯一两间小屋,屋内的灯光是寒寒的冷光,从这里看就像是两只亮亮的眼睛。

第二天再透过窗口看,面前是整座山的梯田,苍苍莽莽连绵的群山被一弯一弯的梯田条条缕缕地切割了。这里的梯田与堂安的不同,它每一片都不是广大的弧形或圆形田地,而是长长的窄条,弯弯地折过去,有些梯田的宽度甚至只有半米。这窄窄的田地,弯弯地一层层地从山脚一直切割到山顶,整座山的肌理完全被改变了,成了金黄的条缕状。我惊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想到了一个词:鬼斧神工。

堂安梯田的美在于它的精致和与一个七百年寨子的完美契合,而金杭梯田的美在于它的壮观和雄浑气势。当整个一座山的梯田那样沉静地近在眼前时,在清晨的阳光里,我只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有三个主要的观景区,被奇怪地命名为一号、二号、三号。我们沿着石阶,去最近的二号。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扛着三角架脖子上挂着大炮筒一样相机的摄影师。

我们来的第二天,正赶上“龙脊金秋”活动,当地 *** 请来了很多摄影师来此地拍摄壮美的梯田,所以这些天,走到哪里都能碰到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

在龙胜景点入口处,这些瑶族女人每天都在等旅游车到来,涌上去希望帮助游客背行李没有游人时,她们就睡觉在龙胜景区,总看到当地人戴这样的帽子遮阳。在一处风雨桥,老外的涂鸦我们离开梯田的那一天,对面走来一个赶马往山顶运货的人,突然他的货物就要掉下来了,胡同学上前帮助它重新打包刚采摘的新鲜的罗汉果

走到二号观景区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幅绝美的画面,在对面山腰上,层层的梯田间,镶着十几间棕色的小木屋,就像团结的洋葱片一样紧紧地偎在一起,这些房子的脚下和头顶都是一缕一缕的梯田,它们仿佛童话世界里突然出现的幻境,温柔娇弱地躲在山的怀抱里。

目光之下,有两层圆台状山体更是美得无与伦比,它们是独立山体,圆椎形,到了顶部被切成一个平台,整个山体是环状的梯田,最美的是最高处的平台上种了不同种颜色的绿色植物,还有几棵树参差地长在圆台上。这里的人真是大地艺术家和造景高手,这场景美得让我们久久沉默不语。

山下的希望小学传来打铃的声音,可以模糊听到孩子们的尖叫声和琅琅的读书声。一丛淡黑或米黄的木屋聚集在山脚下。我和胡就站在半山腰,站在无数条条缕缕的梯田的怀里,震憾在大自然的壮美里。

我们要离开龙胜的那一天,胡起了个大早,去最远的三号景点,往返要三个多小时。而我选择呆在房间里,打开窗,坐在床上,层层的梯田仿佛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听着耳机里许巍的歌声,音量放到很大,在他干燥温暖的声音里听着《旅行》的旋律。

我就这样长久地坐着,望着阳光一点点明亮起来,看着梯田细微的颜色变化。几只鸟停在门前树的高枝上,从窗口看,它们和我似乎只有一臂之遥。很安静,只有金色的山体和我的对视,这一刻,忽然想起浮士德最后无法抑制而冲出的一句话:

“你真美啊,请停留一下!”

第十八篇:西行散记之桂林(1)

我们在龙胜的几天吃得非常不好,因为客栈在山的高处,所有物资运上来成本很高,在客栈吃饭价钱奇高。更不走运的是,客栈的厨子还是业余水平,我们出很高的价钱吃到的是难以下咽的饭菜,那几天我总感觉很饿。

在从龙胜开往桂林的车上,我和胡已经在欢快讨论到了桂林吃什么。旅行到了最后阶段,我和他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买完回深的卧铺火车票后,我的钱在桂林只能停留两天了。在这仅有的时间里想把桂林的美食一网打尽,从时间和金钱上来看,难度都很大。在桂林读了四年中文系的胡列了个单子给我:

啤酒鱼或者啤酒鸭

田螺鸡

不同流派的桂林米粉

柳州螺蛳粉

酸店里的各种小泡菜

......

下了车是下午四点钟,我们没有马上去找客栈,而是去找一家看上去比较象样的桂林米粉店。这是我第一次来桂林,我想立刻体验一下正宗的桂林米粉是什么样的,因为在深圳这么多年我吃到的都是福建人做的盗版的桂林米粉。

在街拐角有一家写着:老字号的米粉店,店员们似乎并不忙着做生意,而是专心打扫卫生。几个女孩子不停地往地上泼水,用大扫帚刷啊刷啊不停,感觉他们要把仅有的几个客人扫地出门。

胡要了两份卤肉粉,不带汤的,上面铺了一层酸笋酸菜沫。他说,这些小调味的菜都是根据各人口味自己去放的。在深圳吃了那么多年的桂林米粉,我脑子中已经形成了一个标准的模板,第一次吃到不带汤的米粉,我还在嘀咕:“这是桂林米粉吗?”胡又去打了两碗清汤,让我照着他的样子吃,边吃粉,边喝汤。

这就是正宗的桂林米粉在一处河边,有一长排桌子,全是打牌的老人漓江水浅得只有一寸,下面是大块整齐的石头铺成,很多人来这里走来走去,或者,捉鱼那天晚上,我和胡久久地坐在漓江边漓江夜景

米粉的口感不是那么津,很容易断,酸笋非常爽口。我一边吃着干干的粉,一面喝着汤把它们顺下去,总觉得象是在服药一样硬性把米粉吞下去,说实话,吃到正宗的桂林米粉时,我反而觉得还是深圳盗版的比较好。但桂林人民显然很喜欢这种吃法,不断有路人停下来,要碗不带汤的粉,呼噜呼噜地吃得很高兴。

吃完粉,胡让我守着大背包,他去找客栈。我坐在路边小桌前,一面躲避着女店员继续往地上泼来的水,一面看着这个城市街头的面孔。我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桂林这个城市的某些特征。

每辆自行车的车头都固定了一把打开的伞,骑车的人在这朵盛开的伞花下悠然不受太阳的炙烤。桂林人似乎很喜欢穿睡衣逛大街,不论女人还是男人,好多人都穿着棉印花或者丝质睡衣,大模大样地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水好的地方一定出美女,桂林女人果然很美,她们让我印象深刻的并不是脸蛋,而是个个都有长极了的腿。最妙的是她们走路的姿势都非常有女人味,举手投足之间和身体微微的扭动都充满了撩人的风情。记得我上一次在街头看美女是2005年3月的苏州,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我没想到桂林有这么便宜的客栈,一个房间才20块钱,洗澡要去楼下的公共卫生间。它由一座老老的居民楼房子改建,虽然房屋黯淡、走道漆黑,但很开心的是那间房窗外就是老干部活动中心的花园,一窗浓浓的绿意后面,一轮越来越大的夕阳正红通通地向下坠。

晚餐是我向往了很久的啤酒鱼,我们在西城步行街转了半天,发现一家人气很旺的名为“红玫瑰”主打啤酒鱼的馆子,问了一下价钱,25块钱一份,我们欣然落座。

我一面看着刚刚买的《桂林晚报》,一面吃着从对面小精品店买的一袋袋小零食。我们的桌子正对着镶在墙上的一面大镜子,胡长得实在不帅,却很喜欢照镜子,他每次照镜子时都会自恋地自言自语:“几个小时不见,还是这么帅。”可是今天,他刚说完那句经典的话后,突然看着镜子里的我叫了出来:“我的天,和你一比,原来我这么黑!”

那锅啤酒鱼冒着热气被架上了火,几只巴掌大的鱼煨在少许西红柿和青椒的汤里,店员还端来一大碗原汤,由我们自己随时加进去。我们要了份当地的漓泉啤酒。鱼的口感异常软嫩,真像美人的肌肤,软而滑,柔而细。“这样鲜嫩的口感完全归功于在烹制时啤酒的功效。”胡就像一个专业美食家一样向我这样解释。

烹鱼时在汤中加入西红柿和青椒丝是我第一次见到,桂林人民的这个创举让整锅鱼汤有了前者微微的酸甜和后者劲劲的爽口,它们的滋味弥于汤中,更和嫩滑的鱼味相生相长,每一口都是很到位的享受。

吃一口鱼,再泯一下口感清长绵厚、比深圳本地的金威啤酒好喝很多的漓泉啤酒,此刻的舒服让我觉得前几天的辛苦劳顿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锅鱼份量又足,价钱又不贵,店里还送一份豆腐猪红拼盘和一盘生菜。我们吃饱了鱼,再倒入一些汤入锅,涮着豆腐猪红和生菜,在微醺的感觉中品着这软嫩生脆的一对,多好的晚餐!多么惬意的桂林生活!

胡本来还打算吃啤酒鱼继续吃夜宵,但我的肚子实在塞不下了,只好把长长的待吃单子推到明天。

我们走在夜色迷离的桂林步行街上,在黔东南的大山里转了这么多天之后,我第一次看到了女人尖尖的高跟鞋和她们大面积暴露的雪白后背和大腿,闻到了来自不同女人身上各种气息的香水味。

我j就像是一个突然从大山里来到都市的丫头,紧张而手足无措。我费力地穿行在无数喧哗的人影中间,被嘈杂的市吵得头昏脑涨。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灯红酒绿的城市以前所未有的压力伸展开它的翅膀,扑向我,我感到头晕,就在那一刻,我的右脚裸神奇地抽筋了。

第十九篇:西行散记之桂林(2)(结束篇)

《围城》的开头写道,一群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人坐在漫长的航船上,船走得这样慢,大家一片乡心,正发愁无处寄托,正好来了两副麻将,于是他们把急于回国报效心全部寄托在没完没了地打麻将上。我和胡在桂林最后的两天,心也相仿吧。

不知觉中我和他一起背包旅行已经一个月了,我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每次出发前,他拎起我的红色背包帮我上包,再弯着腰细细为我调整腰带;习惯了到了目的地后他从我肩头取下背包;习惯了和他在大山绵延的路上沉默地走路;习惯了在等车的时候吃他剥好后递过来的红红石榴;习惯了每次下了车一边看着行李一边等着他去找住的地方;习惯了心思细腻的他指给我看一个个好玩的东西;习惯了听他用广西口语很重的普通话告诉我一个个为什么。

他对我说:“你走路从来不左右看一看,就像印度街上一头牛那样大摇大摆,我多担心你。”每次我们背包走夜路的时候,他永远拉着我的手,那么修长的手,像面条一样柔软却有力的手。我真喜欢他的手,喜欢被他拉着手长长地走着路。

30天来,我的黔东南成了我们的黔东南,突然就要分开了,我的心抖地惊了一下:我必须回到我一次次出走的城市,继续做一个努力拼搏的深圳人,而已经辞职的他还要继续随意散漫的行走下去,一边为一些杂志撰写一路的美食文章,赚下一程的路费。我根本不知道,今后我还会不会再见到胡,再和他背着大包一路行走?

胡,虽然这两天他总是得意地笑着:“哈哈,我终于不用再照顾大小姐了,受不了你了!这一路上你可真娇气。”但我看得出他也很不习惯,甚至很失落。

两天的时间摆在那里,我们将要分离却还未分离,但我们都不习惯去表达那种复杂微妙的感觉,于是,就只好寄情于吃。

桂林应当是个重视吃多于重视穿的城市,满大街的吃店铺天盖地,巨大的招牌上总是直白地写着它们最拿手的菜,比如啤酒鱼、啤酒鸭、田螺鸡,或者是某某鹅某某羊某某牛肉,细数了一下,鸡鸭鱼鹅牛养,在桂林全部有认真对待它们的地方。相比于吃,桂林的服装店大多是粗糙潦草的,很小的店面,不精致的装修,店内的服饰也多和潮流时尚没有太多关系。走在这样一个葱油酱料香浓于脂粉香的城市里,两个热爱美食的人真是找到了归宿。

我们在一条条步行街穿行,找着一个个新奇好玩的吃的东西。酸店遍布在大街小巷,胡向我解释这里人爱吃酸,但他们吃的酸同贵州用馊米汤发酵出来的酸不一样,那是一种酸菜的酸。

我们坐在一家很小的打着卖炒田螺招牌的店前,要了两碗尖出来的炒田螺,又站在一排排缸前面,斟酌后要了很多种酸泡菜:泡尖椒、泡长豆角,泡白菜......就这样盆满钵满地摆了一小桌,举着长长的细棍子,在身后晃动的人影中,吃着我第一次品味的桂林酸店的小吃。

那碗田螺应当是不新鲜了,咬起来绵软无力,肉质完全没有劲道的口感,而且一点也不辣,我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作为补偿,那几碗酸菜满口有奇香,酸中带甜,甜中回酸,那酸恰到好处,挑逗味蕾却并不 *** 它,让它有一点点兴奋,却点到即止。而最生猛的是酸尖椒,它们体形如此粗壮,没想到辣度如此之高,在酸甜温柔的口感后,突然蹿出的是被蛇咬中一样灼痛的辣,两个根本不怕辣的人被辣得口舌生火,哇哇怪叫,赶忙买来两瓶冰绿豆沙救火。

桂林满大街的冰绿豆沙也让我非常喜欢,沙沙的绿豆粉粉地游移在杯中,杯口全部是密封包装,从冰柜中取出,沁凉着手心。入口凉甜沙软,才只卖一块钱。它配套出现在桂林米粉店和酸店里,让那些嗜辣的人可以放心大胆地被火烧火燎。

这顿酸店狂吃仿佛在冰与火中穿行,吃完很久,我的味觉还很难恢复平静。

吃完饭,我们沿着夜的漓江走,或许因为我走到哪里,都像是游客,不管我走到哪里,总会有拉客的来问我“去xxx吗?”到了漓江边,问的话变成了“要坐竹筏夜游漓江么?”我们一次次的打退他们,但又有新的冲上来。

我们下了很多级台阶,走到漓江水边,终于离这些声音远了。漓江水如此温柔,它静得没有一丝声息,让我恍然以为它是完全静止的,甚至也看不出它流动的方向。它就是那一汪长长宽宽的水体,那样宁静地嵌在一丛丛独立的小山体前。

我再一次感到累,这一次的累非常沉重,一个多月积攒下来的累突然在这一刻集体释放了,它们细细地排出来,再层层地积累起来,压住我,让我几乎举不动脚。我心不在焉地看着满眼如画的夜景,却没有太多的激动。我想,把桂林放在此行的最后一站,在体力和精力几乎耗尽的时候这样漫不经心地看它,真是对不住这个美丽的城市。

胡让我坐下来,怕我着凉,让我垫着他大大的凉鞋。我们沉默地坐在漓江水边,望着远远左边解放桥上燃烧一样五颜六色的灯火,望着河对面模糊的剪影一样的孤山,谁也不想说话。我想起很多次坐在水边都是一个人,在洱海边,在西湖边,在西塘的水边,在鼓浪屿的海边,在沱江边......而此刻在漓江边,我不再是一个人。但是,明天,我和他就要各奔东西。

“胡,这些年你都这样到处走么?”

“我是个没有根基的人,我三十岁以前都是这样到处漂。到了三十岁,我走到哪里,就在那里停下来,安定下来。”

“我下次旅行的时候,你会在哪里?”我问。

“在下一个地方。”他静静地看着我。

我笑了,突然一阵心痛。

T40次空调客车是从桂林直达深圳的,它晚上八点发车,我们六点四十就来到了候车室。桂林火车站候车室应当是老外最云集的候车室,到处都是背着巨大背包的老外,或站或坐。我对面坐着一个帅极了外国小伙子,身形极高,有一米九几,面若朗星,深深的褐色眼睛,高挺的鼻子,希腊式的面部轮廓。他安静地坐着,看书。旁边是一只深蓝色的大背包,内里装了极多东西,鼓鼓的,睡袋没有地方放,被悬在外面。我暗想了一下:“这小伙子是哪里人?他的座位不会就在我对面吧?”

胡不习惯这样沉默地坐着,他又满候车室跑着到处去看,回来时手里攥着装满了热水的“脉动”。是他告诉我,“脉动”的瓶子不怕热水,买一瓶回来喝完了,可以留作路上用的水壶。于是,那瓶在凯里买的“脉动”跟了我一路。而在桂林,胡为它装了最后一瓶水。

胡一直把我送到站台,工作人员不许他上车,接过他递来的大背包,在无数人的携裹下,我跌跌撞撞地上了车。这辆车超级豪华,非常新,内里全是淡米色系,车厢与车厢之间隔离的门上有一个闪动着红色的光环,用手一摸,门就打开。每六个卧铺位封成相对独立的小房间。我住上铺,没想到的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超帅的外国小伙子果然住我对面铺。

把行李安顿好,我跳下车,来到站台,胡就站在我座位正对站台的位置,一直隔着雪白的窗纱望着我。他笑笑:“小心鬼佬啊,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们就这样站着,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胡在山野间自如得像河里的鱼,但在城市广大的人群中,就显得别扭和不适宜。他不习惯那么多的人群,那么嘈杂的声音,我看得出他浑身不自在。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他说:“我走了,到深圳给我发消息。”

他转身就走,像逃一样地跑步冲上高高的台阶,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我一动不动,眼睛忽然有些湿了。到了最高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回头,冲我挥挥手,消失了。

“Im from US.”我和那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相向坐在卧铺位对面的两张小椅上,他这样介绍着自己,他的牙齿雪白嘴唇红润嗓音低低沙沙的,他递给我一袋打开的开心果,我笑笑拒绝了。这个隔间的下铺和中铺是四个中年女人,此刻,她们坐在下铺,说着自己在桂林参团的经历,讨论着在指定店消费到底有没有上当受骗,一团乱糟糟的声音里都是她们的抱怨。我和这个小伙子没有地方可以呆,只能挤在小椅子上。看得出也是一个人的他很想聊天,但我没有一点心思和他说话,我心里乱得像一蓬草,胡乱地翻着那本刚买的《中国国家地理》。

火车开了,我38天的旅行就要结束了,我一点一点地走向那个我一次次逃离的城市。火车将把不情愿的我带回去,再投到那里的烟霾中去做个规规矩矩、努力拼搏的都市人。

山明水秀的黔东南就象是昨天刚吃过的面包,那记忆还如此新鲜,但我却要立刻回到车流滚滚的深圳,它们的差别就象一面镜子的正反面,在很短的时间里,我要迅速在这两个面中转切,没有一点的商量。我很疼痛,我无计可施。

(全文完)

附:关于此行所拍照片的一些说明

在外晃荡了38天之后,小腿上带着被各个地方的蚊子咬的大包,还带着几道不知在哪里划出的血痕,钱包里装着最后剩下的70块钱,2006年9月30中午十二点,我回到了有些凉爽的深圳。

看到那么多的车呼啸而过,地铁里那么多女人露着那么大面积的皮肤,看着她们扭来扭去打电话的样子,看着那些香港人下车时紧紧地把小他们很多的小女孩搂在怀里,我忽然那么不习惯。我离开了38天,这个城市突然变得如此地妖艳和陌生。

38天,这个城市的变化好快,地铁站里突然有了橙色调的万店通便利店,我家附近那闲置很久的楼盘首层拐角新开了星巴克;楼下那家空了很久的原来是餐馆的店面变成了美容院;那个新楼盘长高了很多;而不远处墙角下新来了一个乞丐,很特别的是他还养着两条狗,那两条毛皮灰土土的狗睡在他前面,三个睡的姿势一模一样......

城市每天都是新的,每天都有新鲜的光怪陆离,而我,钻了一个多月的深山老林,走在这样的崭新中,总有些淡淡的恍惚。我眼前晃动的仍然是青青的山包和淡绿的小溪。

我很累,累到每一根骨头深处。这一次行程走了太多地方,最后阶段感觉是在频于奔命。回来这些天要好好地休息,好好地整理蒙着尘土的家,还有那些没有写完的文字和没有整理的图片在等着我。

回到深圳后第五天,我终于决定整理这些照片了。我一旦开始做一件事情,就想把它们一口气做完,把没有写完的文字放到一边,我甚至连饭也忘了吃。

决定照片的取舍是件头痛的事情,拍照的时候并不觉得累,但选照片的时候就非常累,很多相似的照片,很多模棱两可的照片,决定保留哪一张,舍弃哪一张,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胡的数码相机在凯里不小心摔坏了,后来这一路,我们俩一直合用我的相机在拍照,所以,这里的很多照片是胡所拍摄的。最初,胡拍照片时不讲究构图和取景,只追求数量,总被我嘲笑为“烂片王”。

后来,这个智商143的家伙领悟力惊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取景和构图的水平比他在康巴时要好得多。我非常欣赏他的有些照片,拍得相当好,比如在西江的第一张,那张一个老人在芭蕉叶下劳作的场景,艺术感非常好;我最喜欢的是他拍隆里古城那个戴草帽的小男孩,那样的光感和面部表情让人惊叹。

虽然,胡拍照时有些场景是刻意营造的,比如隆里古镇那个戴草帽的小男孩,本来没有那样的光感,是他对孩子说:“小朋友,走到阳光下面去。”那孩子就乖乖听了。但有些照片,真的是他的妙手偶得,比如隆里那张马和母鸡的很具动感的照片。

从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者的潜质上说,胡一定比我好,因为他拍照时的执著和认真,他会为了拍到一张好的照片,爬到山顶,跳进小溪,钻进草丛深处,走到一切我认为是危险的地方去。而我是懒散的,我的拍照充其量是旅行的附属品,是衍生品,而不是全部,我拍照是随心随性的,我不会为了一张照片而专门去一个地方。

我和胡经常会有这样的争论,我总对他说:“旅行不是为了拍照的。”在这一点上,我无法说服他,这个总梦想着有朝一日有一架好的单反相机的狂热的摄影爱好者。或许,这只是两种不同的摄影观,无关谁对谁错:有的人,摄影,只是旅行的附属品;而对于一些人来说,影像,是他行走全部的记录,是他的记忆。

不明白为什么,我和胡都喜欢拍孩子。这里面拍的很多孩子,是我和他共同拍的。很少看到象胡这样喜欢小孩子的男人,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和孩子打成一片,他总要抱着那些小朋友让我给他们照合影。除了拍孩子外,还有大量照片,我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哪些是我拍的?哪些是他拍的?经常是这样,相机拿在他手里,而取景和构图是我们共同研究的。

大体想了想,我此行拍的照片有以下几个部分:

凤凰

镇远

朗德一小部分

榕江一小部分(路上风景和孩子的几张)

隆里一小部分

胡所拍的照片有以下部分:

凯里

朗德大部分

榕江大部分

隆里大部分

肇兴

堂安

芭沙

独峒

龙胜

这样看来,此行我拍的照片并不多,而昔日的“烂片王”胡承担了大量的拍摄工作,让我可以有更多时间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悟周围的种种。

在此,谢谢胡不归。

(全文完)

(本文图片为原创,拍摄:胡不归、法语朱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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