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文|稗哥 插画、编辑|马桶
1960年代，我十来岁，因家庭贫困，在长沙火车站卖菜，卖茶水，卖洗脸水，同时倒卖点粮票和糕点票，还把香烟拆零卖。尔后跟随父亲拖板车，提早进入社会，学会了部分行业的行话，也叫“黑话”，即江湖语言。
数天前与好友罗先生聊起此事，他鼓励我好好回忆编写出来给朋友们看。现整理了一点，如果文中有错误之处，或是有我没想到的，请大家提出来。谢谢了。
在长沙，这些江湖行话在某些行业内仍在流行，其目地是，在公共场所与行业内人士商谈交易时，让外人听不懂。
长沙解放前的江湖道上的行话分为四类：
（一）局障
“局障”实为数字。
第一种：以卖小菜为主，用“江、都、神、少、崴、何、兴、幹、曲、许”十个字来代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比如“江都”合念就是数字“十二”。在行里时间长了，就知道更深的。如二可以叫“都”或“炭”，七可叫“扁才”，八可以叫“干才”。乡里人叫“都哥”或者“炭哥”。二十二可称“俩公婆过河”等等。
第二种：行船与码头上用。“秋、来、邪、风、土、天、西、大、火、秋”代表一至十。此局障算是固定的，没有什么讲究，如“秋来”为数字十二。
第三种：粮食行业。“引、则、参、買、吾、交、皂、分、仇、计。”这十个字很有意思，从偏旁来看，“引”字偏傍有“1”；“则”字偏旁为“二”；“参”下为“三”；“買”上为“四”；“吾”上面是“五”；“交”字上为六；“皂”下为七；“分”，上面是“八”；“仇”旁为九；“计”旁为十。如“引则”合起来说，就是“十二”。
第四种：最为广泛应用的商贾数字，“由、申、人、工、大、王、主、井、全、非”。这十个字也有规律，“由”字出头为一；“申”字上下各一点为二；“人”，为三点；“工”为四点；“大”为五点；“王”，左右加起来六点；“主”，七个点；“井”，上下左右加起来八个点；“全”，人字三个点加王字六个点总计为九；“非”，左右各五个点加起来为十。如“由申”读数为十二。
当然各种行业有各种行业的局障，本人只知道这四种，据说还有一种局障是按清朝九品官位来当数字的。
（二）姓氏
第二类行话是姓名，用语或拆开，或用近义词，或用形容词，或成语，或隐语，或歇后语等。如：
王：橫码子，或者读为横河里，以下同。陈：落码子（船家忌讳可念浮báo码子）。
其他如：
刘：激码子。罗：响码子。赵：亮码子。唐：蜜码子。雷：炸码子。周：沙码子。谭：甜码子。廖：丢码子。肖：吹码子。彭：满码子。杨：捞码子（羊膻，或骚，长沙人读“捞”）。易：独或头码子。 张：跳码子。钱：财码子。黄：混码子。叶：片码子。李：子码子。马：冒角牛。朱：凸鼻子。苟：嚎天子。牛：粗皮子。郭：尖码子。吴：口天子。胡：古月子。史：堆码子。许：言午子。言：哑口无。冯：二匹马。沈：薄或壳码子。戴：祖宗三。曹：沟码子。
（三）日常用语
猪耳朵：皮耷皮。猪尾巴：皮吊皮。腰子：皮里的肉。猪肚：肉里的皮。鳝鱼：长条子。泥鳅：短条子。虾：驼背子。乌龟：缩脑壳。狗：嚎天子。荔枝：麻壳子。香菇：独腿子。笋干：宝塔子。瓜子：扁壳子。盐：哑口子。酒：曲码子。帽子：顶篷子。伞：遮阳子。灯笼：亮壳子。手表：江西老。锁匙：吊穗子。调羹：划子。筷子：杆子。 自己人：内河里。外地人：外线。伙计：帮老倌。贼：兔子。当兵的：二尺半。警察：条子。男隐私处：赶山子或者闹腥子。批发：打过河。零售：打街。
挨批评：滿哥穿三角裤一一漫砣。
有钱摆谱：妹砣穿三角裤一一现阔（壳）。
说了不该说的话：肚脐眼上吊笤刷丫子一一抽B。
武警的裤（原来的）：额外一条筋。
行内打扑克（不说数字，说暗语）：
A：磕头作（作揖的“揖”音同“一”）；2：鸭婆子；3：开门见；4：挑山拣；5：一抓；6：羊五；7：锄头子；8：歪七裂；9：天长地；10：滾木雷；J：麻辣火；Q：夹卵滚；K：远方来。
一角钱：一腿钱； 一元：一分； 一百：一担； 一千：一杆； 一万：一方。
说完了行话的大概分类，下面来举例说明。
（一）过磅秤
1960年代，某天与父亲拖一板车粮谷至粮库。粮谷要过磅称，主管磅秤的老者平时少语，表情严肃，我们之间没有过交往。车停过称后，因我在磅秤前，父亲问我这车有多重，我看了看，回答：“计仇（一千九）。”
没想到管磅秤的老者呆愣了一会，然后笑问：“嗬嗬，粮食行话后续有人啰，小哥贵姓？”
我答：“前辈客气，免贵片河里（姓叶）。”
老者更高兴了，我俩相互用行话聊了一会，竟成了朋友。老者执意要留我们吃中饭。后来还常见面。由于懂一些行话及行业内的门道，这对我在社会上做事，帮助蛮大。
（二）买鸡蛋
购菜者与菜贩谈话。
买者：“咯筐夾卵滚么子行市？我都要哒。”
卖家：“扁才。”
买者：“太咸哒啰，崴得行啵？”
卖家：“如今哪有咯行市啰，何哒要得啵？该个冇得什么讲的，只因为你都受哒。”
买者：“好，何哒就何哒。”
【翻译】
买者问：“这筐鸡蛋什么价格，我准备都买了。”
卖家：“七块。”
买者：“太贵了，五块吧。”
卖家：“如今哪有这样的价格，六块钱可以吗？这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因为你都买了。”
买者：“好六块就六块。”
（三）我作东
问：“跳码子，排咯大的钉，你条到那里去啰？莫条啰。咯里有个于岚子咧，不搞牛练氹，我作东，孔的有啰，摆尾子、细皮嫩、凤冠子、扁嘴巴，还有一样新鲜货：地羊肉。”
【翻译】
“张某，落咯大的雨，到哪里去？莫去啰，这里有个饭局，不搞AA制，我出钱，吃的有鱼、肉、鸡、鸭，还有一腿狗肉（狗也可以说成嚎天子，但在这里用不妥）。
（四）蠓子都冇一根
问：“吹码子，你猴子埋的在窝里吧？黎山子健旺吧？到你该里作客真是冇味，蠓子冇一根的话，伞把流也要给一口噻。”
答：“捞码子，蠓子有，就差隔山点。”
【翻译】
问：“肖某，你父亲在家吗？母亲健康吧？到你家里作客真的没味，香烟没有一根，茶水也要给一口吧？”
肖某答：“杨某，香烟有，但是没有火。”
解释下，长沙谑语“猴子埋爷（yá）”，“爷（yá）”是长沙人对父亲的称呼。所以称父亲为“猴子埋的”。
而神话中有“黎山老母”，所以长沙人用“黎山子”来代指母亲，在江湖上是尊称，无贬意。
（五）送关得鸟笼子里
“昨天在小吴门四海春（茶馆）与响码子、子码子、丢码子搞哒杂蜈蚣蟒，本来冇蛮大的事，有笋壳冇得小叶子，那杂别帮老倌不晓得是新口子还是歪嘴子，叫老壳起嘢，海式聊天的，香咖他一顿。哪晓得醒咖哒门子，送条子逮在中山路口鸟笼子里。搭帮宁乡的都哥别来哒，冇得穂子，敤（kuǒ，意同“敲”）咖哒鸟笼子隔达看的，又敤咖他们的听壳子。几个人条的时候还丢哒堆，丢哒线，让他去嗅。”
【翻译】
“昨天在小吴门四海春（茶馆）与罗某、李某、廖某想吃霸王餐，本来事情不大，有钱没有粮票，那个伙计不知道是新手还是外行人，说话不客气，大大咧咧的，被我们打了他一顿。哪知道被人告发了，被警察关在中山路路口旁边的交通亭里面。多亏宁乡二老倌来了，沒有锁匙开门，就砸破了岗亭的窗户玻璃，砸烂了闹钟。几个人走的时候还在岗亭里面屙了泡屎，屙了泡尿，让他们去闻吧。”
好了，我记得的大概就是这些，最后多说两句，现在长沙有些朋友有所发明，把长沙人称为＂沙码子＂，把株洲人喊成＂蠢码子＂，烈士公园称＂烈码子＂，岳麓山为＂岳码子＂或者“岳河里”，恕我直言，这就有点乱来了。
作者介绍：稗哥，长沙人，早年移居北京，现已年近古稀。
